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兵英斗（三）
“嗷——”
一阵清亮悠长的叫声响彻天地。这正是昊淼受困迷惘无回阵时发出的痛苦的长鸣。
看台上的君臣再次被惊到，刚才还隐约感觉到一股很柔和的气息，怎么不过一会，山林中又传来如此悲痛的非人的叫声。还不
待众人回过神，紧接而来的是传自西面八方的各种野兽呼应的吼声，连同马场的所有马都嘶叫起来。
吼——
吼——
野兽们的吼叫此起彼伏，带着滔天的怒火席卷而来。大臣们纷纷站立起来，惊惶四顾，同时猜测：难道有大批野兽围攻皇宫了
？所有人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慌乱，唯独圣王和古悲风定坐如山。
古悲风想起这个独特的声音正是曾经在醒风林听过的喝退那些围攻独孤、郗然他们的野兽的声音……
圣王表情平静，只是紧握扶手的动作稍稍泄露出了主人的情绪……
吼叫声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圣王的禁军都集合起来，准备应付突发情况，结果吼声又在那声的清音抚慰下渐渐平息，最后终
于完全沉寂下来……
所有人开始正常喘息，随后议论纷纷，大叹神奇。
一待平静，立刻有人建议终止今天的比赛，附近明显有异物，还是暂时回避的好。
这个提议得到大多人的附和。
圣王道：“我们退避了，那么那些正在接受考验的考生们将置于何地？他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不到考试结束，朕是不会离
开的。”
众大臣默然……
圣王看着远处，低声喃语：“万兽朝宗，一呼而应，想不到传说中的景象真的出现了，难道真的是……？”
……
昊淼缓缓睁开眼睛，思绪平定，表情柔和，四周的景象也恢复正常，这代表“迷惘无回阵”已破。只见阵中放着一个石台，石
台上摆着一支完整的金箭。昊淼想，这大概是最后的一支了。
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泪，头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身上却感觉轻松了许多。昊淼拿起金箭转身准备离开，隐约间，仿佛
还能听到远处的阵阵兽吼……
参加这次比赛的目的只是想查清自己感觉到的气息到底是什么，如今明白了，比赛的结果对昊淼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所以他回程的时候，速度不紧不慢，在超过规定时间之前才回到出发的地方。尽管如此，昊淼发现真正完成任务的包括他在内
也不到二十人。今年兵英斗取前20名，也就是说即使决赛的第三题弃权，在场的人只要真的到达过目的地，就基本都算合格了
。
昊淼不经意看向古悲风，后者果然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这时，考官们开始向准时到达的考生收取各自的号牌、纸签和任务物品。昊淼从马背上随手拿了三支断箭和那支完整的金箭递
给了考官。这时他才发现各考生除了路线不一样之外，沿途所收集的物件也不一样，串珠、小匕首、锦带、小旗子以及他所收
集的断箭等等，真是五花八门。
考官略做整理后，把所有物件一一呈给圣王。一共十七人完成，圣王一个个检阅，突然他拿起一把小匕首唤道：“考生邱塍。
”
“学生在。”一青年立刻出列行礼。昊淼一看，赫然是驯马时第二位出线的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子。
“朕问你，你是否对兵阵颇有研究？”
“回陛下，略通一二。”邱塍回道，“在通往目的地的途中，学生遇到了捆仙阵和八卦离合阵，前者利用术数和星相学，组成
了能让人迷失方向的阵式。后者则将八卦和地形、树木、山石相结合，衍生出九九八十一种变化，若不能破了阵心，就永远出
不了这个阵。”
圣王点点头，赞道：“看你带回的这十把匕首，朕就知道考题中最复杂的两个阵法完全难不倒你。虽然你初赛武斗时成绩并不
出色，但从后面的考试中可以看出来，你对兵法军阵等十分精通，是位出色的智将。”
“谢陛下夸奖。”邱塍露出自信的笑容。
圣王又拿起几条锦带看了看。“考生向晚。”
一彪悍男子站出来，行礼。
“你武艺不凡，并且十分精通相马和驯马之术。在刚才的考试中，你抽了最差的签，一马平川的原野，无遮无掩，无处可藏。
朕命人沿路安排了五处埋伏，只有一条路线才能完全避开这些陷阱，而你似乎稍有疏忽。”
向晚回道：“学生自小耳力过人，贴于地面就能听见一里外的异动，再加上留心沿路的留下的马蹄印和粪便等，学生大概可以
分析出敌人埋伏的方位和人数，凭此学生躲过了不少陷阱。但是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学生被一个精心布置的阵法所迷惑，作
出了错误的判断，以至打草惊蛇。”
圣王点点头：“你虽然引出了最后埋伏的人，但你的勇武非一般人可比，硬是杀出了重围，朕的那些亲兵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肖必来，你必将成为吾国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将。”
肖必来躬身致谢，表情宠辱不惊。
随后，圣王又查看了其他人的物品，偶尔问问话，褒多贬少，不过其中的高低他必定了然于心。
不多时，他终于拿起了昊淼的断箭，表情略动，目光淡淡地打量过来。
昊淼垂首恭立，倒没注意这些。但古悲风却发现了些许问题，暗自思量。
圣王看了许久，嘴唇略动，最终，还是没开口说话。放下断箭，开始检查下一个考生的物件……
所有物件都检阅过之后，圣王例行做了一下总结，勉励所有考生并且公布了明天文心秀决赛的时间和地点。此时，兵英斗决赛
也将结束，看来第三题所谓的“论”，不过就是君臣问答。兵英斗的考生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结果，考试的结果将在“文心秀
”决赛结束的两天后一起公布。
“有什么发现？”回到宫中的圣王问道。
一侍卫跪答：“属下几人去了向晚、齐净壁及昊淼三位公子等人所在的方位打探，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发现有什么
异兽出没，倒是……”
“倒是什么？”
“陛下的驯兽场似乎有些异动，原本笼子中昏睡的动物，不知什么原因都苏醒了，还很精神的咆哮。”
圣王沉思：“驯兽场就在林子里，朕记得那个‘昊淼’也正好是那条路线……”
圣王身边一老者道：“那里地处偏僻，四周又设了很多陷阱，不是一般人能进入的，而且也与考生的路线错开。那位昊淼公子
不太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驯兽场吧！而且他又为什么进去？难道就是去救醒笼子里那些野兽？”
“嗯……”圣王沉吟。
老者又道：“陛下似乎还有疑问？”
“今天的骚动，朕始终觉得有些蹊跷，看来还得查下去。”
“确实很难解释。”老者点头，“苍国似乎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不知是什么引起那些动物共鸣。”
圣王走到窗口，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喃喃道：“并非从未出现过啊……总觉得……熟悉……”
43.困扰
昊淼坐在窗前，小心地擦拭着自己心爱的小提琴。古悲风进来时，见到的便是月光下娴静如水的少年。
“真是一把奇特的乐器，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停下动作，昊淼抬头看向古悲风。
古悲风坐到他身边，伸手抚了抚琴身，微笑道：“自从‘千丝舞’上听过你一鸣惊人的演奏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听过你的琴声
了。据说几日前的夜晚，你仅用两首曲子就令文心秀的才子们黯然失色，可惜我当时无缘一赏。”
昊淼转头望着夜空，不习惯他柔情专注的目光。
“昊淼，能为我奏一曲吗？”
心微颤，昊淼漠然：“我，今生不会为任何一个特定的人拉奏。”
古悲风伸手将昊淼的脸转过来，倾身对着他的唇吻了一下，温和道：“我会成为这唯一例外的一个。”
突如其来的一吻让昊淼呆了一下，随后他立刻推开这个男人，嫌恶地擦了擦唇。
“不许擦！”古悲风一把拉住昊淼的手，认真道，“其实你并不讨厌我不是吗？而且，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那是意外！”昊淼倏地站起来。实在不愿意想起那天自己所做丢脸的事。虽然是受了这个身体的影响，但不可否认，自己内
心其实渴望被爱，他在迷糊中，确切地感受到了古悲风传递出来的爱意，那种直接不加掩饰的火热气息和那如同对待宝贝般的
呵护之意，与当初那个混蛋对他赤裸的占有完全不一样。可是，那还不至于让他抛去过去的耻辱和性别的障碍。
“是不是意外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要的就是你。”古悲风将他拉过来，紧紧抱住，任由他挣扎也不放手。
又来了！这个连杀人都带笑的危险男人，似乎从来不在乎他的反抗。
“够了，古悲风。”昊淼不再挣扎，只是无奈道，“你我都是男人，要我接受你实在不太可能。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怎样，但至
少我开始珍惜现在的时光，所以，暂时，不要逼我。”
古悲风一顿，深深地望着昊淼的眼睛。那对碧湖般的眸子，此时隐隐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这与他从前见到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那时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寂寞的、隐忍的……如今，变了，变得有了温度和色彩。
古悲风笑了，不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我不逼你。我等你，一直等到你愿意为我拉琴为止。”
离开昊淼的房间，古悲风见到探查回来的狄夜。
“主子。”
“有什么发现？”
“昊淼公子在决赛递出的4支箭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
狄夜点头：“是的。昊淼公子要到达签上的目的地，一共有3条活路，每条路上的断箭数量和箭支上的标识都不一样。从昊淼公
子递出的3支一模一样的断箭来看，说明他不但没走错而且走的是最短的那条活路，但这条活路上一共应该有6支断箭……”
“原来如此，难怪圣王当时表情奇怪，原来他也看出昊淼有意隐瞒。不过……”古悲风疑惑道，“按他的性格，怎么会这么轻
易地放过昊淼呢？他应该也看出今天的骚动很可能与昊淼有关。”
狄夜道：“圣王并没有查出骚动的原因，对昊淼公子也不熟，未必会怀疑他。”
古悲风抬头望着夜空，淡淡道：“圣王，是我看不透的人。但至少我知道，他肯定对昊淼很有兴趣。昊淼的身份，隐藏着一个
很大的秘密……”
翌日，昊淼没有去皇宫参加“文心秀”的决赛，因为听说移玉和逐狂那两个小家伙要回来。他大概猜出这两小孩告诉了圣王不
少事，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遇到圣兽的事说出来。他最先以圣兽的身份将驯兽的方法交给了他们，但他们了解的并不完善。
听到管家的通报，昊淼移步来到中庭，只见逐狂移玉两小孩正在逗他们各自的契约兽，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他们和自己的小兽感
情增进了不少。
“啊，是昊淼公子。”移玉先发现了缓步而来的昊淼。
逐狂抬起头，“哼”了一声。
“好久不见。”昊淼走过来，两小孩没发现自己的契约兽做出了低头迎接的动作。
移玉有些腼腆，柔柔地道了声：“你好。”
看着这个少年，昊淼突然想起“发情”期间差点非礼了他，不由得有些尴尬。古悲风也就罢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染指实在有
点……
一边的逐狂可没什么好脾气，他一脸不悦：“你怎么在这里？”
昊淼没有回答，反而问：“你们刚从皇宫回来吗？”
“关你什么事？”
逐狂实在不太友好，昊淼越过他找了个石墩坐下，暗自思考着怎么套话。
“玉，我们去别的地方，别跟这个家伙罗嗦了。”
移玉脚步没动，偷偷看了看昊淼，犹豫道：“哥，别这样，昊淼公子是……客人。”
“客人？”逐狂火大，“移玉，你不要忘了这人对你有企图，上次要不是我出现，你早被他……”
“哥！”移玉“唰”地红了脸，抱着他的兔子不知所措。
昊淼自知理亏，沉默了半晌，开口道：“移玉，我确实应该跟你道歉，那天我……”
“没关系。”移玉羞涩地笑笑，低声道，“我不怪你，我……也很喜欢昊淼公子。”
昊淼一呆。难道这个世界断袖其实很普遍？
逐狂则一脸快要晕倒的样子：“移玉，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怎么能喜欢一个男人！”
移玉咬着下唇，没有回话。
看着他这个样子，逐狂把怒火转向昊淼：“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跟王叔暧昧不明也就算了，拜托你别把移玉也拉下水！”
昊淼无语，他能说什么呢？
“走！”逐狂强硬地拖起移玉。
“哥……”移玉一步一回头。
捂着额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昊淼想问的话也问不出来了。也对，他“发情”的时候确实没什么理智可言，做出的事情也够
离谱，这野兽的本能还让人困扰。
等等！变身成人的他或许不能跟这两小子交流，但如果是圣兽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44.真正的契约
月光如纱，柔和地披盖在这片大地上。
昊淼沐浴在这月光中，身心舒展。不多时，本来立于窗边的少年变成了一只银白色的小兽。现在只要借助月光，昊淼基本上能
在人兽之间自由转换了。
早打听了今晚古悲风会留在宫中过夜，他也就没有多少顾及，轻巧地跃过窗台，朝着逐狂和移玉休息的地方奔去。
这两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闹别扭，一个自顾自地吃点心，一个神色紧绷地练大字，谁也没说话。昊淼跃进去时，他们都没
注意。
这时，移玉停下笔，叹了一口气，不经意一抬头便看到站在窗台上的圣兽大人，一时张着嘴巴，不知如何反应。
“哥……”移玉语气颤颤，“它……是它……”
逐狂奇怪地转头望去，表情立刻也变得跟移玉一般，不过他马上惊跳起来：“圣兽！圣兽……”
依然是娇小的身躯，银色的棕毛，碧绿的眼眸，如同夜风中的精灵，那么美丽灵动。
话说当初逐狂二人虽然跟圣兽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所受的影响是巨大的。因为“它”的帮助，拥有了契约兽的他们一回到家中
就受到了关注，无缘继承西王名号的他们，第一次被重视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大哥兑现承诺，允许他们入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