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概也是个杀手吧，陆熙华宽慰小天放心吃：“各人的口味不同，或许他只是不喜欢吃面而已。”
葱花面被端来的一路上饱受小天刺探的目光，估计要能长鸡皮疙瘩准得掉个干干净净。筷子轻拨开浮在面上的葱花，卷起几根
面条往嘴里送，“诶？挺好吃的嘛。”看得见的佐料只有青翠的葱花，却意料之外的好吃。汤很鲜，应该是鸡汤一类，又有葱
香，除此之外小天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只一个劲呼噜噜地吃了个底朝天。他吃得新鲜，陆熙华也看得新鲜，不知道在炎黄
子孙中还找不找得到第二个没吃过面的人。想想可能还真有，他那个哥哥或许也没吃过。
陆熙华叫人带小天去休息，自己去了书房，南宫平风正在里面等他，见他进来赶忙起身：“华哥。”陆熙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问：“怎么样？”
“钟山那边说，这件事烛阴要亲自和您说。”
陆熙华隐隐觉得事情大了，钟山居然这么主动：“嗯，怎么亲自说？”
“在网上连线语音通话，您要是同意，现在就能和他谈谈。”南宫平风将笔记本掉转，朝向坐在对面的陆熙华。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
这是陆熙华第一次和钟山接触，陆家有由段非离负责的暗杀在，继任的这三年也没有特别难处理的人，不用特意找上钟山。敲
击了几下键盘和鼠标，陆熙华带上耳机，问：“听得见吗？”
“嗯。”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带了丝轻笑，那人似有些困乏，懒懒地开口：“我是烛阴。”
陆熙华突然觉得关于钟山的第二个传言被证实了，烛阴的美貌不是无稽之谈而是确有其事，因为他连声音都像在调戏人一样。
“因乎，你回来了啊，我拿了你的麦。”“嗯，用完别又懒得放回去。上次就扔在地上，我差点踢到。”陆熙华听着那头烛阴
和人说话，有些惊讶他没有闭麦。这个和烛阴对话的声音非常具有男性魅力，成熟性感，音质淳厚。烛阴就在这个人在场的情
况下，毫不避嫌地和自己谈完。
和自己想的一样，烛阴也觉得许家要杀齐小天不只为他的身世，如果不是什么事情的知情人也用不着灭口，只是烛阴也不知道
是什么事情。看来要翻旧案了，陆熙华揉了揉太阳穴，真棘手。那时自己不过九岁，如今父亲不在世，社团的老人也剩得不多
了，物是人非哪是容易查清的。
小天一觉好眠，直接睡到陆熙华回来吃午饭。早上八点陆熙华出门前来看过他，见睡得正香，知道他并非无知无觉的迟钝，只
能佩服他的淡定无忧了。饭后小天闲得没事，拿出自带的文房四宝，练起字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流水般的行书铺陈在纸上，畅达俊
秀，但不够奔放腴润。陆熙华没练过毛笔字，也不懂书法，却也觉得写得不错，赞道：“你这字写得真好。”
“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好，”小天不悦地将宣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冷哼道：“你是没见过他写的，好看得你都没办法当
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面反复觉得好看。”小天自知与他差距甚大，才会听到赞美时更加恼火。
“他是谁？”陆熙华不由好奇。
小天索性掷笔不练了，喝了口水才回答：“就是我昨天跟你说过的那个哥哥。”
陆熙华微笑着说：“你哥肯定也是从一般练起，好字不可能一天就练成。”
“我知道。”小天别扭地应声。
“你知道许家为什么要杀你吗，除了因为你是齐少卿的儿子之外的原因？”陆熙华问。
小天明显一呆，心想这人怎么思维跳跃这么大啊。其实陆熙华也很无奈每次说正事都要硬转话题，不然不知会被扯到哪去。
“不知道。”小天老老实实地说。
怎么可能，陆熙华不相信，那许应全和自己达成协议是为什么。
“许大哥，我可从来没有冒犯过你，你派人来杀我是什么意思？”上午，陆熙华给许应全打了个电话。
“老弟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派人来杀你呢？”虽然如四弟所说的来兴师问罪了，许应全还是不满老头召回四弟委以重任。谁不
知道老四他放荡成性，游手好闲，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
“不是我难道还是我的员工不成，那个叫齐小天的明星？”
说到这事，许应全都快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就多派些人手过去除掉他。一个瘦弱的明星也没搞定，老四才能趁机把生气的老头
子哄向他那边。“呵呵，不瞒你说，是和他有些过节。老弟既然知道了，能不能把他交给我。”
“他既在我公司里做事，过去要是有什么得罪了许大哥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我代他给许大哥赔罪了，大哥你看在我的面子
上就饶他一命吧。”
陆熙华是出名的处事圆滑待人谦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应全也有些为难，委婉含糊地说：“饶他不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
爸想见见他，老弟你就安排他来一趟吧。”
去许家送死吗，陆熙华笑道：“许大哥若能答应合作，等事情完了我就送他过去。”
终于谈到合作的事了，许应全放下心来。这次是四弟保证陆熙华会来谈合作对付于艳的事，老头让答应他的协议，不能再搞砸
了。
陆熙华原本不相信小天不知道，回想起许应全的话，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一点都不担心齐小天在自己这里会被问出点什么
。难道是为了让人以为只是和齐小天有些过节，而不是旁的什么原因要杀了他？印象中许应全并没有这么好的演技，而且看似
也不着急杀他，同意在事情结束之前留住陆家，这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忽然一个闪念，陆熙华微微皱眉，许浩这老头为了装
得像，连自己儿子都瞒。
“你不是和许家有仇吗，为什么要帮着他们不肯说？”陆熙华继续问。
“对啊，我为什么要帮他们呢，知道肯定会说啦。”小天凑到陆熙华眼皮底下，仰头说：“你不会以为我手里有许家的把柄吧
？”
陆熙华想说是，却开不了口，他发觉原来仰视的目光也能充满鄙夷。你不说就别怪我不留情，陆熙华不想失了自己的判断。
Chapter5贱气纵横
有东西硬邦邦地抵上了头，小天知道那是手枪，没想到陆熙华拔枪的速度都快赶上苟芒了，昨晚能赶在他拔枪前出刀还真是侥
幸。
“你真的不说？”
“我说过了，你还不想杀我。”小天怀疑他脑袋是不是进水了，明明不会杀自己，却又拿性命威胁。
陆熙华压低了眸间的光，笑容末梢平扯着嘴角，看得小天一个寒颤上身，他仿佛看到了嗜血的獠牙。这个男人绝对是恶魔，小
天来不及后悔自己之前看走眼以为他是好说话的，就察觉到后颈被重重地敲了一记，身体不由自主地软倒。
陆熙华抱住他走到地下室，放置在地，又捏着下颚让药片滑下他喉咙。小天也感觉到吞下了什么东西，等到眼前不再一片漆黑
，抬起头环顾四周。触手可及的铁栅栏，居然被关进了笼子吗，双手也被反绑在背后了。房间很大很空，只有关自己的笼子和
门口的一张椅子，陆熙华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沉默造成的压力让小天忍不住开口：“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让你说出秘密的好东西，虽然你说的只会有一半的可能性是真的，但这已经是最新型的LSD了。”
“所以你把我绑在笼子里，是为了防止我发狂？”小天强作镇定，身体已经很热了，据说麦角酸二乙酰胺（LSD）的药效十分强
烈，200微克就算大剂量。不知道自己服下的有多少，以后会不会对它产生依赖，精神会不会出现问题……一连串的疑问也是一
连串的恐惧。
小天的身体突然震颤起来，他抓住胸口想要平复不自然的剧烈心跳，血红色的眼睛睁得老大，如同厉鬼一般恐怖。陆熙华很清
楚这是正常反应：瞳孔扩大、结膜充血，却也不由皱了皱眉。
热度在体内叫嚣着，每个部位都像要被烧掉了一样。小天担心自己会变成灰烬，忽地一阵虚空。所有的不适都瞬间消失了，仿
佛悬浮在四维空间，时间和空间却都成了空白包围着自己。
“说吧，许家要杀你，是因为你知道什么？”陆熙华走到小天身边问。
看不见说话的人，只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天还保留着一丝清明，记得他是陆熙华。但接着这句话被扭曲着重复，小天看
见声音发出的瑰丽光彩，炫目诱人，被蛊惑得张开嘴：“唔。”
陆熙华侧耳注意他将要说的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熙华猛然转头，小天冲他咧嘴一笑，精神力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陆熙华才发现捆绑小天的绳索其实断了，只是
他右手一直抓着断处，左手却，抓着刀刃！是昨天刺杀自己用的那把匕首。
一地鲜血，陆熙华打开他的左手，血肉模糊的惨状出现在刚才一刻还是优雅握着毛笔的白净手掌上，见惯了伤口的陆熙华不忍
地暗暗可惜。刻意忽略那一点心疼，陆熙华也忘了可惜的本应该是，白费了药片也没问出什么。
致幻剂的药劲过去后，服用者对药效期间的行为没有记忆或者错误记忆，但小天一直用痛觉刺激自己保持一点清醒，醒来时就
记起了全部。陆熙华会用药，也一定会用刑，那个恶魔为了知道他想知道的会不择手段。不可否认，小天害怕了，他醒了却没
睁眼，因为不愿醒来。
他想回家，回钟山。就算这次烛阴让我接了黑道的生意，他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不然也不会这样做，这些小天早就都想过，
之前生气只是觉得上当受骗了。而且任务失败了他就会换人，以后只要不再上当就行，越是这么想小天就越想回去了。
“醒了吗？”
烛阴的声音？难以置信地睁开眼，果然是烛阴。使劲揉了揉眼，是烛阴没错。坐起来掐烛阴的脸，“疼。”
鉴定完毕，小天立刻熊抱上去：“哥。”
听得烛阴一怔，有好些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好像是从自己让他搬出钟山之后，他就几乎没叫过自己“哥”了。这小东西，果
然是醒了装睡，刚才见他眼珠在眼皮下动，呼吸也不平稳，就猜到该是醒来了。
烛阴安抚地轻拍小天的后脑勺，开门声不合时宜地昭示着有人进来了。小天的鼻梁搁着烛阴的肩，只用余光扫了眼门口，却全
身僵硬。来人是陆熙华，这里的摆设是自己暂住他家的房间。小天松手退后，拉开和烛阴的距离，看清楚他穿的是格子衬衫，
是在钟山外面的休闲打扮。看见烛阴就以为回到钟山了的自己真是蠢，不过，他来陆家是要带我回去吧，小天顿时心情舒畅。
“他醒了，我们能谈谈了吧。”陆熙华已经完全理解烛阴为什么要等齐小天醒来，即使早就猜到他们关系不一般，在监视器里
看到齐小天喊他哥的时候还是惊讶了，原来烛阴就是小天一直挂在嘴边的哥哥。陆熙华有些堵心的闷闷不乐，推门进来。
烛阴起身要走却被小天扯住了衣袖：“就在这里说。”他不是一直都“用人不疑”吗，就算手下在旁边事情也照做不误的，这
次居然要避开自己，小天很不满。笑意从眼睛里蔓延到脸上，勾着唇角的烛阴轻声说：“等着。”小天就松了手，让他走出房
间。
“许应全你也搞不定？”
“本来是打算合作之后再慢慢套他的话，后来发现没必要了。他家老头没告诉他原因。”
这个消息完全出乎烛阴的意料。的确，许浩仍然大权在握，但明面上的当家可是许应全，他竟然也不知道原因。陆熙华的软禁
原本是最安全的保护，只要事后救小天回去就万事妥当，但如今的变故真是糟透了。烛阴沉默了一下，脸色未变：“所以你要
继续问小天？”
“当然，除了他还有谁知道？”陆熙华总不至于笨得去问许浩，要是被那只老狐狸发现小天什么都没说，没被陆家抓着把柄，
不仅合作要崩，保不准急了来抢人或者暗杀。许浩的正武门虽没强大到能和潜龙会作对，但要是和阳虎帮联手，陆熙华就麻烦
大了。
“那么，告辞。”
“贱人！”小天大叫，一把扯下耳机，用力摔掉。耳机是陆熙华出门前偷偷塞给他的监听器：“想听就用这个。”因而烛阴的
话一字不漏地落到小天耳朵里就成了，烛阴不顾自己死活和陆熙华在密谋什么。
小天狠狠吸了几口气，对着一个摄像头说：“我都听到了，你满意了吗？”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准确无误地砸中了摄像头
：“我叫你看好戏！”骂骂咧咧地用一切能摔的东西砸烂了房间里所有的摄像头，小天才算发泄完，疲软地摊开四肢躺在地上
。
陆熙华看着黑掉的监视屏苦笑，不想伤脑筋想法子了，这块硬骨头还是留给艾轩去讯问吧，反正他今晚就会回来。手表显示五
点一刻，陆熙华赶赴饭局。
傍晚浅橙色的光，透过绸布窗帘外层的薄纱，温暖轻柔地散落在地板上。安静舒适得让人不想动，可是小天不能再躺着挺尸了
，一咬牙一个鲤鱼打挺，找到自己的手机。陆熙华没有代管小天的东西，当然也包括手机。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地界上，用得
着吗他？小天登陆一个网站，记住上面的内容后点击“确认”，页面当即出现乱码，刷新之后果然是访问错误。
小天走到窗前俯瞰，他还没好好看过这里。坐北朝南的房子前有个游泳池，东面是车库和停车场，停车场的最南端是一层的小
屋。按照烛阴在网站上留的图，房子后面还有一块草坪。小天估量着这别墅还没钟山一半大，不过陆熙华是一个人住，重要的
手下都住在邻近的别墅里，陆家早买下了这个小区。
眼见暮色四合，天光渐渐暗淡，小天无由来地有种身陷泥沼的感觉，就像命运在宣告不自由的生。既然捆仙绳越挣扎越紧缚，
那就看戏到底啰，小天眸色暗沉。
等到天黑透了，小天开门露出个脑袋，无精打采地对守在门外的两人说：“我饿了，就在里面吃。”然后关门回床上躺平。
半个小时后，其中一个看守帮陈嫂端着两菜一汤和米饭敲门进来。小天坐起来，招呼道：“拿到这里来。”看守放下菜，猝不
及防被小天用被子从头罩下扑倒在地。小天左手臂抱起看守的头部，弯扯着露出后颈，右手肘大力钉下。拉开门，友好地朝另
一个看守笑笑，小天抓下他双肩，曲腿向上抬高，膝盖击中腹部，右手作刀砍上后颈。
没有趁手的武器真是麻烦，小天甩了甩发麻的右手，不知道匕首是留在地下室还是被陆熙华放到别的地方了。陈嫂还站在原地
，没有反应过来这瞬息间发生的事情。小天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回神抖了抖。
小天没有对她做什么就走了，本就是为了让她报信才叫饭菜上来的。这是顶层三楼，小天跑进北面的卫生间，爬上窗户向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