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的魔是什么？是对我的恨吗？你恨我恨到化为厉鬼的地步？”
剑锋打横着再度劈来，开启一连串的猛攻，齐燕只能采取守势，被逼着不断后退，他该如何唤醒他，恢复他的人性？
“伤害我，会让你好过一点吗？”齐燕被逼到退无可退，背抵着树干，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把心一横，丢下剑，“想杀
我就动手吧！”
23.
齐燕不再抵抗，无畏无惧直视对方野性的双眼，眼睁睁看着承欢毫不犹疑举剑刺向他！
“啊——”
驭魂剑并没有直接刺中他身上的要害，反而先刺穿皮膜翅膀，把他钉在树上，剑身没入粗壮的树干里。
布满神经与血管的翅膀被刺伤，那椎心刺骨的痛楚，甚至比他当初转化成魔长出一对翅膀时还痛，齐燕被钉在树干上，差点痛
到昏厥。
他痛苦地喘气，忧伤目光看着人儿，“小夜……”
天邪鬼拔出剑的同时，剑锋再度从翅膀伤口划过，齐燕又是一痛，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看着天邪鬼再次举起剑来，剑尖
对准他的胸膛，用力刺下！
电光火石间，齐燕双手奋力抓住锋利的剑身，及时避免自己成为对方的剑下亡魂，利刃割破手掌，血从手里泌泌流出。他抓得
很紧，剑刃几乎要陷进骨头里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痛，只因为此刻心痛的感觉掩盖所有肉体的痛楚。
承欢用力想抽回剑，但齐燕不让他如愿，双方经过一番拉踞，僵持不下，而齐燕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回来我身边，小夜，我不会放手，不会放手，回来我身边让我爱你。”
承欢血红的眼里没有他，只有纯然的冰冷陌生，然而一颗晶莹泪珠却从他眼里十分诡异地掉出来，滴进彼此的心湖里，漾起圈
圈涟漪。
腥红的眼渐渐清明，待看清眼前的景象，蓦地掠过一丝恐慌。
承欢突然松手放开驭魂剑，转身朝黑暗深处飞奔。
“不，别走！”
齐燕手持驭魂剑在他身后急追。
“小夜不要走，小夜——”
承欢是爱他的，为什么却要一再逃开？究竟他是恨他，还是不信任他？
齐燕没空去管血流不止的双手和翅膀，只顾着追他，不断地追。
不熟悉地形的承欢在没有光源的森林里跌跌撞撞闪避横生的树枝与凸起的树根，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因此减缓了速度，齐燕
愈来愈接近他，眼看着就要追上。
脚下倏然一阵剧痛，承欢当场往前扑倒，摔得眼冒金星，他并非被树根绊倒，而是踩到陷阱。
一只捕兽夹咬住他的右脚，被夹住的一瞬间痛得他以为骨头要裂开，太离谱了，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兽夹？人界的东西为何会在
魔界出现？
承欢眼看着齐燕追来，他心里一急，用力扯着兽夹，此举非但无法让自己脱身，反而使伤口更加严重。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追上来的齐燕抓住他胡来的手，心疼地说：“你这个笨蛋。”
他知道这种东西，但没亲眼见过，不知道该如何打开它，只好使力扳，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扳开，血肉模糊的双手更加恶化，他
却只顾着查看他的脚，发现并没有想像中来的严重，虽然鲜血淋漓，但没有伤及骨头。
一脱离兽夹他就立刻挣扎着要爬起来，齐燕将驭魂剑系在腰间，接着不由分说打横抱起他。
承欢自然不肯被他抱，激烈反抗着，“放我下来！”
齐燕俊容微寒，喝道：“闭嘴！”
一向对他轻声细语百般呵护的齐燕从来没对他这么大声过，承欢着实愣住，真的闭了嘴。
齐燕环顾四周，根本分不清往哪儿走才能出去，他的翅膀破了洞，血流不止，没办法带着他飞出去，于是决定先找个适当的地
方过夜，治疗伤口。
凯萨琳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他和承欢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直到齐燕抱着承欢的身影渐渐远去，某两个人才自树后现身。
左翼面无表情淡淡地问道：“原来这就是你要把兽夹的齿尖磨钝的目的，不是说不管了吗？”
右星微恼，瞪了他一眼，“少罗嗦！”
齐燕找到一处平坦的空地，四周围绕巨树灌木，能够阻挡寒风，重要的是够隐密，不容易被发现。
他在一棵大树旁边放下承欢，人儿安静地坐着，任由他脱去他的鞋袜，施魔法为他疗伤，伤口在眨眼间愈合，不留痕迹，齐燕
接着治疗自己的伤口，在这一段过程中，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甚至直到齐燕治好自己的伤，在他身边坐下时，承欢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趁他熟睡时偷偷离开，还让他们陷入危险，他会生气吗？
他是不是应该主动开口道歉？可是，如果齐燕没有强行带他来到魔界，他也不会为了回到人界偷跑，承欢认为自己并没有错，
自然也不需要道歉。
但他并不希望齐燕生气……
双手蓦然被一双厚实的大手覆盖，齐燕的手很温暖，很有力，也很温柔，关心地询问：“你的手好冰，很冷吗？”
齐燕一直谨记着现在的承欢是人类，而人类一向容易受伤生病，他立刻脱下外套披上他单薄的肩头，“穿上就不冷了。”
他的外套暖烘烘的，充满属于他的特殊气息，承欢一下子眼眶就湿了，控制不住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为什么？”
24.
承欢感觉到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肩膀，还有另一只手怜惜地抹去清泪。
“唉，若是我知道为什么就好了。”齐燕拥紧他，醇厚的嗓音低低说着：“为什么我会如此爱你？为什么我的眼里心里除了你
，再也容不下别人？为什么我熬过漫长的岁月，就只为了再见你一面？我无法告诉你答案，我只知道，我忘不了你离我而去那
一天，追不到你时心里的痛，更忘不了当我千辛万苦找到你隐居的地方却得知你的死讯，那犹如坠落地狱深渊般绝望的心情，
每每在午夜梦回时纠缠着我，千年一瞬，过去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我每天都在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负你…
…”
“太迟了。”承欢摇头，哽咽着：“一切都太迟了……”
齐燕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不迟，一点都不迟，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
“不！”承欢挣脱他紧握的手，激动地喊：“我说太迟就是太迟！”
齐燕凝视着他，沉默良久才幽幽开口：“小夜，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承欢咬唇不语。
夜晚的森林总有风呼啸的声音，像极了亡魂的哀泣。
在这冷冽的风里，在这孤寂的黑夜里，两颗心依然相隔千山万水，无法靠近。
“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齐燕幽深的眼凝视他犹豫的表情，“你到现在还是无法信任我？”
“我……”承欢垂下脸，双手环抱住自己，轻轻的，带点颤抖的尾音说：“这是我和某个人的约定，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
你付出的爱，我无法给予回应。”
“是谁？”他的语气蓦然严厉起来，“是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人吗？你因为他而无法爱我，难道你爱上了他？”
承欢皱眉，“我没有和任何人住在一起。”
“你隐瞒不说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存在？”齐燕把他的否认当成了对那个人的维护，“在你心里，他比我还重要吗？”
“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承欢眉头打了死结，“你自以为我爱上了谁？你给我解释清楚！”
“不就是冥界来的小白脸，金头发那个。”
右星！承欢暗暗咬牙，早该想到是他搞的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横竖我是不可能再爱你了。”承欢为了让他死心，不惜说出重话：“我之所以重生并非为了你，我
对你的恨比对你的爱还要深，你以为上过一次床就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吗？上床算什么，跟你上过床的还少吗？你凭什么以为
你对我掏心掏肺之后我就得理所当然接受？你根本不知道，那藏在我心底的恨有多么强烈……”他说的这些全都是实话。
承欢一席话让他多年来的企盼彻底破灭，齐燕不知道自己情何以堪，不知道自己该有何种反应，心痛？不，心早就痛到麻木，
破碎了，化为尘埃，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这一千年的痴心，到头来，只觉得是一场笑话。
人生如梦，他作的这场梦特别长，长到似乎永远醒不过来，却瞬息间，忽然说醒就醒了，才领悟到其实也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如果深爱的人变了心，他也失去了继续追逐的理由，既然已经没有爱，再苦苦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强摘的瓜不甜，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只是，该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他还是宁愿长醉梦中，不愿醒。
“我明白了。”齐燕的声音出乎自己预料的冷静，“明天我就带你回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你面前打扰你的新生活。”
承欢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怎么这个一直说爱他的男人，一直无怨无悔痴心爱着他的男人，一直坚定执着排除万难只为爱他的男人，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
强烈的失落感压在胸口，教他喘不过气来，明明是他狠心推开他，拒绝他的深情，却又为此后悔万分。
能被一个人无悔地爱着，是幸福，能被一个人以生命爱着，是幸运，然而，他却将送到眼前来的幸福与幸运用力推开，即使反
悔，也不能再要回来了。
这样的结果对彼此都好，但他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承欢伸手向他，“我的剑，还我。”
齐燕迟疑，“这把剑很危险……”
“我知道，它会让我变成另一个人。”承欢坦言：“这是约定之一，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即使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原来的模样，也无所谓？”
“我原来的模样是什么模样，你不是最清楚吗？我现在这个样子，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白夜死了，不存在了，是你不肯
面对事实。”
齐燕没有再说什么，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他解下腰间的驭魂剑还给他，眼神灰暗。
白夜的确不是他记忆中的白夜，而承欢也不是他认识的承欢。
当初让他倾心痴狂的人儿，真的已经不在了。
25.
我知道你深爱着我，
如同我深爱你一样，
即使你的心迷失了方向，
我也依然坚信，
你的灵魂将听见我的呼唤。
冥界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左翼非常担心地警告他：“万一仲痕发现……”
右星冷哼，“我得罪他的次数还少吗？横竖不差这一回。”
“话不能这么说，冥王很久不管事了，你要是真的惹恼他，谁也救不了你。”左翼忧心忡忡地劝告：“这次不一样，仲痕是认
真的，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别净和他作对，坏他的事对你没有好处。”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右星左右张望了下，确定四周无人，迅速掏出一把银制钥匙，打开眼前沉重的铜铸大门。
这里是禁地，他从未进来过，若不是为了查清楚承欢化身天邪鬼对仲痕有什么好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偷取钥匙擅闯禁地。
眼见右星不听劝告，左翼无奈，只得依了他，随他一同踏入神秘的禁区。
“这是……”
房间四壁绘着七彩图腾，以日月星辰和风火水土四大元素为主题，而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座高达天花板的巨钟，以纯金打造，钟
面左半边是黑色，右半边是白色，而且没有数字与刻度，只有一根指针不停地滴答滴答往前进，忽快忽慢，怪异非常。
右星上前仔细观察，惊异的脸上倒映出淡淡金光，“你曾看过这种东西吗？”
“钟很常见，但没见过连刻度都没有的。”左翼环顾房内，眉头轻拧，“我以为放在禁地里的东西会更有威胁性，拥有无可比
拟的力量……”
“我能感觉到它的能量，但是并不强。”右星专注盯着钟面上的指针，一下快一下慢，上一秒停住不动，下一秒却往前跃进一
大步，到底代表什么意义？
“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那是『轮回』。”
右星全身一僵，与左翼一同转身望向门口，身着红衣，俊雅冷魅的男子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左翼立刻把右星推至身后，放下
肩上的巨剑立在身前，戒备。
“别紧张，我不会对你们出手。”仲痕越过他们来到巨钟前，以无比敬畏的心情凝视钟面跳跃的指针，彷佛能从其中窥得只有
他知道的秘密。
“让你们知道也无妨，在你们眼前的就是能颠倒时空、逆转未来的轮回之书。”
“这就是轮回之书？！”右星诧异，冥界的根基原来竟是一座黄金钟！
“左右着所有人命运的轮回之书，是以维持世界平衡为基础而运转，它属于圣物，所拥有的力量不下于神之书，假如要逆转它
，就必须借助邪灵之血破坏它的神圣……”
右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费尽心思取得驭魂剑，还为白夜塑造形体重新复活，原来只为亲手杀了他。”
天邪鬼是邪灵的化身，由无数阴魂怨灵聚集而成的邪恶力量，能解除最复杂的封印，能破坏最强力的魔法阵，圣物假使被天邪
鬼的鲜血污染，便会完全失去效用。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要是早知道仲痕最后的目的是要夺取白夜的性命，他说什么都不会傻傻地听命行事，执行在人界监
视白夜的任务。“轮回之书是冥界存在的根基，逆转它等同于逆天，三界的平衡将不复存在，世界会大乱，你不可能没有考虑
过逆转轮回的后果，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择手段，不惜冒着毁灭整个世界的风险也要一意孤行？”
仲痕没有回答，他是冥界的总管，引魂使者的头顶上司，不需要下属来质疑他的做法，更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原由。
“你已经擅离职守，逾越本分，管了不该管的事，身为下属只要听从命令就好，但你却总是无法认清这一点，我对你已经够容
忍了，右星，千万别跟我作对，你付不起惹恼我的代价。”
仲痕抿唇微笑，眼神却是冷酷的，缓缓朝他伸出手，“现在，把钥匙给我。”
仲痕的警告言犹在耳，右星却管不了这么多，他有自己的原则，不会为了任何人事物或威胁而改变。
“你要去哪里？”左翼拉住他，“不会是要回魔界去吧？”
难道仲痕的警告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事关重大，如果无法阻止仲痕，就只能从承欢那儿下手了。”
“唉，你就是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无奈一叹，他问：“你想到办法了？”
“还没有。”右星阴沉地说：“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