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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争我夺的日子——by池沉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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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六日,康熙痛责皇长子胤禔结党皇八子、企图谋害废太子实为乱臣贼子之行,必为天理国法所不容。同时命审为胤禩看相的张明德。

九月二十七日,年羹尧升任四川巡抚,成为封疆大吏,接旨的当日即刻出紫禁城,没有有片刻的逗留。

九月二十八日,命奏原任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家产案,并斥责大阿哥胤褆、八阿哥胤禩企图谋取皇太子位。

十月初二日,着将企图助八阿哥胤禩看相谋事、刺杀太子胤礽的张明德凌迟处死。并将顺承郡王布穆巴、公普奇、公赖士、长史阿禄等一并锁拏会审。后命革去大阿哥胤褆、八阿哥胤禩、顺承郡王普奇的爵位,同时释放布穆巴、阿禄、赖士。

十月十五日,太子精神恍惚,跑出咸安宫,从四贝勒府抱走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的四阿哥胤禛整整失踪三日之久。

十月十八日,康熙派兵各地翻找,终于在五台山找到昏迷的两人。

十月二十三日,康熙自废太子事件后伤痛不已,加上四阿哥至今昏迷不醒,遂决意今后以召见太子胤礽来安抚创伤。

十月三十日,又查出大阿哥胤禔在府邸用喇嘛诅咒太子,康熙命人拘执皇长子。

十一月初一日,革胤禔爵,究其一生幽禁其府。

十一月十四日,康熙于畅春园召集众臣命在诸皇子中除大阿哥外选出一人做皇太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遂私相计议、与诸大臣暗通消息推举八阿哥,被康熙盛怒否决。

十一月十四日,当康熙怒斥企图谋害太子胤礽时,九阿哥胤禟、十四阿哥胤祯挺身而出,跪奏曰:八阿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之!使得康熙愤怒,胤禟被康熙打了几记耳光,脸部红肿,胤祯被打二十大板,行步艰难。

十一月十五日,康熙怒言八阿哥系辛者库贱妇所出,柔奸成性,自幼心高阴险,妄蓄大志。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八阿哥禁于府邸,反思,不得参与任何朝堂事宜。

十一月二十日,十五格格朝阳远嫁蒙古。

十二月初一日,十三阿哥胤祥失踪。

……

康熙四十八年,年初。

周边全是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看不见光亮,亦看不清自己,恍恍地,还能听得见鸟儿的叽叽喳喳声,脖子间有温热的气息吹拂着,酥酥麻麻的痒,胤禛想伸手推开这磨人的难耐,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感官还在,只是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关门声,有人出去,不一会儿,又有人进来,来人坐在床头,身上带着淡淡的木兰花香,那味道究其一生他都不会忘记,是储秀宫里独有的薰香……

身体被轻柔抱起,脑袋顶着温热的心口,胤禛听着那心跳声,竟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泣,像是处在夹缝之中一般,有着说不出的绝望。

“你还要睡多久?!”太子的声音有些嘶哑,还微微咳嗽。他抱着怀里安静睡着的人儿,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已经开始融化的雪地,神色黯然。

没有胤禛的日子里,他的生命变得清索孤寂,纵使之前朝中动荡填满了他的生活,但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的心便像无根的浮萍,空虚的可怕,特别是午夜梦回之后,心疼便蔓延整个周身,让他痛不可止。

在每一个黑夜过后,他总是在朝阳升起时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可是日升日落无数寒暑过去,他却没有等到怀里的人儿睁开眼眸,他只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沉沉睡着,他一个人沉陷在自己永远到不了的梦境里……

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怀着一份希望,希望怀里的人儿可以醒来。

“四弟,你知道吗?!春天已经来了,可我却觉得比冬日还冷。”他轻轻闭上眼睛,浑身带着颤栗,像是真如他自己说的很冷,可他知道,比起身上的冷,他的心更冷。

胤禛明显感到太子身上的颤栗,他想伸手回抱太子,手臂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拼命挣扎,想扫除眼前的黑暗,想醒过来,他不要留他一个人独自悲伤……

可就在他快要睁开眼的时候,却又差那么一点点,现在的他就像处在临界点上,需要一个度,方能够爆发。胤禛还在挣扎,忽地有冰凉的水从脸颊滑落脖子,那样的凉度,带着刺骨的寒意……二哥……他在哭……

心口很疼,很疼,胤禛开始疯狂挣扎,他告诉自己要醒过来,醒过来……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进了房里,扑通跪在地上,胤禛清楚的听到那膝盖着地的声音,像打鼓一样,非常响亮。

太子的姿势不变,抱着怀里的人儿靠在床柱子上无动于衷,想是久不见人搭腔,来人自己开口了:“爷,蒙古那边来了信函,万岁爷急召你回宫。”

“什么事?!”顿了好半天,太子绷着脸问了句不咸不淡的话。

来人支支吾吾,话语间极为不自在的样子,忍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回爷的话,好……好像是十五格格在蒙古科尔泌部病……病逝了。”

……碰……

像是有什么碎掉了。

小六……

62、都是弃子

来催的宫人来了走,走了又来,太子始终坐在床头不动,他抱着人,无论来人怎么说,他就是不动弹。

半个生辰后,太子被御林军首领亲自‘请’了回去。

八爷来的时候,胤禛已经慢慢能动弹,他先是手指微微动了两下,然后眼睫也动了动,却依然没能睁开眼。

屋子里很静,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窗口处有风吹进来,接着有个声音冷冷说了三个字,“满意了?”

年羹尧!胤禛听了一愣神,刚睁开些微空隙的眼帘又闭了回去,他不是不想睁眼,只是感觉很累,眼皮很沉重。

好半晌,八爷带着异常压抑的颤音开口道:“并非我所愿的。”

年羹尧着一身黑衣,他坐在窗户上,冷哼道:“可你默许了,你推脱不得。”

八爷惶惶倒退,看着床上那昏迷快半年的人儿,他打心里不想承认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他只是在九弟和大哥商议怎么拉太子下马的时候没反对,他只是在他们选择下手的时候没阻止……他只是觉得大哥他们只是用四哥当诱饵,并不会伤害四哥,可他没想到被十八弟撞见,也没想到太子为了救四哥那般不要命……

八爷死死握了握手心,正想走上前看看四爷,年羹尧横身挡在他前面,眼神冷如刺骨的冰窟,他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字道:“别靠近他,你不配。”

八爷又惶惶退开,年羹尧见状伸手一把揪住八爷的衣领,他讽刺的看着八爷,厉声道:“爱新觉罗·胤禩,你可知道?!我算准你会来他府上的日子,千里迢迢从四川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别想在靠近他,你不配。”

声如鬼厉,索命的鬼厉。

年羹尧那敲在自己心口的不是手指,是锤子,八爷苦笑,心碎的已经没感觉,可他还想作垂死挣扎,他说:“我知道我不配……让我看看四哥……看一眼便好……”

他的眼神很真切,他的表情很卑善,他只是想见见床上的人儿,即便一眼也好……可是年羹尧没给他机会,半点机会没给……

“十五格格能送大阿哥终生禁闭,老子就能让所有的罪魁祸首不得善终。”年羹尧推开八爷,又伸手拢好八爷的衣领,原本愤愤不平的态度平和不少,但声音依然很决绝,很坚定。

大石头滚下山,绳子断了,太子只来及护住四爷滚下山,年羹尧杀开那群死士的重围就看见这么一幕,那么多血,红艳艳的血,那么多腐烂物,令人作呕的腐烂……他们三个就在那个地方滚了下去,他连救都来不及。

当他跑下山,看见那满身血的人儿,他就发誓,他要他们血债血偿。

“年羹尧,别动九弟。”八爷豁然回过神来,他看着年羹尧的眼神充满防备,这么些年过去,他太清楚年羹尧的实力,年羹尧若想整一个人,那肯定是往死里整,上次参四哥的人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年羹尧冷笑道:“已经动了,我从四川带了五十个死士回来,如若不出意外……他们可正等着咱们九爷自投罗网呢。”

八爷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他拔腿往外面跑去,那步子有说不出的凌乱。

送走八爷,年羹尧依然站在原地,好半晌过后,他才开口道:“你若再不问,我可走了。”

胤禛慢慢睁开眼,只说了五个字:“真相是什么?!”

年羹尧顿了下下,他回了六个字:“真相只有一个!”

大阿哥伙同八爷党用四爷威胁太子写手谕派兵逼宫,太子写了,于是他们给太子扣上了举兵谋反的罪名。

太子拼命救了四爷,十八爷却因为重伤死了。

太子被废,四爷昏迷,这个时候多尔济冒出来,他说若小六不嫁自己,他有证据可以把四爷扣上太子同党的罪名。

小六嫁了,代价是多尔济必须揭穿大阿哥一杆人的阴谋。

多尔济本来就不是真心结交大阿哥,只是被四爷多次羞辱后,大阿哥主动来接触,他顺势给了反映,这次事件他有一起商议,却没参加实际行动,顶多给了些意见,如今小六说他揭穿大阿哥他们的阴谋便愿意嫁他,他也算达到目的,遂答应了。

多尔济的临阵倒伐,大阿哥的阴谋败露,八爷党自也难逃罪名,为了九爷十爷,八爷主动担下了所有罪名。

至此,朝堂上最得势的两个党派均被惨重打压。

胤禛听完整件事,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悲哀蔓延,他很清楚,可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皇父……可知晓这些?!”

年羹尧没吭声。胤禛心里明白,“皇父既清楚,为何还废了太子?!”

“皇上没想废太子,那是太子自己请废的。”

胤禛浑身一怔,问:“所为何?!”

“太子爷在抗议,抗议皇上不该也拿你当诱饵。”年羹尧扭过头不看胤禛,继续说道:“他可以心甘情愿当皇上钓鱼的饵,却不愿你也是。”

“原来……原来我们都是弃子。”胤禛嘲讽的勾起嘴角,拳头死死攥紧,指尖刺进肉里,他却浑然不知。

年羹尧没否认,可那比否认更伤人。胤禛忍了半天的怒火,最终没忍住,他抬手就向床柱子上挥去,不成想半空中却被年羹尧抓住了手腕,两人四目相对,年羹尧眼里的不忍让胤禛突然淡定下来,他敛下眼帘,又缓慢抽回手,顿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抬首问道:“胤祥呢?!”

整件事里没提到胤祥,他自不会认为胤祥能安然无恙,自己昏迷不醒,小六外嫁,无论那件事胤祥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年羹尧显然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说了:“我已经把人带回来了,你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

胤祥在书房,胤禛进去的时候,太医刚刚出去,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胤祥瘦了很多,腿上绑着夹板,人歪靠在床头,神情萎靡,看得人好不心酸。

胤禛坐到胤祥旁边,伸手揽过他,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说出口。

“四哥。”胤祥用脑袋顶在四爷心口,一声四哥,两行泪流,他哑着音无声的低泣,瘦弱的身子因为压抑止不住的颤抖。

小六外嫁出京城没多久,胤祥就独自跑去了蒙古科尔泌部,他带着小六跑了六次,均被多尔济抓了回去,年羹尧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伤地倒在雪地里,整个人被明晃晃的冰块包裹着,像个冰雕似的,最后若不是年羹尧来的及时,他怕是会命丧蒙古。

即便如此,胤祥还是不死心,不顾年羹尧的阻扰,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要去找小六,年羹尧甚是无奈,只好打晕他,强行带走了。

回来的路上,腿伤严重,还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好些,他还想跑,不过年羹尧不是省油的灯,自是没让他得逞。

这冬日里天寒地冻,胤祥的腿伤一直时好时坏,回来后,太医仔细检查过后,直摇头,许是要落下病根。

胤禛看在眼里,心里很不好受,他没能好好保护他们……

又坐了会儿,只到胤祥睡去,胤禛才走了出去,年羹尧没走,他一直站在门外,看着外面又在洋洋洒洒的雪花,脸上看不出情绪。

胤禛缓步走下石阶,长身直立,白白的雪花在他周身围绕,有些落地,有些沾在衣衫,很快地上、衣衫上便落了薄薄一层白。

年羹尧收回目光,看向雪地里的人儿,他的唇很薄,面色冰冷,发丝有些凌乱,天青色长衣,随意系着条腰带,孤身站在那白皑皑的雪地,有着说不出的孤单萧索。

胤禛没回头,姿势依旧,他问:“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他已经离开四川好些日子,若在不回去,怕是要乱套了,更何况他现在是人人盯着的眼中钉,稍有不慎可有掉脑袋的危险,他现在还不想见上帝,自然是越快回去越好。

胤禛没意外他的回答,年羹尧是驻疆大使,没有朝廷诏书,是不能私自回京的,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他若不赶紧回去,难保不被老爷子发现。

那怕不被老爷子发现,被有心人知晓,也够呛,到时候不管年羹尧有事,他也难逃关系……

年羹尧先是拉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胤禛肩上,他看着胤禛,有些欲言又止,忍了好会儿,他还是说了:“你……不为何不提十五格格。”

胤禛不答反道:“帮我照顾好小六。”说着话便往房里走去。

看着他踏雪而去的背影,年羹尧直扶额,这一家子都是成精的昏迷不成,什么都瞒不住他们,他都已经做得如此秘密,连十三爷都没告诉,还没猜中……看来他得另找地方藏人了。

胤禛走的很慢,脚步踩在雪地上吱吱响,心思转了几道。

方才宫里来人说小六在蒙古病逝,二哥没有半点反映,他还没怎么起疑,后来年羹尧送了胤祥回来,他心中便有谱了。

这么些年的相知,二哥同年羹尧早在自己的态度里洞悉了小六的秘密,基于十三围场的事,他们两人对小六均是特别关照。

而胤祥喜欢小六,这事不光他知晓,二哥同样也知道,胤祥这一出京城,自是去蒙古找小六,而这个时朝堂正混乱,二哥自是分身乏术……若是自己没猜错,二哥是派人知会了在四川的年羹尧,让年羹尧转去蒙古找人。

依自己这些年对年羹尧的了解,这家伙不可能只带回胤祥,扔下小六不管,他回来闭口不谈,刚刚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时胤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小六没事……小六……他还活着。

不管是年羹尧自己的意思,还是二哥授意,他都感激,感激他们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胤禛把前因后果想明白,也就宽心不少,彼时天空的雪花渐渐大了起来,一眼看去,满目雪白。模糊中,胤禛见那人穿着一身墨色长衫踏着皑皑白雪缓缓走过来,他的步子略显不稳,脸上全无血色……

他瘦了,胤禛一时间看的微微一怔,却听太子颤声唤道:“四弟?!”声音那么不可确信,表情那么不可肯定,这一百个日日夜夜,他已经太习惯抱着希望期待、失望收场。

胤禛伸手握住太子微微抖的手,十指紧扣,他轻声应道:“二哥,我在。”

太子反握住胤禛的手腕,才确定眼前人是真实的,风雪很大,心却在这一刻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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