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很安静。」
但状况绝对是有的,当看到一个漂亮的金发小帅哥随自己上班,并且连开会都紧靠着自己不放时,公司所有员工都以一种呆滞
表情看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询问乔是不是他的情人?宠到连上班都要带来,聂行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张玄看到那一幕,一定
会气得抓狂。
晚餐霍离现学现卖,特意为乔做了义大利炒面和火腿起司牛排。
小狐狸的天分都用在料理上了,第一次做居然做得有模有样,光在视觉上就完美的体现了义大利菜的精髓。
大家落坐后,聂行风重新为乔作了介绍。
对于大家的寒暄,他几乎都没反应,只是呆板地拿着刀叉将菜一下下送进嘴里,那感觉不是在享受美食,而是一种单纯的机械
运动。
霍离被彻底打击到了,叹气:「第一次看到有人吃我做的菜吃得这么难受。」
「别在意,他是病人。」张玄安慰。
乔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饭后,霍离带他去房间,又拿来新买的睡衣给他,若叶去厨房收拾餐具,张玄瞥了瞥靠在沙发上休息
的聂行风,噗哧一笑:「你好像累了,要我帮你抓抓龙吗?」
聂行风点头,于是张玄走到他背后,给他按揉脖颈,不过还没按几下,就听楼上传来叫嚷声,跟着门被用力撞动,轻微闷声响
起,那是加了消音器的枪声,两人急忙奔上楼去。
二楼走廊上堆着一堆碎片,是摆在转角的古董花瓶的残骸,尽头的落地钟面也是一片蛛网状,霍离拿着睡衣躲在花架后面,对
面浴室门打开,乔只穿着内衣,双手举枪,凶狠地看他们。
「把枪放下。」聂行风用义大利语轻声说。
乔看上去并没有太激动,但眉间狠戾,像是野兽在感觉到危险时做出的本能反应,不过聂行风的声音很柔和,在某种程度上缓
解了他的不安,眉头微皱,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放下枪。
「这里都是你的朋友,你拿着枪,会伤害到他们。」
「我没有朋友,没有朋友。」他固执地重复。
「我不是吗?」聂行风慢慢走过去,把手伸过去:「听话,把枪给我。」
乔垂下手,而后枪顺利到了聂行风手里,听他仍然不断重复:「没有朋友,我从来没有朋友。」
「以后,你将会有很多朋友。」
聂行风拉乔回卧室,他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聂行风掀开枕头一侧,见下面放了道定神符。
乔精神很差,长期的不定量进食无法为身体提供足够的能量,以致于在激动后造成过度疲累,道符最多只能帮他缓解精神上的
不安,要想完全复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聂行风揉揉额头,觉得这个麻烦还真不是一般的棘手。
「该死的,我的古董花瓶、落地钟,还有刚挂上去的油画,通通都报销了,那家伙的枪法真够准的,这种状态下都能枪枪中靶
。」
聂行风来到走廊,就听张玄在愤愤不平地抱怨,霍离两手拉着耳垂,一脸讨好状,小声说:「我只是看乔忘了拿睡衣,所以来
送给他,谁知他一句话不说就开枪,没等我用法术子弹就过来了,所以……」瞄瞄满地凄凉的走廊,小狐狸吐舌头:「就这样
了。」
花瓶的碎片大小几乎均等,落地钟是镜面中枪,一枪穿透指针轴心,正如洛阳所说,乔的枪法很好,在精神极度不安定的状态
下居然能瞬间找到致命点,聂行风想如果他的目标是人的话,那个人绝对没有生存的希望,他这种状态敖剑还让他随身带枪,
如果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想法让聂行风恼火起来,掏出手机打给敖剑,仿佛知道他会来电一样,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对面传来敖剑优雅的磁
性嗓音。
「晚上好,行风,有什么事吗?」
「你让乔身上带枪。」聂行风冷冷地说。
「喔,我忘记说了。你也知道,自从出了那件事后,那孩子一直精神紧张,没安全感,枪是他最好的伙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
说,枪可以起到镇定剂的作用,基本上,只要不去刺激他,他不会主动伤人。」
聂行风最讨厌敖剑这种满不在乎的口吻,似乎只要能稳住乔,其他人的生命根本无关紧要,他冷冷道:「请不要看轻生命,公
爵!」
「你好像生气了。」觉察到聂行风的不快,敖剑微笑说:「OK、OK,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有句话叫游戏人生,
没有游戏,人生岂不是很乏味?」
聂行风还要再说,手机已被张玄夺了过去,冲着话筒吼:「游戏人生也不是免费的,你弟弟一枪打飞了我几万块,一口价,十
万,明天中午之前把赔偿金送到,否则我立刻送人回去!」
吼完,切断通话,把手机抛给聂行风,一脸平静地说:「董事长,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趁机敲诈一笔才是正道。」
一开口就十万块,小神棍还真敢要,看着他讹诈敖剑的威风模样,聂行风突然有些想笑,转身回房时,还听他对霍离说:「垃
圾别动,等明天白目的人过来,让他们收拾。」
聂行风洗完澡回到卧室,张玄从后面将他一把抱住,凑在他耳边吹风:「董事长你累了一天,让我慰藉你一下吧。」
「少胡闹。」
聂行风给了他一个手肘,张玄很灵活地闪过去,叹气:「哪有胡闹?明明就是你厚此薄彼,今天乔跟了你一天你都没说什么。
」
「还说没胡闹,霍离给乔送睡衣是你指使的吧?」
谎言被戳穿,张玄没话说了,乖乖避到一边,嘟囔:「就知道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你。」
他只是想确认乔对大家的靠近究竟有多抵触,结果很糟糕,根本就连霍离那个小不点都让他惊慌到拔枪,更遑论其他人,现在
可能除了聂行风之外,没人能让乔放下戒心。
「你今天不是还帮他整理发型了吗?」聂行风笑。
「别说了,我差点没被他拿刀砍。」张玄一个跃身,很郁闷地将自己摔到床上,「真不知道白目是怎么想的,乔如果死了,最
大的受益人好像是他吧,为什么他还要热心帮乔治病?」
「你认为对敖剑来说,最重要的是钱吗?」
张玄想了想,摇头。
就冲敖剑对羿的盗窃毫不在意的态度来看,钱财他并没放在心上,或许对他来说,比起乔死亡,把他留在他们身边,看他们为
此烦恼可能更有趣,在某些地方,敖剑有着跟李蔚然同样的恶趣味。
「就怕他的野心跟李蔚然一样大,无止境的权力和欲望,就像那个九瓣梅花……」张玄呻吟着,把头埋在枕头里。
聂行风笑了,其实很想告诉张玄,与其烦恼那些将来的问题,倒不如想想怎么解决眼前这个麻烦,单单一个乔,就足以他们头
痛了。
聂行风的担心很快就应验了,在之后的几天里,乔几乎就像背后灵一样与他寸步不离,不吵,也没有太多的话语和表情,所有
行动像是单纯的机械运动,只有聂行风在的时候,乔的精神才相对稳定,似乎除了聂行风,所有人都被他遮断在空间以外。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让聂行风不安的是乔对他的依赖心越来越重,公司里因为他的亲密跟随已经传言四起,聂行风猜张玄一
定听到了不少相关的流言,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比不说更让聂行风担心。
乔的存在在无形中造成一种紧张感,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霍离和羿也学会在说话前先察言观色一番,家里的这种低气压气氛让聂
行风很不舒服,恨恨想,如果这就是敖剑的目的,那他绝对达到了。
不想再这样对乔迁就下去,这天晚餐时,聂行风故意在众人面前对乔说:「从明天起,你留在家里休息。」
乔手里的叉子停下来,沉默了一会儿,闷闷说:「不!」
「董事长很忙,不能把时间都花在照顾你上面,你留在家里帮忙做做家务也好,别整天跟个大少爷一样,等着别人来伺候。」
张玄在旁边说道。
话被无视,乔盯着聂行风,似乎等他的回答。没给乔希望,聂行风说:「张玄说得很对。」
经过几天的调养,乔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眼神也不像之前那么呆滞,他的病情和精神状态相对来说都开始步入稳定,聂行风曾
去咨询过心理医生,知道乔的自闭症属于强迫性质,实际上他们说的话他都可以听到,只是会选择性的听取,所以自己一味地
依从他,只会让他的性格更加偏执,病情也会越来越重,陷入完全自我封闭的空间。
乔似乎听明白了聂行风的话,不再多言,只是恨恨瞪张玄,张玄才不怕瞪眼,回瞪过去,终于乔撑不住了,站起身离席,张玄
叫住他。
「把饭吃完再走,这是对做饭的人最起码的尊重,身为公爵的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吧?」
乔停下脚步,半晌,走回来,就在张玄以为他要坐下吃饭时,忽然看到他拿起桌上的叉子向自己刺来。
张玄急忙向旁闪避,聂行风眼疾手快,上前将乔按住,乔愤怒之下力气很大,推搡间将放在桌上的一个高脚酒杯撞碎了,等聂
行风制住他后,才发觉手心有些湿,抬起手,发现掌心被酒杯碎片扎破了,血溢红了手掌。
「聂……」
看到血红的液体,乔有些怕,眼中戾气消下,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无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似乎想到了某些禁忌的画面。
「没事。」
生怕血腥刺激到乔,聂行风急忙安慰,谁知话刚说完,就被张玄推开,上前一拳击在乔的腹上。
乔被打得向后连退几步,弯下腰,但随即衣襟就被揪起,张玄扯着他将他狠狠顶在墙上,左手抄过那柄银叉,乔喉咙被扣住,
动弹不了,只觉眼前银光闪电般划过,伴随着狠戾杀气,向自己狠狠刺下。
「张玄!」聂行风大喝。
银叉锋利的尖头在乔眼眸的两公分前堪堪停住,但也没有退开,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
周围空气有些许寒意,大家都知道那刺去的力量有多快捷,如果聂行风再叫慢半拍,银叉绝对贯脑而过,霍离吓得闭上眼,好
半天,听见没事,才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聂行风从后面将张玄手里的银叉抽走,轻声说:「别这样。」
温和声音是最好的安抚,张玄眼帘垂下,挡住了蓝眸里的潋滟金线。他松开紧扼住乔的手,后者却已被那股煞气震慑住,依旧
保持相同的姿势,瞪大眼睛惊恐地看他。
「你是个胆小鬼。」张玄冷冷道:「遇到打击,连去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躲在自己的龟壳里,遮断所有不想听不想看的东
西。」
清亮嗓音有如当头棒喝,震醒了乔的神智,嘴唇有些颤抖,很想去辩解,喉咙却似乎被什么东西阻住,说不出话来,只听张玄
说:「别再有下一次。」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乔转身,踉跄着上楼回房,那道削瘦背影有些摇晃,若叶想去扶他,被羿一把拉住了,现在瞎子都能看出张玄有多不高兴,千
万不要去当炮灰。
张玄没再说话,转身拉聂行风回房,气压因为他们的离去稍稍缓解,霍离打了个冷颤,小声说:「大哥好恐怖。」
「能轻松制止张玄怒气的董事长更恐怖。」
看着他们的背影,小白荧蓝猫眼里闪过复杂的光。两人的记忆和能量在慢慢复苏,它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不过不管怎样,
有一点可以肯定,因为有彼此的存在,前方的路不管有多难走,他们都一定可以走过去。
空间有短暂的寂静,半晌羿从宝贝囊里掏出纸笔,飞快记下:老大功力底线——未知数,理智底线——董事长,前者待查,后
者死也不要触犯。
乔颤巍巍回到房间,锁上门,他用力很大,似乎想把全部力量加附在锁上,这是属于他的空间,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门关上了,他也因为气力用尽而虚脱地靠着门慢慢滑倒在地。窗外清冷月光洒进,恍惚中看到一道诡异幽长的身影从自己身后
现出,阴影在月光下摇摆隐现,越来越膨大,像是要将自己整个吞噬。
乔顺手抄过地上的摆设花瓶,朝阴影摔了过去。花瓶碎了,影子晃了晃,像是水面被击到,波纹浮动,但很快就又重新聚到了
一起。
「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你到底想怎样?」
似乎从他醒来,怪异阴影就一直跟随着他,无论他怎么喝斥攻击,都无法摆脱阴影的纠缠,乔几乎要崩溃了,双手捂住脸,低
声嘶叫:「是不是只有死才能摆脱你?」
「你很想报仇吧?不过以你的能力这辈子都报不了仇。」
充满诱惑的温和声音,给乔一种错觉,那是聂行风在对他说话,在记忆中,只有聂行风一个人对他的态度始终那么温和,他痛
苦地皱起眉,低吼:「你不是聂!」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报仇,杀了那个人,让你摆脱痛苦的纠缠。」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反而无法弄清声源在哪里,或者那个声音根本就一直存在在他的脑海中,通过阴影来告诉他。
乔放下手,有些呆滞地看着斜照在自己面前的影子,它似乎又大了许多,几乎充满了整个空间四壁,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让
他明白自己永远都无法走出那段阴影。
「我该怎么做?」他喃喃问。
「死亡。死了,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剩下的事我来帮你做。」
温和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是那么恶毒,教唆着他接下来该走的路,不想走,却无法克制这个突然窜进大脑的念头。
「不……」乔用力摇头,想摇走这个荒唐的想法,作为伯尔吉亚家族的子孙,自杀永远不会得到原谅。
「难道你宁愿今后的人生都在别人怜悯和鄙夷的目光中度过吗?别犹豫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乔拼力捂住耳朵,想阻止自己去听,可是声音就像早已驻扎在心里,恶魔的呼唤一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催促。
在一阵剧烈摇头后,乔突然停止了动作,双目猛地睁开,眼神落在地板前方,刮胡刀在月下泛出寒光,比死亡更冷的寒光。
张玄把聂行风拉回卧室,关上门,拉过他受伤的手。
伤口很深,不过血流却意外地止住了,张玄用纸巾拭去血迹,见伤口里没有玻璃碎片,心放下了,口念愈伤咒,指肚在伤处轻
轻抚摸,很快伤口逐渐愈合,只留一道浅纹疤痕。
「过几天疤痕就会消了。」张玄放开手,愈伤咒似乎很消耗功力,他有些不舒服,秀眉微微皱起。
「以后别再强行运功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伤。」
见张玄脸色不好,聂行风很心疼,本来想说这点小伤就用法咒,那如果是重伤的话,又该怎么办?不过犹豫了一下,这句话终
究没敢说出来。
「看到你手上有疤,我心里会不舒服。」张玄眼帘垂着,淡淡说。
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可是心不舒服的感觉却无药可救,也许,聂行风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杯美味的毒药,在不知不觉中
一点点渗透进他的心里,无从逃避的绝望情感,却依旧不悔。
下巴被挑起,聂行风漂亮的眼瞳定定看他,而后低头吻在他的唇上,像是要安抚他的不快,吻落得轻柔,在缠绵中化解他心里
的戾气。
「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些了?」吮吻中他听到聂行风轻声询问,腰间被扣得很紧,在无形中让他感到安定。
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不过难得自家董事长这么主动地献吻,张玄当然不肯放过,软舌勾起,挑逗着聂行风的舌,让那个吻变得
更加热切。
「不够,好好安慰我。」他任性地说。
「我这不是在安慰你吗?」
平静声线证明张玄的火气过去了,聂行风微笑,抱着他就势抵在旁边桌上,两人斜靠在桌面上继续热情的吻。
「你心口上的伤都好了吗?」聂行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