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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回忆在歌唱——by薇诺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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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摔得四溅的脑浆,和洒了的辣油豆腐花似的。

听到动静的人群呼啦啦地全往楼下跑,像蚂蚁成群结队扑向香甜的蜜糖一样,把尸体围得个水泄不通。重返幼儿园玩起

击鼓传花都没那么喜庆,口口相传,“哇塞!死人了耶死人了耶,儿子把娘给逼死了耶!”

你说他妈脑子是不是有病啊,哪有跳楼还当自己儿子面的。反正那件事对简森影响挺大,他稍稍董事后就总觉得欠了他

老子的。他老子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老子让他开车,他不敢说不。想想他老子还真能耐,本来应该是挺上进挺优

秀的一小年青,硬是被他管制得生出了奴性,怎么看怎么洗不掉宦官的风采。

初中那会儿,班上几个小王八蛋眼见简森不仅和校花关系挺暧昧的,就连外校的女同学都成天上我们学校打探他的名字

,自己显然没有了生存空间,便和长出针眼一般难受。逮了某天放学的机会,组了个小团体,把简森堵在了校门口,说

要教训他,还说见不得他成天一副“我是王子”的屁样,明明是连自己的老娘宁肯跳楼都不愿见一眼的猪狗不如。

简森垂着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一声不响。

“没话了吧。大伙儿说说,能把自己亲娘逼死的儿子,算什么呢?”后面几个就异口同声,“禽兽!”比彩排过还他妈

的齐整。为首的小王八蛋见他软成了棉花,手舞足蹈的越说越亢奋,好像当年他穿着开裆裤流着小鼻涕也在现场一样。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说话的人是从后面走上来的我。我和简森从小学开始就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为首的小王八蛋

鼓起腮帮,鼻孔一张一合,嘴唇蠕动地像两条丑陋的毛虫。他瞪了我们小半天,最后忿忿不平地招呼着一群人走了。我

知道那个小王八蛋想揍我。可他不敢。他老子给老倪同志开车呢,恃强凌弱,天经地义,咱从小就那么境界。

回家的路上,我劈头盖脸地教育他。我说,你又不是待杀的鱼肉,刀都架脖子上了,怎么能一声不吭任人宰割?

“算了”,他对我笑了笑。挺轻个年纪,那个笑容却和老树昏鸦一般,那么的沧桑,“他们说得也没错么。”

我们推着车慢慢走。一路沉默。把一条不算太长的街走得很长很长。后来到了家门口,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说,倪珂

,你能不能陪我去天台上坐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如果你想哭,我就借个肩膀给你靠。”我对他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下次再碰上那样的王八蛋,非把他们揍得住院

半年不可。”

后来简森落下个挺歇菜的毛病——就像一个人老在冷风里吹着,年纪大了后便会落下疼得让人流泪的关节炎——他如果

特别不开心了就爱往天台上跑。刚发现那会儿,我疑心他动机不纯,所以跟踪了几回。一次我看他在天台的边沿上晃晃

荡荡,担心他会步他妈的后尘,心下一急就上前抱住了他。

“放心。跳楼这毛病,不遗传。”他拍拍我的脑袋,笑容在满目灿烂的阳光里显得分外放肆,“再说,我的命硬得过王

八。谁有我牛掰啊,我五岁的时候就把我妈逼死了呢。”

“你别告诉我,你是上来吹风的。”我说。

“也不是。我就是想看看,到底要多大的厌恶多大的恨,才能让一个人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就这么伸腿跳下去。”几十层

楼那么高的地方,天空湛蓝,云朵白的一尘不染。他用一段不怎么短的时间,认真注视我,然后向我说话。声音又轻又

委屈,仿佛那种破旧的屋子漏下脏兮兮的雨,“可是,我看不懂。我也想不明白。”

我后来问过他,是不是挺想她的。他说,没有。一开始是不愿意想。因为老做噩梦。梦里的妈妈一点不漂亮,身形又薄

又塌和苍白的纸片一样,满脸乌黑的血。后来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连满身是血的她也想不起来了。总觉得她就是

一张早已泛黄的报纸,被时间磨得越来越旧,旧得油墨化开糊成一片,再也看不清了。

简森接到季米短信的时候正在天台上转悠,站在边角。遥远的天边刮来呼呼穿梭猎猎作响的风,味道很腥。如同一条口

角流涎的龙。脚底下的人和车辆并没有蚂蚁那么小,反倒很像童年时期很喜欢抓着玩的天牛和金龟子,被人用一根细细

的线栓在了某个地方。忙碌地乱飞,却飞不远。

因为只有一个人,除去风声,四周格外安静。所以手机的大嗓门吓了他一跳。

季米的短信里说——白痴。如果想跳,就别婆妈。如果不想跳,就拼命活一次。不为你爸,不为你妈,不为倪珂,只为

你自己,活一次。

简森笑得眉目舒展姿态开怀,这几乎是季米离开艾弗伊这些日子里头一回主动联系自己。同时,他也颇为自恋地发觉从

季米的短信里读出了“想念”的味道。这让他无比兴奋,也让他无所适从。于是回了一条,怎么活?

没过一会,手机又响了。屏幕上是一句话,这里有两张中华比基尼小姐决赛的门票,你来上海吧。你不来,就浪费了。

简森一个踉跄,差点没从天台上跌下去。季米这家伙也忒黑色幽默了,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悲壮情绪全给他糟蹋没了。

深吸口气站稳站定,他回了一大串省略号过去,省略号的最后,加了一个字,好。

他告诉自己,站的高,是为了看的远。而不是为了只盯着脚下那一亩三分的地面。简森从天台上慢慢地往回走,身后是

暮色时分的太阳,像一只软趴趴的柿子掉了下来。摔得稀烂。流淌的汁液染红了地平线,天地沉陷黏稠的怆然。他不再

有空暇回头去看,现在的他只想赶快去买飞去上海的机票;也想和她说,在那里你好好地美丽好好地快乐吧。别再恨我

了。

第13章

倪珂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广州看什么比基尼小姐的决赛,一个人回了北京。

胖墩墩的季米妈妈伫在窗口,目送儿子和他的两个朋友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热泪盈眶,不断挥舞手里的小手帕,也不知

道是舍不得一见面就给她一个大红包的倪珂,还是一开口就说“你是季米的姐姐吧”的简森。

“下回再请我吃小笼吧。你们这新婚燕尔共赴黄泉……蜜月的,我这瓦亮瓦亮的灯泡夹中间算什么事儿呢。”倪珂扬手

招了辆出租,季米替他关上车门说,好。下回一定请你,吃到你腻为止。

倪珂摇下车窗,看着季米说,“买一套大房子吧,给你妈。你现在挣得那么多,正是用在刀刃上的时候。”

“已经买好了。可是她不愿意去。”

季米妈妈不仅不愿意去,连看一眼也不愿意。季米告诉她自己买了套别墅的时候,他妈正哼着小曲儿在灶台前忙活梅菜

扣肉,腰肢摇摆如同犀牛戏水,撅起的屁股像个肥大的南瓜。上好的梅菜,五花的肉,吸引力显然大过身旁的儿子,她

对季米的话置若罔闻。于是站在另一边的季拉,小心翼翼的又给重复一遍。回过魂的季米妈妈一记爆栗一声吼,买个鬼

买个屁!买什么都不如直接给吾钞票让吾好去搓麻将!

后来季米嫌自家姆妈资产阶级的生活作风过于腐朽,恼了,从银行里提了一背包的人民币。黑个脸,一叠子接着一叠子

甩在了她的面前,跟甩草纸似的。季拉这回知道学乖了,躲在季米妈妈臂长不及的地方帮腔,“妈妈去看看吧,季米买

的那房子大得你开赌场都够了。”

季米妈妈挺镇静地瞟了眼一桌子的钞票,对两个儿子说,要是搬走了,你们爸爸哪天想回来了,结果却找不着我们,一

定会急坏了的。

温暖多雨的广州,是个好地方。天空奇蓝,街道两旁堆挤着高大潮湿的观叶植物,矮小美丽的奇花异朵,香气弥漫,招

蜂引蝶。两人踱步花街,简森入乡随俗,沿街买了枝红得艳俗的玫瑰,死乞白赖塞在季米手上。植物怒放的清香带来了

已经遥远的回忆。季米想到了上海六月的梅雨。小时候。

天气一样的热,也潮。每当季米妈妈打开米缸的盖子,总有米粒大小的硬壳黑虫飞出来。不知哪里来的小生物,黄梅一

到便性欲旺盛,疯狂繁衍,和吃了兴奋剂一般猖獗。季拉搬个小板凳坐在走道里,仔细地把每一个小虫子从泥褐色的粗

瓷米缸里挑出来。季米妈妈半阖眼睛睡在一边的躺椅上,摇着蒲扇,看着其中一个儿子,感觉所有明朗的心情都跟随久

不露面的阳光一同消失。“你头里装的是脑浆还是开水啊,挑不完的!你今天挑完了,明天还得生出来。”

季拉挑得手酸了,眼睛也酸了,就转身对弟弟说,季米,你也来帮忙。

季米一动不动,说,虫子挺有营养的。

闻声而动的季米妈妈一扇子拍在季拉的脑袋上,“你个赔钱货!想让你弟弟陪你一块儿傻死么?!!”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却仍旧淅淅沥沥敲打屋檐,响个不停,不见干净。好比尿路感染。季米闷得快睡着的时候发现,背

对自己的季拉一直用手在抹脸,也不知是擦鼻涕,还是在哭。

简森鸡婆,问题繁多。季米被他软磨硬泡一路,该说的不该说的,连同马凯伦那些见得了人见不得光的东西全兜底翻给

了他。最后,告诉他,自己和季拉在高中的时候比了一次卡丁车,就那么把命运托付给如此幼稚的一种比赛。

广州的大街是个流动的橱窗,陈列形形色色穿着清凉的美女。简森满目堆积呼之欲出的赞美,往返鱼游,好不惬意。偶

尔回过头,向季米发表自己的看法。“我总觉得,那是季拉让你。”

季米瞪大了眼睛看他,片刻后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不知道。感觉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简森拍拍他,突然特兴奋地嚷嚷,“哇!季米!那妞至少是D耶!”

季米回房的时候,忽而见到晚饭时不知去向的简森,从自己的浴室里冒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下身是一条仔裤,上身是

大大方方的无遮无拦。充分应了一句行话,瘦归瘦,有肌肉。酒店的灯光十分温存,仿佛情人笑意盎然的眼眸,朦朦胧

胧,显得肉欲横流,引人犯罪。季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已然失节,停留在眼前三年未见的半裸身体上的时间,略微

长了那么一点儿。

简森顺着季米略直的眼神,低头细细打量起自己的腹肌。抬起脸后,笑容淫邪,自吹自擂,“还不错,是不是?”

“你要么回你的房间,要么就把衣服穿起来!”嘴硬的某人甩过脸。

“季米,你的表情很gay耶!”

“滚。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坏笑更甚,不怀好意地俯身靠向季米,几乎把季米压上了床。

“热的。白痴。”简森越挨越近,胸前未干的水珠晶莹可爱,清晰可见。两人大有肌肤相亲的趋势。当季米琢磨起是一

脚把身前的流氓踹上天花板,还是任由他胡作为为的时候,对方反而针扎一般突然跳了起来,离了他八丈远。一边手忙

脚乱地套上落在地上的一件白衬衣,一边嘴里嘀咕“佳人在水一方,吾辈远观即可,万不能私动凡心,图谋不轨。”那

莫名其妙的一脸愧疚,让季米觉得自己像个人人喊打的万恶小三。这种感觉,不爽到极点,几乎让他呕出血来。他沉脸

看简森一会儿,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把他刚扣好的衬衣扣子又一颗一颗,解开。

简森面部潮红,和过了交流电似地抽抽起来,声音也抽抽,“季季米……我我……我们……”

季米目光矜持,面无表情,“你扣歪了。”

故事本可以香艳,但是没有。两个男人被夜风洗褪了燥热,特别纯情地趴在了露台上看风景。华灯初上的珠江,水色如

同醇厚的黄酒,艳丽非常。她的存在,让夜晚的广州眉目如画,美得叫人物我两忘。两个人沉默地看了会风景,简森开

口说,前面在酒店的大堂里巧遇了广本的老板,人家看他长得挺英俊的,动了邪念,想招他做女婿。

“你不这么自恋,会死么?”

“不会。但是会疯。”

季米觉得和眼前的人简直是鸡同鸭讲无法交流,打算赶早上床休息,结果听见一个不再玩笑的声音,“其实广本的老板

问我,愿不愿意当他们车队的车手,为他们比赛。”

季米问,你怎么回答的?

简森说,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在比赛里飞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感觉天很宽,近在咫尺,唾手可得。除了想赢,你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仿佛四周万籁无声,空无一人。”

季米想了想,说,“我描述不了,你要是想知道,自己来体会吧。”

他沉沉地想了片刻,又说,“其实你不是叫我来这里看比赛的对不对?”

季米没有说话,侧面看他。简森没有看他,侧面相对。他的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凝望不远处美如缎带的珠江。心知肚明

的样子,并不急于询求明知故问的答案。

“你是刻意安排我和广本的老板见面的对不对?”

……

“你不让我叫上倪珂,是因为你认定我会把这个车手的位置让给他对不对?”

……

“我倒是想,可那小子别的没有,吃不饱的骨气一大把。即使饿死也不会要这嗟来之食。”简森大声笑笑,继续说,“

倪珂同志就是一毒瘤。这么多年,我纵容他在我的骨头里生根发芽,在我的血液里兴风作浪。离不开,也不想离开。哪

怕只是想到总有一天会各走各的,也会觉得比千刀万剐疼上百倍。老实说,如果我活得够长,我愿意让这种状态持续到

中国足球世界杯夺冠的那天。但是我活不了那么长,所以我宁可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偶尔看着他的脸想入非非,

想象我们变成两个鸡皮鹤发的小老头,还能手拉手一起去逛老北京城呢。”

“但是,最近我居然开始相信,什么东西都是会过期的。哪怕是最甜最美的樱桃罐头,在时间里浸泡久了,终究会无可

避免地变了颜色,淡了滋味。”简森让视线离开月下平静的江水,望向身边的人。季米的头发较短,他的微微有些长,

两个人的头发一同被风吹得飞了起来,在流萤灯火里,在阵阵花香里,飞了起来。

他说,“季米,拜托你帮个忙。广本的事情让我再想一想,等决定以后我会自己告诉倪珂。你先什么也别和他说,好么

。”

季米哑了半天后,终于说话了,“这么馊的主意不是我出的,是费小多。恐怕现在,他已经什么都告诉倪珂了。”

连比基尼美人也顾不上看的简森,连夜飞驰,往北京赶。返程的路上一直打费小多的手机,始终接不通。显然,人红事

多,忙人不易找。三环堵得好像膀胱里长上了不小的结石,简森朝司机扔了几百块钱,说“您这是开拖拉机呢,下来吧

,换我”,便爬上主驾驶座,一路矫若游龙,险象环生地开进了艾弗伊。一下车,就火急火燎地找倪珂,几乎掘地三尺

,只差没在女浴室的门口蹲点,依然不见半片儿人影。最后带上侥幸,拖着疲倦的脚步返回了寝室。在那里终于联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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