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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野狐之黑白之际 第六卷——by醉里挑灯【有前部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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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岚也好,你也好,你们可一点忙都没有帮过吧?”

“我……。”

楚衡打起精神来,笑着看向身边的人:“所以,长姐如母,你就大发慈悲一下,允许两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保留她们的愤怒吧!但是,你是不用作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和那男人的纠葛,你就不要掺和了。”

顿了顿,又说:“但是,平岚那边,你还是少理他。那人一肚子坏人,你玩不过他的。你一和他在一起,就变蠢。我说,你这次跑出来,没有给那男人留话吧?”

“……我去哪里,为什么要给他留话?”

“你啊……。”楚衡有些无语,歪着头想了想,又严峻了脸色:“过两天见那男人的时候,一定要和他解释清楚。不论他听不听,哪怕吵一架,也要说清楚,不要再含混过去了。知道吗?”

“喂……。”

看着姚景程不以为然的脸色,楚衡一下子着急了,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定定的看向他:“我不开玩笑的,小妖。你要是还想和他在一起,你一开始就要养成好的习惯。知道吗?千万不要惯他的毛病,不要随着他的喜怒来安排自己的行动。他那种人……。”

楚衡倏然闭嘴,硬是咽下了下面的话。

你不知道的事情,永远就不要知道吧!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牵扯你,那么当年的那些隐藏的事情,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只是,最低限度,请你学会保护自己。

最终,一脸莫名其妙的姚景程,在楚衡的坚持下,做出了一定会和林振玄彻底交流的承诺。

第11章:参禅

钟声一响,梵唱声顿起。

数十位褐衣僧人双手合十,低眉垂首鱼贯而出。

白眉白须的老和尚,身披鲜红的袈裟,站在大殿中央。手里的念珠缓缓滑动,低声喃喃。

高大的佛像金身,高高安坐在莲花台上,宝相庄严。

成千上万盏长明灯安静的燃烧着,散发出淡淡的油脂的香气。混合着香炉的里的青烟,缠绕着时新的蔬果,新鲜的花卉。

一片肃穆中,几个着褐衣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尚未落发。

缓缓行到方丈面前,一一施礼。

梵唱声顿止,方丈大师苍老的声音在宽阔的殿堂里回荡。

这是剃度前的最后一次问答,通过的人,便会正式落发为僧,不再是修行弟子。

近百人的殿堂里,一时之间,安安静静到了不可思议,只余呼吸和问答之声。

“……汝等能持否?”

“能持。”

一系列的问题之后,最重要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的意外的收到了肯定的回答。

方丈于是安静下来,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们。

再几分钟,他就会拿起剃刀,替他们除去内心和尘世的滞碍。眼前的年轻人就会成为潜心向佛不问世事的僧人。

这几分钟,也许是向尘世无声的一个告别。

寂静,无声。

日光斜斜的照进大殿,拉出了一大片金色的光柱,尘埃寂静无声的舞动着。

静谧,安详

……

……

突然!

空气被搅动起来,某种惶然到发疯的因子骤然开始四处飞溅。

好像火花跳入了油中,空气骤然被点燃了

年长的僧侣寂然不动,视若无睹。有些年幼的僧侣们却有些不安的抬起头来,四下里张望着。

一个男人闯了进来。

他衣冠不整,满眼红血丝,带着一点癫狂的神色。

他说:“大师,请慢一步!”

声音干裂,沙哑,几乎能滴出血来。

他定定的看着方丈的身前。那里,有一个褐衣的修行弟子,正在耐心的等待着剃度。

这样一片喧闹声里,那人却一动不动,连回头都不曾。

“大师,扰出家人清净,是我的罪过。只是,情非得已,烦请大师行个方便。我问几句话就走。”

闯进来的男人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竭力让自己恢复到平日里那不动声色的彬彬有礼。

一直如枯木一般入定的大师第一次抬起头来,饶有兴味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几分钟后,他带着一点促狭的笑意,伸手示意——请。

林振玄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赶上了。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犯错,绝不!

“景程,”他说:“景程,我……。”

嘴唇开开阖阖,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林振玄骤然发现,他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该,说什么呢?

说什么,能够挽回已经伤心绝望到想要遁世的那个人呢?

他一向是不擅言辞的。只是,这一次,他非开口说话不可。

不然,他就只能看着对方从他的生命中,渐渐抽离。

心下一痛,因着这样的设想。

“景程,对不起。回来,好吗?”他艰难的说出了早该说出的话。一次又一次漠视了那个人眼里的求肯,把他推开。到了如今,才恍然,原来自己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只不过是确信,他不会离开自己。

他的道歉声,如一粒尘埃,静静的落在了地面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褐衣的修行弟子,静静的立着,一动不动。

还是,不行吗?他满目苍凉。绝望,在这一刻在内心升腾,几乎将他吞噬。

连一个爱你的人都没有的话,到底,为什么而存在呢?

他渐渐将自己没入到深黑的空间,垂头站在那里,不言,也不动了。

“林……师兄……?”背后传来了意想不到的声音,一如天籁。

他几不可信的回头,看见那人疑惑的脸。

仓皇扭头,那褐衣的修行弟子依然不曾回头,一副万般放开的摸样。

他在两个身影之间反反复复的打量,张口结舌,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这神态,太过犯傻。让习惯了他的木然的姚景程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如指甲在玻璃面上刮过,尖锐刺耳,让他的心忍不住缩成了一团。

他于是瞬间凝成了冰霜。

“看我这么愚蠢的样子,很可笑吗?”他静静的问:“看着我听了一句话就立刻从北京赶过来的蠢样子,你很满意吧?”

姚景程没有回答,他站在那里,半是困惑,半是不安,为着这突然而来的怒气。

“你到底,有多恨我?”林振玄这样问,说不出的心灰意懒。

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姚景程跳了起来,脸色惨白。他慌慌忙忙的想要抓住眼前人的袖子,想要解释些什么。

林振玄侧身避过,打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大踏步向殿外走去。

在大殿门口,他遇见了斜靠着门看热闹的楚衡。没有打招呼的欲望,他埋着头向门外走去。

“自命不凡之前,拜托先搞清楚事实。”楚衡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些嘲讽。

他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他只是太过难堪,想要立刻离开这地方,一刻也不要多呆。

然而,他注定是不能如愿的。

下一秒楚衡已经一手一个,将他和姚景程一起拖到了某间厢房里。

她抱着肩膀冷冷的笑:“先自作多情的揣测事情,揣测错了以后就漫天愤怒的给对方定罪,最后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来惩罚别人。你这副德行,从二十年前就一直没变过!”

林振玄不想搭理她。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力气奉陪这样一场刻骨恶毒的评价。

楚衡于是冷笑着继续下去:“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小妖就活该被你冤枉?你自己搞错了事情,丢了脸,凭什么要小妖来承担?怎么?你有胆子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怎么没胆子来探求一个真相?”

丢下这些话,她摔门而出,却在门外把门反锁了起来。

转身,刚刚还在大殿里的方丈,正在那里朝她微微的笑。

“楚居士还是这么气性十足。”他笑着摇摇头:“小心因果啊……。”

他的长篇大论被楚衡打断了。楚衡抛玩着手里的钥匙,嫣然一笑:“大师,我不信因果!若真有因果,不妨看看我楚衡肆意妄为这半生,能得什么果!”

方丈一滞,只好苦笑。

楚衡于是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把钥匙丢到他的手里:“大师,再过一个小时帮忙打开吧!我先给你的弟子们下指导棋去。”

厢房里的两个人,现在一片尴尬的沉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第一次,由林振玄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只是,他十分的不自在,把头扭向窗外,双拳紧握。

姚景程微微的错愕:这么多年来,林振玄第一次问了他与棋无关的问题。

下一刻,他才慌里慌张的回答:“杭州的佛协会要成立围棋文化交流中心,今天是开幕式,邀请我们过来开天元……。”

……原来,是这样吗?

林振玄的内心五味杂陈。放心,高兴,恼怒,羞惭,种种种种,一时之间,他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是什么?”姚景程小心翼翼的问:“你难道以为我会去出家?”

这样的想法一旦说出口,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没有肉吃我会死的。”

“……我现在知道了。”

“你……这样赶过来,就是为了阻止我出家?”姚景程试探着问,嘴角忍不住翘起,眼睛却有点酸痛了。

“免得你祸害佛门清净地,日后老师见了大师不好交代。”林振玄冷冷的回答。

“你说一句好听的话,会死吗?”姚景程终于愤怒了,刻薄的话好像流水一样滔滔不绝的涌了出来。

他说的太投入,所以,没有注意到貌似一直神游太虚的林振玄微微翘起的嘴角——他的景程,终于回来了。

精力充沛,言语恶毒,为人却最为心软的景程,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振玄这样想,很是心满意足。

第12章:雅号

在林振玄赶到杭州后的第二天,中国围棋甲级联赛的第一场比赛,开始了。

由地方企业和地方政府携手支持的十四支队伍,成为第一批甲级围棋队。

除非有大的国际国内赛事,在未来的一年里的每个周末,这十四支队伍都将将主客场轮流着,进行循环对决,决出他们中的优胜者和降级队。

一场比赛,一共四局棋。

胜一局,积局分1分,局分高者赢下本场,积场分3分。

如果对局分打成2比2平,则看主将局的胜负。主将局得胜的队积场分2分,落败者积1分。

各队可在自己签约棋手的范围内自由安排上场队员以及主将人选,无须事先告知对手。

胜者积3分,败者0分。

到了年终,场分最高的三支队伍分别为冠军、亚军、季军,由赞助商以及棋院提供奖金及奖品。而场分最低的两支队伍将失去甲级棋队资格,降入乙级队。同时,围乙联赛的头两名将作为升班马升入甲级圈。

理所当然,夏子常作为北京队的主将,参加了所有的比赛。

他的成绩很不错。

实际上,是相当的好。

进行到目前为止的三场围甲比赛,他很稳健的拿下了每一局棋。因着他的稳定发挥,北京队目前暂居排行榜榜首。

这如果这还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佳绩的话,在这一个月里,大大小小十余场的商业性质的比赛里,夏子常,未尝一败。

最可怖者,几乎他所有的胜利,都是半目胜负。

唯一的例外,是在刚刚结束的这一轮围甲。

四川vs北京。

主将决胜局,王立浚vs夏子常

王立浚极富想象力的大砍大杀,终于打破了夏子常悠悠然的步调。他竭力的保持着优雅,冀图控制住局面。

而背水一战的王立浚放开了所有手段,坚定不移的要将局面搅成一团烂泥。

最终,无可奈何的夏子常只得放弃了自己的筹谋,正面迎战。

以杀止杀的结果是,夏子常,中盘屠龙。

王立浚的落败,导致了四川队在第三轮的比赛中颗粒无收。

然而,没有人能够责备他。

稍微懂棋的人看一眼那谱就会明白,若非遇见了乱战的天才王立浚,夏子常绝对不会被逼迫到手忙脚乱,和人对砍的境地。

甚至一直到最后,他还是企图控制局面,力图将棋局导向一个不那么暴力足够优雅的方向。

奈何他遇见了王立浚。

力大无穷且算路奇快的王立浚,完全不肯配合的王立浚。

一次又一次,王立浚以惊人的力度冲破了夏子常精心织就的网络。死死咬住,坚定不移的要将夏子常拖入到狼藉的泥坑里去。

不止一次,他几乎得逞。

可惜,他遇见的是夏子常。

冷汗淋漓的夏子常在最后一次收官的企图破灭后,不得不苦笑一声,手起刀落,屠掉了王立浚的大龙。

此一局,可谓围甲开始以来最为荡气回肠的一战。

夏子常和王立浚作为两种棋风的集大成者,表现出的超强水准,让无数的棋手心向而神往之。

没有对错,没有优劣。

无限的可能性中,大家各自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进行战斗。

神秘莫测,却又无比美丽。

这样的棋,才是一代代棋手悬命以待的禅与道的承载者。

随着胜利的累积,沉寂已久的夏子常好像突然开始闪闪发光了。

他刚刚得到应氏杯冠军的时候,论坛上颇为流行的论调还是“万年老二终于运气好了一次,捡了李诚熏的漏”。到了这时,风向已经转到了一种很有趣的方向。

论坛上,现在对于夏子常话题,异常奇妙的保持了某种矜持的沉默。

简单来说,大家一时之间还搞不清应该持何样的立场来对待这位新科冠军。为了表现出自己具有远见且头脑聪慧见解卓着,到底是该大肆赞扬呢,还是保持嘲讽的论调以显示自己的聪慧

只是,某些声音开始私下传播开来。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小范围的窃窃私语。

随着夏子常的战绩不断的刷新,那个低声的喃喃传扬的越来越广,声音越来越大。

终于有一天,不知从什么人开始,论坛上公开的喊出了他的雅号。

带着点点敬畏,带着点点嫉羡,夏子常就这样成为了众人口中的“半目公子”。

所有的人都恍然记起,他,曾经是那个在十四岁的年龄,永远终结了一个时代的少年。

于是,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了。

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得意洋洋。

“看吧,我早就知道的……”

“我早说过的……。”

好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大家都选择性的忘记了他这十年中的灰头土脸。温柔宽厚而又热烈的开始赞美一个小小神童的成长史。同时私下里钦佩一下自己当年的眼光。

而在对王立浚一战之后,报纸用半版登出了以“娴雅的半目公子终于被打乱了步调,以豪爽的屠龙获得了又一次胜利”作为题目的文章。于是,“半目公子”这一雅号就算得到了官方的正式认可。

对于报纸的加冕,夏子常的反应是摇摇头,笑了一句“瞎扯”。然后,就把报纸丢到了一边,跑到厨房去给自己的师弟们准备加餐。

反倒是罗卿郁捡起报纸,歪着头看了又看,冷笑到止不住。

王立浚一边抹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边问身边的曾弦翔:“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还真没见咱猪哥这么抽风过……。”

特意赶回来观战的曾弦翔推了推眼镜,冷淡的回答:“那位记者小姐,姓鲁,当年可很是有了不起的作为的。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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