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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by猫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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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还没说完,我一个耳光挥在他脸上,将他打得摔倒在地,我径直走上前将他双手困住,然后将他抗在肩上:“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放屁!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回瓦伦西亚!”

西泽尔挣扎着一脚踢在我的腹部,我疼得腿一弯,西泽尔从我肩上挣脱下来,然后起身就跑,我抓住他的脚将他绊倒在地。

“米凯莱托!放开我!”

我迅速爬起来跨在他身上,西泽尔一拳猛揍我的脸,我大怒,拧住他的手,吼道:“你这头蠢猪!”

西泽尔气急,又挥出另一拳,我避开,然后毫不犹豫地揍了回去。

外面杀声震天,火炮隆隆,堡垒还在不断崩塌,火势越烧越猛。

阁楼上只有我和西泽尔,两人滚在地上打作一团。

西泽尔身手并不差,而且一旦发怒,打起架来属于不要命的那种类型,我一时间居然制服不了他。

就在两人还在纠缠时,横梁发出噼啪一声。整个房间忽然开始往一边倾斜,然后直直地往下坠去——

“米凯莱托!”

西泽尔反应过来,用力将我往后一推。

我摔在地上,眼看着堡垒的天顶从空中掉下砸开了地面,西泽尔随着坍塌的塔楼一起下坠,然后我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松动,一阵急遽的天摇地转,四周完全崩塌,我跟着整个房间往下面的火海中落去。

眼前短暂地陷入黑暗。

头因为坠落时剧烈的碰撞而感到眩晕。

耳边一阵阵时大时小的蜂鸣声,我听见战场上士兵正在厮杀。

我推开身上压着的木板和石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周全都是火光。

眼前的东西看不分明,我走了两步,又摔倒在地,感觉腿上腹部四处揪心地疼。

“西泽尔……”

我喊道,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没发出声音来。

我漫无方向、浑浑噩噩地寻找着。

“西泽尔……”

走两步,又摔在地上。

我大概是受伤了吧。

然而一片坍塌的惨象中,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都怪我。

都怪我,和西泽尔起了这种无聊的争执。

如果他死了……

我这样想着,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往前一跪,扑倒在乱石中。

四周火烧的噼啪声不断传来,越来越热。

这是地狱了吧?

我胸口疼痛,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

西泽尔呢?

他要是死了,我干脆也在这里被烧死算了……

“米凯莱托!”

西泽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猛地睁开眼睛。

身后的人用力拉起我的手臂,我惨叫一声。

“喂!你怎么了?!”西泽尔将我翻过来,看见我满口的血,一时间面如土色。

我昏昏沉沉地被他扶起来,依靠在他肩上。

“啊,太好了。你还是暖暖的。”我头脑不太清醒,喃喃地在他耳边说。

西泽尔走得不稳,似乎也伤得不轻,他低声骂道:“闭上你的嘴。”

我继续锲而不舍地劝说道:“西泽尔,你都这样了,别再管什么狗屁战争,丢下军队,跟我走吧……”

我咳了两声,又开始吐血。

西泽尔吓得一软,抱住我:“米凯莱托,你就不能别说了吗?”

他的眼睛通红,脸上也血红地模糊一片。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奇怪地问:“西泽尔,你的脸怎么了?”

西泽尔露出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表情,这时远方传来另一种军号声。

西泽尔眼睛一亮:“米凯莱托,我们的盟军来了!”

我纠结于西泽尔脸上那一片血红,没有去纠正西泽尔的那句“我们的盟军”,伸手想去擦掉西泽尔脸上的血。

啊,不对——

我的手触到一片黏黏的东西,不像是血。

西泽尔一点感觉也没有,拨开我的手,抱着我:“听话,你别再乱动了。”

怎么会这样。

不对。

我眼睛一定出了问题……

“西泽尔,你……不痛吗?”我颤抖着说。

我头晕目眩,呼吸间都开始一阵阵抽痛。

西泽尔一点异常都没有察觉,吻着我的唇,堵住我的嘴:“别说话了,米凯莱托,求你了,你在吐血……”

上帝啊,这太残酷了。

他脸上额头上的血已经流下来沾满了整片衣襟。

他仍旧一无所知地拖着我的身体往前走。

我感到渐渐呼吸困难,视线被红色与黑色占据,无比痛苦地失去了知觉。

第十一章:伤(下)

因为塔楼坍塌时的碰撞而受重伤,不知道过了几天,我才被负责照顾我的修女从昏迷中唤醒。

醒来时我在行军床上躺着,视线上方是帐篷的天顶,身旁还有清水和干布。

似乎与阿拉贡军队的战斗已经结束,不知道那个驰援的盟军是哪一方的势力。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到自己的胸口夹着木板被层层地包裹着,稍一动,还会一阵钻心地剧痛。

我忽然想起昏迷前看到西泽尔脸上的伤。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冷汗从后背滑下。

——不,一定是那时候我撞伤了头,所以眼睛看不清楚。

我浑身发抖地站起来,然后一步步挪出营帐。

我走到外面,问在门口忙碌着的修女瓦伦蒂诺公爵大人的营帐在哪,修女向不远处指了指,还好心地扶着我往那营帐走去。

走到营帐门前,我向修女致谢,将她遣开。

我掀开帐门,有些紧张。

里面什么其他人也没有。

西泽尔披着一半衣服,从一侧的肩部到腰上都是绷带,他背对着门,正坐在桌边,似乎是在看信。

“西泽尔,”我唤道,“你还好吧?”

我的声音令西泽尔浑身一颤。

西泽尔立即道:“别过来,我不想见你。”

我呆在原地。

整个人就像忽然掉进冰窟窿一样。

我没有动。

西泽尔背对着我,语气焦急地说:“米凯莱托,你出去!现在我什么人都不想见!”

我没有听他的话。

在片刻的僵硬之后,我一步一步走向他。

西泽尔的声音开始慌张:“你听见没有!出去……”

我站在他身后,伸出手抚在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打开我的手。

然而我还是触到了,我的手只触到了一片粗糙的纱布。

我的眼睛干涩,眼眶疼痛,流不出泪来。

我呆呆地站了很久。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抱住西泽尔的后背,将脸埋在他的背上,“神啊……我恨你……”

西泽尔轻轻握住我的手。

“转过身,西泽尔。”我平息下来,固执地扳着他的肩膀,“给我看你的脸。”

西泽尔用力抵抗,“别看!”

“给我看!”

“你给我滚开!”

西泽尔往后一推,他的肘部打在我的胸口,我痛得往后一缩。

然而我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不管不顾,几乎用拧断他的胳膊的力度,将他的一边手臂折到背后,然而将他侧身压在桌面上。

我喘着气,嘴里闻到自己的血腥味。

西泽尔被我压制住,气得用手臂狠狠撞了一下桌子。

“你这个野蛮人!”

然后他放弃了挣扎。

他看着前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任我按住他的肩膀。

我看着他的脸,感到一阵不真实。

犹如置身梦中一样的漂浮感,令我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落不到实处。

他一侧的额头到颧骨的部分被纱布覆盖着,纱布上干涸着黑色的血,脸颊上有一部分伤口已经结痂,不平整地呈现出红黑色的凸起。

“我在做梦……”

我喃喃地说。

“这是真的。”良久,西泽尔说。

我呆呆地凝视着他的脸。

眼泪终于涌上眼眶,一滴滴地,落在西泽尔的脸上。

西泽尔转过头,看着我。

“别伤心,米凯莱托。”他从我的手掌下抽出手臂,擦了擦我的眼睛,“这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

你骗我。

怎能不伤心。

你的声音都嘶哑了。

你最骄傲的不就是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么?

你明明比谁都在意外表。

你不是总会在我面前吹嘘,有多少人为你的美貌倾倒,又有谁写了赞美你的诗歌吗?

西泽尔,你为什么不哭呢?

我茫然地望着他布满伤痕、却冷静镇定的脸。

他黑色的眼睛柔和地看着我。

别这样,西泽尔。

我喃喃地说:“西泽尔,你快哭出来啊。”

难道我已经不配为你拭去泪水了吗?

是啊……

也许我真的不配。

我已经不配安慰你,不配支持你,不配陪伴在你身边了。

是我太自私,只想独占你,只想让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想让你失去翅膀,变成只能依赖我而活笼中鸟……

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这些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是我点燃了这些事情的引线,是我激怒夏洛特,是我谋杀了西泽尔的父亲,让他陷入了这样被全世界所背叛的境地。

我存心要让他如此。

但是结果却太可怕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当事情演变成这种局面的时候,我居然开始胆怯。

我以为西泽尔就像高傲的天鹅一样,折煞了他洁白耀眼的光辉,折断了他强劲有力的翅膀,他就会脆弱地弯下他优美的脖颈,柔弱地依靠在我的怀抱里。

然而我似乎错了。

他轻轻地抱住我,在我耳旁柔声说:“米凯莱托,你真傻,你真以为我像你说的那样,是只爱照镜子的公孔雀吗?”

他低声笑道:“如果你敢因为我的脸而离开我的话,米凯莱托,我一定会把你的眼珠挖出来喂狗。”

我紧紧地抱住他,勉强自己笑道:“呵,西泽尔,你就爱做这种恐怖的事情。”

西泽尔将他脸上受伤的部分转到另一边,轻叹:“原本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的。不过不用担心,医生说过,以后会渐渐有所好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难看。”

“我觉得一点都不难看……”我捧着他的脸。

西泽尔淡淡笑着,抓住我的手,吻了一下,“当然了,因为你是我的米凯莱托啊。”

西泽尔从桌上直起身,他扶着我,看了看我胸口的绷带,皱眉,“米凯莱托,你真是让人无法放心……你的胸口五根肋骨断裂,差一点就没命。你昏睡了整整五天,一醒来就像个疯子一样。”

我惊讶:“我昏睡了五天?”

“是啊。”西泽尔点点头,“我们现在已经在纳瓦拉境内了。”

“什么?!”

西泽尔淡淡地说:“那天来驰援的就是纳瓦拉的军队。”

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脸,微微一笑,“我绝不是不相信你,米凯莱托,也许纳瓦拉的胡安确实和德拉·罗维雷有勾结,他是个摇摆不定的男人——但是我确信,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推我下水。他即使背叛过我,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必须是我的盟友。我会打回巴塞罗那的,米凯莱托,我会击败费迪南,然后在西班牙,重新开始我的征程。”

西泽尔这样说着的时候,丝毫没有一个陷于苦境,众叛亲离的人所有的,一丝一毫的失意或者沮丧。他神色从容,目光坚定,一如既往地充满自信,和从前他高居罗马王庭,俯览整个意大利时,并没有任何两样。

他浑身是伤,美丽的面容惨不忍睹,但仍旧意气风发,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可匹敌的勇气来。

原来这才是西泽尔。

他的翅膀,是任何人都无法折断的。

我真是愚蠢得可笑。

我默默地凝视着他。

西泽尔看着我,“你好还吧?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没有。”

西泽尔握起我的手,“鲁克蕾西亚写信来说,费拉拉的阿方索已经和美蒂奇家完成谈判,由艾斯贴家族斡旋,乔万尼·美蒂奇同意将露易丝送往纳瓦拉,交给纳瓦拉的国王胡安·阿尔伯特。”

“是吗……”

我心里一阵讶然,暗自皱起眉。

又是露易丝,这件事居然还没完……

西泽尔点点头,“纳瓦拉的胡安是露易丝的舅舅,所以她应当会是安全的。”

我问:“你要去接她吗?”

“我……不打算现在去。”西泽尔沉默片刻,接着说,“先等半个月,我再去纳瓦拉王宫。我脸上的伤如果没有好转的话,也许,就只有戴上面具了。医生说还要几个星期才能恢复。”

西泽尔这样说着,语气中却毫无一丝期待。

他的目光凝视着帐外的营地,神情略微冷酷地,淡淡一笑,“不过,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回到战场上去,我有一千种办法报复背叛我的人,我的军队将踏平阿拉贡的每一寸领土,我要让费迪南穿着白衣赤脚走到我面前来求和……”

第十二章:花环(上)

半个月之后,西泽尔戴上面具,前往阿尔法罗的前线。

露易丝仍旧没有被送还,美蒂奇家一直在观望西班牙的战局。

就在这时,纳瓦拉和阿拉贡正式开战了。

同月,卡斯蒂利亚的军队也加入战场,纳瓦拉王一时陷入多面受敌的苦境,不得不全面依赖西泽尔来抵抗强敌。

西泽尔带领纳瓦拉的军队在纳瓦拉南方作战,战争苦苦持续了半年。

1505年底,圣诞节过后,战争双方都因持续时间过长的消耗战而陷入资金匮乏的境地,战局进入僵持阶段。

1506年春天,鲁克蕾西亚从费拉拉来到西班牙,带来一整船波吉亚家在意大利存积的黄金,西泽尔的军队率先得到供给,并且装备上改良设计的火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在会战中一举击败阿拉贡与卡斯蒂利亚的联军,从费迪南手中夺取了数座重要的堡垒。

费迪南立即派来使者求和。

西泽尔直接拒绝了对方企图拖延时间的和议,继续乘胜追击。

1506年五月,纳瓦拉的军队越过图德拉,踏上了阿拉贡的国土。此时西南方有卡斯蒂利亚的军队咬住西泽尔的侧翼,而正面阿拉贡的抵抗则逐渐增强,双发势力达到均衡,西泽尔亦不再冒进,战事终于暂停。

1506年五月底,在鲁克蕾西亚抵达纳瓦拉宫廷后不久,纳瓦拉的胜利消息使得美蒂奇家终于归还了西泽尔的女儿。露易丝·波吉亚如今已经六岁,费拉拉公爵阿方索·艾斯贴派人将露易丝护送到纳瓦拉王宫。

而此时,我正好与西泽尔一起从前方战线返回纳瓦拉宫廷。

一天下午,我刚走出王宫,经过宫殿前的园林时,忽然听到有侍女在用意大利语唤道:“露易丝?露易丝公主殿下?您在哪里?”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犹豫片刻,我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纳瓦拉的春末,绿树葱茏,王宫的园林里百鸟争鸣,林间的草地上盛开着各色花朵,这情景,就如同我刚刚到意大利的那一年,在罗马,波吉亚家大宅的花园中,到处寻找鲁克蕾西亚一样。

侍女还在呼唤着露易丝的名字。

我往园林的更深处走去。

直到一条小溪边,我听到一个娇嫩的童音在自娱自乐地用意大利语唱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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