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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纪——by毋关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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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侍童又道:“大人不为我们做主么?像以前,谁敢欺负到这里来,还不是因为大人下凡去了,那些无事仙人散播谣言都说定没个好结果的,这才惹得谁眼里都不放我们了。”

玄冥又是一惊,暗想原来天上都是这般看待他和真武的,竟连那朱雀也不为自己辩言了,难道真是有谁窥得天机去,知道了自己历劫难而不保,反而堕入痴念对云潜有了非分之想么?果如此这般的话,倒真是要被万人唾弃了去,谁也救不了了,自认活该。

这样想来,心里更觉得亏欠,安慰众小侍童一番,答应此番回来定各处好好走动活络。小侍童又问:“大人还是要走的么?”玄冥但不能骗人,只能老实相告,说你们放心,这太微垣一日是我执明神君的,就定没人胆敢来放肆。

于是种种叙旧又安排好,终于恬静下来。玄冥一如当日坐在寝房梨花木几前,思绪联翩,鼻子里还是那么一抹淡淡的馨香,靠窗台望去,那盆葱郁的紫草依旧迎风招摇。侍童心细,没枯萎了这荣华,玄冥只觉得心上甚暖,闭起眼来感想一番,竟觉得累了。

次日小侍童报上说玉清殿来请,玄冥不敢有怠,想起问松还在那里,急急换了衣袍出门而去了。路上撞见天玑、玉衡,两人见到玄冥回了天庭皆是大惊,又客套寒暄起来几句,这才告辞匆忙离去。

那边见了紫元君,却不见问松,玄冥疑惑问问松呢?紫元君只说已将他送回凡间了。玄冥又问说他眼睛的事……刚说到这里,就见白发紫衣女子眼色比以前更黯淡了几分,没敢再说下去,紫元君拂尘一摇,清然说道那些都是前世罪孽,今生来还的。至于凡间诸事确实是本座算好安排妥当的,但却有二事没料到,一是你秋水未解,浪费本座栽培了几季的紫草与你酿解药,二是问松会被本座亲手收集的松脂油熏坏了眼,因采集时施了仙术,本座现在无能为力了。对他,甚是愧疚。

玄冥本猜到一二,现在听来更是心怀感激,原来师傅一直在背后暗助自己,余事当不好细问了,想起问松又纳闷起来,问说师傅难道不打算渡他成仙么?紫元君却摇头浮花一笑,说各物有各命,他与仙无缘,还是做个自在凡物吧。

话既于厮,玄冥不敢再在此上多问,遂转了语锋道:“此次实在要多谢尊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为师此去倒不是全为了救你,为师救的是问松。难道你忘了你那玄墨锦袍么,为师当年送你你还不要,那可是太阴元君的一匹宝贝,遇水不湿,遇火不化,后被你那侍童裁成衣服穿着在体,倒真是个好点子。”

玄冥顺藤摸瓜回想了一阵,愣愣“呃——”了一声,才大概记起些内容,原来穿了这些年的锦袍竟是那日真武与太阴元君斗酒赢来的,记得他那时还在自己寝宫蹭了一晚上,走后就留在了这里,才派人送回去,不日又被赢了棋的师傅作为战利品送了来,想来觉得真是个料不到的轮回,看样子还要谢谢真武了。

紫元君又道:“罢了,再去趟昆仑吧。”

第53章

玄冥不解道:“尊师去昆仑所谓何事?莫不是为了云潜仙根?”

“你听谁人说他仙根在昆仑,都还没有寻到。此去乃是为了同西王母再求一物。真武失了仙根,无个半生三世决然是登不了仙的,若要保他长生不老早日羽化,唯食西王母的玉英,虽不能唤得他前世遗失记忆,但总能助他复归仙位的。如此一来,你也可以早日领命回庭,不用流落人间了。”紫元君抚着拂尘幽幽道:“至于秋水之毒,会应了那八字的,我倒不替你急。”

玄冥听了半天,只是雾里云里不明就里,便讷讷寻问道:“尊师劳心,玄冥这里无以为报,只是一直不明白那八字。”

“劫已同解,解亦同劫。你劫至之日当是你解除苦难之日,你解除苦难那日又是你另一劫至之日。凡生无端如环的痛苦,你可要好好磨练,莫让为师失了望。”

玄冥回了自己太微垣,暗想也不知问松云潜到底如何了,南子那一把炙火放得真真出人意料。又想起她狠狠扇自己的那几耳光,手下丝毫不留情面,情不自禁抬手触摸上来,脸颊上冰凉清冷的,哪里还有那火辣灼痛的感觉,又端起镜台来看,苍白发青的脸比起当年,不过是消瘦了些,其他倒无一变化。

想不到无声无息中竟为自己害了这么多人,如此多罪孽,难怪要凡生无端如环在痛苦中煎熬。那花兮呢?她说与云潜后会有期,而自己与他,是生死相离。花兮,你赢了,我既不能逆天,唯相信你是那个凤,注定的凤,不是吗?你亲口告诉我的。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什么事儿也没干,梦里还被南子那几巴掌惊醒过几回。如今执政掌权都在太白仙手里了,想原来架空了名目混个俸禄是这种闲法,真不知那当初那几千年的日子真武是怎么混过来的,难道自己竟是个贱骨头,有福不会享?

紫元君那里在打点,只说你先回去歇息些日子,疗养好些了我再带你去昆仑。但只能与你引荐一番,因此事干涉太多遭众仙家异谏,已被天帝勒令三千年不得下凡,并且再不得干涉此事中,这是最后一次尽师徒之意,你好生行事。于是玄冥就闷在太微垣里坐立难安,想着法子到时候怎样应付那传闻中厉害的西王母。

不日,小侍童就报说天上都知道大人回来了,也不知谁传出来的,正好我们也可以抬起头来了,上仙不如出去走走,杀杀他们的威风,看还有谁来瞧不起我们。玄冥点了头琢磨起来,暗想朱雀不在,只能去苍龙白虎那里一叙了,毕竟多年老友,无须计较个什么架子不架子的,若真要等着他们上门拜访倒显得矫情了,实在有违自己本意。

遂衣冠整理好出了门去,才行到灵霄殿前,抬头就见了东岳,玄冥赶忙拐了九曲桥奔过去,在身后一路呼喊:“东岳上仙留步,东岳上仙留步——”。东岳歪着头抚须来看,眯着眼定了老半天,直到玄冥过了桥看到个完整样子,才梗着脖子瞪眼道:“你个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才听天玑玉衡他们说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是讹我老头子呢!”

玄冥低头又将衣摆稍作整理,喘红了脸道:“才回来,东岳上仙这又是要去哪里潇洒?”东岳狡黠朗笑说:“无事到处走走,去雷霆君那里转转,你才回来这么急着又去干什么?”玄冥“哦”了一声说自己要去东庭苍龙那里,看能否会上一会,朱雀不在,白虎常年征战在外,也无他处叙旧了。

东岳眨着老眼又定了一会儿,抚须沉吟问道:“白虎的确不在,前几日已领命去北方荒蛮伐战了,但那朱雀成天不出门窝在苑子里,没有听说去了哪里啊?”玄冥也是一愣,道:“是画眉亲口说的。”东岳鼓着眼吹胡子:“绝无可能,前些日子太上老君还托我拿些丹药去南苑给朱雀的,我闲着便顺手捎过去了,虽没进扶桑林,倒也知道朱雀几乎从那次回来后就没出过门了,我还当他在修炼呢。”

玄冥又问:“是蓬莱回来那次么?”

东岳挠了把老胡子,想起上次替朱雀撒的那个谎,支支吾吾不能自圆其说。

玄冥见状更要问个明白:“你只说朱雀现在到底在哪里?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的。”

“我也好久没去了,不好说,你要疑虑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缠着我做什么。”东岳哪里还敢说下去,忙找了个借口推脱开,生怕玄冥像个狗皮膏药甩不掉。

玄冥听罢讷讷应了一声,又好言道:“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无事。”

东岳更是不敢,唯恐当着朱雀面对了质去露了马脚,便搪塞道:“今日真有事,雷霆君还等着,下次,下次一定——”说罢,老头子便捧着袖子一溜烟跑了。

玄冥生了疑心,又立在原地反复推敲一番,发现辞语之间甚多衔接不恰之处,一咬牙下了决心今天怎么都要进扶桑林看个究竟,看到底出了个什么事,竟瞒得个自己里外分毫不知。转念又觉得当初实在像是被画眉有心拦在外头的,这次去了,难保还是堵在外头,得想个周全法子。

还未近无极宫,老远就闻得一阵烟熏火燎铺面裹来。玄冥上前来报上仙号,小童子回里禀了一禀,复而出来笑嘻嘻将玄冥请了进去。

太上老君见面便打趣道:“想不到执明神君有一日也能来我这无极宫,真是蓬荜生辉。”玄冥直拱手说哪里哪里,暗想这个老君在天上也是个威望极高的老痞子,最好不要得罪,只能顺着毛儿摸。

老君又玩笑说:“听闻上仙刚刚回庭,想不到竟来拜访我这糟老头子,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上仙你该平日多出门跑跑脚的,免得一来便被人看了目的去的。”玄冥听得脸皮上些许挂不住,这老君熏了许久的三味真火,不见浊了老眼去,反儿练就得一副火眼金睛,就连心都成了金石玉透的,什么都瞒不过。

玄冥不善迂回曲折,干脆直言道:“听闻老君帮陵光神君练过些仙丹,来打听些琐事,老君仁慈行个方便,我等小辈当铭记在心了。”

太上老君挥着扇子往炉前灶口又摇了一摇,只见真火扑哧扑哧一下子窜起三丈高,吓得玄冥急忙退后了几步去。老痞子回头来映着真火红光满面呵呵笑道:“要打听些什么,我这里跟你那太微垣一样的,是最僻静的,生人勿扰,熟人勿近,大家都知道的么。”

玄冥额头热得出了几滴汗,也焦了心淡定不下来,遂不再周旋下去,开门见山说:“正是来打听朱雀的。”

“他?平日你们不是走得最近么,怎么问起个外人来,哪里敢当……”老君挥着扇子又朝炉鼎呼哧呼哧扇了几把。

玄冥觉得太上老君神情里似乎不太情愿,却不知为了个什么,只想还是赶紧得了消息走人,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得罪了这老君,以后定要寸步难行的。遂又放低些姿态好言相问:“卑仙刚刚从凡间上来,便听闻朱雀抱恙关门,又常在老君这里取丹药,却不懂是个什么缘故,那边也无谁说个明白,心里实在忧虑难安,只好寻到这里来讨个口气,老君向来体恤,就透我一点风声吧。”

正组织话语间,想着怎样才能获得老君青眼,一小童子端着个金盘来道:“老君,陵光神君的丹药好了。”玄冥听闻立马低头去看,那盘里矗着个金光闪闪的小葫芦。老君见撞在口上也不好再打哈哈,索性甩了袖子道:“既然这样也罢,你就将他这丹药替他送去吧,届时是个什么障业自见分晓。”玄冥见势不敢多言,低了头取来药放在宽袖里,礼质彬彬地告辞退出无极宫去。

到了南苑门前,玄冥犹豫半天,终是下起决心敲起门来。这回来开门的是孔雀,那孔雀浑身五色金翠钱纹,容貌极其艳丽惑人。孔雀见了玄冥也是一惊道:“执明神君有什么事吗?”

“朱雀在否?”玄冥想着之前编好的台词却一句说不上,还是习惯了直接了当。

那孔雀听闻此话居然也同那画眉一样面露难色道:“陵光神君不再,上仙择日再来吧。”

玄冥心里窝火,想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下凡一趟后竟不招待见到如此地步,连朱雀都要嫌弃起来,当初也不知是谁在天帝面前怂恿自己下去的,而今还没来跟他算账,他到先躲着不见了,真是岂有此理!

孔雀见势不善又换着语气商量说:“上仙不如先回,如要陵光神君回来,我等必上府相告。”

玄冥听着气愤难压,干脆戳破了结道:“你们都在敷衍我,你看这是什么,我是来送丹药的,快让我进去。”孔雀一见那亮出来的小金瓶瞬间呆住变得无话了,玄冥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一把推了门栓径自进去了。

第54章

凤凰殿里红绫纱飘,如梦如画。玄冥犹记此苑当年繁华不可一世,今儿却化一人寂寞如雪,那喧哗盛荣的场景即如过眼云烟,不过像是回到了前世。

孔雀跟在身后窈窕追随而来,远远又看见朱鹮、白鹤在殿门前守着。朱鹮见孔雀身前带着这人,将桃花朱颜侧对白鹤一望,小声道:“他怎么来了?”白鹤伸着优雅雪白的脖子探看了一眼,也疑惑应道:“孔雀没拦住他么?都交待过了的。”言罢,白鹤转身入殿撩起深重垂红软帐进去了。

待这两位走进来,朱鹮首当暗地朝孔雀使了个眼神,孔雀忙回道:“不知丹药怎么在他手里,他说来送仙丹的。”玄冥一听便知自己所猜不假,定是瞒了自己什么事,便佯装微怒道:“本卿亲自前来探望陵光神君,竟不知还有如此待客之道!”朱鹮听罢叹口气委约道:“这里无甚好看的,陵光神君不在,上仙请回吧。”

约摸是常日里来来往往跑得多混熟了,连些小仙说起话来也目无尊长,今落得个被扫地出门的下场,玄冥忿忿难安,只觉得实在被骗得好苦,遂立起上仙架子道:“朱雀他也不是个天帝般的人物,有什么事见一面都这么难的,不要和我在这里清高,本仙不吃这一套,我这里还有证据,太上老君都和我讲明了。”孔雀听得无法,看了朱鹮一眼,意思是说交给你咯,尔后拖着羽尾出殿门去。

朱雀看着他手里金晃晃的小葫芦,只是神色不定,似乎在权衡些什么,也不能定夺下来。两人正静默间,却见白鹤从那红纱软帐中露出半边琵琶脸,轻灵着嗓子唤:“执明上仙进来吧。”

玄冥松了一口气,将小葫芦收进袖袍内,那朱鹮也松了口气,轻轻呼了一声。又看玄冥迎帐而去,柳叶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又、不禁担心起来,千防万防最后还是不胜防啊,可怜的陵光神君,他今日哪来勇气见执明神君,难道真要揭了这层皮去吗,那该有多痛苦啊,他虽亦无怨,却不知悔了没有?诶。

玄冥不记得凤凰殿里哪里来得这么多红纱,一层裹一层,妖娆胜风华,暗想朱雀是什么时候换口味了么,现在居然喜欢上了这种调调。有个话说得好,叫什么来着,若隐若现方显欲拒还羞。还在胡思乱想着,就听见白鹤在耳边道:“上仙止步,就这里吧。”玄冥不解疑问:“这里?朱雀呢?”那白鹤抬头示眼望去,面前单剩最后一层轻薄无比的绫罗纱,那纱中榻上有个暗影斜卧,正像极了朱雀。

那影抬手轻袅一挥,白鹤弯腰便退出去了,临行还担心望了几眼。玄冥终于见得想见的,瞬间神采奕奕起来,抬脚又要朝里面走,且笑颜道:“朱雀你和我捉什么迷藏,害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以为你出来什么事。”刚走几步去,帐内飘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不要进来了,我不想见你。”玄冥霎时堕入云雾之中,停下脚步道:“你到底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想见我,我连丹药都替你拿来了。”云潜说着掏出袖里的小葫芦又要进去。朱雀见状又急急斥了一声:“不要进来!”

仿佛一道闪电劈下来,玄冥被这人情绪吓得再也不敢动,只能套着口气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无事,你将仙丹放那台几上吧。”

“朱雀,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我下凡那些日子很想你。”

“谢谢,有劳牵挂。”

“朱雀,你以前不跟我客套这些的。”

“嗯,你找个地方坐着吧,外面有软塌。”

玄冥听罢自顾轻车熟路搬了个摇椅,靠坐在红纱帐边,整理好后复又问:“是不是我哪里无意中得罪你了?”朱雀在那帐里兀自轻轻摇头,也并不知道玄冥在外面看得不大清楚。玄冥见无声只好又揣问:“那是我太微垣的小侍童得罪了你?”朱雀听罢若有所失叹出一口气道:“你应知道我不是这么小心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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