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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装特警 上——by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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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一直陪伴着母亲,他心里非常难受,却没法宣泄出来。一直到晚上卡珊德拉睡了,他一个人静下来了,那痛苦和绝望才一点点从心里蔓延上来,就像细密的利齿一样来回噬咬着他的心脏。

从七岁那年开始起,他就再也没见过父亲。

那天清晨父亲回头的瞬间,就像一幅泛黄的黑白照片,从此永远的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凯文在楼上坐了一会儿,看着母亲的睡脸,突然觉得十分厌烦而恐惧,甚至无法跟她呆在同一个房间里。他飞快的跑下楼梯,刚想冲出大门,突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Neil?”

埃普罗竟然还没有走,坐在餐桌边的壁炉前。

“喝点什么吗?”他晃晃手里的瓷杯:“来点咖啡吧。”

凯文慢慢走过去,任由埃普罗倒了一杯刚煮好的Irish,又把杯子硬塞到他手里。

“我父亲是在我十岁那年走的,”埃普罗喝了一口咖啡,低声道:“在此之前我对他根本没印象,跟斯坦利一样,我是被董事局抚养长大的。我从没有跟他一起吃过晚饭,十年间我们说过的话,大概连一百句都不到。”

凯文“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泪水无声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我的意思是,很多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但人生总是公平的,你比别人少一些东西,就自然会有其他的东西来补偿你。”埃普罗顿了顿,又说:“比方说我很早就掌握了权力,我在大把拿钱支持纽约市长选举的时候,那些同龄人还在念高中。”

“……我宁愿要我爸爸,”凯文低声说,“我宁愿家里没有钱,很早就出去打工,甚至没有饭吃……但是我真的很爱他们,”他竭力压抑着,声音却仍然带出一点颤抖的哭腔:“——我的爸爸妈妈。”

埃普罗探过身体,近距离的打量着凯文,仿佛有些出乎意料:“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种软弱的孩子啊。”

凯文用力摇摇头,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就算没有父亲,你的生活也一点也没受到影响不是吗?”

“……不,不一样的……你不懂,这不一样的!”

“但是我听说他很早就离开了你,是不是?从你七岁开始起他就没再负过责任,对吧?”

“那不一样的!”凯文终于痛哭起来,“就算这样我仍然爱他,他是我爸爸!”

埃普罗不说话了,静静的注视着凯文,半晌才叹了口气,拍拍少年细嫩的侧脸。

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掌心,有种细微的搔痒。

他看着这孩子,心说你爱他是不假,那你爱我吗?

凯文今年十三岁,父亲在他生命里占了七年记忆,而埃普罗接手了后边的时光。算算看时间也差不多相等了,如果除掉婴儿时期没有记忆的那一两年,那么生父和养父在时间上所占的分量应该是完全一样的。

就算父子天伦不能用时间来衡量,那感情上的投入呢?感情上总有个轻重之分吧?

他看着哭泣的少年,火光映得他侧脸全无血色,白玉一般精致润洁。他心里叹了口气,罕见的觉得有些惆怅。

到底是人家的儿子,再怎么投入感情,人家也不拿你当亲生父亲看。

现在是这孩子小,好歹能算半个父子。以后长大了呢?长大了算什么?

他这么想着,当时还不觉得,潜意识里却跟以前有了点不同。从那天以后,他看凯文的眼光便有了微许的变化。

只是当时埃普罗和凯文,都没想到多年后的那方面去。生活还在继续,人都要从悲痛中走出来,继续日复一日平淡却正常的生活。

那天晚上凯文在壁炉边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他事后还奇怪怎么咖啡能把人喝睡着,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埃普罗一早就在咖啡里放了药。

也许是精神太过疲惫,那一觉他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在G.A了。据说卡珊德拉不在家,临时去洛杉矶参加葬礼去了,也没想起来要带大儿子一起去。

那件事在当时,并没有对埃普罗和凯文之间的关系产生什么影响。

唯一有了巨大变化的,竟然是卡珊德拉。

Chapter 23

很多年后已经当上FBI的邓凯文,在一次缉毒行动中开枪打死了一名毒贩,九十米距离一枪爆头。

这还不算,毒贩倒下后他还接连不断的对尸体开枪,简直就像疯魔了一样,直到把弹匣里的所有子弹都打空了!

那个毒贩的头部被打了十一颗子弹,整个人活生生变成了一团肉泥!

当时很多同事都惊呆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最近的两个FBI探员扑上去拼命按住邓凯文,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枪夺下来。

事后邓凯文接受了FBI高层医生的心理指导,调查小组在他的档案里发现了端倪——资料显示他的母亲是个吸毒者,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吸毒过量而去世。

这也许可以解释邓凯文为什么这么痛恨毒品,海洛因毁了他的母亲,也毁了他的一生。

事后他回忆起,卡珊德拉最开始接触毒品,应该是从洛杉矶参加完葬礼回来之后。她的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爱人,如果不是她的背叛,那么那个男人就不会离家出走,不会离开纽约,不会去洛杉矶,也不会因为意外而英年早逝。

尤其是当她得知那个男人在离开她之后,一直没有成家,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找,她强烈的负罪感简直压垮了一切。

逝去的总是最好的,她开始不断拿那个男人跟埃普罗对比,越来越觉得那个男人才是自己一生的真爱,觉得自己当初为了埃普罗而背叛爱人是个巨大的错误。

到后来她甚至有点恨埃普罗,觉得是他毁了自己的家庭和一生。

这对埃普罗来说其实不大公平。卡珊德拉最初不愿打掉斯坦利,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对G.A来说有多么宝贵,如果生下这个孩子的话她就会从此前程似锦,荣华富贵。

但是在当时,邓凯文并没有察觉到母亲的想法。卡珊德拉当时已经癫狂了,她精神上出现了很大问题,凯文有时候只觉得怕她,不敢接近她,也就没有及时发现她内心的疯狂。

那一年她开始吸毒。

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是埃普罗,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也没有阻止她!

后来邓凯文回想起当初埃普罗的反应,便觉得十分胆寒。那个时候如果埃普罗强制她戒毒,她最终应该不会沦落到那个结果;但是埃普罗不动声色的纵容了,默许了,甚至还往她账户上打了不少钱!

他知道埃普罗在想什么。他已经极度厌恶卡珊德拉,这样的母亲只会给凯文和斯坦利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如果她不在了,凯文就从此无父无母,人生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就埃普罗一人而已。

如果卡珊德拉没有疯狂的做下那件事的话,也许埃普罗的想法能成真也说不定。

参加完葬礼回来后的第二个月,已经六岁的斯坦利又被带来卡珊德拉这里,照例要过一个晚上才送回去。

那天晚上凯文睡得不大熟,隐约间听到外边一直传来动静,紧接着便是纷乱的脚步声。他以为斯坦利又尿床或者是其他什么,保姆们在给他换衣服换床单,便没有在意。

迷迷糊糊到下半夜,突然他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所惊醒了。那感觉非常恐慌,就像是身边正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发生,让他颤抖着飞快从床上爬了起来。

房子里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院子里甚至没有青蛙呱呱的叫声,静寂得可怕。

他猛的下床冲出门,走廊上迎面撞上两个保镖——那竟然是埃普罗身边的人。

“我妈咪呢?”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那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竟然有点紧张,立刻冲上来想抓住他。凯文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直觉还是其他什么,立刻拼命挣扎起来:“Neil!Neil!”

那声音简直撕心裂肺,保镖没想到他叫得这么大声,不由自主手一软,便被他拼命挣脱了。

“妈咪!妈咪你在哪里!”凯文跌跌撞撞的冲下楼梯,连牙关都在咯咯的打战:“妈咪!斯坦利!你们在哪里?妈咪!”

他猛的冲进餐厅,突然震惊的停下了脚步。

餐厅里灯光大亮,斯坦利正嚎啕大哭着被保姆抱在一边;几个保镖堵在门口,埃普罗站在正中,一只手正掐着卡珊德拉的脖子!

他要杀她!

凯文大叫一声妈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卡珊德拉已经被掐得翻白眼,埃普罗手一松,她就软软的滑倒在了地上。

凯文慌忙扶住她,声音都在颤抖:“Neil!你要干什么?!”

埃普罗没想到竟然会被凯文撞见,一时脸色阴晴不定:“你……你怎么醒了?”

“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凯文吓得双手发抖,拼命摇晃卡珊德拉:“妈咪你醒醒!你还好吗?妈咪!”

卡珊德拉猛的咳出一口血沫,紧接着急促的喘息起来。

“你自己问问她干了什么。不过我估计她不敢告诉你。”埃普罗不动声色的盯了卡珊德拉一眼,神情竟然还很冷静,“她偷偷带走斯坦利,想去洛杉矶你父亲逝世的地方。如果不是斯坦利的保姆发现他不见了,他们现在已经登上了去洛杉矶的飞机。”

凯文吼道:“那你也不能杀她!”

“谁知道她要对斯坦利作出什么事来?她已经疯了!早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母亲了!”埃普罗一步走上前,却被凯文警惕的挡住了,他只得指着地上的卡珊德拉,满脸厌弃之情:“你问问她要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来带上你?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带吗?”

凯文一惊,脑子里顿时升起一个恐怖的猜想。

“我杀她一千次都不够。”埃普罗顿了顿,说:“但是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留她一条命。Kevin,你记住,不是我不想杀她,而是我杀她的时候,被你挡住了。”

凯文颤抖着叫了一声妈咪,虽然还扶着母亲,双手却剧烈的颤抖着。

卡珊德拉微微睁开眼睛,眼睛里布满血丝,断断续续的道:“我……我要离开纽约……Kevin,我的Kevin……”

她费力的伸出手,想紧紧拉住凯文。

埃普罗一眼看穿她想说什么,断然喝道:“你要走可以,两个孩子留下!”

凯文一震,卡珊德拉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之大几乎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稻草:“Kevin!我是你母亲!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埃普罗恨不得冲上来掐死她:“你现在又记得你是个母亲了?!偷走斯坦利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来?!”

“跟妈咪去洛杉矶吧,”卡珊德拉用力抓着儿子的手,又颤抖着抚摸他的脸:“妈咪保证不再做傻事,我们住在你父亲去世的地方,守着他的墓,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她脖子上还留着鲜红的指印,脸色又格外苍白,看上去非常的狰狞。

凯文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喉咙里气一抽一抽的,半晌才艰难的哽咽着道:“好的,好的妈咪,你别再做傻事了,我跟你一起走,我不会抛下你的……”

埃普罗脸色都变了。他知道凯文的个性有点像卡珊德拉,虽然并不完全一样,但是都有软弱善感、优柔寡断的地方。如果没有卡珊德拉的撺掇,埃普罗又态度强硬的话,他也许不会答应离开纽约;但是亲生母亲这样声泪俱下的一表演,他就又心软妥协了。

“Neil,我必须跟我妈咪一起走,”凯文扶起卡珊德拉,抬头望向埃普罗:“她是我母亲,我必须跟她在一起。”

埃普罗久久的凝视着他:“那我呢?”

凯文沉默半晌,最终哽咽着摇了摇头。

“……她会毁了你的。”埃普罗低声道,“你尽管跟她走,过两年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话。”

凯文止不住的痛哭起来,埃普罗大步走过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脸,紧接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别墅大门。

那些保镖也快步跟了上去,保姆抱着嚎啕大哭的斯坦利,小心翼翼的绕过卡珊德拉,飞快跑出了门。

卡珊德拉那天晚上真的差点被杀,在床上躺了一星期才能下地走动。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好行李,打包买机票去洛杉矶。

临走那天埃普罗竟然出现在机场,但是他没有跟卡珊德拉说一个字。G.A那辆加长防弹卡迪拉克刚刚停下,他就快步走下车,一边在纸上匆匆写着什么,一边径直走到凯文面前。

“拿着这个号码。”他撕下那张纸,强硬的塞到凯文手里:“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就打这个电话。”

凯文一愣,不由自主的抓紧那张纸。

埃普罗俯身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最后拍拍他的脸,转身大步走回了车。

那一刻风突然大了起来,扬起埃普罗的风衣下摆。邓凯文后来一生都无法忘记那副场景,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瞬间定格,那一幕的画面仿佛在时光中迅速陈旧发黄,就好像一张卷了边的老照片。

很久以后他才想起,那一幕跟当年自己的父亲离家出走时相比,有多么惊人的相似——前者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生父,后者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养父。

从那一刻开始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质的改变。

年少的记忆随着飞机腾空时卷起的狂风一起悄然消逝,从那天之后,他们永远都不再是初见时,慈爱的养父和年幼的养子。

Chapter 24

邓凯文后来一直不愿回忆起最初在洛杉矶的岁月。

卡珊德拉的毒瘾没过多久就开始发作,她开始大把大把的花钱买毒品。

当时邓凯文还不知道母亲在吸食的是什么,他以为那是大麻。后来有一天他看到白粉,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海洛因。

但是当时已经太迟了,卡珊德拉已经完全戒不掉了。她刚离开G.A的时候其实还有不少钱,那段时间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吸毒,日复一日用虚幻的快乐来麻痹自己。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一旦恢复意识就开始整天整天怀念凯文的父亲,然后涕泪横流的大哭大闹。

那段时间她被警察抓去强制戒毒两次,凯文每天都睡不好,晚上警车一响,他就会恐惧的惊醒过来。

她最终没有成功戒毒,相反到第二年的时候,从吸食发展到了静脉注射。这是更严重的吸毒方式,基本上走到这一步的吸毒者,都已经是根深蒂固的瘾君子,完全丧失了戒毒的可能。

凯文十五岁那一年,她终于花光了所有的钱。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为了吸毒她开始出去找工作,打廉价又繁重的零工,换得一点点钱就跑去买毒品。

凯文不得不也出去打工,在超市里赚一小时几块钱的薪水,攒下的钱大部分都被卡珊德拉偷走用去吸毒。他差点因为贫困而失学,吃不饱饭的恐惧终日萦绕在他心里,对他的身体发育和心理发育造成了极度恶劣的影响。

后来抓卡珊德拉去强制戒毒的警察都认识他了,每次都同情的塞给他几十块钱,让他勉强付掉房租,不至于被赶出去睡大街。

从十三岁到十六岁,少年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稍微一点心理刺激就容易影响青少年的一生。那段时间凯文的性格完全变了,他胆怯、懦弱、压抑、容易受惊,过度自卑扭曲了他的心理,导致他在学校被人欺负,没有人看得起他,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卡珊德拉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神经质,毒瘾发作的时候她会愤怒的暴打凯文,吸完毒之后又会泪流满面的求凯文原谅。那几年凯文胳膊上经常是一道道的抓痕,有时候皮肉翻开,血流得完全止不住。他吃不饱饭,身体一点都不发育,又必须频繁出去打工,导致体质极度虚弱。身体不好的人伤疤也不容易愈合,那些抓痕经常发炎化脓,痛得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经常一夜哭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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