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横地扭过头吻住，妖颜呆愣了一下，随即，顺从回应。
阴辰邪在他口中狠狠肆虐，妖颜眼中水汽弥漫，不住喘气，只觉腰身被用力环住，听得他冷冷哼了一声：“他喜欢你呢……”
未及反应，就被男人扣着腰扯转过身，妖颜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
阴辰邪面无表情地望他，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的确要谢，不过，在心里感激就可以了。以后，不许再说他的事情，我不
喜欢。”说罢，唇角勾起一个邪惑的笑来。
妖颜一怔，阴辰邪又倾身过来吻他，指尖也探进他的衣物来回抚摩，带了情色意味。他根本禁不起男人娴熟的挑逗，身体被挑
起了情欲，一面承受长长深吻，一面难耐地扭动，眼尾红晕愈甚。
阴辰邪高高扬起斜眉，邪笑道：“记住了？”
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妖颜可怜巴巴地点头，软绵绵地唤：“邪……”
阴辰邪这才满意地勾唇，瞳色暗了暗，他左手一扬，小狐狸啪地翻了个身，倒栽进不远沙土，埋了半个脑袋。
毛球莫名其妙被摔个四脚朝天，呼哧呼哧半天才用肥胖的身躯把脑袋拔出来，其间长长短短的奇怪声音被它尽数抛之脑后，拯
救脑门才是首要大事。岂止刚一重见星空，它又被一股怪力扯上半空，重重落回一人怀里。小狐狸扒着一臂，不甘心地探出脑
袋朝天呜呜大叫，蹬着短腿使劲往外窜。
这一副滑稽的模样十足好笑，妖颜却是委委屈屈看着眼前的阴辰邪，眼瞳犹然带着水光，唇瓣红肿。
阴辰邪低了头，唇角微扬：“嗯？还不够？”
“邪……”妖颜忽然起身猛地扑进他怀中，“邪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阴辰邪微微怔忪。
卡在两人之间的毛球发出惨烈悲鸣，小狐狸被妖颜掐得差点断气，猛烈地乱动乱抓乱咬起来。
妖颜惊叫着跳开，却是腰部一阵酸软，重又跌回去。
阴辰邪不悦地挑眉，指节一动，揽住妖颜坐回石面，整了整他凌乱的衣物，唇角带了柔和的笑意。
小狐狸方在妖物手上咬了个小口子就被勒住了喉咙，挣到两眼翻白才脱离险境，心惊胆战地瞄一眼男人，虚弱地躺在妖颜怀里
，露着雪白的肚皮直喘粗气。
妖颜有趣地看着鬼鬼祟祟斜眼偷瞄的小狐狸，蓦然想起青丘，他也转头瞥一眼阴辰邪，顿了顿，小声说起岚妖告诉他的故事。
直至结束，阴辰邪也没有说什么，只轻描淡写一句：“我知道了。”
“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却是惊雷般的怒吼让谈话戛然而止，响彻天际。
九尾狐硕大的身躯出现在山丘上，飞舞的九条狐尾白如闪电，条条暴涨，每一摇晃都卷起一阵狂沙。
下
“你以为凭这些区区破线就能困住我？！我要让你知道小看我的代价！”
“线自然困不住你，困得住你的孩子就够了。至于你的故事，我并没有兴趣，我只要你的答案，你决定了吗？”
阴辰邪走上小丘，微仰了头直视白狐，手掌微动，小狐狸即刻抗议似地呜呜叫起来。
“你们凡人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同情、嘲笑……我受够了！”九尾狐突然发疯似地吼出声，仿佛积怨已久的宣泄。
“你以为你需要别人的认同？”阴辰邪冷冷道，“他人评论，何惧之有？”
九尾狐怔了怔，阴辰邪又道：“我没有耐性，说，要你儿死或生。”说罢，作势要扯动小狐狸身上的引线。
九尾狐急道：“不要伤我的孩子，跟我进来。”
话毕，九尾狐化作人形，便是当日狐裘女子，忧心忡忡地望一眼妖颜怀中毛球，再是满目怨愤，转身进洞了。阴辰邪不紧不慢
跟上，妖颜抱着毛球走在最后。
洞内光亮已熄，漆黑幽深，甬道高低坑洼，妖颜一路磕磕绊绊，甫一挥手点出火星就被九尾狐厉声喝止。
“别点火！难道你不知道石头忌火吗！”
妖颜一惊，脚下一个趔趄，手臂掴紧毛球，小狐狸被弄痛，鬼哭狼嚎地直叫唤。阴辰邪捞起妖颜扶正，不悦地扬手封上小狐狸
的嘴。
“别伤了它！”九尾狐心疼地大叫，未听到孩子再哀嚎，并不小声地嘀咕，“……你真的是主公大人吗？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
然后没好气地道：“这洞里的文石都是成千上万年前就存在于此，像你们刚才那样进来，光亮会让他们保持沈眠，也就跟普通
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了。”
宛如迎合九尾狐所说，淡淡的微光从石块内部绽放，逐渐辉耀呈现烟花状，密密麻麻涟漪般扩散，由底部环绕而起，石中碧蓝
焰色跃然闪耀，映燃了整条穴道。
“大凡金玉瑶碧都是有灵性之物，尤其玉石，最易修成形体。此处种种文石，即便没有形体，也都有自身思想，此之谓有了灵
性。它们与一般妖类并无相异，也许所带力量更甚。”
深邃洞穴犹若无边黑夜，碧蓝之色迂回荡漾，在石中缓慢闪烁，一如洞外繁星灿烂的夜幕，更多一种迷离之美。
石块发出合奏般轻微的叮叮声，九尾狐恶声恶气道：“凡人！你要修的那什么石头拿出来给它们看。它们愿不愿意帮就看你自
己造化了，快放了我的孩子！”
“你也只能在外面班门弄斧罢了。”阴辰邪笑道。
九尾狐怒：“没有我，你怎么听得懂它们的话！——这、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忽地转调，惊讶地扬高了尾音。
一缕极淡的红光自阴辰邪颈间吊坠而出，红石徐徐上浮，骤然挣脱了银链向石壁而去。阴辰邪劈手便抓，红石牢牢粘附在洞壁
上，发出黯淡的红光与碧蓝焰色辉映。
指尖一触红石，体内即有真气倒窜，逆着经脉从手心冲上天灵，阴辰邪摇晃一下，勉力稳住身形，石块的合奏声蓦然变大了。
星夜石幕之上飞快地闪过几幅模糊的画面——
有个人趴在地上，埋面于地，姿态颇为痛苦，似是女子，周身尽黑，分不清是长长青丝还是衣着全黑。
众人将什么围起，面目全非，只隐约可辨唇口一张一合，慢慢逼近的样子。
乌黑的木块高高竖起，泼墨一般的朱色染了半面，最终浸没了木块，是一种不祥又凄然的印象。
最后一幅，最是清晰：红石躺在泥泞的土中，殷红似血，雨幕中一个身影隐隐绰绰，却被肆意的雨水冲刷了轮廓，辩不清模样
。
“这些……是什么？”九尾狐诧异地开口，也伸手去触红石，刹那尖叫出声，“啊——！”
“不要看！这些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伴随九尾狐撕心裂肺的哀鸣，星夜石幕之上呈现画面，不同的是，尤为清晰，如同记忆，历历在目。
九尾狐一不留神掉入陷进，青年冒冒失失地解救，两人在坑里摔作一团，九尾狐爽朗地大笑，青年涨红了脸。
盛装打扮的九尾狐与模样很是普通的青年拜堂成亲，燃了花烛拂了红巾，新娘笑得娇艳惑人，新郎紧张地走几步便把自己绊倒
。
怀有身孕的九尾狐挺着大肚子骄傲地和姐妹吹嘘，男子拾了柴火进屋做饭，见了一班美娇娘红了红脸，逃也似地撩了帘子钻进
厨房，众姐妹笑得憋出了眼泪，她也转怒为喜，乐不可支。
九尾狐抱着尚为狐形的婴孩寻夫，满面焦虑，却是遍寻不得，终是回了曾经的家，泪水淌下面颊。
长子和次子惨死，九尾狐寻到时，只有它们血肉模糊的身躯僵死在雪地里，早已没了狐皮。
画面消失后，九尾狐嘶喊许久，凄厉刺耳，毛球也呜呜哭起来，大约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悲戚。
“怎么样！看够了没有！你们想笑便笑吧！是我傻是我笨，被他骗了以后还要相信凡人，害死了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九
尾狐声嘶力竭地大吼。
妖颜惊吓地拢住小狐狸，抚抚它的绒毛。
阴辰邪的语调听不出丝毫起伏：“你自己的事情，为何在意他人想法。这才真真可笑。”
九尾狐一呆：“什么？你说什么？”
“可笑你哭他人所哭，苦他人所苦。明明当时是你与他，为何到头来便成你和所有人？”阴辰邪神色颇为不耐，收回墙上红石
，冷冷道，“我没空与你说这无聊之事，快些将红石的情况告诉我。”
愣了半晌，九尾狐摸摸洞壁，望着阴辰邪手中半亮红石，道：“此石实为硬红，其在硬红之中也属上上之品，为罕世之宝，有
补充气血、护身之功效。至于灵性所失，概因思念原主人，不妨请原主人出来一见。”
“不见会怎样？”
九尾狐顿了顿，道：“或者长眠，或者碎裂。”
洞内沉寂，惟有石块叮叮合奏之声绵延不绝，碧蓝烟花起起伏伏，不断变幻。
“我们去你出生的地方。”阴辰邪突兀地道，扬手甩了毛球，捉了妖颜往外去。
妖颜一时反应不过，只得偎着男人前行，洞中星夜倏然后退，不一会，便出了洞穴，洞外已是大亮，五彩鸟业已飞过。
“主公大人。”身后传来九尾狐的声音。
妖颜转头，狐裘女子一身白装站在洞口，漂亮的面容阴晴变幻。毛球埋在她臂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舔着手爪。
“我将名托付于你，惟愿不再能够有悲喜。”
双手遽然不受控制地平举，妖颜肤上缠绕的黑纹由指尖汹涌而出，无数字符跃动着降落下来，浮沈堆积，缓缓组成一个硕大的
素字。旋即，又再消解融化，成为一条条细带重回妖颜肤上，变作黑色纹理。
狐裘女子怔怔仰望正在消散的大字，像是久远时间的尘埃，为时光覆盖，嘴角慢慢扯出一抹落寞的笑来。
“那是她的名字？”妖颜不由念道。
阴辰邪揽住他转身，道：“是她已经忘了的名字。青丘也好，素也罢，能够不再保有悲喜，大约也可以平静地忆起与那个人的
过往了。”
妖颜抿了抿唇，捏紧了手中红色衣袂。
里妖域极北，夹于咸阴、阳虚两山之内，有一未名之地，背山之所，于里妖域之外不可见。正是妖颜降生之地，终日飘雪，唯
见长长短短白皑素色，犹若万里银妆，咏诵不老歌。
越过无名山，阴辰邪止步不前，遥遥望着眼前苍茫雪景，斜斜一缕落日冬阳，静谧高原，探不出悲喜。
妖颜在他旁侧，并不明白男人为何执意来此，不过能回到诞生之处，也是很好的。
“这便是你喜雪的原因？”
“啊……嗯。”妖颜点头。
他降生于这片雪地，甫一睁眼便是无穷绵白，没有想象中的刺骨寒意，看似孱弱的冬阳甚至还是暖暖的，却是长久估计最叫人
害怕。万里雪域，甚少可见生灵活物。很久很久才出现一次的狐狸、雪貂便是他的稀有玩伴，最常能做的是附在他们身上滚积
雪。一旦他们离开，他就躲在雪堆里望啊望，期盼它们再次到来。
“记得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吗？”
妖颜摇了摇头。
此地终年积雪，没有时日之分，更无谓四季。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地，他很多次错觉会变作雪花，随飘雪一起埋葬。若非一日骤
然力竭，他拼死闯出雪域，或许还会在此地等狐狸和雪貂吧。
“那个红色是什么？”阴辰邪目力极好，指了远处白幕中一点红。
“冰川，以前他们告诉我它在流血，所以是深红色的，”妖颜顿了顿，道，“后来穿过它出去才知道不是这样的，它的背面是
血瀑布。看到我出来，那里的妖都很害怕，说他们只要碰到瀑布的水就会死，尸体都沈在潭底，久而久之，瀑布也就变成深红
色的了。我想，他们说的冰川流血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阴辰邪不语，抬头远远凝望那点锈色。
妖颜吓了一跳，见他微微眯眼，慌忙抓紧了他手臂，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阴辰邪轻笑两声，揽了慌张的妖物入怀，笑道：“我可不想为它多添一抹红色。走了，也去看看我所谓的故乡。”
妖颜一愣，便被阴辰邪搂着腰转身带下山。那片雪域落在了后头，不过他也没觉得有多少从前的不舍。
只要是和阴辰邪在一起，是哪里都好。
他的故乡，还真想亲眼看一看。
光是想想男人小时候的样子就不自觉偷笑出声，阴辰邪睨他一眼，紧了紧腰上的手，妖颜眨眨眼，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
第三十七章
回去幽都的路上，只要碰到拦路的妖，阴辰邪不由分说统统勒紧脖颈挂上半空。其中自有强大妖类，索性妖颜经由支配女丑之
尸和九尾狐之力，抑制住黑纹吞噬同时，兼有帮助阴辰邪制妖的能力。这些妖中恰有几只名字在妖颜身上，此番被降，愈加增
强了妖颜自身力量。虽远不至强大到俾睨众妖，不过全身被缚的情况也没再出现过。
妖颜欣喜地蹦来跳去，为力量恢复到从前兴奋不已。
阴辰邪勾唇，道：“待这次事情结束，我们再回这里，奠定你妖之君主的地位。”
妖颜并不在意妖之君主是何荣耀，不过是依了男人高兴，点了点头。
出了妖域，两人向西而行，不若来时路，舍了山峦依水缓行。阴辰邪似乎不甚急切，途遇一艘游舫，施施然半道登船。
提岚河出自昆吾，由西向东南奔放，中有浮戏之川来汇，泻成微波万顷的少勾之泽，也谓之夭水。
故此游舫逆流而上，行之不易，颇为少见，阴辰邪起了兴致，上船来探。
河水与昆吾山脉中间划着一片沃野，此地居民依山傍水，沿岸建了一些城镇，车水马龙，大有繁荣昌盛之态。再往南临山，便
是川南一带，原隰等地了。
游舫抵达一处，沿运河折进内城。阴辰邪和妖颜先前便下了船，向西十里就有一座小镇，临水而建，适逢有人家婚嫁，镇上敲
锣打鼓、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妖颜没走几步就被那些红艳艳粘住了手脚，左瞧瞧右瞅瞅，从这一团人窜到那一团人，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帖上喜字。
等他玩累了，阴辰邪扬扬眉，挑家清净些的客栈进去坐下。
妖颜这才意识到阴辰邪原是不打算在此停留的，垂下眼睑偷眼看男人。
阴辰邪一把将妖物捞进怀，笑得轻佻：“玩够了？”
妖颜点头，又赶忙摇头，讨好地望着阴辰邪。听说傍晚河道上会有娶亲的小舟，他很想看看这喜庆，唯恐男人不允。
店小二吓得手僵在半空，面色堪比五雷轰顶，瞠目结舌地望着公然调情的两人。
“客、客官……”
阴辰邪瞥他一眼，道：“坐下，我有话问你。”
“有……有什什、什么问题……客官官官尽管问！小、小的知无不言……”小二吓得哆嗦，屁股一挨到板凳便啪一声坐下，又
担心声音太大，惊恐地瞟了瞟对面。
“娶亲的小舟何时出发？”
“哎？”这客官生得俊美无俦，嘴角还微微带笑，可看去就是比说书大爷讲的鬼怪还骇人，小二心里毛毛的，却不料魔煞问的
这样一个问题，不由奇道。
妖颜高兴地搂住阴辰邪颈子，凑近糯糯唤一声：“邪……”再笑眯眯地转向店小二：“想去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