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哥哥他呀……”花英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苏小闷声道：“我哥哥很好的。”他把头埋在巨狼松软的长毛里，传出来的声音有点模糊：“我哥哥真的很好，我哥哥
最善良了。”
花英俊觉得好笑，一个杀人如麻，手下血流成河，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最善良的。苏小发泄似的用修长的腿夹了夹狼
肚子，花英俊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苏小道：“我哥哥不滥杀无辜的……跟我哥哥做朋友最好了。”
莫灯把弟弟抱回来，苏小看了看哥哥的脸色，不敢再说话，很久才感觉到被苏小的脸压着的脖子侧那块皮肤有点湿意。
花英俊看莫灯的神情这样阴沉，忙道：“小小，我和你哥哥很好呀。”
苏小哽咽道：“大哥哥来找我，他全身都是血。我害怕，为什么我们一家不能住在一起？”他从前不知道自己有家人，
亲近的那几个一直陪着他，所以并不觉得担忧挂念。现在却因为血缘的牵绊无端多了许多的惊慌害怕，总是不能安心。
莫灯的胸口积郁着一口气，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我很好，来去自如，逍遥自在。”
花英俊看了他一眼，心道你为什么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为什么装作看不到自己的心。
三个一起回到山顶的屋，莫白已经睡了，屋内寒气弥漫，莫白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苏小精神萎蘼，花英俊自告奋勇
驮他出去穿梭山林。晚霞烧红了天空的时候才慢慢地踱回去。
苏小抚摸着巨狼柔软的皮毛，闷闷不乐道：“我哥哥会不会死？”
花英俊道：“再虚弱下去，会死。”
苏小呜咽道：“我哥哥都是很好的。如果大哥哥走了，二哥哥就会很寂寞，爹爹也会。伤心到心都要死掉。大哥哥和二
哥哥没有交朋友，明明都是很温柔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孤独？”
花英俊嗯了一声，良久才道：“是啊，很温柔，你们莫家人，一个比一个多情。”
那兄弟两人，哥哥很漂亮，弟弟也很漂亮。
莫灯那时还不叫莫灯，叫莫候。莫候是那群孩子里的头儿，有最强大的爹娘，有最温柔的哥哥，自己的法力也高。他属
火，是天下间最骄傲的火狐狸，好胜，活泼，很倔强很笨拙。花英俊那时候也还不是花英俊，他是狼王，连人形都没修
完全的差劲狼王继承者，总是拖着毛茸茸的尾巴和毛茸茸的耳朵跟在莫候后面，打不跑，骂不跑。
莫候老对花英俊凶巴巴的，一天兴起说你以后就叫花英俊吧。然后花英俊回去跟狼老爹表明改名的决心，挨了一顿打，
月余之后才能下地走路。又一天莫候说你以后吃素吧。花英俊便开始吃素，后来狼老爹的仇家找上门，花英俊连跑路都
没力气，结果又躺了两个月。又一天莫候说……
做这些傻事的时候花英俊是幸福的，被莫候戳着脑袋骂笨蛋，被莫候揪着耳朵骂傻子，看他抓狂发怒有带着点羞怯的表
情，就觉得心里被什么满满当当地塞住了，又暖和，又实在。
这些细小的过往，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花英俊作为鼓励赖以生存的动力。
即使很多很多年之后，仍然觉得喜欢，喜欢得心都要碎，喜欢的满满溢出来。
＊＊＊＊＊＊
莫灯去了京城一趟，回来的时候又是愤怒又是伤心。
花英俊正在晒月光，修长的四肢伸展开来，充满了爆发力。英俊的面容镀上了银白的光，圣洁而不真实。莫灯踢了踢花
英俊的腿，冷道：“我答应你的要求，条件是为我哥哥解毒。”
花英俊先是一愣，随即嘿嘿嘿地笑起来，支起上半身，挑眉看着莫灯，道：“我的什么要求？”
莫灯面无表情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花英俊摸摸下巴，道：“现在是你求我，还不肯把姿态放低么？”
一瞬间烈火漫天，莫灯越发愤怒：“花英俊，你不要跟我耍花样。”
花英俊眨巴着眼睛，表情很是无辜，但那灼灼的目光比烈火还明亮。他又躺下去，眼睛不再看莫灯，自言自语似的：“
我看了你多少年呢？嗯，好像也有几千年了。”他按住自己的左胸腔，低声笑道：“你听听，它有多想你。你为什么从
来不肯看着我。是不是一定要两情相悦？是不是……我就不会累？”
蕴含着花香的凉风里是他缓慢而有力的声音，不婉转，不缠绵，却温柔无双，天塌下来也不害怕。就像很多年前，被父
亲带往红楼之前，那个差劲的狼王，明明自己就哭得一塌糊涂，却还一直追在后面说“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去救你你别哭
我马上就来”……
静默中，花英俊忽然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唇，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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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莫灯还不是莫灯，他是最骄傲的火狐狸莫候。
那时候花英俊也不是花英俊，他是最最差劲的狼王。
那时候花英俊愿意为莫候做任何事，愿意为他去死。嘲讽也好，生气也好，只要能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好了。
那时候莫灯会去看望受伤的笨狼王，骂他傻子，羞怯地亲一下他明亮的眼睛。
过去了多少年，差劲的小狼王长成差劲的大狼王，却还是那样明亮的眼，那样简单的要求。
“你亲我一下么。”
无责任番外之三：关于莫灯
天明，一夜寒露让莫灯稍微有点清醒了。
苏小软软糯糯的声音从窗子飘出来：“爹爹早，大哥哥醒了吗？”一会儿又问：“二哥哥呢？英俊哥哥呢？”这么多哥
哥，真亏他不怕绕口。
接着是莫闻道的回答：“二哥哥在外面，先别去打扰大哥哥了。来，跟爹爹去洗漱……”后面的对话听不清，可能是走
到远处的古井去了。莫灯从树下滑下去，昨夜被狠狠咬过的唇还残留着一点痛觉，又有点痒。
那混蛋是什么意思？说走就走么，那以后都别来找我了。从小就是跟屁虫，一点王者的风范也没有，爱哭，又笨。走了
好，走了别再回来更好……反正，我这边又不缺人。
过了没多久，衣角被轻轻拉了拉，莫灯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抓回来，低下头，正好对上苏小光芒闪烁的眼睛。
“饿了吗？我带你去吃早饭。”
苏小摇摇头，有点担忧道：“哥哥你很伤心，你在想什么？”
莫灯把他抱起来，道：“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在想解毒之法。”顿了顿又道：“父亲呢？”
苏小用一只手去抚平哥哥皱着的眉，答：“爹爹说去取点东西，很快回来。哥哥，你说谎，你很难过吧。眉毛都拧成了
皱巴巴的虫子，你想大哥哥的事情是黑着脸的，不会这么伤心。”
莫灯敲敲他的小脑袋，笑道：“自作聪明。”苏小撅着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很快又露出疑惑的表情：“英俊哥哥呢
？他说今天要带我去看他们家的小狼。”
莫灯冷道：“他走了。以后我带你去看，你喜欢我就抓一只给你。”
苏小啊了一声，失望道：“英俊哥哥说他们家的小狼只听他的话，要是他们不愿意跟我玩，哥哥你不要给我抓了。英俊
哥哥是个好人呢，哥哥要珍惜自己的朋友。”
莫灯笑道：“不要你多事。”
苏小跳下地，一溜烟跑进莫白的房间。莫灯下山去给他买早点，回来的时候看见那鬼灵精的小家伙一边哆嗦一边把哥哥
的手贴在脸上，嘴里不停说话，天南地北乱侃一通。
譬如“敖尊好坏的啦总是不带我去东海我上次跟几个小龙女约好了要一起玩”“哥哥天庭很漂亮呢瑶池的仙女姐姐们对
我很好老送我东西我下次拿给你看”……
譬如“灵儿和哥哥……就是我的蛇哥哥啦他们经常偷偷跑出去玩不回家我好想他们”“还有子乐小哥哥也不爱回家我偷
跑出去找他的时候被敖尊打了一顿屁股好疼啊”“上次龙母问我是不是要跟敖尊过一辈子哥哥什么叫一辈子？”“哥哥
你的病什么时候好你跟我们一起生活吧”“哥哥我好喜欢大家要是能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莫灯就站在门边听他说话，恍恍惚惚就想到了从前，想起那个拖着狼尾巴顶着狼耳朵的差劲家伙认真说“最喜欢”的样
子。要是能对彼此坦白，要是能更直率一些……
我比花英俊还要差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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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闻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莫灯和苏小在门外的草地午睡。苏小变成狐狸卷成毛团盘在莫灯的胸前，莫灯虽然合着
眼，但微微蠕动的眼皮显示着主人正清醒。
莫闻道去找了个大浴桶，打开自己新做的界，泛着寒气的水倾出来，灌满了浴桶。多亏他有这么种能力，不然真不知道
怎么把水从千里之外的万龙渊运回来。不过讨厌的东海龙王真是讨厌，居然只肯给这么一点水。
莫灯早就知道父亲回来，小心地把小白狐挪到柔软的草地上，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走过去问莫闻道：“您这是要做什
么？”
“英俊告诉我的解毒方法啊。”莫闻道把手伸进水里，立刻颤抖了一下缩回来，整条手臂都冻红了，又道：“去把小空
抱出来。”
莫灯便去把哥哥抱出屋，莫闻道脱去莫白的外衣，小心地把他放进水里。莫白皱着眉呻吟出声，羽睫颤动不已，美丽的
眼睛便渐渐睁开了。
莫灯在边上低呼：“哥哥？”
莫白艰难地凝神望着莫灯：“这是什么？好冷。”莫闻道把他的头发挽起来，手指按住他的后颈，温暖的灵气便源源不
断地输送过去。莫白长长地舒一口气，莫灯为他擦去眉毛上的冰霜，问：“哥哥，感觉怎么样？”
莫白许久才道：“很久没有这样舒畅过。”
莫闻道解释道：“这寒泉水是天下间最为冰冷阴寒之物，你性寒，是与寒泉水最为相容的。你身上的断情是火属的烈性
药，能用寒泉水化解，但普通体质的人浸泡寒泉水，别说解毒，直接冻死都是正常的。”
莫灯道：“银蛊怎么办？”
莫闻道嘿嘿嘿地笑了一阵，说：“烈性催情药么，泼冷水就好了。”莫灯思索了一会儿，脸上换了几种表情，最终彻底
涨红。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兄弟都很少涉及情欲，当下一说便薄脸皮地羞红了脸。
莫闻道含笑道：“是英俊告诉我解毒方法的。”
泡了约摸有半个时辰，莫闻道不停给莫白渡去灵气，莫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粉润的颜色，拨动着水面：“这水真是好。
”
莫闻道说：“我以后给你多取一些来。”
莫白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遮去了大部分眼波。苏小被水声吵醒，看见父兄都聚在一起，大哥哥明显有了些活力，欣喜
异常地跑过去，趴在桶边高呼道：“哥哥哥哥，你的病好了？”
莫白摸摸他的头：“好了。”
苏小把哥哥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被那冰冷的温度冻得哆嗦，皱眉道：“哥哥你好冷。”
莫灯把他拉开：“小心冻伤，一会儿就没事了。”苏小得到这句确定的话，立刻欢呼着绕浴桶奔跑，手舞足蹈的好不快
乐。
“英俊哥哥呢？他知道大哥哥没事了么？”
莫灯看向莫闻道，后者微笑道：“听说是去了京城。”
莫灯道：“我带小小去通知他一声。”
苏小马上表态：“我要再陪大哥哥几天，他和爹爹一走就不知道要走多少天，我会很想念。”莫灯犹豫良久：“我自己
去通知他？”
莫闻道意味深长道：“不用急着回来。”
莫灯消失在温暖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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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最差劲的狼王和最最骄傲的狐狸相遇。
当竹马和竹马互相追逐，谁先跑谁就赢了。
第十五章
跟着花英俊左穿右插，躲避了官兵的追捕并成功来到了花府。
在府门前夏秋好一阵犹豫，这路、这地方怎么和去那废弃多年的闹鬼的废宅这样相似。但也不由得他细想，必须在官兵
来到之前躲起来。花府很少人，穿过大厅，游廊，也没有哪个仆人出来迎接。花英俊把他们带到西厢，笑眯眯道：“今
晚是月圆哦，我不来接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到处走。”
夏秋一口答应下来。关上门，点燃了蜡烛，小野菊踢掉鞋子以大字形的姿势躺在床上。夏秋过去把小野菊东一只西一只
的鞋子摆好，又爬到床上去把他的发冠摘下来，头发盘到一边。夏秋问：“饿吗？”
小野菊点点头，道：“我第一次走这么多的路。”
夏秋道：“睡一会儿，要是那个花英俊来了我再叫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万事小心。”
小野菊上下眼皮在打架，软绵绵地嗯了一声，合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动了动，使劲往夏秋身上贴，喃喃道：“好冷。
”夏秋拿被子给他盖好，这才觉得这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许多，明明是夏末初秋的时节，穿了两层衣服居然也觉得冷。
夏秋轻轻抚摸小野菊的头发，心里想为什么偌大的宅子这样安静，连一个下人也看不见。要是到了夜里，岂不是……鬼
宅？不知道那花英俊到底是什么人，古怪极了。等城门一开，要赶快出城才行。
小野菊在被子下的手伸出来，摸索着握住夏秋的，在梦里低呼：“君庆、君庆……”不知道做什么梦，细细的柳眉皱起
来。
正凝神思考，门忽然被敲响。夏秋弹跳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跳下床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穿着家丁样的衣服，笑容可掬。夏秋稍稍宽心，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男孩子道：“请二位公子跟我来。”
夏秋正要答好，转念又问：“请问花公子在哪？他吩咐过只有他来带我们走我们才能离开这个房间。”
男孩子道：“老爷在偏厅恭候，晚膳也备好了。”
夏秋点头，退回去叫小野菊起来。小野菊揉着朦胧睡眼，呆坐在床上，夏秋无奈地给他穿好鞋子，说：“去吃饭了。”
小野菊转头望向门外，又揉了揉眼睛，奇道：“那是什么？”
夏秋也望过去，那里只有微笑着的清秀男孩子。小野菊道：“那是狗吗？为什么尾巴这样大？”
夏秋拍了拍他的木头脑袋，没好气道：“哪有狗，那是花府的下……”一个“人”字还没说出来，忽然听见一声拖长的
狼嚎，犹如利箭，划破了花府宁静的上空。那个清秀的男孩子，还哪有半分人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只凶猛的狼。
夏秋啊了一声，马上要去关门。那狼一只爪子按着门板，夜色里也亮晶晶的大眼睛如饥似渴地望着夏秋，更古怪的是，
它居然会说话：“给我咬一下下啦，一下下就好~我给你好吃的哦。”它那尖锐的狼牙让夏秋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脖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