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花落为谁顾，落红无情流水意。这两个人简直比两只不停在脑袋上乱飞的蚊子还烦。萧凡真想一掌拍死一个，世界就清净
了。没办法，只能跟一样苦着脸坐在一边的车夫谈山海经去。
坐了半天，两个闷骚的家伙终于发现日头已西，准备下山了。萧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解脱了。累了一上午，总算景致极
佳，也算不枉此行。不过身体真的累了，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体力下山去。
下山和上山一样，也是司马瑾和车夫打头阵，萧凡在中间，司马昱殿后。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萧凡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手
上和脚上的肌肉也有些不听指挥似的。
到了崎岖不平异常艰险的那段，萧凡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注意脚下。走着走着，萧凡突然觉得脚下一松，原来是
石头经不起来回踩踏，原本就不稳的根基终于塌了。
悲催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心里刚想着千万别一脚踩空，看吧，这下果然踩空了。萧凡只能对天大大翻了一个白眼，从内
心深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叫一声，“啊，救命”，就这么顺势滚下去了。萧少爷不是没想过自救。只是混沌的大脑已经失
去指挥身体的功能了。
第14章
当日，司马瑾看着萧凡和司马昱滚下山坡，想伸手为时已晚，心急如焚只能迅速下山。在附近找了一个当地猎户，幸亏这里不
是深山豺狼虎豹等猛兽不多，有也只是些小型的山猫、狍子之类的动物，且以食草类居多。司马瑾顿时稍稍放了些心。但因忧
虑两人的安危，即刻给了猎户一大笔银两，让他天一亮就带着车夫进山找人。沿途留下标记，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回中途几人停
靠的驿站，找了个驻站的大夫，又带了一小队驿站伙夫，休息了一晚，起了个大早，马不停蹄地就赶了回来。
司马瑾只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故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大致情况，并承诺如两人能够平安获救必有重赏。
司马瑾倒不是很担心司马昱的情况，想来这个弟弟从小就习武身体强健，且驻守边疆三年刚回来，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萧凡
就不清楚了，他本来身体就弱，这么一折腾不要一命呜呼才好。想到这里司马瑾打了个寒噤，连忙甩甩头，把不好的想法驱逐
出脑内。
由此可以看出，司马瑾大亲王是个有同性没人性的人。且不说一个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就说他跟那两人交往的时间
长短也是天壤之别。谁说古代人都是兄弟如手足，爱人如衣服的观念来着？看看，这不就是个死没良心的嘛。
不对，要是上面那段成立的话，也就是说在司马瑾心里，司马昱是兄弟这个毫无疑问，那爱人就是……
这下事情大条了。萧少爷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恶俗的三角恋圈子里。要是萧凡现在知道的话，一定会抱着头蹲到墙角里面
壁思过，看看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天上那个，要被这么玩。可惜，现在萧凡满心里都是司马昱的伤势。
话说司马瑾带着人在山谷里不眠不休地找了整整两天，找得连经常在山里打猎的猎户都直呼受不了。司马瑾虽救人心切，但看
到这种情况也深谙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让大家轮番休息了一阵。
时值下午，驿站里的大夫本就缺乏运动，经过这么一大折腾登时坐在树下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起来了。
司马瑾无奈，正准备吩咐在这里扎营，明天再找。就听见猎户说看到了一股青烟从那个山头冒出，想必是有人在烧火，众人一
听立马回报。司马瑾一下子跳了起来，不由分说，带着还能走动的人和猎户就往烟的方向赶去。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萧凡，司马瑾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看到完好无缺的萧凡站在眼前的情景。也顾不得周围这么多双眼睛
看着，司马瑾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抱住萧凡。感谢上苍，他没事！
萧凡被抱懵了。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司马瑾拥抱的意义，就拉着他来看昏迷不醒的司马昱。司马瑾赶紧找人到刚才暂歇的地方，
请大夫过来。
大夫见伤患貌似颇重也怕耽误性命，毫不犹豫上前搭脉。一顿饭工夫后，大夫摇了摇头。萧凡见状急了，忙问怎么样。
“这位公子，气血两亏，创口虽经细心保护，只要再经上药、调养应无大碍。但失血过多，加之心血郁结恐有性命之忧。”
“大夫，你一定要救他。”
大夫摇摇头，“老夫才疏学浅，实属无能为力，各位还是另聘高明吧。”
“莫急，我们将小昱护送回京城，我请太医院的太医们前来会诊，相信定能治愈的。”司马瑾轻拍萧凡的背脊，温柔地说道。
来之前想象了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司马昱如今会命悬一线。司马瑾也感到事态紧急，为了不耽误最佳的救人时机立刻命驿
站大夫为司马昱重新上药包扎，固定好骨折的地方，安排专人抬上他赶路回程。
回到平安王府，老王爷看到自己儿子生龙活虎地出门，生死不明地回来，只觉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头，随即便喷出一大口鲜血
，众人见状都慌了手脚。
老王爷强撑一口气，甩了萧凡两个耳光，“克星啊，天要亡我平安王府，你给本王滚，把本王的昱儿还回来……”说完就昏过
去了。
萧凡两边脸颊火辣辣地疼，没有反驳，毕竟司马昱搞成这个样子，自己确实是有责任的。从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要命的救自己。
脑子里不断闪烁着司马昱恩断义绝的表情和奋不顾身的身影。萧少爷脑子里很乱。除了担心司马昱的安危还有深深地自责。刚
才那两个耳光是故意挨的，他知道这里除了老王爷没有人会责怪他，至少没人敢当面责怪他。两个耳光对萧凡来说实在是轻的
，毕竟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司马昱一定更难受。
随行而来的司马瑾看到萧凡沉默不语的消沉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想带萧凡回自己王府里暂避，却被拒绝了。萧凡表示想在这
里陪着司马昱，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司马瑾拗不过，只能随他去了。
不多时，太医团来了，分别替司马昱请了脉，太医们的表情都十分严肃，诊断的结果和驿站大夫的差不多，但治疗的方案少许
有些差别。据太医们说，司马小王爷的伤势其实已经并无大碍了。这得多亏萧凡处理得当，在没药没医的情况下能做出这种处
理将伤害减到了最小。而且萧凡包扎的手法和部位都非常专业，不仅非常有利于止血和伤口愈合，还降低了伤口感染的风险。
这样的伤口处理让太医们纷纷点头称道。
问题在于司马昱本人。
太医们用金针护住其心脉，然后开了补血调气的方子让他服下。
司马昱不愧是练家子，生命力极强，恢复力也比常人强。气血两亏的情况只要在日常饮食中略微增加一些红参、高丽参、党参
、黄芪、太子参、何首乌等药材分量自然可以补回来。最重要的是形成司马小王爷气血两亏的原因。原本受伤后血亏是常有的
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可连气都亏就不太正常了。尤其是像司马昱这种惯于习武的人，气亏更是显得不寻常，何况还心血郁
结。
太医们询问了下人小王爷近日的饮食起居，众人都表示小王爷素日生活正常，没看出有什么很重的心事，回来以后王府也没有
发生让小王爷大喜大悲的事。会诊结果还是没有找出造成司马昱病因的根本所在。只能认为司马昱本人并不想醒过来。
众人束手无策，只能如实回报给老王爷。武将毕竟是武将，老王爷虽急火攻心，吐了血，可平时身体健康状况良好，醒来后太
医开了凝神安心的方子服下一时也无大碍。
老王爷听说司马昱性命一时无忧，只是昏迷不醒，暂时放下心来。
整个平安王府都沉浸在一种肃潇的气氛中。
第15章
萧凡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司马昱回来后就被安排到汀水榭的上房里，终日身边一堆人服侍。汀水榭人人神经都紧
绷着。萧凡被命令不允许接近汀水榭一步，只能每天在耀卿斋里干等着晓月给自己带消息来。
一个星期过去了，晓月带来的消息每天都差不多，伤势有所好转，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可就是醒不来，只能靠底下的人每天掰
开嘴喂药汁和一些流质的食物。
萧凡心知在不能打点滴和注射的古代，长期昏迷迟早会拖垮身体的。现在还能靠人参、首乌吊着，长此以往毕竟不是办法。对
于司马昱昏迷的原因，萧凡多少心里也有些数。
这天晓月惯例地过来给萧凡送消息，顺便叮嘱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晓月姐姐，你让我见见小王爷吧。”
晓月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凡，你知老王爷今次是下了狠命了，如我能做，我必助你进去，可……”
萧凡不想勉强晓月，但实在太担心司马昱了，无论如何都想去看看他，哪怕看一眼也好。
“晓月姐姐，我求你了。”
晓月见萧凡苦苦哀求，便动了恻隐之心。萧凡提的要求实属自己能力范围之外，思忖着如何是好。
“如此吧，你试找刘管家央求，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萧凡听到立刻问了刘管家所在，飞奔出去了。
刘管家见了萧凡，早料到他的来意。只顾把他凉在一边做自己手边的活。萧少爷难得的耐心等着，自己有求于人在先，等不得
也得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刘管家忙完手中的活计，看到萧凡还是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等着，便说，“你跟我来。”
萧凡以为他要带自己去见司马昱，兴奋地立马站起来，跟着刘管家就走了。谁知刘管家将他带到自己房内，倒了杯茶，示意他
坐下。
“小王爷与你之事我素来是知道的”，刘管家开门见山地说，“谢家独子季之，天赋异禀，学贯古今，三岁能识字读书，五岁
能作诗，七岁能作赋，幼年便是名满京城的少年文人。各地仰慕者纷至沓来，谢家皆应对得体，不与其中任何一人亲近也不与
任何人结怨。小王爷也是仰慕者之一，我早已知晓。至于此后，小王爷因钦慕谢季之的才华及人品，心生爱怜之情，虽实非我
所愿，但也是默默支持的。”
萧凡不明白刘管家提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陈年往事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这精明的管家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人畜无害。
刘管家端起杯子喝了茶，再观察了一下萧凡的表情，继续说。
“王妃早逝，临终前将小王爷托付给王爷，要求王爷尽心将小王爷培养成国之栋梁。因此王爷对小王爷寄予了厚望，从小就严
加管教。小王爷也不负期望，勤学武艺、苦读兵书、师从大儒、学富五车。未及弱冠便征战沙场，退敌千里。可谓是少年英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你这样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美人。”
萧凡想反驳，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刘管家眼中流露出沉浸在美好回忆里的神色，让萧凡不由得想要听下去。听着刘管家的描述
，更加认识了司马昱不为人知的另一部分，让萧凡既好奇又嫉妒。
“小王爷对你是一见倾心的。从未对任何事物如此执着的小王爷，尽然能为你魂不守舍，让我百般称奇。可知，过去的小王爷
，如戏班牵线木偶一般，只顾继承王妃的遗志及王爷的教导，温文有余而灵气不足。我等旁观者只得连声哀叹。自从对你产生
思慕之情后，小王爷判若两人。让看着小王爷长大的我倍感欣慰。”
萧少爷那个妒火中烧啊，尽管心里知道那个时候自己还没被雷劈过来了，根本无可奈何，可还是不是滋味。就像吃了老妈给的
酸橘子，还不能抱怨的感觉。相当之不爽。萧大少爷不是个能吃亏的人，也不是个会把想法都烂在肚子里的人，这些气受了，
以后必然是回报给司马昱的。
“欣慰只是我一家之言，老王爷并不这么想。聪明如你一定能猜到，谢家的惨案是老王爷一手策划的。令尊因受不了打击一月
之内就去了，令堂也在老王爷的安排下改嫁他乡。原本，我以为孱弱如你者必熬不过那艰苦的牢狱之灾。却没想到在街市上撞
见前来讨生活的你。当时，我心内只存冥冥中天注定一想。思忖良久，为了小王爷，我装作素昧平生，不拆穿你隐姓埋名的谎
言，将你招入府内做工。可经我多方观察，你竟与我过去相识迥然不同。不知在牢狱中是否发生特别之事？”
萧凡想冷笑，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先是挨打，再坐了一年牢，出来以后走投无路跑来当家丁，受尽欺负，好不容易苦尽甘来
了吧还要被冤枉偷东西。要不是萧凡自豪的神经犹如吊金门大桥的钢索那么粗，早就自杀死了干净了。谢子卿那一介文弱书生
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和折磨。
萧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管家。说实话他必然不信，搞不好还会觉得自己疯了。但看看刘管家认真的眼神，想到要不是刘管家
，估计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司马昱，说不定早就饿死街头了。
“刘管家，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明，这件事情很复杂，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我只能说，不管你信不信，你眼前看到
的是谢子卿本人的身体没错，但我不是谢子卿，萧凡才是我的真名。还有就是我没有害小王爷的意思。正相反，我跟你一样关
心他。”
说完萧凡笔直地看着刘管家的眼睛。对视了良久，刘管家替萧凡把冷掉的茶水换了，递给他。
萧凡接过一口气喝光。
“品茶者，一口为品，二口为饮，三口则为解渴也。你这么喝法实则暴敛天物啊。”
萧凡笑了。放下茶杯。
“刘管家，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
“老王爷命人对汀水榭附近加强守夜，小王爷身边也必须日夜不断有人守护。我需要些时日调派人手，明日戌时过，你再来此
处找我。”
萧凡深深对刘管家鞠了个躬，道了谢离开了。
第16章
是夜，萧凡来找刘管家，发现刘管家已经在房里等着了。看见萧凡进来，刘管家便走了出去。萧凡会意，默默跟了出去。
来到汀水榭，看到晓月在门口守着。对他们俩点了点头，就打开大厅的门，放两人进入。
这里在偷窃事件的时候来过好几次了，萧凡熟门熟路地跟到司马昱的房间。刘管家推门进入，提醒萧凡只有天亮之前必须出来
，就带上们走了。
萧凡站到司马昱床边，多日未见，他清瘦了不少。伸手抚上司马昱的脸颊，萧凡一阵心酸。
“你不是喜欢谢子卿吗？怎么现在人站在你身边，你却一直闭着眼睛？”
司马昱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如此的熟悉。是季之的家。季之曾经邀请自己去过好多次，他们在那里吟诗作对，言谈甚欢。季之博学，出口即成
章，引经皆据典，跟季之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故事。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自己应征率兵驻守边疆。这一去少则三五载，多则数十年。司马昱不舍，谢子卿不愿。两人在谢
子卿的房间里话别，临走时司马昱留下深深的一吻，答应一定不会忘记这份情谊，嘱咐谢子卿等着自己回来。
时光荏苒。三年后物是人非。再次回到谢家，哪里还有季之的踪影。司马昱不死心，他认为季之一定是因为自己一走三年生气
了，所以躲在什么地方故意刁难自己。所以，他开始一间房一间房地找。
来到正厅，闻到经常从季之身上传来的栀子花香，香气有些淡薄，想必不久前季之一定在这儿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