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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 上——by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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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强很给面子,露出一口白牙:“成。”

俩人皮笑肉不笑地互相看了几眼,几个小时前的尴尬劲儿也就过去了。其实多大个事儿,不就是一招不慎扭打之中擦枪走火了么,男人之间,玩儿出火了是常事。尤其在监狱这种地方,两层高墙圈地,方圆几平方公里之内,全是老爷们儿,就连厨房养的那只打鸣鸡,传达室的两条狼狗,都忒么是公的。

每年春天的发情期,两条公狗白天互相扯脖子狂吠,晚上睡一窝贱兮兮地乱蹭,日子熬得也不容易的。

邵钧从警校混出来又进了监狱,也算见过些世面。他估摸着罗强也是那种人,好那一口。牢号里类似于两只公狗耐不住了钻一个被窝里蹭这种事儿,邵钧见多了。

罗强拿了一小盒膏药,隔门递给邵钧:“那地方,疼就贴个药,两天就好。”

邵钧冷哼了一声儿,默默地掏兜,掏出一瓶满满的正红花油……

罗强别看掐架时一时占了上风,把邵钧摁树坑里了,那晚躺床上,也没舒服了。

躺在被窝里,罗强把衣服解开,拿红花油揉了好一会儿,自己勉强扭过头去看,肩窝和后膀子愣是青了一大块,胳膊都抬不起来。

小样儿的三馒头,看着腰很软,那一腿劈得是真硬朗,一看就是平时没少跟沙袋较劲,挺要强的一小孩儿,罗强心想……

他家罗小三儿,也就跟这条子差不多年纪,个头都差不多,就是身材比小条子稍微壮实些,平时人前也嘻嘻哈哈、招猫逗狗的。

罗强现在一个人蹲大牢,身边熟悉的人不在了,肩膀上没有人靠着他了,他别扭,他失落,他真的不习惯。他喜欢跟三馒头打打闹闹,逗个乐,享受某种说不出来的妥帖和爽快感觉。他喜欢那滋味儿。

邵钧回去也没消停,事实上他在罗强面前还硬挺着特牛逼,走出监道就瘸了……

那天晚上邵钧脱裤子就脱了半天,一条腿不能弯,扎扎着,一跳一跳地跳进浴室。

他还不好意思让同事瞧见,洗澡贴在浴室的犄角旮旯,背身儿把屁股露给别人。

罗强格挡的那一下,是一掌砸在邵钧大腿根儿上,腹股沟那不软不硬的地方,肿了……

邵钧疼得咝咝的,在心里骂了一溜,拿凉水撩着洗。

洗完了躲在洗手间里鼓捣罗强给他的膏药,麝香虎骨消肿化瘀膏什么的,气味浓烈熏人。

那一掌幸亏没有砸得太正,这忒么要是砸在蛋上,蛋就爆了,蛋黄儿都给爷砸没了……邵钧气得,又对着镜子把罗家二大爷三大爷操了一遍。

他埋着头,叉着腿,那姿势跟青蛙似的,小心翼翼地给自己那地方糊了一大块虎骨膏。

然后前后照了照,很不满意,觉着自己都不帅了。

那么红润、饱满、坚挺、娇嫩的部位,本来人家是自成一套,有整有零,有前有后,现在旁边糊一块大号的白色膏药,能好看吗?

邵钧对着镜子瞟了几眼,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当时俩人摞在一块儿,他有生理反应。

罗强那坚硬粗壮尺寸异于常人的家伙事儿,硬生生极富存在感地顶着他大腿根儿,顶得他都有点儿疼,暴力的压迫和蹂躏感让他一下子就勃起了,一点儿没含糊。

现在再回想起来,邵钧觉着正常的,他对罗强没别的,他纯粹就是憋的,需要泻火。

能不憋吗?男人那地方太敏感,你三爷爷生龙活虎,正值旺盛的青春,你忒么拿个没有温度的木头搓板搓我,咱家小三爷它也会硬啊!更何况压在身上的是个大活人,还尼玛死沉死沉地压着我,乱揉搓……

邵钧知道自己有毛病,他一直都知道,他对男人有反应。

他从小到大,都是跟哥们儿玩,除了一两个有幸坐过他自行车后座的青梅竹马女同学,他就没有特别亲密的女朋友。

当然,楚珣沈博文那帮人,也整天跟哥们儿混,可是那感觉不一样,那帮人在一块儿聊女人,讲荤话,讨论和女人有关的各种淫荡话题,结伴逛夜店,泡妞儿。邵钧连妞儿都懒得泡,就没那种强烈亢奋的欲望。每回这帮人在夜店里坐成一圈,每人点一个妞儿抱着聊,妞儿坐邵钧大腿上甩奶,屁股晃荡得跟个泵似的,他都硬不起来。妞儿说这人有病,不举;他觉得是妞儿太傻逼,不耐看。

他喜欢看球,看漫画,打游戏,整宿整宿地不睡觉,后来又练跆拳道,玩儿枪,进了警校。他喜欢男孩子玩儿的东西,在警校里那把79式微冲就是他的妞儿,后来发觉,自己可能是喜欢男人的。

可惜了,他那俩发小,直得简直不能再直了,妞儿都换了好几代;从小穿开裆裤的年纪就认识了,撅小屁股拉出来的撅子都是直的。

沈大少长得不够帅,楚二少人挺俊但是身板不够厚,怎么看都觉得差了点儿意思……邵钧小时候其实没少看。

半大男孩,青春发育期十七八岁,都特别猛,每天晚上睡觉恨不得都要溜一趟。邵钧在家的小房间里,四面墙贴满了他喜欢的球星海报。那个年代的球星里边儿,他最崇拜巴蒂斯图塔、坎通纳,觉得那些人才是纯爷们的范儿。那时候夜里胀得憋不住,他对着墙上怒吼狂奔的巴蒂想像着、喘着粗气,就能快速地射出来……

巴蒂那张海报挂了好多年,考上大学以后被他装进行李,在他警校宿舍的床铺边儿上,又挂了整整四年,毕业时候那张画都褪色了,五官模糊,都没舍得扔掉。

邵钧的四年大学青春,饱满激荡的一腔热血,都在夜深人静时候交待给了那张海报……

邵钧也没有交往得特别深的男朋友。要说一点儿都没有过,那是撒谎,可是没有特喜欢的,没一个能维持超过四个月,腻歪了,也就散了。

那些朋友在他心目中,还没有那张用了很多年的海报感情更深厚。

当然,他感情最深厚的是他妈妈,他妈走了,他就再没有跟谁情深意厚过。

那个深秋,清河监狱是温暖的,牢号里通了暖气,窗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大伙都开始添被褥,加衣服。像罗强这种,腿上受过伤,有刀口,特别怕阴冷,囚服里都加了毛衣、绒裤。

同牢有两个狱友,家里农村的,生活比较困难,没人给送这送那,穿的是罗强给的毛衣绒裤。

刺猬现在每天刮脸,不用自己那个嗡嗡呜呜瘸驴转磨似的小破剃须刀,都蹭他强哥的高级3D旋转剃须刀和进口按摩剃须膏。

胡岩以前自己有一套东西,现在也开始用罗强的,润肤霜、须后水什么的。他是想把自己弄得跟罗强闻起来一个味儿。他就喜欢罗老二身上那个味儿。闻不着真人,他每天躺被窝里闻自己。

罗强是不在乎这些小节,谁爱拿他的东西用,他就让人用。

这么些年做大哥做惯了的人,确实有那种天生做大哥的范儿。他名下的饭馆、夜店,都是交给手下信得过的弟兄们经营,这方面他不小气,不含糊。

再者说,罗强即便是虎落平阳,暂时落魄坐牢,毕竟树大根深,外边儿有兄弟,三天两头有人往清河送东西,有人往他的购物卡里打钱。

犯人们每人都有这么一张储钱卡,每月做工挣的工钱和家里给的零花钱,都存在卡上。自从清河监狱里开了那家“物美超市”,这钱可有地方花了。

七班牢号几乎每个周日都跟过年似的,罗强拿自己的卡到超市里买吃的,买两大兜子。他走在中间,刺猬和顺子一人拎一兜子跟随左右,从走廊里昂首阔步牛气哄哄地走过。别的班崽子们看了,可眼馋了,说七班大铺最阔气,不抠唆,七班崽子们每个人都有好烟抽,有零食吃。

别的班都抽白沙,就他们班从上到下扫地的刷马桶的小崽子都抽中南海!

别的班的班头瞧见,可脸绿了。罗老二你妈的才来清河半年,你已经把清河监狱牢头狱霸大铺的范儿生生往上拔到一个新境界,你让别人还怎么混?!

有一天晚上,大伙吃完晚饭,回宿舍放好饭盆,按老规矩,排队进小礼堂,看电视。

小礼堂就在食堂隔壁,门口并排挂着两块白色写字板。

其中一个小白板是本周食堂菜谱,那上面的内容,每个人都能背下来,早饭是馒头米粥配小咸菜,午饭是馒头配冬瓜丸子或者肉烧萝卜,晚饭是米饭配土豆牛肉、海带白菜或者萝卜排骨,翻来覆去永远就是这几样。

另一块小白板,以前是写思想汇报,喊政治口号,最近据说是队里某个教官出的主意,人性化管理,改成生日祝福了。

有一个人瞄了一眼小白板,“呦”了一声,一排人陆陆续续抬头看,然后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

“老大,生日快乐!!!”七班谁喊了一声。

“强哥,今儿是你过生日?!”刺猬喳喳呼呼的。

“大哥,怎么也没告诉咱们,你生日?”胡岩也说。

罗强自己都诧异着,盯着写字板看了一会才缓过味儿来,那上边用彩色笔写着,【生日寄语:祝福3709号罗强生日快乐,工作愉快,劳动满分,打球三双!】

那天晚上回到牢号,罗强瞅见自己床铺上有一个信封。

他打开,是一张生日卡,落款是“邵警官”。

罗强只扫了一眼,都没仔细读,迅速四下张望一圈儿,若无其事地窜上他的上铺,舒舒服服地枕着被子,再把卡片打开……

生日卡上的祝福语就是简简单单几句话,男人之间的风格,两句半正经的,再来半句不太正经带点儿颜色的。

就那么两句话,罗强愣是看了二十分钟,眼睛盯着卡片上的字发呆,忽然觉着这条子挺可爱,挺招人的……

直到隔壁床刺猬搭了一句:“邵警官就是人好,心细,邵警官最爱咱们了!”

罗强斜眼扫了一眼那家伙,心想,三馒头爱谁?他还能爱你们几个?

刺猬四仰八叉躺床上,自言自语:“这个月强哥你收小卡片,下月我生日,下月就是我收小卡片了。”

罗强心里一动,问:“他给你送过?写的啥?”

刺猬伸手翻了翻,从床头一堆东西最底下找到了卡片:“喏,去年邵三爷给我的!”

罗强:“……”

刺猬屁颠屁颠地递过来,没注意到他家老大那脸色,唰一下就垮下来了……

罗强咬着嘴唇看刺猬收的那张生日卡,不吭气儿了,眼底明显流露出一丝失望。

别说落款一样,就连写的那几句话都差不多,三馒头你小子专门买了一本教写祝福语的书吗?你丫那点儿小才情都他妈从书上抄的吧!

20、年夜饭

那晚,邵三爷还是如大伙所料,按时驾到七班牢号,手里提着两只饭盒。

罗强打开饭盒,浓郁热辣喷香的味道扑了满脸。

“刚买的,热的,赶紧吃。”

邵钧歪戴着警帽,在屋里晃悠,指指点点,这个褥子没掖好,那个饭盆没刷干净挂着米粒儿呢,还有那个谁的球鞋放地雷呢,臭死了这屋还能住人吗?!

邵钧也是刚从城里回来,说,双井那边儿开了一家“双流老妈兔头”,老板是成都人,正宗的,特好吃,他吃完了觉着好,猜到罗强肯定喜欢吃,就顺便买了四个。那家饭馆隔壁还有一家“久久丫”,于是又买了两斤辣鸭脖。

罗强盘腿坐在他的床上,两条腿上摊着饭盒,低头哼了一句:“以后每天都有啊?”

邵钧不屑地说:“美得你,你还每天都过生日?”

邵钧又跟顺子说:“下回你生日,我也去那家店给你买兔头。”

刺猬赶紧说:“三爷,我爱吃溜肝尖,还有焦溜丸子!……西四那家砂锅居的,正宗老北京菜!”

邵钧说:“你这个月挣不到两百工分,我就不给你买焦溜丸子了,你看着办!”

就为了自己生日这顿焦溜丸子,刺猬从床上蹦起来,又立正又敬礼的,跟邵警官保证劳动课一定好好表现。

罗强算是领教到了,邵三爷这一招邀买人心,做得真叫漂亮,没得挑礼儿。小礼堂门口那块小白板,从政治学习改成生日祝福,八成也是三馒头的蔫儿主意。

邵钧对五六七八班的每一个犯人都很好,都很能聊,也看不出有什么偏心。

罗强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人还是岁数大了,孤独着,寂寞着,心理难免脆弱,想要有人惦记他,想要看见有人对他好。

想要知道自己在有些人心里,份量不一样。

罗强觉着他以前不这样儿的,以前不在乎任何人,现在老了,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可以挥霍,心眼儿就变小了。

天越来越冷,落掉叶子的槐树用青涩的枝桠拥抱天空,黄土操场冻得硬硬的。

罗强睡觉的铺位正好紧挨窗口,又是上铺,视野很好。

他以前睡觉最讨厌亮光,有个光线和动静吵到他,他能掀床抄鞋底。后来不知道咋的,从某一天开始,他开始拉开窗帘睡觉,让冬日的阳光早早地盛满一室,全然无视一屋人敢怒不敢言的怨愤目光……

从他躺的那个位置角度,头枕在胳膊上,正好能看到从办公楼通向监舍楼的一条林荫小径,还有大半个操场。

每天早上六点多钟,邵钧歪歪地戴着警帽儿,小跑着从办公楼出来,一路跑还一路匆匆忙忙抓腰带,往上提裤子,一看就是小时候家长没管好,惯的,养成了公共场合抓裤腰的臭毛病。

晚间吹熄灯哨之前,邵钧怀里揣着几袋熬夜用的零食、闲书、游戏机,溜溜达达地,再一次走过来。这人路过操场的单杠架子,每次都会搁下东西,脱掉制服外套,用力搓搓手心,然后飞身抓住单杠……

罗强远远地瞄着,一开始是帮邵钧数数儿,看这人今天做多少个引体。

后来就不是数邵钧做了多少引体,而是数这人身上有几块小腹肌,几块小腰肌,眼神描摹着邵钧微弓着背、臀部拱着缓缓向上发力挺身时,腰部和大腿的线条……

有时候三馒头心情好,体力充沛,当晚肉吃多了,会跑两圈儿出出汗,嘴里呼出一溜白气。

跑步的时候屁股很翘,特好看。

罗强看着这人一直跑出窗户沿儿,跳出视线之外。他的脑袋下意识地移动,再移,追逐着人影儿,冷不防胳膊肘底下一空,几乎头朝下掉下去……

那年的农历新年特别早,在一月底。

监狱里过新年,工厂放假,开联欢会,发新被褥,还给改善伙食,犯人们可高兴了,希望每天都像过年一样。

邵三爷那天一大早进到监道,抬头一看值勤小白板,就愣住了。

“一帮兔崽子……”

邵钧笑骂。

小白板被人涂了鸦,有人拿粉笔写了几行粗粗的彪悍的大字:【邵警官,年三十我们要吃饺子!要猪肉大葱馅的,没肉的饺子我们不吃!!!】

旁边儿几个班的牢号里爆发出起哄的笑声,邵钧循着笑声看过去,猜都猜得出这几个字是哪个王八蛋写上去的。

谁有这么大胆儿跟管教的提要求?

还能有谁?就是内谁,内谁谁!

管教的其实早就有准备。北方人过年,一定要吃饺子,没有饺子,那都不叫过年。

那天下午,雪后薄薄的阳光斜照进大食堂,全一大队的犯人坐在食堂里,集体包饺子,可欢乐了。

每个班的人扎一堆,围一个桌,自己和面,自己调馅儿,自己包,能包出啥就吃啥。

都是一群老爷们儿,这时候就显出会做饭的和不会做饭的区别。这个岁数的北方男人大多在家里不干活儿,都是老妈或者媳妇做饭,所以很多人只会吃饺子,根本不会包饺子。

刺猬就不会包,饺子捏出来不方不圆的,跟个畸形烧卖似的,还是开口的。

胡岩也不会包,捏固来捏固去,下锅就散成片儿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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