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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兮下——by南国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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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的皇宫里,这样的行程,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

“嗯?”沈墨哲醒来,屋子的角落,已被点上了烛火。因为怕扰到他,只点了几处,并不明亮,却也能够勉强看清这间昏暗的小

居室。

沈墨哲一眼扫过,没有看到杨清宇的身影,正自纳闷,门被推开了,思贤走了进来。

“公子爷,你醒啦?您这一觉睡得可真沉,这不,都快到饭点了。”思贤笑着,走了过来,亲自捧上了漱口的小盏,又绞了帕子

,给沈墨哲洗脸擦手,然后又服侍着将衣物穿戴妥当。

沈墨哲才从迷糊的睡梦中醒来,又被思贤的一番忙碌搅昏了头,好不容易才从脑中抽出一丝清明来。

“殿下呢?”

“殿下上御书房去了。这会儿估计在娘娘那儿。殿下吩咐了。若是晚了,公子您就先用膳,殿下想来该是在娘娘那儿用膳了。”

正说着,一名小太监小步紧走了过来。思贤认得,是今日跟着杨清宇出门的一名侍人。

“侍读大人,大总管,殿下遣奴才来禀一声,皇后娘娘留殿下在鸣凤宫用膳,请侍读不必久候,可先行用膳。殿下还问,沈侍读

今日的药是否用了?”

“知道了。你就回禀殿下,沈侍读今日睡得迟了些,方才起来,等用过晚膳再用药。”

“是。”

思贤挥退侍人,向沈墨哲笑道:“公子爷,您先用膳吧?灶上还给您煨着药,等下也都用了。不然殿下回来,可是要责罚奴才的

。”

“行了,我会乖乖用药便是,犯不着跟我这儿扮可怜。”沈墨哲也笑了。他向来怕药的苦味,之前,杨清宇没少为他不肯用药的

事跟底下人发脾气。

第47章

杨清宇遣了人问候沈墨哲,转过头,正瞧见自己的母后噙着笑意看着自己。他的母亲,永远都能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对

不同的人,显露出最恰当的表情。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后宫生存,才能稳稳地在后位上,一坐就是十几年,而没有任

何不利迹象的风吹草动。

“说起来,母后上次见到沈侍读,还是他大病之前的事了。现下如何了?应当无甚大碍了吧?母后给你的那些药,可有给他用了

?”

“谢母后惦念。墨哲他身体已经大好,现在只需好好调养就成了。母后赐下的药,都是大补之物,太医不敢多用,还留了许多,

留待以后慢用。墨哲一直多谢您的赏赐。只是怕病体冲撞了您,所以迟迟不曾前来谢恩。”

“呵呵。这孩子,还是那般多礼,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告诉他,不用来谢恩了,好好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的。他是你身

边亲近的人,身子不好,怎么行。等下我让喜儿再准备些药材,你一并带去吧。”

“是,多谢母后。”

母子俩沉静了下来,默默地品着新泡的茶水。

“母后,正宇和昭璘,最近可都还好?”

皇后的眉梢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依旧温润平和:“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怎么了,突然问起他们来?可

是嫌母亲这儿太闷?”

“和自己母亲在一块儿,怎会嫌闷呢。”杨清宇笑道,“儿臣只不过是突然想到,昭璘和正宇现在已经归在了您名下,怎么说,

也算是同我关系比较亲厚的弟弟妹妹了。这么久了,除了父皇赐宴,我们兄妹几个,还不曾一道在您这儿用过饭,想来,却是我

这个做哥哥的不是了。”

皇后笑了,脸上朦朦的似乎要发出光来一样:“你想得周到。既然如此,也不要挑日子了,就今天吧。”说着,就转头对在一边

伺候着的大宫女道:“喜儿,让人去请四皇子和八公主过来。就说太子来了,本宫想让他们兄妹几个聚聚,一块儿在我这儿用膳

。就设在馨苒阁吧。”

杨清宇看着侍人领命而去,微微笑了笑,捧起了茶杯,慢慢地抿了起来。皇后也微微地笑了。

“什么?”杨正宇似乎没有听清传话的人说的是什么,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前来传话的小宫女低着头,眼睑飞速地向上掀了一下,又飞快地垂了下去,头也垂得更低了:“奉皇后娘娘口谕,请四殿下前往

馨苒阁用膳。”

“不是这个,你说,谁也在?”杨正宇盯着面前的宫女。

那小宫女似乎缓了过来,不那么紧张了,说话的语气平缓了许多:“回殿下,是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口谕,让殿下与八公主殿下

一同往馨苒阁用膳。”

“太子,殿下,也在?”杨正宇盯着小宫女不放,“殿下他,说了什么?”

“殿下恕罪,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奉命前来传话。”小宫女的胆子似乎大了些。

“我知道了。呵呵,许久没有见到皇兄了,倒是紧张了。行了,你退下吧。”杨正宇和善地笑了笑。

“是。奴婢告退。”

看着那宫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杨正宇的脸庞沉了下来,跟着沉下来的,还有心。

皇后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他们兄妹一同用膳?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太子提议的?他那么做,又有什么目的?是来嘲笑他们

现在处境,还是对“旧情人”心怀愧疚,想要照拂他们一番?

想到这里,杨正宇就怒不可遏。

谁稀罕你的照料!

想到自己敬若神明的母亲,竟和自己的兄长有着那般不可告人的关系,杨正宇简直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杀光!

他是真的恨极了杨清宇,也恨极了自己的母亲。所以,他才听了那人的话,将那盆玄墨送到了沈墨哲的手上。所以,在他母亲出

面,将所有的罪责都揽下的时候,他才保持了沉默。他只恨,为什么母亲会知道这件本该天衣无缝的事,为什么会知道解毒的法

子。

这将是他自出事后第一次正面杨清宇。他要怎么做,才能克制住自己?

“哥哥。”杨正宇站在门口的高几旁,一下一下地扯着盆栽的叶子。可怜那盆被修剪得仿佛要飞升的仙子一般的小松,被扯得几

近成了秃头。

冷不丁的,外面传来了叩门声,随之,还有杨昭璘轻柔和缓的嗓音。

“昭璘?你怎么来了。”杨正宇从恍惚中被惊醒,拉开了门,瞧见了自己的妹妹,如今心底最重要的,相依为命的妹妹。

“方才娘娘遣人传话来,让咱们一块儿去用膳,就过来找你了,一块儿过去。”杨昭璘的声音一如她的人,柔弱轻缓。

“哦,你先进来吧。我让人过来给我收拾东西。”杨正宇拉过妹妹的手,让她进屋。

“别。”杨昭璘止住了自己的哥哥,“不用叫人了,我来吧。我们也很久没有两个人一起说说话了。“

杨正宇的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也不再拒绝:“好。”

杨昭璘取过边上的袍子,替杨正宇换下身上穿着的便袍,又拿过玉佩饰物,替他挂上。

“好了。”杨昭璘让杨正宇转了个圈,眼底满是幸福的笑容。可慢慢的,笑容就退了下来,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听着妹妹的叹息,杨正宇有些心疼,细声细语地问道。

“没什么。”杨昭璘又换上了笑脸,摇了摇头,将头埋在了哥哥的胸膛里,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哥哥,还有你,能让我这样抱

着,真好。”

杨正宇一听,原本酸涩的鼻头再也忍不住,仰起头,睁大了眼,泪水无声地滑落而下。

杨昭璘是他们的小妹妹,一直被他们兄弟两个和母亲捧在手心里。杨方宇比他们大了许多,再加上嘉明帝并不重视他们,杨昭璘

一直以来,都带着对父亲的崇敬仰望着杨方宇。而杨方宇,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妹妹,也十分上心。可是现在,大哥走了,

母亲也走了,还给他留下了那般不堪的记忆。所有的幸福,都如烟消散,仿佛黄粱一梦,再也寻不到一丝踪影。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比不上怀里的妹妹重要了。他的妹妹,还那么年轻,是那样美好,她还有那样长的人生要度过。

所以,他决定忘了那些事。他决定,以后,要和妹妹好好地生活。

“昭璘,以后,我们兄妹,都要好好地活着。”

杨清宇是大华朝的太子殿下,他是大华朝的四皇子,他,是他的弟弟,如此,够了……

“嗯!”杨昭璘幸福满满地笑了。

杨清宇扶着皇后走进馨苒阁的时候,杨正宇和杨昭璘早已侯在那里了。见到他们进来,急忙起身行礼。

“都起来,坐吧。”皇后被杨清宇扶着,坐在了正位上,“你们都是叫我一声母后的,都是自家的孩子,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今天,单纯是咱们娘儿几个聚聚,都不要拘束。我特意吩咐了厨房,你们爱吃的菜今日都做了许多。在母后这儿,就不要客气了

,用吧”

“谢母后。”三人谢过皇后,在各自的位上坐下。

杨清宇慢慢地品着酒,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杨正宇,这个满脸温良和善的弟弟。

“正宇,来,为兄敬你一杯。这么久了,我们兄弟两个还不曾这样聚过,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了。来,我先干为敬。”说着

,一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敢不敢!皇兄折煞小弟了!”杨正宇连连摆手,连忙也跟着饮尽一杯,又替自己斟了一杯,举起,“这一杯,是小弟向皇兄

赔不是的。以前,小弟年幼,不懂事,没有少冲撞了皇兄,还请皇兄恕罪。”说着,也是一饮而尽。

“哈哈,好!”杨清宇也举起了斟满了美酒的酒杯,“饮下此酒,我们再不提从前,从此,你是我的好弟弟,我也是你的好哥哥

!”

“是!”杨正宇恭顺地低下了头。

皇后坐在位上笑了。

杨昭璘也笑了。

放下酒杯,杨清宇也笑了。

抬起头,对上杨清宇的眼,杨正宇也笑了。

皇后的笑,噙着温润欣慰与骄傲,就像所有的母亲,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一样的眼神。只是,她的笑那样温和而内敛,以至

于,谁也没有瞧出来。她,依旧是那个笼罩在朦胧中的皇后。

杨昭璘的笑,无忧无虑,单纯烂漫。她在高兴,高兴她的哥哥,真的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是想要好好生活下去的。她高兴,生

活,又充满了盼头。

杨清宇笑了,他在笑什么?他真的原谅了这个伤害过沈墨哲的人吗?还是他想到了可以利用这个人去做什么事?

杨正宇笑了。他在释怀,或者说,在给自己编织一个借口。他不想再恨下去了。他要和妹妹,好好地活着。连带大哥与母亲的份

,好好地活着。不管有过怎样的不堪,曾经的美好,终究是温暖而不可替代的。

第48章

是夜,杨清宇是被一阵骚乱给吵醒的。未等他传唤,思贤就推门而入了。若非是极为危难或紧急的时候,思贤是断不会有如此无

礼冲撞的行为。

杨清宇“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伸手去够挂在一边的长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思贤:“出什么事了?”

思贤满脸惶急,手上的动作比往常更加地利索:“皇后娘娘遇刺了!没有受伤,但受了很大的惊吓,刺客跑了!”

“什么?!”杨清宇拉着腰带的手一顿,满脸惊诧。

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敞着衣襟就往外冲。

“唉,殿下!”

这是两个声音,一个,是站在屋里的思贤,一个,是刚从外面进来的沈墨哲

沈墨哲和杨清宇撞了个满怀,险些跌倒,杨清宇赶紧将人扶住,扶着对方的肩膀,语气急速:“墨哲,你待在这儿,千万不要让

清五离开你身边,我去母后那边瞧瞧。”

清五,是杨清宇身边的暗卫之一,是所有暗卫里头江湖功夫最好的一个。自从沈墨哲中毒,就被杨清宇派在了沈墨哲身边。

“殿下,不要急,鸣凤宫那儿来人了,娘娘没事。”

见杨清宇满脸忧心急躁,沈墨哲赶紧招了招手,将人叫了过来。

“殿下,娘娘无事,还请放心。只是那刺客一击不中,已然远遁,此刻怕是还藏身宫中,还请殿下小心,莫被刺客拣着空隙。”

来人叫王宝儿,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

见到这人,再听他这么一说,杨清宇也安心了些,但仍旧放不下心来。

“母后无事真是万幸。我这就过去瞧瞧。”

“殿下,娘娘说了,让您千万不能去。”杨清宇还没迈出一步,就被王宝儿给拦了下来,“娘娘说了,那刺客现在还不知道猫在

哪儿呢。外头黑灯瞎火的,点着个灯笼过去,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当靶子打嘛!娘娘现在由喜儿姑娘伺候着,这时候想是已经喝了

安神压惊的药,已经歇下了。来的时候娘娘吩咐了,让您千万不能过去。不止您,万岁那儿娘娘也给让送了话去。您二位千金之

躯,万万不能出了事。”

见杨清宇仍旧要往外头去,王宝儿身子往前一挺,就给跪下了。

“殿下唉,您可千万别出去啊。这刺客还不知道在哪儿没给抓着呢。外头太危险了!”

“放肆!”杨清宇将被拽住的衣裳从人手里给扯出来,甩了对方一下,“母后遇刺受难,我这做儿子的不在她身边,已经是不孝

。你们这群奴才还想拦着本宫,不让本宫去见母后不成!外头这么多侍卫在搜索,那刺客既然知道一击不中,即刻远遁,他哪会

再出来!就算他敢出来刺杀本宫,难道本宫还怕他不成!”说着,就要往外冲。

“殿下!”

杨清宇甩开众人,就要出门,又给人叫住了。无奈,只得停下,回头看着对方,颇有些无奈:“墨哲……”

沈墨哲没有开口拦他,只是手里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一看,原来件斗篷。

“虽说是夏夜,但夜凉如水,殿下还是把斗篷披上吧。还有这个,也带上吧,以防万一,总是不错的。”

看着沈墨哲递上来的东西,原来是一柄袖剑。

接过沈墨哲手中的剑,杨清宇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比自己小了一号的孩子认真地给他系上斗篷的带子,杨清宇心底里某个软软的

地方被戳了一下。

不是那种酸涩疼痛的感觉,而是一种钝钝的,像是用了很大的力,以极缓慢的动作压上来的那种感觉,把整颗心都给压得满满的

,充满了厚实的感觉。

借着整理系带的机会,杨清宇短暂、迅速而又用力地捏了一下沈墨哲的手,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感觉更深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杨清宇甩了下斗篷,转身走了。

身后,是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地喊着“殿下”,一路跟了出去的王宝儿和紧跟在后头一语不发的思贤。

微笑着目送杨清宇离去,沈墨哲收起了笑容,转身吩咐道:“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东西,等殿下回来了就赶

紧呈上来。”

等侍人领命而去,沈墨哲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转身去了书房。

白天巍峨富丽的鸣凤宫,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沉重,此时,更是添了一份人心惶惶的压抑。

杨清宇跟着喜儿走进江慕兰的寝居,透过层层帷幔,瞧着里面躺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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