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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隐——byyukiw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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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师之后又打算背父私奔吗?真是不肖的徒儿。”

他已经改换了衣着,粗服旧鞋,却更能衬托出他的清逸出尘。

“不关你的事。”慕容燕飞冷冷幽幽地说。

“上官先生,我们已经决心厮守了,能不能请你放过我们?”段玉觿盯着他,叹了口气。

上官寄夜反倒笑了,“你们以为我是干什么的?冒着被马踏成肉酱的危险来拆散你们的吗?”

“难道不是吗?”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不是。”上官寄夜摇摇头,一脸促狭。

“那就是皇上出了重赏,要抓拿他的不肖子和拐带不肖子的浪荡公爵,你要抓我们回去领赏?”慕容燕飞问道。

“猜错了。”上官寄夜摇摇食指。

“一定是赏金不够高,你才不干。”段玉觿接道。

“啧啧啧!你们两个一搭一唱地损师父,损得很开心嘛!损完了没?”

“到哪天你不整我们,就算损完了。”慕容燕飞续道。

“那么,你就永远猜不到师父来做什么的了!”上官寄夜故意大叹了一口气。

“猜不到也好,反正不会有好事。”段玉觿耸耸肩。

“这话说一百回有一百零一回是正确的,可惜今天刚好是那第一百零二回。你猜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师父特地给你们送来好

消息,你们总得表示表示吧!”

好消息?这种时候还会有好消息?马上的两人互相对望一眼。

“你们回京吧!”上官寄夜慢条斯理地说。

“好给老头子逮个正着?师父,你陷害徒儿的手段未免太狠毒。”慕容燕飞摇摇头,表示碍难从命。

“相信师父一回。”上官寄夜指指回京的方向,“可惜为师有急事待办,无法和你们一起回京,不然真能喝上两杯喜酒。怎么

我就是这么没口福呢!”

“喝谁的喜酒?”慕容燕飞问道。

“你们的。”上官寄夜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一头美丽的白发,那表情说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你要办什么急事?”段玉觿问道,两颊飞上一抹微红。

“寻找让男人怀孕生子的方法。”上官寄夜促狭地眨眨眼。

“找一千年也不可能找到方法的!”段玉觿红着脸大叫。

“哦?”上官寄夜把语尾拉得长长的,两眼灿亮得像夜空中的星辰,“要是我找到了,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段玉觿的脸颊红得像火烧。

如果今年——或者明年——就是那第一千零一年呢?

“驾!”没等到段玉觿回答,慕容燕飞掉转马头,朝来时路上奔去。

被耍弄了那么多年,就相信师父一次吧!

慕容规正悔恨把儿子逼得太紧了,以致于一去不回,旁徨间,他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真正老了!

人越老就越贪心,而贪心通常只有一种下场,就是一无所有。

他发现自己因老而贪,因贪而空。儿子不在身旁,就是弄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来,又能弥补什么?

何况他失去的孩子不只一个。

觿儿不忍心拂逆他的意思,尽力避着太子,相对的,也不能常常进宫探望他。

那孩子,那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疼爱到大的啊!他甚至把传国宝剑破例赐给了段玉觿;最后却要求他暂离自己的心上人。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两个孩子那么狠心?

他后悔了,仰天呜咽,“孩子们,回来啊……”

悔恨在心中发芽滋长,而阴谋,已经逼近。

一对黑影出现在御殿左右。

“参见皇上。”

一对美人出现在这个绝望的老人面前,装扮得比平常更美丽、更用心,身上还发散着淡淡的木樨香,只不过拆下了两股发束。

太子不在宫中。

“你们怎么在这里?”慕容规擦去眼角的泪光,迅速恢复威严。

“皇上说过,我们姊妹俩可以自由出入宫内任何地方,不必再经过通报。”郑紫兰娇媚而不失端庄地说。

“皇上似乎有心事?”郑青兰关心地问道,上前一步。

这对姐妹的体贴问候让慕容规打从心底觉得温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饱衣暖食之馀,他也需要有人关心,需要亲情的抚慰

“请皇上恕罪!”两人忽然同时跪下,嘤嘤啼泣。

“这是怎么回事!快起来,快起来,你二人何罪之有!”

“皇上,奴婢无能,至今尚未为太子传嗣,奴婢万死不足赎以其罪!”两人的说法、声音都是一致的,显然早有默契。

慕容规完全不把异状放在心上,“是太子无福,和两位丝毫无涉。”

长久以来,这对姐妹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为了皇嗣之事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心有所属,实在不是她们的错

“因此,奴婢斗胆,恳请为皇上传嗣。”

慕容规瞪大了眼睛;他的呼吸急促,两手发抖,几乎把龙椅的椅把都给捏碎了。

阶下是一对绝世美人,梨花带雨,殷殷恳求,出身、外貌、学识、涵养都无可挑剔;阶上则是一位孤独的老人,孩子们皆畏避

之如洪水猛兽,又缺乏亲情和爱情的滋润……

慕容规霍地起身,老迈的脸上又恢复了青春。

他乾枯、蛰伏太久了,忘记了爱情曾经是多么美好。那年老的心灵因为这两个美人的热情而激动了,皱缩的眼眶深处彷佛透出

了光芒,期盼着、雀跃着,像初恋的少年。

他仍是个精神勃勃的男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他已经很久没有醉过。

既然要醉,就醉在美人的膝上、怀中。

“来人啊!快把这两个逆贼拿下!”慕容规暴起叫唤道。

赶来的侍卫不明所以,还踌躅着不敢上前。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拿下!”

侍卫们方如梦初醒,连忙把人押下。

郑氏姊妹仍在流泪,以往这是取宠献媚的手段之一,泪水还是一样清澈动人;只不过,这一次她们是真的哭了!

侍卫如潮水般涌来,把这对姐妹押下,转眼间又退得干干净净。

一下子鼓尽力气狂吼,慕容规感到疲惫了,蓦地又坐倒在龙椅上,丝丝地喘着气,脸上却带着平静的微笑。

御妻的膝上,是他永远的乡愁。那一段和御妻骑马征战的美丽往事,即使他孤独、衰迈了,仍在记忆深处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第三十五章

他心目中的美人,始终只有她。

他割舍不下对御妻的感情,片刻无法或忘,又怎么能要求亲生儿子暂时放下和段玉觿的感情,充当传嗣的工具?

醒悟来得很迟,但并不太晚。

押下郑氏姐妹,慕容规派了一队卫士护行,将她们平安送回总督府。

总督见到一对掌上明珠毫发无伤地回来,却没完成任务,心中究竟是喜是忧,外人无从知晓。

能够确切得知的是,经过一番曲折,京庆君另外订下了亲事,前婚约隆重宣告作废。

至于轩辕君……

“请殿下降罪!”京庆君跪在御书房里,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轩辕君呢?”见到京庆君的狼狈模样,又是孤身一人,慕容燕飞心底泛起了不安的涟漪。

“启禀殿下,轩辕君和微臣谨尊殿下意旨,按兵不动。有一日,轩辕君入山游猎,误踏山贼猎野猪的陷阱,坠马被擒。

微臣准备了赎金,亲自送到山寨中;轩辕君却跑了出来,当面收下赎金,还拿扫帚将微臣乱棍打出。”

听到轩辕君竟惹出这么荒唐的事体,慕容燕飞气得脸色发青。

好一个轩辕君!把朝廷的颜面都丢尽了!

慕容燕飞恨恨骂道,“那些山贼有没有把轩辕君当成野猪一样倒吊起来割喉、放血、剥皮、抹盐、风干?”腊肉的标准腌制法

“这……这倒没有。”听到如此狠毒的杀人手段,京庆君暗自咽了咽唾沫,浑身发抖,“贼首牟世杰说,轩辕君是他的押寨夫

人,给再多钱都不放。”

慕容燕飞闻言诧异地停顿了一下,转头望了京庆君一眼,随后无力地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到京庆君战战兢兢地退下后,慕容燕飞闭目坐回椅子上,眉间微蹙,好像在思考什么困难的问题一样。

……然后,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圣旨颁下,追封慕容燕飞的养母为清平夫人,义妹为清平公主,骨灰移到京城中,在她们唯一的亲人近处,永享安宁。朱薪的

骨骸也起出重葬,追赠浩禄侯。

慕容燕飞重整吏治,颇有成效,宰相被罢黜,家奴卖官鬻爵之事曝光,财产抄没,全族充军。

苏二姑娘在官差来到之前就卷走了大笔银票,偕同情夫潜逃,从此没有人再见过她。

卖官之事牵连甚广,总督也赫然在列,一样削去买来的官爵,抄家充军,一对艳名倾绝天下的姐妹在充军途中失踪,不知去向

,徒然使人唏嘘不已。

立妃之事是意想不到的顺利。靖宁侯是军人,对于儿子的婚姻,他的想法也承袭军人的天职——服从长官。

皇帝是长官,太子是长官,连儿子都成了长官——“公爵”还比“侯爵”高一级。

这桩亲事,自然没有他插嘴、反对的馀地;何况他根本不想插嘴。

军人只要服从长官就好了!不须要有太多想法。这是他的见解。

婚礼庄严而盛大地举行,慕容燕飞送了一对羊脂白玉扳指给岳父,赞扬他的勇武;一道翡翠屏风给岳母,上雕松柏连峰,祝贺

她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段玉觿这里,则别出心裁地把锈剑当成贺礼,送到老皇帝慕容规手上。

慕容规乐得笑开了一张老脸,打趣道,“原来这媳妇儿还是当年朕亲手帮儿子选的!”顺手把剑又赐回给段玉觿。

太子立男妃的先例一开,各地也零零星星地呈上类似的奏章,要求同性婚姻也获得正式承认。第一份奏章,就是由吕珩和骆宗

麒联合署名的。

慕容燕飞沉默了,顺手批准。

他简略地看了一下,问题都不大,其中却少了牟世杰和轩辕君的上奏,他们是由于路遥远送达得慢了些呢,还是单纯觉得这些

俗务不需要花时间去经营,所以根本没送?总之,他为牟世杰和轩辕君保留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贺礼,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在皇城

里出现。

晚风袭袭吹来,慕容燕飞和段玉觿在宫中书库里,寻找着狂疾的起源和治疗方法。

按照书上的解说,见月疯狂的隐疾起自开国太祖威远皇帝慕容愎,威远皇帝的父亲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母亲据说是匹美丽的母

狼,有着一身雪白的皮毛和湛蓝色的眼睛,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化身为美女,与帝的父亲交合。

他们一共生了七个孩子,男女都有,但是只有男孩子遗传了狼女见月疯狂的隐疾,历时三百多年。看来,这似乎是一种隐藏在

后代血液中的繁衍本能。

“据说,成对的狼感情很好,会彼此相守一生一世;如果其中一方不幸亡故,另一方不是憔悴而死就是孤独终老,绝不会再婚

。”把书放回高过人身的架上,慕容燕飞不经意地说。

“你想,你师父说的话……是真的吗?”段玉觿从书页里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他一眼,两颊不禁微红。

“他说什么?”

“我是指,他说能让男人……怀孕生子。”段玉觿的脸颊滚烫得像锅炉。他心里实在希望这是真的,可是又觉得荒诞不稽;如

果是别人说的,他马上就可以把这个念头丢开,然而提说之人偏偏是那个妖女上官寄夜,上官寄夜的专长就是把不可能的假设

自然而然变成事实,把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变成一场笑话……

这是事实,抑或笑话?

慕容燕飞深情而温雅地朝他一笑,“这重要吗?”

段玉觿愣了一下,暖暖的幸福感立即充塞在胸中。

是呀!这一点也不重要。他们拥有彼此,一切已经足够。

慕容燕飞凑了上去,抱着他想一亲芳泽;段玉觿羞涩地撇过头去,眼角馀光却扫到藏在书库深处的一排画像。

两人连袂前往观看。几十幅真人大小的画像一字排开,占据了整面墙壁。每个人的名字和头衔都列在上款,下款则是画者的亲

笔署名。

段玉觿的眼光顺着画像移动。最里面的人像让他吃了一惊,不仅仅是那幅画的精细写实,也是因为画者的名号——威远皇帝慕

容愎。

画中人一手拿书卷,一手拿长剑——就是他手上的那把锈剑,只不过三百年前剑鞘上还没生锈。

人像画上行落款“开国第一功臣”,却偏偏没有名字。

“你、你觉不觉得这个人有点像……”段玉觿欲言又止。

“像得过头了。”

这人分明是上官寄夜!眉眼五官,身材体态,纤毫不差;加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灵活得像真人。只不过上官寄夜是白发,画

中人却是黑发。

“你师父到底几岁了?”段玉觿张大嘴巴,好半天合不拢。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他从收养我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十几年来从没改变过。”

“你别说得那么轻松、那么理所当然行不行?”段玉觿忍不住白了慕容燕飞一眼,“他该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开国第一功臣』

吧?”说着,段玉觿上前一步,想看得更仔细一点。

“我想不至于。有可能只是师父的祖先。”慕容燕飞淡淡地说。

“这回你可猜错了!”段玉觿伸手招他过来看,“你看签名旁边的下款。”

慕容燕飞定睛一看,也愣住了。这幅画的上款劲直有力,字体适中;下款虽是同样的笔迹,字体却小得不成样,简直是毫发粒

米。

即使如此,两人还是认出上面的字了。

……下款“生平必杀之人”。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大叫,“果然是他!”

让人气极怒极,恨入骨髓,偏偏又让人爱得无法动手除杀,这人除了上官寄夜还有谁?

慕容燕飞把手指放到段玉觿唇上轻轻一点,“是不是都无所谓。你只要想着我就够了!”

“我们还欠他一杯喜酒。”最好还加上几个红蛋。不知为何,段玉觿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很快,几乎要蹦出来了。

“比起那个,你不觉得应该更担心自己吗?”慕容燕飞的笑容变得有点邪恶、魅惑。

“为什么?”段玉觿不解。

“今晚又是月圆之夜。”话声落下的同时,慕容燕飞把人拦腰抱起,用湿润的薄唇封住了那张好不容易意会过来、想大声呼救

的小嘴。

夜风轻轻拂过,画纸微动,画中人似乎也在动,眼睛里流转着明亮的光彩,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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