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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授 第三卷——by半分堂主人【有上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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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授 第一卷 朝欢夕醉——半分堂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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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授 第二卷 银城无忧——半分堂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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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琼楼玉宇

上部

第五十三章

沐夕醉从宫里回来时,满脸的忧心忡忡。

成婚以后,按着常例每隔数十日便进宫向秋贵妃请安。

宁无忧的事情她并不清楚,这桩皇室丑闻对外的说辞是宁无忧遇到刺客,受惊吓得了病。

沐夕醉远嫁嗣凝,这宫中最与她亲近的便是宁无忧了,沐夕醉重感情,趁着入宫请安的机会总是会去看望宁无忧。

几个月过去了,尽管国主宁以期下令御医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宁无忧,但这是心病,不是吃药就能吃好的,宁无忧的状况丝毫未见好转,每日里痴痴傻傻的,她消瘦的厉害,一双美丽的大眼已经丝毫不见从前的动人灵气,目光总是空洞洞的,沐夕醉每回被她这样看着,总觉得有些糁人,可又觉得她实在可怜。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宁无忧她,明明是一个那么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为何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沐夕醉想不通,第一次看过宁无忧回来,她便这样与宁无争说,宁无争心情郁躁,沐夕醉无心之言无异于火浇油。

当下宁无争就铁青着脸道:“此事不要再提!”

沐夕醉以为宁无争痛惜宁无忧,所以不愿意多听这样的伤心事,渐渐的也就不再多提了。

屈指算来,沐夕醉嫁到嗣凝半年都不到,可她渐渐感觉到,在嗣凝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且不说嗣凝的种种苛严规矩、秋贵妃对她的冷言冷语,便是她倾心恋慕的丈夫宁无争,似乎对她也不是很好。

表面上看,宁无争温柔体贴,平日也不干涉管束沐夕醉,对沐夕醉更是有求必应,身为皇子却不风流,除了沐夕醉这个正妃外连个侍妾也没有,外人怎么看,都觉得沐夕醉能嫁给这样一个完美夫君,真是幸运到了极点。

可沐夕醉有时候觉得,宁无争其实对她很冷淡。对她的温柔体贴,就好像只是出于责任或者某些目的,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宠她爱她。宁无争从来不管她做什么,也不让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高兴或者烦恼,厌恶或者喜欢,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告诉沐夕醉,夫妻数个月,便连句交心的话也不曾说过。这样的婚姻,勉强可以说是相敬如宾,但实在不能称之为美满。

也或许说,其实宁无争从头至尾,就不曾对沐夕醉用心过,只是沐夕醉一厢情愿的迷恋宁无争罢了。

沐夕醉看似天真,但她也并不是真的傻,在皇室出生卑微的公主,她其实也善于体察人心,只是一时被过于美好的景象迷惑了双眼。而现在她如愿以偿嫁给了宁无争,因为愿望实现了,所以渐渐从这个美梦中清醒过来,看见了自己不愿意看见的东西。

可即使看见了,心里面却还是不愿意承认的。

这是人之常情,沐夕醉虽然嫁了人,但其实也不过还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她的人生还很长,如果让她现在就承认自己远离故国、满心欢喜嫁给的丈夫其实并不爱她,那让她情何以堪?

她只能一厢情愿的想到,也许相处的时日久了,终有一天宁无争会真正爱上她。

而眼下,这些暂且可以放至一边,她更心心念念、牵怀挂忧的是她的皇兄沐敛华。

沐敛华应邀远赴散璋,却在中途忽然失踪,这消息还是沐夕醉在宫里无意间听见两个宫人悄悄谈论才知晓,当下大惊失色匆匆回府,

侍女见沐夕醉回府,迎上来行礼,不等她问安,沐夕醉已着急的开口问道:“可见到殿下?”

侍女愣了愣,答道:“殿下方才好像去了书房。”

沐夕醉随手解开出门时穿的披风丢给侍女,吩咐不必跟随,自己便提着裙摆急急往书房的方向奔去。

绕过枫林,书房近在眼前,门窗紧闭,里面不似有人的样子,沐夕醉心中疑惑,走近书房,尚未靠近,便听见内里传来宁无争一声怒斥。

只听宁无争骂道:“没用的东西!”

沐夕醉心中一惊,宁无争素来内敛,便是心中不快也不会轻易表露,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宁无争发这么大的火。

不由的心中有些惊惧,下意识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书房门边。

只听见宁无争道:“亏你跟随我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还要我教你么?宁无敛在嗣凝境内失踪,我的计划全乱了套。”

听到这句话,沐夕醉心神一凛,原来正是与沐敛华有关,可宁无争说的计划又是什么?

沐夕醉忽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宁无争有野心,她是一直知道的,沐敛华忽然变成了嗣凝太子,无疑成了宁无争登上御座的障碍,沐夕醉一直在回避这件事,她甚至还心存幻想,觉得反正沐敛华也不是很喜欢争权夺位,也许哪一天会主动让位给宁无争,到时候宁无争登上嗣凝国主之位,封沐敛华为王爷,划一块富饶之地做封地,岂非皆大欢喜。

但这时候她却想到,难道宁无争为了夺位,竟要对皇兄下手么?或者说沐敛华的失踪,正与宁无争有关?

想到这里,沐夕醉心里一阵阵的绞痛,也不知是为了沐敛华难过,还是该为宁无争寒心。

其实沐夕醉所想已与事实相差不远,不但是宁无争容不下沐敛华,便连嗣凝的许多大臣也容不下沐敛华。这些人当初极力反对宁以期立沐敛华为太子未果,这时便一个劲的支持让沐敛华去散璋,其实也是存了中途制造些意外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太子消失的念头。而在边境处,正是最好下手之处。

这时又听见书房里另一道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属下知罪。”

宁无争并未继续责骂下去,书房里消了声音,沐夕醉侧耳凝神听了好一会,隐约听到些轻微的脚步声,好似宁无争在来回走动,过了一会才又听见他开口。这回语气平缓了许多。

宁无争道:“你把当日的情形详细道来。”

那声音沙哑之人道:“是。当日属下奉殿下之命,带人悄悄跟随太子一行,又分了一拨人潜入散璋,预备过了边境之后动手。将至边境时,经过一处密林,忽然杀出一队人马,约莫有近百人,这批人虽然刻意乔装改扮成流寇,但属下仍然识出乃是豫旅营的人马。”

宁无争沉吟道:“豫旅营……想来是与宁无殊有干系。这蠢材莫不是又想一箭双雕除去沐敛华再嫁祸于我罢。”

那人道:“殿下英明,事后属下在现场发现有人故意落下殿下的徽记令牌,想来是要嫁祸,属下已命人仔细翻检,全部销毁。”

宁无争又道:“继续说。”

那人道:“豫旅营的人马与太子随行护卫打了约小半个时辰,这批护卫是国主在羽林军里亲调的精锐兵士,虽然人数不及豫旅营派来的人马,但却组织有序,打的他们节节败退。正在这时,忽然又来了一批人,这批人一律黑衣蒙面,不过二十来人人,但各个都是高手,一入战场便开杀,也不分是哪系人马,遇见一律砍杀,下手十分狠辣。不过片刻,场中已死伤了几十人。”

宁无争问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那人答道:“这批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信物,但据属下观察,这些人手持兵刃,似乎是玉钢锻造,兵刃相交时声音比寻常要清脆一些,属下大胆猜测,这批人很可能来自散璋。”

宁无争冷笑一声:“散璋也有人想杀宁无敛么?这倒真有意思。宁无敛的性子,不会看着下属白白送死,这时定然要露面了罢。”

那人道:“殿下料事如神,那些黑衣人杀到马车边时,太子突然从马车里向外刺了一剑,当场击毙一名敌人,接着便跳下马车和护卫一同与这些人战做一团。只是看太子身手,虽然招式精妙,但并无什么内力,比常人固然强些,但那些黑衣人合力围攻,太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略顿了顿,那人接着说道:“眼看场中局势对太子这方越来越不利时,不知从哪里又来了一些人,这些人也是黑衣蒙面,属下本以为与前一批人是一路的,谁知这些人一出现,就杀向前一批人马,两队黑衣人互相厮杀,分不出派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太子趁着这个功夫,就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往密林深处且战且退。但不知怎么的,林中忽然起了大雾,属下唯恐有异,不敢轻举妄动,等雾散去时,便看见两队黑衣人均不见身影,便连尸体也没了。地上只留下伤亡的羽林军护卫和豫旅营士兵。属下派人往林中追查,无功而返,只得匆匆消除了豫旅营留下妄想栽赃殿下的痕迹,赶回来向殿下请罪。”

宁无争“嗯”了一声,半晌没有说话。

这时书房里传来第三人的声音,那人道:“如此看来,这桩事也实在怪不得吕护卫。”

沐夕醉略惊了惊,想不到书房里还有一人,听声音识得,应是宁无争的手下舒均。

只听舒均道:“想不到太子此行,除了殿下派去的人马,竟还引来三拨不同势力,其中还有散璋人,这倒有些蹊跷,不知是何目的?”

宁无争沉默片刻,冷冷道:“这些人不论哪方势力,无非都是利益所趋。散璋的事情我们无需多加理会,眼下既然木已成舟,我想要确定的,是宁无敛这个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嗣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不确定,便是隐患。”

听到这里,沐夕醉再也按捺不住,她满心的惊痛,忍不住倒退几步。动静稍大,立刻惊起了书房里的三人,那姓吕的护卫先前因为心中惶恐,不曾留意外面,这时第一个察觉,喝道:“什么人?”

书房大门猛然打开,宁无争看见沐夕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第五十四章

嗣凝太子宁无敛失踪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太子入主东宫不久便发生意外,于嗣凝而言无疑是件颇不祥的事情。虽然是受到散璋国主的邀请,在赴散璋的途中发生意外,但因为护送的队伍尚未进入散璋境内,这件事便追究不到散璋头上。宁以期惊怒之际,下令严查此事,勿必要找回太子。但说来也奇怪,随行之人俱已获难,尸首一具不差的都找到了,可唯独太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连丝毫的痕迹也不曾留下,简直如在这世上突然消失了一般似的,叫人疑惑不解。

面对国主之怒,嗣凝众臣只能低声敛息小心应对,一个个的表情既惶恐又苦恼,可却不乏有人心底里暗暗窃喜。除去宁无争一派不算,便是别的大臣,说到底总归是不太情愿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嗣凝太子,当初那些个上奏极力反对的,乃至要在殿前死谏,虽然被宁以期一时压制,可如今这结果,可算是称了他们心意。

太子失踪了便失踪吧,永远找不回那就最好不过,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先后被贬被囚,也只有三皇子这正统嗣凝皇室血脉的皇子可以继承大业了。

存了这样的心思,众臣办起事来便不免有些阳奉阴违,纵使宁以期如何下令严查,可找不着就是找不着。

“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这样的话一喊,宁以期虽是国主,但到底也不能真就来个办事不利诛你九族,最后至多也就是责骂几句,罚些俸禄。

如此过了近一个月,若太子宁无敛不死,便不该这许久没有消息,若真的死了,纵使天气渐冷,尸首只怕也已经腐烂的面目全非,无法辨识了。

似乎连宁以期也绝望了,渐渐的搜寻太子的人马减少了。

或许,太子宁无敛是真的意外身亡了罢。

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宁无敛年纪轻轻被封太子不过数月便遭逢意外,变成了不知国主何时会立三皇子为太子。

萧晚楼看罢最新传来的消息,心烦意乱的将纸揉做一团,随手丢在一旁。

虽则在心里一再对自己说沐敛华不会就这样莫名殒命,可消息一次比一次叫人失望,饶是萧晚楼强自镇定,也难抑心中不安。

若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够亲自去一趟嗣凝边境好探查消息,可如今这时候,又岂能任他肆意而为?

萧晚楼心中默默盘算,嗣凝国内欲对沐敛华不利者,无非是为了他那太子之位,算来算去也就是那三位皇子了。二皇子宁无锐已被永囚宗人府,翻身无望。三皇子宁无争本是最有嫌疑,但自从沐敛华失踪后,他行止异常低调,叫人查不到任何破绽。反倒是被贬的大皇子宁无殊,流放在豫州却并不安分,而沐敛华出事的地方,正是在豫州。

然则,萧晚楼又不相信,区区一个宁无殊,能够奈何得了沐敛华?

他只担心,在阳羡遭遇的那一伙来历神秘黑衣人,是否会是此次的事件的凶手。可若真是这些人,当以诛杀沐敛华为首要目标,该不会致沐敛华失踪才是。

想来想去,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却终究无果,只能一日又一日的着急忧虑。

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千嶂的声音,千嶂道:“殿下,到驿站了。”

萧晚楼捡起那张纸团,重新展开折起收进了袖中,这才应了一声。柔蓝另乘一车,这时已候在外面,听见声音,连忙为萧晚楼打开车门。

一阵寒风自车门外涌入,霎时便将马车里的些微暖意吹散。十月深秋,若是在风碧,还是一派绿意盎然的景象,但到了散璋,已经寒风萧萧,天色阴郁的仿佛随时会飘下雪花一般。

自风碧一路北行,穿过两国交界处的延绵山脉,便进入了散璋。越往北行,天气越是严寒。放眼望去,道路两边的丘陵地上零星散着些低矮灌木,黑色的泥土,干枯的树枝,还有那随风摇曳的枯黄野草构成一幅略显萧瑟荒凉的画卷散璋,是一个位于北方寒冷的国家。

落脚的驿站,是在离芜晏三百多里远的一座小镇上,名为桐镇。镇虽小,却也算热闹,乃是因为坐落在散璋西南的一条要道上,而自桐镇东行快马约两日的路程,则可踏上另一条大道,前往嗣凝。

因此次是应邀而来,散璋国主目的是为散璋公主选婿,自然与一年前萧晚楼去沂睦为质的状况大不相同,散璋的接待丝毫不曾怠慢,即便是小镇驿站,也布置的舒适宜人。

堂屋里早已摆了暖炉,烧的暖意融融,柔蓝进了屋,便轻吐口气,小声道:“散璋真冷,才十月,简直比阳羡下雪的时候还冷。”

萧晚楼看她鼻子冻的有些发红,神态疲惫,知道这路途辛苦,她一个弱女子自然是难熬些,道:“我有话要与沈先生说,你们先下去歇会罢。”

柔蓝和千嶂退下,不等他们自外边把门掩上,沈轻狂已经略有些急促的问道:“可有阿敛的消息?”

萧晚楼面色凝重,微摇了摇头。

沈轻狂眼中掩不住的失望,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道:“阿敛功力未复,若有人对他不利,只怕难以自保。”

萧晚楼沉吟道:“若有人对他不利,最坏不过是杀了他,也并无要掩藏他的……必要,眼下既然失踪,我想以阿敛的能耐,应当无事。”

可若真的无事,便知晓有人牵挂着他,多少也会留下些信息。

说来说去,也只能是自我安慰的牵强之词。

沈轻狂默然许久,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顿时冷风灌入屋中,吹的暖炉里的炭火跃动,几欲熄灭。沈轻狂望向窗外,道:“从这里往东行两日路程,就是雍城,有官道直达剑门关,若是快马日行百里,十日内便可到达。”顿了顿道,“听来的消息终究不能做数,我想自己去一趟,看看有无线索可寻。”

萧晚楼一惊,沈轻狂虽然说的轻巧,但从这桐镇到散璋与嗣凝交界的剑门关有千里之遥,所谓的快马十日,那需得一路更换百里挑一的好马,昼夜狂奔才可能如此迅速,且不说换马的问题,便是内力深厚的高手这样赶路也吃不消,何况沈轻狂根本毫无内力,只怕才走到半路身体就难以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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