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一阵阵自厨房里往外飘，有人听了心情愉快，有人听了烦。
“小楚姐，你送我回家。”
“小祖宗，你又怎么了？不是说好我送你？”
张茂茂不理会庄秦盛，懒散地依靠门框，阳光投射在他的侧脸上，迷人得耀眼。
庄秦楚不大可能拒绝张茂茂，况且拖庄秦盛所赐，二人独处机会少之又少。
回家路上，张茂茂罕见地没睡觉，却也不说话。低着头，扯拽纱布头玩。庄秦盛太夸张，明明一块邦迪就搞定的伤口，非得一圈又一圈耗费半卷纱布把张茂茂的手指缠成大馒头。
“你喜欢我哥吗？”
张茂茂给庄秦楚突兀的问题弄得一愣，几秒后，迟疑地点头。
“喜欢我哥那么喜欢。”在庄秦楚失望之际，又补充说道。
由此，庄秦楚打坐上车就紧绷的肩膀终告松懈，面部表情也自然灵动许多。
“这种喜欢和我哥要的那种喜欢不同，你不知道吗？”
张茂茂垂首不语，气氛紧跟着抑郁。
“我不是想指责你，我是……”
“你在恋爱吗？和关小流。”张茂茂忽然抢白，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庄秦楚，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什么在眼睛里浮动。
“你、你说什么啊？怎么扯到我身上，而且还是和关小流……”庄秦楚粉嫩的双颊显出淡淡的桃色。
“我哥说他在追你。”
“他追我和我是不是正在恋爱有什么关系？”艳色蔓延到耳根。
“你们会在一起吗？”
“或、或许吧……如果……如果……”庄秦楚结结巴巴欲语还休，死活道不出如果什么。“呃……他人不错，风趣幽默大方热情，长相也过得去，确实挺招人喜欢。不过，我还不确定他是不是适合我。”
“是吧……”
视线在庄秦楚强撑的笑容上驻留片刻，张茂茂复又低回头继续把玩纱布线头，唇角略略扬起，兀自笑得神秘。
庄秦楚不经意发现张茂茂的笑，心若擂鼓。
13.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
张越越得知张茂茂落到庄秦盛手里一天，立马生起满肚子火，但又不好向父母发火，免得追问起来泄了庄秦盛的底。
同性恋这种身份算不得不光彩，却无必要四处宣讲，尤其是对思想相对保守的长辈。
张越越一张脸沉到上床，甫打算阖眼，张茂茂敲敲门猫儿一般轻手轻脚地钻进屋，很自然地躺在张越越身旁。
呼扇着大眼睛凝视张越越。
张越越的心轻而易举给呼扇软了，叹口气，脸色稍缓和。
“哥没生你气。”
“庄哥没对我怎么样。”
“哥知道，咱们一起长大，你怕伤害他，影响咱们的关系。可是，有些事拖拖拉拉反而更伤人。找个机会，还是跟他说清楚。别让他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错过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张茂茂听话地点点头，继续望着张越越。
“哥，你恋爱过吗？”
“当然。怎么，有喜欢的人啦？漂亮不？哥认识不？”
“你没和我说过。”
张茂茂答非所问地咕哝道，水盈盈的眸子里似乎蕴含怨怼。张越越赫然明了，他弟弟怪他对他隐瞒恋爱史，不禁失笑。
“没说，自然是关系没到值得说的程度。放心，哥一定先把你安排妥当再想自己的事。即便咱们各自组成家庭，也不会和现在有多大区别，哥会一直照顾你，直到照顾不动为止。”
“你有没有嫌过我累赘？”
“疼你都来不及，哪儿有空想那个？我弟弟才不是累赘，不管什么一学就会，聪明得很。不过，什么都让你会了，什么都让你干了，还要我这个哥干嘛？我弟弟是为了成全当哥的这点优越感，才自动牺牲，老感人了。”
张茂茂立即笑成花，双颊染起自满的红晕，脑袋一劲儿往张越越怀里顶，撒娇。
“哎哟，这么可爱的弟弟让我怎么舍得交给别人啊！臭小子，一没留神就长这么大，该娶媳妇儿了。要是永远长不大，永远像小时候那样让我抱着搂着多好。现在要抱你，可得费把子力气。”鼻翼间全是可爱弟弟头发的馨香，张越越多希望可爱弟弟永远是那个小小的白白的奶娃娃，能让他抱着不撒手，就不会有这许多烦恼了。
“有一天，哥抱不动我了，我就抱着哥。咱们一直一直像小时候那样，一直一直不分开。”
“傻小子，说话算话，可不能娶了媳妇儿忘了哥。”
“嗯。不忘哥，咱爸咱妈也不忘。”
兄弟俩相亲相爱紧密依偎，和小时候并无不同。只是，床变得短而紧窄，一床被子明显不够分了。
张茂茂准时出来喂猫，却见有人比他先到。尽管小区里和他一样每天喂猫的人不少，这个仍令他略感稀奇——关小流。
他们所住的小区一期二期由一片绿地花园区隔。一期主打板式小高层，有跃层、平层可选。二期是联体别墅，分为二联、四联。张茂茂家是二联，面积相较四联大了近一半。关小流买的二手房是一期的小高层，平层。
就是说，关小流专程不辞辛劳穿越花园来献爱心。
关小流看见张茂茂，出于基本礼貌笑眯眯打招呼。张茂茂则吭也不吭，略嫌傲慢地冷冷斜了眼关小流，径自喂猫。
关小流热恋贴冷屁股讨个没趣，心里倒没多不舒服。反正自打认识，张茂茂就是这副调调儿，没给他过好脸儿。
据他观察，张茂茂对其他人基本也是如此。态度唯二柔和温暖的，目前他见过的只有张越越和庄秦楚。
貌似庄秦盛所受待遇比他更不如，接长不短儿还得受这小祖宗一顿气。由此，他严重怀疑庄秦盛具备M体质，越吃瘪受气越捧着张茂茂，乐得跟什么似的。= =
“你手好了哈？没影响你画画吧？”那么一小丢丢伤口搁关小流权当是挠痒痒挠破了，毛都不算。可张茂茂娇生惯养、雪凝肤质保不齐溃烂感染导致残废，不关心一下良心不安，怎么说也是他撺掇下张茂茂才百年不遇进回厨房划破了口。
张茂茂拔冗给关小流飞了个白眼，摸了摸狼吞虎咽中的猫咪，起身向下一摊移动。
关小流从张茂茂的白眼中看出他听懂了隐藏在关心问候下的讽刺，愈发肯定张茂茂并不若平素表现得那般迟钝，对张茂茂的好感便愈发少得可怜。
突然，手机响了，关小流连忙接起。
“苏畅啊……嗯，我在家没出去，你过来吧……诶，顺便带点儿吃的……随便，我不挑……”
张茂茂转过头，看关小流通着话渐行渐远，深沉的思索自眸光中泄露。
庄秦盛从常客那儿得了几张温泉招待券，原想私藏下来诱拐张茂茂去过二人世界，又一合计事后张越越指定找上门喊打喊杀，干脆转换战术，透过张家二老邀请张家全家一同前往。
加上庄秦楚、关小流、苏畅，张越越淫威再大碍于里里外外这些人也不得不收敛。
挂出“东主外出”的牌，改期当晚所有预定，庄家兄妹抵达张家与大伙儿会师，临出发前，庄秦盛故意拿眼神狠狠挑衅张越越一番，得到一万多把张越越精心锻造的肃杀眼刀，心情这叫一个爽，一路小曲儿不断。
一行人驶抵目的地，进入温泉会馆大厅，竟受到老板亲自迎接。庄秦盛这才知晓这位常客如此财大气粗。
唉！说实话，这位常客虽然每次都是满身名牌，但凭借其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原生态痞子气，庄秦盛一直执着认为此人乃山寨名牌拥护者。幸好他没以貌取人、趋炎附势的劣习，才不至错失这位朋友。
“谁叫我刘老板我跟谁急！生分！就叫我刘侃！有缘聚一块儿咱都是朋友，谁也甭跟我客气，泡好洗好吃好玩好，可劲儿造，不然就是驳我面子。
大爷大妈，您二老千万玩舒坦了，这是咱自己家开的，这帮服务员都是咱自己家的孩子，有需要您二老可劲儿使唤。
那啥，关先生、苏先生，二位别忘给我留个签名，我是您二位粉丝，钢钢的死忠死忠的。
我那边儿还有朋友，失陪先，咱待会儿池子里见。”
刘侃多少年如一日的热情豪迈，挨个儿握手托付完，美滋儿美滋儿晃悠走了。
14.都是孩子惹得祸
刘侃的温泉会馆定位明确——高端。
往来的既然都是名人显贵，对于隐私的保护必须是相当得力。居心叵测的狗仔苍蝇连门儿都进不来。
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宾客进到里头就俩字——享受。
张越越老母鸡似的监护张茂茂，庄秦盛则是那不安好心的黄鼠狼，亦步亦趋围着兄弟俩打转儿，伺机讨便宜。一双好友斗智斗勇、精神紧张，何谈享受？倒是张茂茂，仿若毫无争端中心的自觉，昏睡在池子里差点儿成浮尸。吓怕了张越越，只得小心搂着宝贝弟弟，任其拿他的肩窝当枕头，睡得昏天黑地今夕不知何夕。艳羡透了庄秦盛。
俩帅得各具特色的大帅哥争抢着宠一个俊秀美男子，看上去挺暧昧。俊秀美男子倚靠在沉稳斯文的帅哥怀里酣然大睡，更是惹人遐思。
前面有说，这里的客人均为所谓上档次人士，行为表现上必然突出所谓高档次的质素。即便内心戏码再激情澎湃，外表依旧见怪不怪、淡定如菊，落落大方地换池子，把地方留给他们继续制造曼妙情愫。
偌大的热气蒸腾的池子只剩他们仨，一个专注睡觉，一个专注护卫，一个专注觊觎，说实话，画面挺妙挺美。
美妙的东西总是容易被破坏，不一会儿，怎么看都不靠谱儿的刘侃老板穿着一条倍儿骚包的白底儿红桃心的小泳裤，雀跃地进入池子，扰乱三人的静谧。
“可算找到你们了，大爷大妈他们呢？”
“我爸妈泡中药池。”
“我妹跟那俩在花瓣池里呢。”
“我还有一拨儿朋友今儿过来玩，所以……嘿嘿，招呼不周别介意哈。”
“没事，你忙你的。”
“哟！这弟弟睡挺香。怎么没开房？里头附私人池，想干点儿啥都倍儿方便。我一个弟弟就在套房里跟他家那口子……哎呦喂，那份亲亲爱爱蜜里调油哟……我都不好意思看。”刘侃一脸坏笑，挤眉弄眼那股劲儿摆明他没少看。
“你误会了，他是我弟弟。”
“他俩是哥儿俩，他是我那口子。”
“哦，你俩两口子，小的是弟弟。”
“不是。小的是我那口子，大的是我发小儿。”
“滚！茂茂跟你没关系。”
“嗨！甭管谁和谁两口子，不都是一家子么。一家子也能泡私人池，幽静。你们也别误会，我们那私人池不是专为干那事的。我们是合法经营，绝对不容留卖淫搞特种服务。我媳妇儿是律师，我哪儿能知法犯法扯他后腿？”刘侃豪气干云哈哈大笑，继而神秘兮兮靠近并握住张越越的手，以红军会师的姿容豪迈道：“天下同志是一家。”
“我不是……”
“我懂我懂，都是过来人，不好在老家儿面前承认，是吧？放心，天知地知咱仨知，哥们儿我绝对守口如瓶。不过哈，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老家儿吃过的盐顶咱吃的饭都多，与其被揭发，不如咱坦白交代，兴许能混个宽大处理。没准儿大爷大妈开明前卫倍儿能接受新事物呢？像我媳妇儿爹妈，那叫一开通，那叫一明事理，疼我就跟疼亲儿子一样。我看大爷大妈都是有文化的新潮老头老太太，指定没问题。”
刘侃扯着张越越说得慷慨激昂，连熟睡的张茂茂都给他冲锋枪似的陈词突突醒了。
“茂茂……”
张茂茂不堪其扰，揉着眼睛转移地点，庄秦盛紧随其后。张越越甩不掉刘侃热情的纠缠，发出困兽的哀鸣。担忧的视线追随张茂茂走远、走远、走远……
“侃哥，你卖把子力气好好开导开导越越，一定要鼓励他振奋，能够勇于直面多彩人生。”
庄秦盛重拍刘侃肩，将张越越抛弃给其教育，憋着坏笑追着张茂茂走出张越越的监控。
庄秦盛淌着哈喇子在水疗室痴看张茂茂睡脸正是越看越起劲儿越看越爱看，疏于防范，没留神，叫摆脱刘侃魔音神功围困的张越越扥到过道进行训话。
张越越要庄秦盛知分寸，在他爸妈面前别做得太过火，免得让二老火眼金睛辨出端倪。
庄秦盛哪儿服气？指张越越过于疑神疑鬼，反容易暴露。再者，他从没打算隐瞒张家二老，一旦张茂茂正式接受他，立马拽张茂茂坦白出柜。逐出张家门更不怕，刚好可以在庄家落户。
死猪不怕开水烫那股劲儿把张越越的火拱得老高，屁和风细雨、循循善诱，没有衣领可以揪，直接挥拳头。
正义的铁拳刚刚举起，张越越不晓得听到什么动静，气红的脸顿时跨成湛清碧绿，额角冷汗滴答。揉开拳头，拖拽着庄秦盛躲至拐角。
张越越能有天敌可是新鲜事，庄秦楚本持膜拜敬仰之心扒墙探看能把张越越吓到冒冷汗、唯恐避之不及是何等英雄人物。看了一小会儿，只有刘侃伙同某位不认识，但面熟的帅哥走过。
庄秦盛当即领悟，心说这是一直沐浴阳光下接受正面教育的正直人士张越越给野草般恣意疯长，越长越不靠谱儿的刘侃侃晕了侃怕了，侃得后遗症、症候群了。他若练得此等神功，还怕不能轻松收拾张越越？
“过去没？”
张越越明显胆寒的问话瞬间勾出庄秦盛的坏水儿：“侃……”
呼啦啦，不等庄秦盛坏水冒完，一股奥运赛场扔铅球的冲力直袭后腰以下，把庄秦盛冲得个天翻地覆风起云涌——
“哦哦，抓不着抓不着！”
“你们两个小魔头站住！公共场合别乱跑！对不起，俩孩子玩疯了不小心撞到您二位……呃……二位继续，不打扰……你们俩别乱跑！听见没有？！”
杂乱吵闹风驰电掣而过，庄秦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俩也就到他腰那么高的小胖孩儿撞倒，没生气，挺理解。
高端成功人士也是人，也得结婚生子。成功人士的崽子也是崽子，是崽子就不让人省心，一个个全是恶魔在世。反正他也没摔疼……呃……
软绵绵热乎乎，身子底下垫着毛？嘴唇贴着毛？⊙﹏⊙b
眨巴眨巴眼，黑是黑白是白，撑大了的，好似正经历惊悚镜头的水汪汪是毛？⊙﹏⊙b
电走全身。
“嗬——”
庄秦盛倒抽一口冷气冲淡唇上温热，生怕鬼附身似的慌忙退开身下这副垫背一米远，惊魂未定地直勾勾瞪着对方，脑子里乱得炸开锅。
张越越亦爬坐起来，俊脸黑得赛锅底，阴狠地瞪回去，咬牙切齿。
这二位眉目传情很销魂，同时惊觉另两道视线戳刺他俩，更销魂。
“茂茂……”
张茂茂眼睛大得，小脸儿白的，显然把不该看的全看了，受惊不小。
“茂茂，你听我解释，是俩小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俩不是……茂茂，别跑，听我解释！”
张茂茂脚跟一旋，庄秦盛先反应过来，边解释边追。
张越越落后半拍，才站起身也去追，不幸地给刘侃伙同另一帅哥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