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样，但愿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
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沈墨哲露出了一个苦笑。这样的布置，明显是对付一个身有死志的人的。难道嘉明帝竟以为，他会
自尽不成？
沈墨哲觉得有些好笑。
随着身体一天一天地康复，他越来越想再次同嘉明帝碰面了。
这一天，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沈墨哲坐在窗边，打量着坐在凳子上的嘉明帝，嘉明帝也在打量他。
“陛下，小臣不知，您将小臣禁锢于此，是为了什么？”见嘉明帝一直不动声色，沈墨哲索性将事情摊开了，“若是为了小臣府
上的凶杀案，那是京兆尹负责的事。您虽然贵为圣上，但也不能如此妄为行事吧。”
嘉明帝嗤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兴味：“真不愧是沈家的后人。牙尖嘴利，无论身处何处，都是趾高气扬，不肯便宜别人。”
沈墨哲一滞。沈家的人？嘉明帝这是何意？难道他把他抓来，关在这里，是同沈家有什么关联吗？
沈墨哲心头一跳，忽然想到了那天后出现的那两个黑衣人。望向嘉明帝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怀疑与探究。
沈墨哲的眼神带来了嘉明帝的轻笑。对方愉悦的样子让沈墨哲大为不解。
“本来朕还有些不信。不过，看你现在这样，朕的把握，却是又大了几分。”嘉明帝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让沈墨哲更加不
解了。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嘉明帝满是兴味的眼望向沈墨哲，终于让沈墨哲变了脸色，满脸惊骇地望着嘉明帝。
“是你？！”沈墨哲不敢置信。那两个黑衣人，竟真的是嘉明帝派来的？那么，杀了沈熙哲和同他交易的那个黑衣人，也是嘉明
帝的意思了？
似乎是想到沈墨哲心中所想，嘉明帝冷哼了一声：“沈熙哲身为沈氏子孙，竟与冥龙会勾结，出卖沈家机密，你说，这样的人，
该不该杀？”嘉明帝挑眉看向沈墨哲。
沈墨哲已经冷下了脸。
“陛下真是好计策。”沈墨哲冷笑道，“熙哲同外人勾结，您早就知道了，是吧？故意等他们交易的时候，来个一网打尽。您真
是好计策，好算计啊！”
嘉明帝摇了摇头，叹道：“你说对了一半，还有些，你没猜到。”嘉明帝笑了笑，继续道，“朕没想到，你那时居然也在那里。
若不是朕早前已经有过吩咐，在沈家行动的时候，不得危及你的人身安全，你现在，怕是已经同沈熙哲一样，身首分离，成了孤
魂野鬼了。”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到了此时，沈墨哲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嘉明帝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又把他软禁于此，定是有所图谋。
现在，就看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了。
嘉明帝望着沈墨哲的眼神突然变得深沉无比。沈墨哲丝毫不让地同他对视。终于，嘉明帝叹息了一声，别开了头。
“朕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只要你让朕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朕可以在此发誓，许你沈家千秋万世的荣华富贵。只要这华朝做主的，
还是我杨家的人，那么，你沈家，就可屹立不倒！而且……”嘉明帝闪着精光的眸子射向沈墨哲，“朕还可以默许你和清宇之间
的事！”
沈墨哲身子一抖，怔怔地望着嘉明帝。
良久，沈墨哲突然笑了，笑得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嘉明帝被沈墨哲的笑声弄得有些恼羞成怒，沉着脸对沈墨哲道，“朕先前所说，俱是真话。你若不信，朕现在就
可以立誓！”
“不不不，陛下。”沈墨哲笑得捧着肚子，喘息道，“我不是不信你。”
“那你是为了什么？”
沈墨哲直挺起上身，看着嘉明帝，一字一顿道：“陛下，您能提出这些。那么，小臣只想问您一句，您的图谋，究竟有多大？！
”沈墨哲凌厉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嘉明帝。
嘉明帝沉着脸，冷笑道：“果然是沈墨哲！哼！朕所图谋的，你马上就知道了！”看着沈墨哲的眼睛，嘉明帝轻启双唇，“凌一
。”
室内的空气突兀地抖动了一下，然后，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出现在沈墨哲眼前。
“陛下。”凌一在嘉明帝面前站定，躬着身子，抬起双手，将手上的东西呈了上去。
随着他的动作，沈墨哲的视线也落在了凌一手里的东西上。然后，沈墨哲神情一变。
“这东西，就是当日沈熙哲要出卖的。朕想，你对此应该很熟悉。”嘉明帝接过盒子，对沈墨哲笑了笑。
沈墨哲没有理睬他，抿着嘴唇，一眼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
在知道当日那两个黑衣人是嘉明帝派出的之后，沈墨哲已经想到，沈柳风的日记应该已经落在了嘉明帝手里。但他没有想到，嘉
明帝会在此时拿出来。他想做什么？
嘉明帝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几本日记，放到桌上，抚摸着那几本日记的眼神，像是对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一样，带着温柔和渴求
。
沈墨哲打了个寒颤。
“这几本簿子，是当年国师亲手所书。从国师追随始帝开始，一直到他身死，每隔一些时日，总会记上几笔。可是，无人知晓，
国师他上面写的是什么。始帝当年曾留下了密诏，只有在继任皇位的时候，才可以在太庙密室中得以知晓。始帝当年曾有所言，
要后世子孙，一定要想办法，知道里面的内容。不然，他在地下，将难以安眠。后世子孙，若有不尽心为此事烦忧者，始帝地下
英灵，必将让其寝食难安！”
听着嘉明帝缓慢的话语声，沈墨哲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倒立了起来。
他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沈墨哲落向日记的眼神，变得悲哀与讽刺。那么多的花前月下，温柔软语，那么深的爱恋执念，到最后，在一道密诏之下，仿佛
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嘉明帝看了看沈墨哲，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几本相同的簿子来，与先前从盒子里拿出来的那几本日记放到了一起。
“这几本，是始帝当年暗中所得，一直藏于太庙密室。今日，朕将它们带了出来。希望，你，能给朕，给始帝，一个满意的答案
。”
“哈哈！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看到嘉明帝从怀中取出的那几本簿子，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沈墨哲再次大笑了起来，
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满脸泪痕。
嘉明帝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看着沈墨哲。之前沈墨哲笑的时候，他是不悦的。但现在，他却很有耐性。因为，他知道，沈墨哲
真的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或许，就是因为他已经从里面知道了些什么，才会有如此失态的行为。
“告诉朕，这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
沈墨哲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桌上的几本簿子，不时地发出一声冷笑。
沈墨哲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看向嘉明帝：“陛下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嘉明帝冷笑道：“沈墨哲，到了现在，你还想否认吗？”
沈墨哲摇了摇头，笑道，“我只是好奇，虽然始帝曾留下了密诏。但是，我想，陛下你，不是这种，会为了祖先的遗诏，就奋不
顾身的人。为什么？你为什么如此在意里面的东西？”
这才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嘉明帝的为人，这么多年下来，即便他再不熟悉，也该知道，这个人冷情寡性，心思深沉，野心
难测。这样一个人，若非有利可图，是断断不会为了一张所谓的密诏就做那么多事的。别说他是被始帝留下的诅咒吓到了，沈墨
哲可不会信。
“这不是我们交易的内容。”嘉明帝俯视着坐在床边的沈墨哲，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你只管把里面的内容翻译出来便是。给
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我来取。”嘉明帝笑了一下，不再多言，走出了房间。
沈墨哲没有起身相送。他对嘉明帝的离开并没有投以任何视线，只是望着桌上的那几本簿子，从喉咙口发出的“赫赫”冷笑，直
让人心底发寒。
第80章
手中的书册跌落在地。铺着厚厚一层绒垫的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沈墨哲呆呆地望着前方，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最后，终于
化为了一片死寂，灰黑一片。
沈墨哲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守卫的人将沈墨哲的情况告诉了嘉明帝，嘉明帝只是冷笑了一声，吩咐道：“不肯吃
，那就绑住了手脚，掰开嘴给朕灌进去！”
沈墨哲的表现越是反常，越是说明那里面记着的东西有多令人震惊。只要一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东西就能够到手了，嘉明帝已经
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了。
当看守的人端着饭菜进来，并表明了嘉明帝的命令后，沈墨哲没有任何抵抗，喂一口，吃一口，如同机械。后来，只要端饭进来
，他就吃，拿水过来，他就喝。就连解手，都是守卫搬了用具进来，他才解决，不然，就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发呆，也不言语
。
到了第三日，嘉明帝如约前来。在此处看守的，都是由影卫亲手调教的死士。他早已听他们形容过沈墨哲的状况。这让他更加迫
不及待地想知道，沈柳风究竟记录了些什么内容。
密闭的室内，时时有人清理打扫，可谓是纤尘不染。但这依旧无法掩饰弥漫在屋子里的死意。
已进入屋子，嘉明帝就皱起了眉，看着死气腾腾的沈墨哲，他冷哼一声，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沈墨哲的头发，语气不耐：“别我
朕耍什么花样！乖乖地听朕的话，把里面的内容翻译出来。朕会如之前所说，保你沈氏一门荣华富贵。但你若是冥顽不灵，就不
要怪朕心狠手辣了！”
头皮牵扯的头痛让沈墨哲皱了皱眉头，他冷笑道：“心狠手辣？呵呵，这不是你们杨家人一贯的作风吗？哈哈，人都说婊子无情
，戏子无义。可比起你们来，又岂是小巫见大巫这么简单的。哈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听着沈墨哲的笑声，嘉明帝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阴沉着脸，将手移到了沈墨哲颈项，慢慢收紧。
看着沈墨哲在自己手中慢慢变白的脸色，嘉明帝心中升起一股残忍的快意。
他是帝王，是世间的主宰，没有人可以忤逆他！
沈墨哲的喉咙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眼睛开始向上翻起了白眼。
嘉明帝冷哼一声，一松手，将沈墨哲甩到了一边。四周裹着棉胎，沈墨哲并没有摔痛，从地上爬坐起来，抓着喉咙，不住地咳嗽
着。
没来由的，沈墨哲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个人，也是这样，掐着他的喉咙。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命丧他的手中，谁能想到
，自己与他的关系，竟会变成今日这般？
苦笑了一声，沈墨哲抬起头，仰望着站着的嘉明帝，道：“我要见杨清宇。”
不是太子，而是杨清宇。沈墨哲望着嘉明帝，眼神清澈。
“你以为，你有资格同朕讨价还价吗？”嘉明帝冷笑着看着沈墨哲。
沈墨哲淡淡道：“之前，你说，如果我肯替你翻译这些密文的内容，你就会默许我同他在一起。现在，你却连一面都不让我们见
，我如何相信，你说的，不是在诓我？等你得知了密文的内容，我怎么相信，你不会过河拆桥？”
嘉明帝看着沈墨哲，久久不曾说话。终于，嘉明帝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残忍的意味，看着沈墨哲道：“好，朕让你见他。但是
，先前提的条件，朕改主意了！”
嘉明帝看着沈墨哲的眼睛，慢慢道：“朕不要你翻译这些密文的内容。朕要你，告诉朕，看懂这些密文的方式！”
沈墨哲瞳孔倏地收紧。慢慢地笑出了声来，苦涩道：“陛下不愧是陛下，事无巨细。即便有所遗漏，也会很快将漏洞补好。”
授人以鱼，与授人以渔，嘉明帝算得很清楚。沈墨哲担心他会过河拆桥，得知了密文的内容后，会自食其言。而他又何尝不担心
，沈墨哲会想出什么办法，来诓骗自己。如此，倒也是各取所需。只是……
嘉明帝眯起了眼。他可以保证沈氏一门的荣华，但是，沈墨哲，却必须要死！
沈家其余的人，在嘉明帝弄清楚他们也并不知晓解开密文的方式后，就不曾把他们放在心上过。可这沈墨哲，偶然间得知，他竟
可能知道，嘉明帝便上了心。此时，他更是已经确定了，沈墨哲的确是能解密文之人。那么，等他学会了解密文的方法，这沈墨
哲也不能再留了！
嘉明帝许诺明日便会带杨清宇过来，希望沈墨哲也能谨守承诺，告知他密文的解法。沈墨哲淡笑着答应了。看着嘉明帝转身走出
房间，沈墨哲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转而变得苦涩无比。
自从那日在白云寺看了沈柳风的日记之后，沈墨哲一直以为，沈柳风是求仁得仁，和心爱的人生死相随。可是，始帝竟然从沈柳
风刚开始用拼音记日记，就已经注意上了，还趁沈柳风不注意，偷出了几本来，并留下密诏，要后世子孙定要想办法解开其中的
秘密。
这便是相爱的两人之间所谓的信任与放纵吗？
想到沈柳风言辞间淡淡的温馨与满足，想到沈柳风发现几本日记不见了，却单纯地以为是自己大意，丢失了，还庆幸自己是用汉
语拼音所写，无人识得。却不知，就是因为他用上了这种无人识得的文字，才使得自己被人惦记，被人猜忌，以为他写的，是什
么见不得人的机密要事。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沈柳风倾心相许的爱人——始帝，杨祈天！
之后，沈墨哲又看了嘉明帝拿出来的那几本日记，与原先的几本拼凑校对一下，沈墨哲竟发现，事实给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不是倾情相许的亲密爱人，却是一世怨侣。
沈柳风与杨祈天相知相爱。沈柳风敬他爱他，情愿追随他左右，用自己的智慧，为杨祈天缔造了一个盛世繁华。
沈墨哲不知道杨祈天有多爱沈柳风，但沈墨哲相信，在他心中，沈柳风的确是处于一个特殊的，不可替代的地位。不然，自私凉
薄如沈柳风这般，又岂会为了一个情字，甘愿奉献一切。
但是，杨祈天作为一代帝王，有他必须所需要承担的责任。沈柳风不甘，不愿，却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于是，他与杨祈天约
定，可以有为了繁衍子嗣而设立的后妃，但决不能立后。
这是沈柳风最后的底线。后宫妃嫔，是为了传承子嗣血脉必须的存在。他可以把她们视为工具。但是皇后，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
名分，一个地位。这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一个可以和杨祈天并肩而立，携手相形的人。
白头偕老，生死与共。
这是杨祈天对沈柳风的誓言。
所以，当杨祈天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向天下宣布立后之时，破裂的，不仅是沈柳风对他的爱。
白纸黑字，沈墨哲清晰可见跃然在纸上的怨毒之意。
当沈柳风质问杨祈天，为什么要违背自己对他的承诺之时，杨祈天的回答却是，他都允许有女人诞下他的子嗣了，为什么不能忍
受这样一个虚名。
泪水无声地滑落。沈墨哲的心中涌上沉痛的酸涩之意。为沈柳风，这个隔了近百年的同胞，也为自己。
相爱的两个人之间，若是有了这样的存在，那么，爱情，离淡去的时候，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