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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BY 爆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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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名忧尘能用这种清澈坦荡、毫无悔意的深情目光望着他,那么如今的局势还是那人独撑大权、轻慢帝君与太后吗?

想到这里,栾天策坚毅的英俊脸庞之中划过一抹读书破万卷色,他不再停留,大步离去。他不能抱有之前生出的浮念,更加不想靠一名臣子拥有天下。

终有一天,他会狠狠将名忧尘踩在脚下。

想要的东西,必须亲手获得才有价值!

翌日早朝,朝臣上奏了几件事,名忧尘居然问栾天策如何处置,惹来群臣注目。因为这是名忧尘辅政五年以来,第一次询问皇帝的意见。

栾天策微微思索,说了办理之法。

「皇上之言与臣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名忧尘转头向堂下说道:「日后这些事,你们奏请皇上。我在旁边听着就是了,若无不妥,就按皇上说的办。」

群臣齐齐低头应了一声,脸上神情各异。或许由于名忧尘表现反常,也或许因今日天下太平,接下去没人再启奏了。

栾天策小声问端坐在他左下方的名忧尘,「相国真放心让我处理朝务?」

「陛下来年便要亲政,此时接触朝事,学会独断处理总是好的。再说我昨日在朝阳殿听出皇上有亲政之心,不如让你历练。」名忧尘说到这里,眸光流转望向栾天策,轻描淡写地说了下去:「皇上昨日也说,有些小事不必臣亲自过问。」

「我只是担心相国的身体,想替你分忧并无提前亲政之意。」栾天策长笑着应道,心中却知名忧尘的用意,日后他的政见若与对方不合或是遇上能动摇天都的大事,那么这个权倾天下的男子就不会像此刻这般置身事外了。

名忧尘说得好听,希望天子能在亲政亲熟悉朝押,但真正的实权还是被他牢牢捏在手里。

「如今既已无事,那就早些散了吧。」名忧尘淡淡说了一声。站在栾天策右边的一名年轻内侍看向皇帝,见栾天策微微点头便提气大声宣布退朝。

不再看皇帝一眼,名忧尘等栾天策起身后径直告退,如同往日那般,是群臣中第一个退出朝堂的人。

栾天策不会计较这样的事,这些也是他的父皇还有他赐给名忧尘的特权,不过坦然享用它们的人只有名忧尘这种胆大妄为的臣子。

下了朝,栾天策回到皇帝居住的紫霄宫。门外有人禀报,安宁公主到了。

没等栾天策开口宣人进来,一道纤细的身影已经像阵风似地刮进来,猛然窜到他面前,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三哥!」

栾天策偏首,眼前出现一张娇艳的芙蓉脸。这名亲亲热热挽着他、身穿鹅黄衬子的少年容貌俏丽,笑起来的时候,两边脸颊各自露出两个一大一小的酒窝,看起来异常可爱。

「你这个疯丫头,都有领地和封号了,还像个孩子。」栾天策没有对少女按皇家礼仪见驾而动怒,她和栾竣泓幼年时与栾天策最为亲厚,少年天子特许这两位在他即位以后仍然以兄长相称。

「你的母后来我母后宫中说话,我当然跑出来找你玩,反正你也退朝了嘛。」

这安宁公主的母亲是先皇的皇后,在国君崩殂之后被封为昭荣太后;策天策的母妃则是母凭子贵被封为昭华太后,天都如今同尊两位太后,所以安宁公主能称自己的母亲为母后。

「朕知道了,两位太后在一块儿,必定又要提为你选附马之事吧?」栾天策笑着打趣,「苓萱不小了,是该考虑这事了。」

「三哥,你再说这事我就恼了,以后也不找你玩了。」栾苓萱说着将栾天策的胳膊拽得更牢,杏眼微睁的她故意板着脸问道:「今天我来是向你这个好皇帝要墨猱皮的。」

「苓萱,你也知道,有些事……朕必须去做。」栾天策说着,让紫霄宫里的人站在外面,只留下朝堂上那名陪伴他的年轻内侍,还有跟着栾苓萱进来的一名相貌清秀的中年妇人。

「我不觉得名忧尘有什么了不起,他只不过是父皇任命的辅政大臣。三哥是皇帝,你若要处置他,莫非他还敢不受吗?需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我是三哥,立时就拔剑将惹你不快的人早早杀了!」

「公主,谨言慎行啊。」栾苓萱身后的那位妇人连忙提醒,并担忧地望向栾天策,生恐她的主人仗着皇帝疼爱,说话没有遮掩,惹恼了天子。

栾天策笑而不语,他知道四妹和五弟同样为他着想。名忧尘大权在握,他必须刻意讨好,以求在亲政前保住性命。此时此刻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凭着喜好做事的天真孩子了。

疏远与得罪权臣这样愚蠢的事,他不会再干!

「以后再猎到墨猱,朕连母后那里都不送,先孝敬你这位小祖宗,这样总行了吧?」栾天策轻笑着拍了拍栾苓萱紧紧抓住他的手,心中也很喜欢这个妹子对他如此依恋。

「你母后最怕有毛之物了,怎会要墨猱皮?三哥,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若再把好东西给别人,妹子可就不依了。」栾苓萱吧嘟樱唇说道。

「苓萱与朕同年,但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小上好几岁。朕还在想,日后有哪位高人才能将你这淘气的丫头管得服服贴贴?」

栾苓萱听见栾天策无心的一语,原本微微松开的十指又捏在一起,她不乐地在天子的胳膊肘拧了一下,看得旁边的妇人脸色大变,连忙跪地代其主告罪。

「段夫人,你起来,苓萱和朕闹着玩,朕不会怪她。」栾天策知道这个名叫段雨孜的女官是栾苓萱的乳娘,最疼他的四妹,因而待她与别的宫婢不同。

段雨孜谢了圣恩,站起来将栾苓萱扶到一边,生怕她再在皇帝面前放肆。

「好了,你躲够了就回去吧。朕料两位太后这会儿也说完话了。」

「三哥,才这么一会儿你就想赶我走了?」

「朕要去见相国。」

「又是相国!父皇在的时候也常召名忧尘进宫,如今三哥干脆依父皇的遗言让他住进皇宫来了。他凭什么享有皇族的礼遇?」

栾苓萱此话一出,皇帝带着微笑的脸庞沉了下去。

第四章

「公主殿下,名相国有功于社稷,先皇与今上宽仁,赐给他特权也是体恤臣下。」段雨孜低声劝道。

「那名忧尘是有些小,却也不值父皇和三哥这般宠信。幸亏他是须眉男子,否则旁人还当他以色事君。」

「放肆!」

栾天策厉声斥喝,让栾苓萱大感震惊。

想到栾天策以往对她百依百顺,栾苓萱心中委屈,正欲反唇相讥,然而皇帝的目光突然变得森然,充满威仪,让她觉得既可怕又陌生,禁不住闭上口。

「越来越不象话了。」栾天策见她这副神情,微微皱眉,「你身为公主,言行举止应当比寻常女子更加谨慎。」

「三哥,你以前没约束我的。」栾苓萱听栾天策口气变软,再细瞧皇帝,发觉眼前的英挺帝王还是那位比母后和乳娘还要宠她、疼她的三哥,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你说了些什么混话?别人倒也罢了,你竟对父皇不敬,看来朕以前不该那样纵容你!」

栾苓萱想要申辩,一时间又无法找到说辞。

这时门外跪下一名宫婢,栾天策身后的内侍出去询问,片刻之后满面笑容进来禀报:「恭喜皇上,陈美人生下一名小公主,太后请皇上赐名。」

「这是朕的第一位公主,赐名嘉悦,加封陈美人为三品容华(古代妃嫔的一种封号)。」栾天策微怔之后,长声笑道:「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生了,可惜不是位小皇子。林福,传话下去,朕等下去陈容华那里坐坐。」

「是。」那叫林福的内侍下去传话,令陈容华宫里的人准备接驾。

「苓萱,你先回去吧,朕晚些再去找你说话。」栾天策转回头,和颜悦色地摸了摸皇妹的头,觉得之前对她太严厉了。

「不过三哥三驾,你快去看你那位好容华吧。」栾苓萱气冲冲告辞,弄得拿她这副娇蛮脾气没有办法的栾天策怒也不是、怪也不是,只得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

走出紫宵宫,栾苓萱回头看见一排宫婢手捧栾天策赐下的礼物,向陈容华的宫殿走去,好明艳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郁色。

「夫人,那些女人凭什么亲近三哥,还可以为他生儿育女?」

「公主,妃嫔的职责就是照顾陛下并为天子产下子嗣。」

「没有血缘的约束,她们想怎么样都可以。」栾苓萱轻轻咬了咬樱唇,眼中的郁色转为恨意,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段雨孜眸中突现异色,随即一闪而隐,快步跟上主子的脚步。

等所有的喧闹都暂且消失,紫霄宫内的栾天策收起了笑容,挥手让传话回来的心腹内侍林福也退下,不让人在身旁站着。

栾苓萱的话触动了栾天策的心病,少年天子心中非常不快,不过长期在名忧尘眼下戴着不理世事的假面具说话行事,旁人竟是丝毫没有瞧出他的心事。

当年在默林最后一次见到名忧尘用那种目光看着父皇,栾天策便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回忆后面发生的事。

那个夜晚,父皇和名忧尘唯一一次单独相处,没有让任何人留在皇帝的寝宫里伺候,紧闭的宫门外只有父皇最信任的内侍站守。

没有人知道先皇在那一晚召见了何人陪伴,栾天策也是因前往皇帝寝宫问安被婉拒后没有立刻离开,才见到避开宫中耳目、只身前往父皇身边的名忧尘。

父皇的近身用恭敬又不容人拒绝的态度跪地请他离去,栾天策知道对方胆敢如此对他,亦是因为这是父皇的意思。

不知道寝宫里的两个人在那一晚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们会不会……

每每想到这里,栾天策的胸口又痛又酸,好像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整个人都麻痹了,除了痛楚与酸涩就再也无法体会别的情感。栾天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追究下去,可惜他似乎做不到。

那不为人知的一晚早已成为扎在栾天策心中最深的一根毒刺,他不可能不顾皇帝的身份与颜面去询问父皇的心腹,那一晚究竟听到些什么?他更加不可能从名忧尘和父皇那里瞧出端倪。

当时的嫉恨、痛苦、不甘还有愤怒,就像这些年来名忧尘大权在握,不许他亲自过问任何一件重要朝事的打压那样,让栾天策饱受煎熬,倍感耻辱!

他自问学识武功样样都超载父皇,可惜名忧尘从来没有看见他有这么多长久,也似乎隐隐有了夺位之心,根本没有将那颗对父皇的忠心奉献到他的面前。

处处被牵制、时时受监视,他甚至不得不做出一副喜欢玩乐的假象,还与母后刻意讨好名忧尘才能换回暂时的平安。

或许是名忧尘变了,或许是他在改变,年轻的皇帝感到他越来越摸不透名忧尘,他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举扭转朝乾坤。

栾天策的思索转到这里,眼中又绽出明亮灼热的炯炯光芒。

不管如何——有些事,他必须放手去做,就算有可能失败,他也不后悔!

「陛下。」宋震山赶在栾天策去陈容华宫中之前又回来了,「微臣将文先生接进宫中,名相国听说此事,设宴款待这位天下名士,让我把文先生送到他那里去。」

「既然相国发话了,你就和朕亲自领了文逸风去见他。」栾天策略略想了想,回身对林福说道:「告诉陈容华,朕明日去见她,你代朕好生安抚几句。」

「陛下,太后如今在陈容华那里正等着您过去。您看这……」

「朕自有主张。」栾天策摆了摆手。

「奴婢遵旨。」林福不敢再劝,躬身去了。

「皇上,相国没请末将前往,若这样去了,是否不妥?」

「震山,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婉转了?」栾天策明白宋震山意指他们此行,因而笑着说:「朕毕竟是皇帝,名忧尘总不会吝啬请一顿饭吧?再说朕觉得,他说不定早已料到我们会去了。」

宋震山不说话了,他和栾天策走出一道宫门,带上等候在那里的一名青年,三人也不让侍卫和随行人员跟着,直接向名忧尘所在的掖鸿宫走去。

刚进宫门,一股清冽的酒香从里面飘出来。

「好酒!煮酒人这手功夫真是不错!」栾天策还没发话,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冲口夸赞。

「相国知道文先生爱酒,特意请我二哥为你煮酒。逸风,还是你的面子大,朕如今要在二哥手下讨到一杯好酒喝都不易了。」栾天策笑着解释:「你闻到这酒香便知我二哥的手艺了,可惜二哥体弱,相国与他交好,平时不许人打扰他修养。」

「这么看来,你这个皇帝今日还是沾了我的光。」文逸风长笑着说道。

宋震山闻言微微皱眉。栾天策早知文逸风恃才傲物,不将皇王将相放在眼内,他也不见怪,领着身后的两人进去了。

掖鸿宫的内廷没有设一名内侍和宫婢伺候,就连长年陪伴在名忧尘左右的孤灯和沉夜也在殿外候着,显然这是一个比较秘密的宴会。

名忧尘和一名身着淡金色衣衫的青年隔着圆桌坐着,此时宫殿四周墙上的烛台已经点燃了烛火。烛光温暖,满殿皆春,名忧尘与那青年低声说着话,两人偶尔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气氛甚是融洽。

那青年是一个相貌管乎完美、气质高雅的美男子。他手中握着一枚长长的细木勺,将面前瓷缸里向外冒涌淡淡雾气的酒水轻轻盛出,倾倒在名忧尘面前的小小玉碗里。

「你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就这小半碗酒足矣,多饮伤身。」

这青年原来就是一位稀世俊美的人物,语声又清柔悦耳,装酒的姿势优美,手法从容利落,人似被包在这摇曳的烛光与佳酿被蒸热的薄雾之中,看起来如同谪仙降世。

栾天策眼中浮上一丝微弱的笑容,这是他见到二皇兄栾青宁与四妹、五弟时惯有的神情了。不仅是因为这三个人从小与他亲厚,也因为他们是皇族中没有对他心存恶念的手足血亲。

被封为燕王的栾青宁自幼身体不好,栾天策特许他不用去封地,前些日子还恩准他进入皇宫疗养。

带着人入座之后,皇帝的目光还是不经意瞟到坐在栾青宁对面的名忧尘那里去了。

栾天策从来不觉得名忧尘和寻常人有什么不同,但刚才见对方和俊美绝伦的栾青宁坐在一块儿也没有黯然失色,甚至还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好似这偌大的掖鸿宫也因为名忧尘和栾青宁的存在而闪耀生辉。

皇帝不得不暗暗感慨,或许是他以前不断在心中自我暗示,名忧尘并没有过人之处,他才忽略了看似温和的那人其实有一双相当犀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任何一个站在对方面前的人,包括他这位九五之尊。

也许,名忧尘的确有让人无法拒绝并且心生惧意和无奈之情的魔力吧?

「文先生,久仰大名。」名忧尘在栾青宁依次为入座的人斟上酒水之后,开口朗声说道。

「我进宫之前已经灌了不少黄汤,若不是这煮酒人有一双妙手,我还真不想再喝相国这杯酒了。」文逸风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宋震山顿时心平气和,他这才相信文逸风说话就是这般刻薄狂妄。

栾青宁颇觉意外,他没有见过在名忧尘面前如此放肆的人,侧目连连看了文逸风几眼,见这位天下闻名的才学之士身上胡乱裹着件皮裘,发丝微显凌乱,松松搭在脸旁,说话间从嘴里吐出一团浓浓的酒气,果然是饮足了酒。

不过这个狂放不羁的男人……那张脸庞倒是不让人觉得讨厌,只是对方豪放的言行和其文雅的姓名不相衬,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古怪了。

注意到栾青宁的目光,文逸风放下杯子,拍桌大声赞了句好酒,对细心又为他斟上美酒的燕王微微一笑,让没有预料到这个不把皇帝和相国放在眼中的狂妄之徒,竟会对他生出亲近之意的栾青宁微微怔住。

不过燕王随即礼貌性地对文逸风轻轻颔首,以示回敬。

栾天策没有留意兄长与文逸风的目光交流,他看向铺着淡紫色绸布的桌子,见到面上摆放数碟精美的菜肴,桌边安置的座位共有六个,似乎名忧尘早已料到他会带宋震山和文逸风前来。

「相国,这里还剩下一个座位,莫非你还请了别的客人?」栾天策含笑问道。

「京城府尹徐天纬昨晚偶得一头奇兽,说他精力充沛、狂奔伤人,故而肉质特别鲜美,他便送到我这里来了。」名忧尘轻声答道:「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今日陛下和宋将军陪同文先生前来,正好拿出来让大伙尝尝。等下还有一位大人会来,我不能失了待客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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