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男人已经睡得歪歪扭扭地，大概是连续蹲守了好几天有些困乏，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居然打起了呼噜
。“呼呼”的声音在夜空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叶岚成不耐烦地猛拍了下他的脑袋，直接把他从睡梦里打醒。小警察猛地跳了起来，紧紧地揣着衣服口袋里的手枪，四
下张望，紧张兮兮地说道：“来了吗？”
“做什么美梦，你睡归睡，别把呼噜打得震天响的，没事竟制造噪音。”叶岚成笑骂了几句，将滑落在地上的军大衣捡
起来扔到小警察怀里。
车后座的实习生也醒了过来，看了看前面一脸凶神恶煞的叶岚成和一副委屈模样的小警察，扑哧地笑了起来：“叶老师
，您这是公报私仇呢！”
“瞎说！”叶岚成横了实习生一眼，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去哼哼开来：我要是要报仇，早把那混小子踢出刑警队了，哪
轮得到他来执勤？
说起来也合该这小警察倒霉，半夜三更拉响了警笛亮着警察的身份跑叶岚成家敲门，愣是把楼上楼下邻居惊得三魂去了
两，还以为小区里出了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叶岚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红着一双眼，拉开了大门，便见着小警察面无
表情地站在自家门口，捏着手机，一张嘴便是一副指教的派头：“队长说了，座机打不通打手机，手机不通打李念的手
机，再打不通，直接上门找人。”
说完还一脸思索的表情：“那个，李念是谁？”
叶岚成气得咬碎了一口牙，怒火一个劲儿地上窜，一脸不宰了林羡誓不为人的表情。走到卧室换上衣服一抬眼李念眯着
眼睛看着他，一肚子火一肚子委屈刚要说出口，后者揉揉眼转过身接着睡了过去，嘴里还嘟囔着：“动作轻点声，吵死
了。”
叶岚成差点化身为恶魔，撕烂了那床被子，看他还怎么睡。转眼想到身后还有个警察看着，无奈只好摸摸李念软软的发
，轻轻地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小警察一边开车一边介绍：“队长刚刚窃听到李长生他老婆的电话，这几天李长生可能会回去。”
这个时候还在工作，那人玩命了么！叶岚成拿湿巾擦了把脸，皱皱眉，心里却不由地长叹了一声，道：“李长生的家不
是被监视了吗？”
小警察点头应道：“他在市区的家是被监视了，不过出事前正赶上幼儿园有小朋友得了流感，幼儿园提前放假，他的儿
子被送到郊区爷爷奶奶家。队长觉得他这次主要是想看看儿子。所以……”
叶岚成冷笑一声，道：“李长生，我看他长生不了了，就他那点出息，逃了没几天就想家了，活脱脱没断奶的奶娃子。
”
东郊为工业区，西郊南郊又多贫穷，唯有北郊依山傍水，风景秀美，空气清新，很多富人将别墅修在这边，逐渐形成了
一片别墅群，远远望去，格外的壮观。当初李长生逃走的时候林羡派他去过他父母家了解情况，但罪不及亲人，既然他
们不知道详情也就没有过多的打扰。而李长生的大哥一直蹲在地上抽烟，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只恶狠狠地盯着地面，直
到叶岚成离开的时候才听到那个阴冷的声音恶狠狠地带着诅咒的语气：“那个变态，他怎么不去死！”
冷冰冰的语气让叶岚成浑身不自在，半晌才回过神来知道他说的人是谁。不由地暗暗叹了口气，明明是自家儿子的错却
不承认还要怪罪在别人身上，这算是迁怒还是逃脱责任？
连续守了三天，并没有看到李长生的身影，倒是看到他老婆搬过来住，还经常带着儿子出来散步，不时还去邻居家串个
门拜个年，派了几个人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叶岚成几乎要怀疑林羡的窃听本事，林羡却骂了他一顿
：“你是不是几年没干刑警，傻了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派人跟着他老婆，李长生他妈的在背后看着你们呢！”
一句话把叶岚成骂的灰溜溜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心里忿忿不平，却再也不敢派人跟着女人，只能一车人
远远的缩着监视着，为了防止别人起疑心还专门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叶岚成觉得自己都要被那只狐狸给玩死了，这感觉
真他妈的要命，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叶老师，那边有个黑影。”实习生突然拍拍叶岚成的肩膀，指着逐渐接近一家小洋楼的黑色身影。
小警察立刻来劲了，刚要推开车门就追出去，叶岚成猛地拉住他的衣服，沉声道：“等等。李长生没那么高，别抓错了
。”
实习生也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地眼睛都放光了，活脱脱一匹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野狼，“不是李长生也肯定不是什么好
人，大半夜在别人家门口晃悠，嘿嘿，抓住他好好问问……”
叶岚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大半夜在别人家门口晃悠，你是再说你自己吗？”
小实习生顿时傻了，挠着头“嘿嘿”地傻笑两声，小警察陪笑道：“还是叶哥觉悟高……”
“别废话，给我好好盯着。”
三人大气也不敢出看着月光下那个贼头贼脑的身影，只见那人停下脚步像是在东张西望，又俯下身摸索着什么，站起来
的时候手里多了个黑漆漆的东西。他将东西别在身后，摸到小洋楼侧面的水管处，不一会儿竟抱着水管爬了上去。
不会吧，小偷？
叶岚成扶额，这片别墅群一向治安很好，而且都是富人居住的地方，大多数家人都安置了好的报警系统，居然也有这么
明目张胆的小偷？叶岚成好笑地看着那个黑色身影，只等着听到刺耳的尖锐警报声。
小偷从背后拿起东西沿着玻璃缓缓地划了个口子，将那一块玻璃截了下来，又拿起钩子打开了窗户的锁，紧接着推开了
窗户钻了进去。
“3、2、1……”叶岚成默默地倒计时着，实习生没见过这阵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小偷，又转过头看看叶岚成，刚
要开口问话就被夜空中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吓了一大跳。
虽然隔了一定的距离，但是那尖锐的声音仿佛是在耳边响起一般，刺得耳朵一阵阵的胀痛。别墅的灯猛地亮了，一个男
人的影子映在窗户上，面目模糊，手里还握着一根铁棒子。
叶岚成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小警察在背后叫了起来：“叶哥？”
“快跟上，那是李长生！”
第20章
怪不得天天监视李家却没有发现李长生的身影，原来那只老狐狸压根就不在自己的家里。要不是这个小偷突然的行为，
叶岚成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要找的人就住在离自己家几十米的另一家别墅里。
李长生的老婆表面上像是带着儿子四处拜年，实际上只怕是暗地里给他通信吧。反正过年期间储备粮食不少，饿不死他
。
这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叶岚成憋了一口气就跑了过去，那只老狐狸天天看着叶岚成监视自己
家做些无用功，只怕把肚子都笑疼了吧。眼看着别墅的灯猛然大亮，李长生拿着铁棒凶神恶煞般地对着无意中跑进来的
小偷，叶岚成捏紧了口袋里的手铐，一口气冲到了别墅楼下。
透过反光的玻璃，李成生看向窗外的眼光猛地变了，月光下清晰地看见一直盯梢的警察们向着自家别墅冲了过来。他顾
不上眼前紧张得不知说些什么的小偷，转身跑回卧室，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简陋的手枪，抓起桌子上的钥匙便冲了出去
。
叶岚成踢开大门便看见李长生从楼上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冲上去便被“砰”的枪声惊得退后了几步。他转到门后挡住了
突然扫射过来的子弹，暗骂了一句踢开被打个窟窿的门，拔出手枪追了出去。
李长生从侧门跑了出去，叶岚成绕到屋子后面跟着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指挥跟在身后的小警察和小实习：“你去逮那
个小偷，控制住李家老小，你跟我追过去。”
两人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分工开来。
“TMD，跑得够快。”叶岚成啐了一口，眼看着李长生七拐八拐地绕过几个路口向别墅群后头的山上跑去。
那一片山群是这个城市不多的山之一，虽然市区内也有几座山，但大多是观光旅游客的首选。而郊区的山却连绵不断，
深夜里更是黝黑得吓人，像一头怪兽张开了它吞噬的大嘴。叶岚成看着李长生跑进山里，心里莫名的不爽，但还是跟了
上去。小警察也想跟上去，叶岚成却阻止了他：“谁也不清楚这个山的情况，太危险，你跟林队长联系一下，叫他封锁
住山的各个出口，我追过去。”
小警察迟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叶岚成不再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猛地提高了嗓门道：“这是命令，听到没！”
小警察被唬了一跳，立直了身板喝到：“明白。”
叶岚成满意地点点头，捏紧了手心的枪，沿着黑漆漆的山路追了过去。眼前逐渐地黑暗起来，周围只听得到冷冷的风吹
动着树木发出的“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狼嚎，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地上满是落叶随着风在空中乱飘，偶尔砸到叶
岚成脸上，如同刀割般的刺痛。叶岚成站住了脚步，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声响，想从四周的风声中听到那一丝脚步声。但
李长生仿佛隐匿了一般，既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声响。叶岚成却莫名地感到危险，仿佛自己置身于一群野兽中间一般。
他不由地想起了在警校教官们的话：“恐惧其实是来源于自己的内心，你所害怕的也只是自己物质化的东西。”
没有鬼神，山里也不可能有猛兽，他在害怕什么？叶岚成拍拍脑子无声地笑了起来。他轻声地走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紧紧地盯着四周，生怕错过一个风吹草动。很久没有执行任务了，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生活中总是伴随着危险。
突然山风一动，眼前黑影闪过，叶岚成端起了枪紧紧地瞄准了那个影子。半晌却没再听到任何动静，仔细一看竟是一只
被惊醒的猫头鹰。叶岚成放下了枪苦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也杯弓蛇影起来，本来就没啥人烟，还自己吓自己。叶岚成苦
笑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觉得背后劲风闪过，他警惕地四下扫视着，风声再次凛冽起来，夹杂着“呜咽”的声音，仿佛
是婴儿的凄厉的哭喊。他猛地回头，目光所及的部位依然是一片幽黑，掉光了树叶的树枝随着劲风摇曳着。
“砰”的一声闷响，叶岚成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声便觉得脑后一阵剧痛，转过身便看见眼前站着个漆黑的身影，握着那
支铁杆眼神犀利极了。抬手摸去便摸到一手的黏稠，空气中都充斥着浓重的腥气。男人挥着铁棒又要袭击过来，叶岚成
侧这身子弯下身躲开了那一下攻击，起身的瞬间脑子一片眩晕。叶岚成嗓子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痰，暗骂一声，紧接着
便又听到背后风声呼呼，他就地一滚抬手一肘撞向男人的下巴。男人吃痛踉跄着退了几步，叶岚成迎上去掐住男人的脖
子，摸着动脉的搏动狠狠地拧了下去。男人张大了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抓着叶岚成的手臂划出几道深红的血迹。叶
岚成伸手去掏手铐，眼前突然模糊起来，自看得见满视野的血红色。大概是血流了下来吧，叶岚成晃晃脑袋，想要把额
前的血液甩了开去。男人抓住这一瞬的时机，狠狠地撞开叶岚成，挥起棒子恶狠狠地砸了下去。
叶岚成抬手抵挡着袭击下来的铁棍，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痛疼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上的东西，手枪摔了出去掉到一旁的地上
。糟糕！叶岚成闷闷地暗道，翻起身来向枪摸去。
身后的男人提前一步踩住叶岚成的手腕，弯下腰捡起手枪，捏在手上冷笑着把玩着。叶岚成心里咯噔一声，“完蛋了。
”他心里逐渐覆盖上浓重的死亡阴影。
枪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惊飞了一树的不知名的鸟儿。
男人凶狠地话叶岚成已经听不进去了，只看到他面上逐渐阴沉的表情，狰狞得让人心惊胆颤。肩膀上的血洞哗哗地流着
血，李长生没有一枪打中他的心脏，不知道是不是想慢慢折磨他。
叶岚成突然浅浅地笑了起来，他是刑警却很少开枪。调到交警队后更是没有碰过手枪，没想到这次手枪的子弹竟是打在
他自己的身上。
出了警校之后，叶岚成开的第一枪是打在自己同伴的身上。他握着枪看着躺在他面前浑身颤抖不停的脸色惨白的同伴。
他的手心满是汗，几乎都要抓不住手枪。
“叶岚成，你他妈的快开枪！”同伴痛苦的夹杂着挣扎的声音急切地吼着，声音却仿佛是寒风中挂在树梢上的最后一片
树叶。
那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伴，是替代他被派去卧底的同伴，是被敌人发现后灌了水银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同伴……
山下突然响起尖锐的警笛声，李长生握枪的手迟疑了一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叶岚成按住肩膀的伤口，小狼一般扑向
眼前的男人，力道凶狠得如同嗜血的野兽。但毕竟还是伤得太重，嗜血也只是那么一瞬的功夫，等到李长生被撞开的时
候叶岚成也失掉了浑身的力气。叶岚成不想被李长生掌控在手心，他瞅准了李长生的一时踉跄，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地向
一旁跑去。
温热的液体沿着手臂汩汩流出，随着叶岚成的活动更多的血液从血管里喷薄而出。这个样子要是被李念看到，非要被他
唠叨死不可。他那个人刀子比眼神快，只怕还没让他看上一眼，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划开了吧。他似乎看到那张肉乎乎
的脸抿着薄薄的嘴唇，一脸阴沉地扫视着他，眼神犀利得仿佛要刺穿他一般。
傻子，叶岚成推开了扫在脸上的树枝，轻声地说着，我没事的。
“就因为你没事，所以是我去！”恍惚中仿佛看见树梢上坐着个挺拔的身影，拉着光秃秃的树枝笑盈盈地看着他，“那
帮人都看到你的长相，只有我去才是最安全的吧。”
叶岚成默默地看着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借口，那个人新加入的刑警队，明明还是个面嫩的小孩子，却冷静得如同多年
的老队员。
结果不到一个星期，他在山沟里发现的他面目全非的身体，他说：我活不了了，给我一个痛快。
那个还是个孩子的男人抬起手伸向叶岚成，像是要握住他的手一般，但很快的又松了下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惨淡的笑
。
叶岚成抬起头迎向树梢上的那个模糊的臆想出来的影子，仿佛是为了回应影子一般，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小声的说
着：“城，我没事。真的。”
我只是有些累了。
当年他握着他冰凉的手看着他闭上眼的时候他便累了。
当年他颤抖地冲着队友开枪的时候他便累了。
当年他递交了离职申请的时候他便累了。
叶岚成缓缓地闭上眼睛，靠在粗大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指紧紧地抠住树皮，几乎要将指甲掐了进去一般。
脑子越来越痛了，他终于是站不住了，腿也软了下去，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1章
脚上突然传来抽搐般的剧痛，李念哆嗦了一下痛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的原因，来这个城市后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