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没有动，尹小天的脸已经通红，挣扎的动作已经缓缓消失了。
“欧阳哥哥，楚卿求你……”若欢闭着眼睛缓缓跪了下来。
尹小天感觉握着他性命的手一滞，欧阳明的手竟那样突然间松开了，尹小天虚软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拼命换着气，眼前仍阵阵发黑着，突然拥入肺中的空气只让他咳嗽个不停。
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他现在脑海里充斥的都是刚刚那预见性的最后那一个画面，满心的疑惑。为什么会是那个人呢？不是已经断了关系了么？
欧阳明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尹小天，确定他没事之后，看都不看向若欢，抬脚就要离开，脸冷的跟在场所有人都欠了钱似的。
这也难怪，在他的印象中，自打上次在街上碰到若欢冲若欢发了一顿脾气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如此面对面见过。对于那天酒醉跑来的事情他已经没有一丝的印象了。所以他本能的以为他和若欢还在冷战着，上次好不容易赶来也不过是丢下钱便离开了。
“欧阳哥哥……”若欢再次开口了，站起身子，一双如水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欧阳明。
欧阳明微微叹了口气，“好好过日子吧，我说过‘欧阳哥哥’这四个字不是你能叫的起的……”
说完欧阳明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去，就在他即将走出门口的那一刻，若欢突然间冲了上去，大声道，“欧阳哥哥，五年前的话可还作数？”
欧阳明顿住了脚步，语气无比的凝重，“欧阳明何时骗过你叶楚卿。”
“那……即便是我如此不堪，即便是我……”
“即便是你并不爱我，我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欧阳哥哥，我会爱你的。”若欢郑重的说道，字字千钧。
31、爱情同样会枯萎6
我那时什么也不懂！我应该根据他的行为，而不是根据他的话来判断他。他使我的生活芬芳多彩，他真不该离开他四跑出来。我本来应该猜出在他那令人爱怜的花招后面所隐藏的温情。花是多么自相矛盾！我当时太年轻，还不懂得爱他。
——《小王子》
欧阳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回头，难以置信的望着若欢，望着那个他爱的太深恨的太真如今都不敢再去碰触的柔弱身影。
“欧阳哥哥，再信若欢一次可好？”若欢的眼睛中满是期待，没有一丝的逃避，接下来的那句话彻底击垮了欧阳明。
“若欢已经在此等了欧阳哥哥半个月了。”
他在等他？
欧阳明自是知道若欢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如此决定，也明白或许这只是若欢对皇甫子羽死心了寂寞了而矣。但是欧阳明还是感觉到自己一生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欣喜过，只要若欢走出来了就好！他眼前的这个若欢再也不是那个眼里只有皇甫子羽一人的叶楚卿了！这样就好……
欧阳明郑重地点了点头。
若欢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很美，像是开在春风里的灿灿桃花，醉人无比。
说什么，恩怨情仇，道什么，爱恨离别，一时间，天地间，也只有这个笑容罢了。
“叶楚卿你说的是真的么？”一个低低的声音由门口传来。沉沉的，近乎嘶哑着，甚至有些怯懦着，更似乎是不敢相信着。
众人朝门口望去，竟是皇甫子羽和秦慕寒。
两个人不知道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若欢、尹小天、欧阳明这三个人之间的纠葛也不知他们听到了几何。
尹小天望向秦慕寒，半个月未见他似乎清减了许多。原本极其合身的衣服现在穿在他身上竟显得松松垮垮了。
但是秦慕寒却并没有看向他，顺着秦慕寒的目光望去，尹小天不禁握紧了拳头，竟是若欢！
若欢抬起头，整了整衣衫，给了皇甫子羽一个鼓励似的微笑，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来到皇甫子羽身边，不动声色地缓缓伸手解开了他的衣带，从皇甫子羽的怀中掏出了一物，竟是一个上好的白玉瓷瓶。
两个人四目相对，向来铁血的将军竟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红了眼眶。
五年了，原来谁都不肯忘记。
只是，瓶中砂却已经冰冷了。
“子羽哥哥，这是桃花化作的泥沙，楚卿送你。”
言犹在耳，笑容依旧，怎么一切就都变了呢？
若欢将瓷瓶拿到自己手中，缓缓松开手，“啪”的一声，那瓷瓶掉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瓶中沙也四散开来，哪里还有什么桃花。
“子羽哥哥，这是桃花化作的泥沙，楚卿要收回了呢。”
要收回了呢，连同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连同这十五载的浓浓深情。
若欢低眉轻轻为皇甫子羽整了整衣衫，依旧的轻柔。就连系腰带的样子指法都未曾改变过。
但是两个人却都清楚的知道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皇甫子羽的手慢慢抬起轻轻抚上了若欢艳丽的容颜，“还疼么？”
若欢微笑着摇了摇头，“早就好了。”
“楚卿，哥原谅你了。”
“谢谢哥哥。”
“楚卿，以后要和欧阳好好过日子。”
“楚卿会的，子羽哥哥……”
“嗯……”
“楚卿祝你功成名就、伉俪情深、父慈子孝、长命百岁……”
若欢转身拉起了欧阳明的手，欧阳明紧紧地回握，死死的抓着身边这个人，生怕一不小心这个人就会脆弱的融化掉。
两个人就这样擦肩，错过。
若欢欧阳明自从门口消失后，皇甫子羽不由得用手紧紧捂住了胸口，心开始颤抖，这段感情终于还是如他所愿的走到了陌路，卡在喉中的句“谢谢楚卿”终究还是没能说出……
出了情苑，若欢停下脚步仰头望向璀璨星空，手轻轻抚上了心口，“谢谢你呢，如此绝情的撕开了我的伤口，剜掉了五年来不曾消退的腐肉。死心了呢，只是这里，好丑，终究还是为你结了难看的疤呢。”
“子羽哥哥，永别了。”眼角那颗凝聚了太久的泪还未来得及落下就已蒸发了。再低头，看向欧阳明的已经是灿若桃花的笑容。
“去哪里呢？”若欢轻松的开口询问。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欧阳明紧紧握着他的手，目光中满是深情。
“我想去南方。”
“好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么？”
“为什么要问？”
“因为……我听说南方的桃花永不开败呢。好想给欧阳哥哥酿桃花酒喝呢。”
“好，就去南方。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让你痛了，不会再让你难过了，这五年，无论你欠了皇甫家什么你都应该还清了。欧阳明将他紧紧拥入了怀中，这些年，这个人活的太累了。
夜风中，若欢淡淡的笑了。
无人知道，其实在他被当众侮辱的那天夜晚，他见到了皇甫子羽，在他们从前常去的那片桃林。
肃静的衣衫在不甚明媚的月下泛着清冷的潮湿，落了一地无言的繁华，好似那年那一地的灿灿桃花。
若欢静静的站立在桃树下，身上的伤仍在肆虐的痛着，心里的伤却在慢慢愈合。他静静的看着，看着皇甫子羽闭眼、转身、离去，却终究没有做出一丝挽留。
身影消失的那一刹那，若欢知道，他亦或是自己都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也好，至少在自己此生的末路里，还能见到皇甫子羽如旧的眉眼。这就够了！上天对自己真的不薄了。
只是皇甫子羽不知，当他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时候，泪落满面的若欢有多想，再如当年一样，唤一声子羽哥哥。
恍惚间，仿佛又见当年，树前飞花，漫如雨下。
“子羽哥哥，我爱你，爱的就像是扑火的飞蛾，焚掉了自己，却还是注定得不到什么。或许是我不配拥有吧，最初是为了家族利益被父亲丢到你身边卧底的孩子，最后是为了你背叛了家族背叛了父亲被遗弃的不孝子弟……只是，有一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那就是你曾给的快乐，它当真亦只属于我。其实，当我把剑没入你未来的妻莫云英的身体时，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只是，那一刻我还是笑了。因为我想起了那年桃花树下，你说的那句，‘不离不弃’……”
32、爱情同样会枯萎7
但由于我的过错，你一点也没有理会。这丝毫不重要。不过，你也和我一样的蠢。希望你今后能幸福。把罩子扔在一边吧，我用不着它了。
——《小王子》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对不起，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们再也回不去。
是的，我们，再也，回不去。
秦慕寒走了过来，伸手扶起了尹小天，然后在尹小天诧异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放手，离开。
“秦慕寒，你要走么？”尹小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拽住了他的衣袖，微微咬着下唇。
“嗯。”若欢欧阳明离开了，皇甫子羽离开了，这场戏终于落幕了。作为一位看客，他委实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哦，那再见。”尹小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秦慕寒转身离去。
“那个……”尹小天突然间开口。
“怎么了？”秦慕寒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
“你都看到了么？”问的有些忐忑。
“嗯。”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展示你有多爱欧阳明么？还是你觉得伤我伤的不够深么？
“……”尹小天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跌坐在了地上。
秦慕寒的脚步终究还是没有为他停留。
都离开了呢，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尹小天神情漠然，原本就只有他一个人吧。
“小天，你没事吧？”声音依旧温柔，那个人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凉凉的。
尹小天诧异抬头，表情由淡漠便为惊讶，然后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不是走了么？”
“你在这里我怎能放心。”秦慕寒再次伸手扶起了他，只是这次却没有放开手。
尹小天摇摇头，“秦傻子，你真傻。”
“没办法，被你蛊惑了呢。”
“秦傻子，我真的喜欢欧阳呢。”
“我知道。”
“我要是道歉你能原谅我么？”
“能，我原谅你了。”轻易说出了原谅的话，不是因为不在乎，只是不想要眼前之人难过罢了。
天知道，他刚刚回头的那一瞬，看到尹小天那么无助孤单的坐在那里，瘦小的身影隐藏在一片昏暗之中，宛若一只迷失的小兽。心就那么突兀的揪的紧紧的痛的无法自抑。
也是在那一瞬，他明白，他仍放不下他的。
尹小天顺从的牵着他的手，甜腻的笑着，似乎那么伤人的事从未发生过。
秦慕寒淡淡的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该感叹尹小天的没心没肺，还是该责备自己的愚不可及。
尹小天，我秦慕寒上辈子定是欠了你的。这辈子才会被你这般玩弄，如斯践踏，可是我却还是不知死活的继续着。因为爱你，所以不忍心看你伤心，因为爱你，所以愿意再一次的将自己的心交出去。明知道，你没心没肺，明知道，你的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却偏偏还是放不下你。
尹小天，你永远都不知道，其实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再也半分不由自己。
我会一直在，纵使寂寞开成海。
他们的关系似乎当真回到了最初交往的那段日子。
尹小天会过来秦慕寒这里吃饭，秦慕寒亦会每日晚上送他归去。
秦慕寒对他的关心体贴都依旧，依旧总是温和宠溺的笑着。
最初几日，尹小天还惴惴不安着，后来便是总感觉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是偏偏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那唯一的一根稻草，可偏偏这根稻草他看不透了，握不牢了。
这样惶恐不安的尹小天变得更加任性，偶尔脾气也会大得惊人。但是无论他怎么做，秦慕寒依旧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就连最初那导致两人别扭的阻拦都消失的烟消云散。
尹小天都怀疑那个霸道的吻着自己的人是否真正出现过了。
“慕寒，我要吃那个、那个、那个！你快去买给我！”尹小天习惯性地颐指气使着，秦慕寒无比宠溺的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交到尹小天手中，顺从的向人群中挤去。
“哎……”已经到嘴边的那句“我和你一起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尹小天脸上的表情都淡了。
秦慕寒挤进了人群，尽量侧着身子躲避着来往的人，在这么拥挤的街上买那些吃食当真是一件苦差。不多时，秦慕寒的额头就已经出现了薄汗。
前方围堵着一群人，想要通过这里就必须从那群人中传过去，秦慕寒不禁微蹙了眉头。
“贱人！”被围在中央的红衣女子凌厉的挥舞着鞭子，那通红的鞭子便毫不客气地甩向了地上那个瘦弱的身子。
“若欢！”秦慕寒惊呼一声，飞身而上，伸手一把便拽住了红衣女子的长鞭。
回眸再次看向地上那人，才发现自己竟是莫名其妙的认错了人。地上的男人虽然也是一副孱弱的样子，眼眸也算是动人，但是比起若欢的艳丽无双，自是差了许多。
此时那双眸子中盈盈的充满着水气，可怜兮兮的望着秦慕寒，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大号兔子。
“贱人，还敢当街勾引男人！”红衣女子怒声道。
秦慕寒转过头，毫无怯懦的对上红衣女子恼怒的脸。
“姑娘，有话请好好讲，何需动此私刑？”
“大胆！快给本……姑娘闪开！”红衣女子忿忿然威胁着，微眯的丹凤眼中满是不屑之意。
秦慕寒面不更色的与她对视，“姑娘请听在下一句，看姑娘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姑娘既如此美貌高贵，又何须和他一个风尘男子计较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红衣女子和地上之人皆是一怔，眉目间闪过诧异之色。
“你眼光可真够毒的！你怎么知道的？”显然秦慕寒勾起了红衣女子的兴趣。
秦慕寒见红衣女人消了怒火，遂松开了手中的红鞭，拱手施礼，淡然一笑，“他没有穿裤子。”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红衣女子和地上人瞬间都羞红了面庞。
秦慕寒和若欢接触过几次，也听若欢说得，欢场之人为了客人使用方便，通常是不着下衣的。如今已是深秋，地上人却只着了外衫，一脸未净的脂粉，秦慕寒见此便猜到了几分。
“你无耻！”红衣女子红着脸低声骂道，行动上却是收起鞭子，转身就走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红衣女子突然间扭过头，冲着秦慕寒笑问道。
秦慕寒冲她礼貌微笑，“秦慕寒。”
红衣女子飞快转过头，消失在了人群中。
秦慕寒回过身，伸手要去扶地上之人，却被地上之人挣扎着堪堪躲过。
秦慕寒以为他是恼自己刚才所言，于是语气恳诚的解释道，“对不起，我刚那么说绝对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只是为了气走那姑娘罢了。”
地上之人并没有应他的话反而自己挣扎着跪下了，“谢谢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