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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 上——by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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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连青下意识地就跟着他做了一样的动作,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包也放下了。

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丢掉了一套屏障似的,露出了一点疲惫的表情,抬起手揉了揉眼角:“不瞒您说,我跟老姚……

这些日子是有些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总是特别烦,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慢慢说。”寇桐把纸巾盒推给眼圈迅速通红起来的女人,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不急,咱们慢慢说,老姚经常发火,还

越来越沉默,是么?”

窦连青点点头:“是,我知道一家人需要沟通,电视里都这么说的,可是……他什么都不爱和我说,也不能问,一问就发火,

那天我回家,看见他还……还打孩子。他还把铜镇纸往孩子头上砸,你说那么沉的一个东西,他就……我都以为他要死了,吓

死我了!我就跟他说,你要打死我儿子,先打死我吧……”

窦连青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寇桐低低地跟她说话,黄瑾琛在一边看,谁知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聊起来,于是摸出一边的枪,轻轻地擦起来。

这是个遇上事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哭的女人。从钟将军带她进来,黄瑾琛就发现了,这个窦连青不但是个全职的家庭妇女,还

是那种性格特别文静特别软弱,比一般人依赖性都强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平时过的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好像出了

家门就找不着北似的,别人跟她说一句话,她都能提心吊胆半天。

像只兔子——这是来自黄瑾琛的评价。

他跟着寇桐做这份工作没有两天,就开始感觉无聊了,有种自己从前线下来以后直接变成了妇联主任的错觉,听这种小鸟依人

的女同志哭诉家庭问题,听多了有点脑仁疼。

不好干什么还要和他过呢?黄瑾琛不理解,依照他的理解,一梭子子弹过去,什么都痛快。

然而他依然训练有素,看上去极有耐心地坐在一边,注意力却不愿意再放在窦连青身上,转而观察起寇桐来。

当年黄瑾琛对寇桐的第一印象,就是他那特别笃定的声音。

战争中,这个男人就像一块放哪都不怯场的万金油,谁倒下他都能扛上似的,他挑起眉盯着寇桐因为身体前倾而微微弯曲的后

背,对方身上除了研究院那件蒜皮一样的袍子外,只有一件衬衫,使得他的脊柱突了出来,黄瑾琛出神地盯了半晌,就得出了

“腰真细”的这个结论。

这么一个爷们儿——黄瑾琛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寇桐有经验地安抚女人的情绪,诱导她说出老姚更多的情况,一边诧异地想—

—怎么要干这种活呢?

他又挑剔地看了女人一眼,心想这也就是在所谓的文明社会,虾米小鱼都有“人权”,如果是弱肉强食的远古时期,这种货色

还用得着活么?

他们枪林弹雨,十几年在黑暗的深渊里摸索出整个世界的太平,中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对这个国家和社会几乎

仁至义尽了,保护下来这些平民的命,保护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活着。

这些人还要怎么不知足呢?整天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哭哭啼啼,四处求助。

脆弱的人看起来真讨厌——女人也一样。这是黄瑾琛得出的第二个结论。

这一会的时间,窦连青的情绪已经基本被寇桐稳定了下来,她坐在那里,手里捻着沾满了眼泪的餐巾纸,低着头,很不好意思

地冲寇桐一笑,然后开始在寇医生的帮助下,慢慢讲起自己家里生活的琐碎事。

她好像不大自信,每说完一句带有一定主观的陈述时,都要迷途羔羊一样地看着寇桐,问一声:“这只是我的想法,您觉得对

么?”

黄瑾琛于是更加嗤之以鼻了,心里冷漠地想,看,这就是文明的结果——养活了这么一大帮专门会浪费资源、没有一点用处的

东西。

在他看来,这就好比人们保护大熊猫的行为——纯属吃饱了撑的。那玩意食谱单一,竹子一开花就得饿肚子,不会抓捕猎物,

不会逃生,连生育都困难,不是早就应该被自然淘汰么?它有什么资格继续生存?

非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保护这种东西,有价值么?

他一直觉得,寇桐是个难得的被他看得起的人,可偏偏做这种和“大熊猫饲养员”差不多的工作,于是黄瑾琛得出了第三个结

论,寇医生实在有点怪胎。

窦连青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关于老姚和家里的事,这几年老姚确实变化很大,尤其是从他自请退居二线被批准开始,原来非常

开朗的一个人突然就变得不近人情了。

易怒,敏感,非常喜欢歪曲别人的意思,和家人的交流越来越少,也不再陪儿子,好像他退居二线了以后反而更忙了似的。

“我不知道怎么办,您说怎么办呢?”女人喃喃地说,“我觉得很痛苦,前一段时间我们吵架,我还和他说出要离婚,可是…

…可是……”

寇桐柔声说:“你不想离开他吧?”

窦连青茫然地看着他:“离开他?离开他我怎么活呢?我从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不跟他过了是什么样,我觉得……我、我

不知道,您说您是心理医生,您告诉我这个怎么办啊?”

她甚至情急之下抓住了寇桐的袖子,好像一个溺水的小动物似的,饱含泪光地看着他。

啧——黄瑾琛漠然低下头,隐藏在不起眼的阴影里,一下一下地擦着他的枪。

寇桐不厌其烦地足足和女人聊了两三个小时,这才把来的时候半死不活、走的时候高高兴兴的窦连青送走。感觉憋的时间有点

长,就回屋掏了根烟出来,塞在嘴里,翻开他方才记笔记的黑皮本。

“腻了吧?”寇桐翻着翻着,突然头也不抬地对黄瑾琛说了这么一句。

黄瑾琛一愣,挑挑眉,随后慢慢地站起来,一屁股坐在窦连青方才坐的位置上:“你每天就干这个?”

寇桐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用两根手指头夹住烟,笑眯眯地看着他:“嗯?”

黄瑾琛第一次没有开玩笑,也没嬉皮笑脸,他顿了顿,竟然非常非常正经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怪可惜的。”

“可惜什么?”寇桐把烟塞进嘴里,笑了笑,低头翻起了他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封皮,“我觉得挺好的呀。”

那次在老姚的意识空间里,他对黄瑾琛解释过了,意识空间是一个真实的空间,只不过没来得及和他说里面的“人”是个什么

性质的存在,然而照一般人的理解,“真实空间里的人”应该就等同于“真实的人”。

然而他就是可以毫无障碍、甚至非常有条不紊地开枪打死咖啡厅里的人。

寇桐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拨了一个内线电话:“喂,教官……嗯,她走了,你过来吧,我跟你聊聊姚硕的事。”

第十二章:大山(一)

后来钟将军愤怒地拍了桌子,对象是寇桐。

后者像个大爷一样靠着转椅坐在那,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非常高难度地翘起了二郎腿,淡定地总结说:“教官,从科学角度

来看,我认为你现在应该清火气,养元气。”

黄瑾琛语重心长:“老钟同志,我看你平时工作也很辛苦,四处乱窜,拆东墙补西墙,还困在这里老也不能回家,一定是老见

不到嫂子,想的。”

钟将军说:“姓黄的闭嘴,屋这么小憋着点,别放屁。”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寇桐,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在空气中点了半天:“你可真是……你可真是……”

寇桐闲适地抖了抖脚:“尽可能地了解情况,是一个投影工作者基本的诚意。”

钟将军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干瘦的两腮咬得很紧:“寇桐啊寇桐,你是一分钟不闯祸就浑身难受吧!”

寇桐眨眨眼,小声说:“现在‘归零队’追查的那份文件是属于‘这事不能说太细’的范畴吧?”

钟将军磨牙:“知道你还打电话捅到苏轻那!”

寇桐非常无辜地眨眨眼:“能不能说太细,这个是政治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钟将军让他给气得鼻孔都大了两圈,黄瑾琛睁大了眼睛看着,把桌上的纸质文件往后挪了挪,心想可别被喷出来的火给烧着了

被钟将军殃及池鱼地狠狠剐了一眼。

寇桐勾勾手指:“瑾琛,给钟将军倒点水。”

黄瑾琛唯恐天下不乱,立刻直接乘坐转椅漂移过去,准确地停在饮水机前,随便拎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杯凉水放在钟将军面前

:“来来,怒伤肝,虽说男人最重要地是肾……”

钟将军简直恨不得杯子里装的都是浓硫酸,好把他当大狗熊泼了。他攥了半天一次性杯子,深吸一口气,不去看黄瑾琛那张脸

,转向寇桐:“你知道,那场战争里的……乌托邦,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

寇桐乐了:“当年乌托邦差点占领全世界,归零队被打成非法组织,我还跟着他们东躲西藏过,还被这位伟大的黄卧底放过冷

枪,那边的始末我都清楚。”

黄瑾琛立刻马后炮地表明心迹:“要知道那群人里有你,我绝对不开枪。”

钟将军没理会他,继续说:“一个恐怖组织——特别是被媒体冠了个‘新型科技恐怖组织’的名,当中总会涉及到大量的研究

经费、武装以及各种弯弯绕绕的利益,这个你明白么?乌托邦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它下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当年牵扯了多少少

将以上的人,你知道么?”

寇桐坦白地说:“知道。”

钟将军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过了好半晌才顺过来:“寇桐,你毕竟挂名在基地下面,即使非常时期和归零队有接触,事后也

应该是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不要老和那里的人牵牵连连。”

“只是私人关系。”寇桐笑了笑,“所以……我听说这回丢了的文件,是一份黑名单?”

“对,这个算是一条暗线吧,当年有人利用乌托邦倒卖违禁药品,当中涉及到一个利益链,可能……参与其中的有可能有一些

……”钟将军有些烦躁,“这件事不能明目张胆的查,我听说里面牵涉的几个人可能是实权人物,动起来比较困难,所以一直

是秘密进行的。因为事情很严重,所以对可能有牵连的人要挨个排查,结果那天这份至关重要的文件丢了。”

“没有备份?”黄瑾琛问。

“没来得及。”钟将军说,发现黄瑾琛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叹为观止的表情,就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私下进行

’?参与人员是严格保密的,参与人力不会很多,才通过某种途径弄到的那份名单就丢了,当时能接触到保险柜的人,只有姚

硕一个。”

“哦……”寇桐点了点头。

“哦个屁!”钟将军又想起来了,“就因为你,现在被归零队介入,关于乌托邦的事,他们始终有最高权限,这事复杂了!”

寇桐嗤笑一声:“我只是打电话给了一个私人朋友,知道苏轻人路广,问一点关于姚硕的信息,其他可什么都没说,归零队介

入这件事,我看多半是调查这事的工作人员不小心,被他们那外憨内精的胡队长发现了吧?”

“不管怎么说……”

钟将军话才到这里,就被寇桐打断了,寇桐非常欠揍地说:“但是那跟我也没关系呀——我又不负责查违禁药品,更不负责抓

恐怖分子,我只是个大部分时间游山玩水,偶尔做一些投影鉴定的游医。”

黄瑾琛恍然大悟地看着钟将军:“怪不得那姓姚的一脸便秘样,对谁都没好脸色呢,闹了半天是因为蒙受不白之冤啊。”

寇桐配合地说:“肯定是之前他也很不配合,才连忽悠再骗地弄到我这的。”

“哦,双规。”黄瑾琛点点头。

“还没规出来。”寇桐接。

“又出于某种压力藏着掖着不敢叫别人知道,连做鉴定的医师都瞒着,”黄瑾琛顿了顿,点评,“怂。”

“估计要是过去就上私刑了,往渣滓洞里咔吧一关,老虎凳老鼠凳一起坐,坐到哪算哪。”寇桐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又顾忌

前年颁的‘人权法令’,真是当那啥还立那啥。”

两人对视一眼,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钟将军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得桌上所有办公用品小地震了一番:“都他妈给我闭

嘴!”

寇桐和黄瑾琛非常默契,同时做了一个往嘴上上拉锁的动作,基地的位置特殊,钟将军总是和数不清的秘密打交道,揉了揉额

角,再面对这么两个货,真是感觉愁得头发都白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寇桐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将军,心理鉴定这玩意不靠谱,地球人都知道,很少能作为司法依据,没人要求你这么干吧?

我猜猜……是有人从你这里调档案——还是两方面的人,你自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钟将军叹了口气:“被卷进这种事里,清清白白进去,也得搅得一身骚出来,老姚和我确实是老朋友,他比我大几岁,我刚入

伍的时候没少受他照顾,那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满身是刺。我建议他去找人咨询咨询也是真的,只不过他一直不听我的。”

“你觉得是他动的手脚么?”寇桐问。

钟将军迟疑了一下:“放在两年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但是这两年……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钱看得很重,我确实通过一

些私下里的途径,知道他这两年手头不大干净。”

黄瑾琛冷飕飕地一笑:“那还问什么,你也知道他手头不大干净,不管他跟你说的这事有没有关系,这姚硕也不是什么好枣吧

?我看他不疯也不傻,都会算计纳税人的钱,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这种人还治什么?”

寇桐看了这个非常不专业的酱油党一眼,发现这个人其实长得很英俊,只是嘴唇特别的薄,尤其是微微低下头,眼神看着地面

的时候,面相上就带着种说不出的凉薄。于是想了想,问钟将军:“那……你的意思是,他两年前还不是这样的么?”

“就从他自请退居二线开始吧。”钟将军皱皱眉,“那时候我刚刚接管基地没多久,他突然私下里跟我说感觉很累,不想再这

么干下去了,已经打了报告,说想退一点,做点不用那么操心的事。他家孩子那时候正在上高三,是紧要的时候,根据他的情

况,这件事可以理解,于是上面就批了。”

“啊……”寇桐想到了什么似的,往后轻轻一靠,用笔杆子敲了敲自己的下巴,“从那时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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