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
然后两人就回老家去参加了贺爷爷葬礼。
人都散尽后贺宁就坐在院子里爷爷常坐的椅子上，看着那条大黑狗无精打采地趴在他的脚下，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林优走过来
抱住他，两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现在，明明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可失去亲人的阴影似乎一直笼罩着他们。
林优哭过发泄过也就过了，男人却内敛着自己的情绪，对什么事情都兴致不高的样子。林优知道他心里难受，便也跟着难过起
来。
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男人身上，除了想办法逗他开心还是想办法逗他开心，可惜怎样都收效甚微。
“贺宁贺宁，我听裴未说爷爷见到奶奶了哦，他们手牵手去转世投胎了，裴未说下辈子会给他们一个很好的命运的，你是不是
很高兴？”
林优眼巴巴地瞅着男人。他死皮赖脸从某只鬼那里求来的情报，总应该管点用了吧？
额……虽然下辈子那句是他自作主张添上的——这种小事裴未居然说还要问过阎王的意见，真是太讨厌了！
林优一边腹诽着裴未一边看着贺宁的表情。
“是吗？”男人的唇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又很快垮了下去，连带着让林优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贺宁，你别不开心了好不好？我……”
天呐！到底要他怎么办啊？！告诉他一个方法吧，哪怕上天入地他都会做到的！
贺宁却在此时开了口，“优，我没事……”
林优扁嘴道：“怎么可能没事？你都好几天没笑过了……要不然你哭出来也行啊。你这样子我看得难受……”
贺宁叹了口气，将林优揽进了怀里。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一直是爷爷照顾的他。晚上无聊，爷孙俩便坐在院子里讲故事，他总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第二天便又讲
一遍，一个故事能颠来倒去地说上一星期。
那个时候那条大黑狗还是只小狗崽，爷爷把他捡了回来，一直好生喂养着，这才把它给养到了这么大。贺宁帮着爷爷一起养他
，也从此造就了他对小动物那种无比寻常的耐心与爱心。
然后出来上了大学，找了工作，忙起来便很少回去看家人了。
在他的印象中爷爷一直有一副健朗的身子骨，却没想到说病倒就病倒了，又在全家人都还满怀着希望的时候，再次给了他们一
个沉重的打击。
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到爷爷笑眯眯的样子，明明前两天还在跟他们说笑着的人，现在却已经天人永隔，再不能相见了。
甚至连个心理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们。
贺宁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是蒙的，浑浑噩噩地跟着处理了后事，却花了将近几倍的时间用来接受消化这个事实，然后竟
忽然茫然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林优又将手搁在他的眼睛上，“……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笑你，真的。”
贺宁按住他的手，黑暗中，思绪有些恍惚了。
那又是怎样一副情景呢？
谁和谁坐在高高的墙头上，看着底下白纱翻展，纸钱纷飞……
又是谁突然遮住了他的眼睛……
说你难过就哭出来吧，我不笑你，真的……
男人没有哭，却是慢慢地按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优……
“你劝慰人的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什么？”林优拿开自己的手，眨眨眼睛看着他。
“没什么……”贺宁仰着头靠在沙发上，仿佛无限疲累的样子。
逝者已矣，难过之余却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了。
“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男人扶着额头，喃喃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林优脱口而出就说了这么一句，“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贺宁被吓了好大一跳，急忙弹起来去堵他的口，皱眉道：“好好的干嘛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唔……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就从脑子里蹦出来了一样。”
在贺宁的勒令之下林优连“呸”了几声，勾住他的脖子连声叫他的名字。
男人无奈道：“你叫魂儿哪？”
“就叫你……贺宁贺宁贺宁……”林优抖着耳朵蹭他。
贺宁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说：“好了好了……放手，我去接电话。”
手机兀自在口袋里震个不停，男人接起来，然后脸色又变得十分差劲。
林优在一旁紧张地瞧着他，生怕他又变回那种死气沉沉的模式，那自己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优……”然后就看着男人走过来，对他说：“爷爷养的那条大黑狗，也死了。”
“啊？”林优愣住了。
贺妈妈说黑狗已经蔫儿了好几天了，喂它什么东西也不吃，今天去看才发现它已经死了。
当初他们一起离开家的时候将这条狗寄放在了邻居家。据说它每天都立在门口张望着，像是在期盼什么。后来把它接回去，它
绕了一圈守在了贺爷爷的骨灰盒前，怎么都不肯离开了。
贺妈妈说接下来的日子里它便一直精神不济，撑到今天便已经是极限了吧。
它大概是……早就想跟着贺爷爷一起离开了。
林优听完咂舌，又忽然想起贺爷爷以前说过的话。
——这条大黑狗啊，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时候它才那么一小点，现在倒是长得威风。
——这么多年处下来，我老了，它也老了，估计以后啊，他就得看着我进棺材了。
——其实动物也跟人一样，甚至比人类还要聪明得多。知冷知热，知道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相处久了也会与人类生出感情
来啊……
林优便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一条好狗……”
贺宁将手搁在他的脑袋上。
“优……让我抱抱你……”
林优颤了颤耳朵，眼睛里映出他的倒影，紧接着往前靠了一步。
贺宁搂住他的腰，稍微弓了弓身子将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优随着他呼吸的频率轻轻呼吸，就连心跳也变得密不可分起来。
“优……”
要说什么呢？“对不起”亦或是“谢谢”？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就这么抱着，哪里还会有什么误会和隔阂……
林优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垂下了眸子。
“嗯，我在……”
我一直都在，不会离开的……
39、爱情的力量最伟大
贺宁这天终于神采奕奕地去了公司，葛江拍着他的肩膀说：“总算恢复正常了啊你！看看你前两天的那个样子，走路差不多都
是飘的，都没人敢跟你说话了……包括卢燕，她都不好意思骂你了……”
因此葛江就连带着倒了双份儿的霉，于是让他怎能不好好跟男人说道说道。
贺宁尴尬地在座位上坐下：“哪有那么夸张……”
葛江摇摇头，啧啧两声，“果然啊……还是爱情的力量最伟大！瞧你，被你家那小男生给治愈了吧？！”
男人便随意地“嗯嗯啊啊”着，瞅那样子根本就不是太想理他。
“看来得给我那小表弟也介绍个对象……”
葛江在一旁自言自语，贺宁听他提起了李书言，连忙趁机接下话头，问他那小表弟怎么样了。
葛江指指自己的眼睛，冲他摆了摆手，叹气道：“现在休学在家休养呢，医生说得看看情况过一段时间才能做角膜移植，不过
到时候也有可能会因为找不到捐献者而搁置……”
记得上回去他小表弟家里看了一下，葛大记者被吓了一跳。
那可真叫一个四壁空空啊！
李书言的父母将所有能清理出去的东西都清理出去了，大件的家具也靠着墙根儿摆放着，大大的房子里留下了很宽裕的走路地
方，在自己儿子还是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花瓶后，老两口又急忙将家里所有的利器也收了起来，就连水杯也换成了不锈钢的。
李书言看不见，适应得很困难，父母总归还要上班，想给他找个护工过来，却被拒绝了。
葛江摆弄着自己的相机，“我姨现在着急上火的，都想给他请个心理辅导老师了，又怕惹着他……唉，真是，病人的心思你别
猜啊，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他反复将相机擦了一遍又一遍，又吹吹镜头上的灰，接着道：“我现在就想着，要是他身边有一个跟你那小男生一样儿的人就
好了，起码不会让他一个人啊……”
贺宁咳了一声，“你可别觊觎我家小……咳咳……优。”差点没顺口说出小猫妖来。
葛江皱皱眉，“觊觎谁我也不能觊觎他啊！”才不能让你家小男生去给我表弟煮没有调料包的泡面呢！
然后葛大记者拎着相机就站了起来。
问：“哎，你干嘛去？”
答曰：“拍小男生去！”
李书言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维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地坐了很久。从表面上看去他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睛显得空洞
洞的，毫无神采。
然后他便站了起来，摸索着向前方走去。却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这才避免了他又在身上磕出一块青来。
李书言摸着地毯上的绒毛，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知道前方是墙，是桌子，是柜子，还是什么都没有……
明明是自己那么熟悉的家，现在却变得异常可怕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敢在人的搀扶下走动，父母上班走后，他就只能待在沙发上，一呆就是一晌。他甚至不敢轻易离开那个地方
，身处于黑暗之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洪水猛兽，平时多么稀松平常的东西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只能让他感到恐惧
。
渐渐的他都开始鄙视这样的自己。
懦弱。无用。累赘。
因为不想再为别人增添负担，所以咬着牙踏出了第一步，就再也回不到自己原来所在的地方。直到母亲回到家才将摔在地上的
他给扶回了沙发上，心疼地问着他身上的青紫。
他说没关系，总要适应的……
他说不然怎么办呢？好歹这也是他的家啊……
他说不要护工，他不想太过于依赖别人……
他以为自己能行，可是一次次地摔倒终究是让他心灰意冷了。李书言跪坐在地毯上，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没用的……
到底在逞什么强……
他现在根本就是个废物吧……
废物。
李书言慢慢地弓下了自己的身子。
……喂，你不是在哭吧？
那个飘渺的声音又出现了，他惊得猛地抬起头，“谁？！”
自从他出院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为什么现在又忽然出现了？
……没哭啊，害我白担心一场。
声音很轻，明明听得很清楚却感觉不到他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李书言直视着前方，愣愣地问：“你到底是谁？”
……干嘛老问这个问题，这不重要。
……你是想去厕所吧？我帮你指路啊。
“为什么你不来扶我？”李书言朝前伸出手，那一串沉色的珠子衬得他手腕很是白皙细弱。
他其实有试探的意思，毕竟他连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什么属性都搞不清楚，这么飘渺的声音……也许并不是人吧？
就算是人，又怎会凭空出现在自己家里面？
如果是鬼……
呵，他已经倒霉到被鬼给缠上的地步了吗？
算了，反正自己也看不到他……
……我可碰不到你。哎呀你先站起来嘛，然后向前走两步。
李书言想了想，照了他的话做，然后便听着那个声音继续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好了右拐，向前走五步。
……好了好了停，再右拐，向前走，嗯~三步。
……小心啊，前面有架子，别碰到了。
……然后你往左迈两步，前面就是马桶了，嘿嘿~
按照他说的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迈过来，李书言总算是安全地站在了卫生间里面，不过却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就在他解开裤子拉链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不明属性的声音飘忽着说了这么一句。
……哎呀呀我可没有偷看哟！
“你……！”
李书言的动作僵硬了……
为什么会突然有一种很想扁人的冲动呢@#￥%&……！！！
关于李书言的事情林优也问过裴未，心想着如果这只鬼再敢给出如上次贺爷爷一般坑爹的答案，他就买回一沓子冥币来在他面
前一张张地撕给他看。
没想到裴未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你说李书言李公子啊，他这世寿命长得很，就算有点什么困难也会很快过去的，你用不着
担心他……”
于是林优便很可惜地失去了一个撕“钞票”的机会。
同时又放下了一颗心来，想着这件事若是告诉男人，他估计也会挺开心的。
想到贺宁，林优便又将那颗火红火红的离魂丹捧回了裴未面前，垂下头一脸愧疚地说：“这个，还给你。”
某只鬼立刻瞪圆了眼睛。
裴未惊骇道：“你认真的？！”
“嗯。”
裴未诧异道：“你想好了？！！”
“嗯。”
裴未震惊道：“你不后悔？！！！”
“嗯。”
林优坚定地点点头，没有半分动摇。
一开始以为变回人了也是可以和男人在一起的，其实还挺高兴。但在得知它有副作用的时候便犹豫不决了起来。那个时候想着
也许告诉男人这件事情让他来寻找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办法。不过到了现在，林优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了。
不愿意忘记。
更不愿意离开。
他这一颗心就是要守在贺宁身边才踏实，才有归属感。
他这副样子就算再怎么奇怪，只要有贺宁喜欢那也就够了。
他想着也许可以去跟自己的父母说一下，若是能接受当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接受……那就努力让他们接受好了。
其实做只猫妖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其实多了一双耳朵和一条尾巴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其实……不管怎样，他都只想和贺宁在一起。
“呜……怎么这样……被你给涮了……”裴未公子掩面泪奔道：“我可真是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