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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不到的殿下+番外篇——by京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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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人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着。

既不饮酒也不与人交谈。

偶尔抬头,也只能隐约见到最前头坐着的睿溯,意气风发。每望一次似乎就越发的遥远。华言知道,宴会盛时,顺帝当朝宣布的

太子睿溯的婚事。偶尔有眼尖又不识趣的家伙跑来跟月华言搭话,却见他一脸怆然欲泪,不明所以,悻悻而去。

华言终于忍不住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辛辣的味道辣得整个胃都难受却不想停下来,不如就这样醉死也好。

恍恍惚惚,周边竟忽然都安静起来,没了半点嘈杂之声,华言抬头,只瞥见一袭白衣从眼前闪过,直往殿前而去。

见那背影,华言忽觉有股相似之感,却在脑中抓不准。

“神殿大弟子薛明见过皇上。”

啊,是他,那日九凝带过来的人。华言意识渐渐清明。

“起来吧。”顺帝摆摆手将他招致身前,不知问了什么话。未过多久,只见顺帝不着声息地叹了口气,薛明行了礼便从殿前退了

下去。

再待下去,盛时必是要宣布姬儿与睿溯的婚事,华言想及此便觉得头疼欲裂,他不想听,也不想靠近,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的竟

不知礼数的中途离席。

再灯火通明,再喧闹的声音,走得远了,便也渐渐看不见了。如今在自己眼前的,只是茫然的一片黑暗。

浑浑噩噩,不知方向。

及到回家,华言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来的。

进了门,却见姬儿独坐在八仙桌前。华言不想开口唤她,转身欲走,华姬却已经出声喊了他。

“哥哥,陪我说说话好吗。”华姬未是平常那般轻快的语调,说话间竟有些沉稳。倒有些不像平常的华姬,只是并不望向他说话

,一个人盯着眼前不知何物。

华言却没那番心思,过了今日,名义上姬儿就是太子妃了。再怎么是自己疼爱的妹妹,华言心里都不好过。

“睡吧,哥哥累了。”

对不起,姬儿。

“哥。”姬儿却突然喊住他,偌大的房间里,这一声竟听着凄厉。

华言脚步顿了顿,言语未出,门外却骤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一把利剑一般划破了夜色。

“给月公子,月小姐请安。月大公突发疾病,请二位随下官前去。”思绪未落,竟然已有人在门外半跪着请行。

身后姬儿从门内走出,经过华言身旁时蓦地转过脸来。那张和华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无限凄楚,只是那一双原本像是水晶一般

柔美的紫如今却鲜艳如火。

刹那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般,华言既听不到声音也不会呼吸了。

再不明白的人都该明白了。

“不可能,不会的——”华言表情几近崩溃,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华姬却伸手将他拉住,表情看上去淡淡的,仿佛想要镇定自己

兄长的心绪。

“哥哥,爹爹在等我们。”华姬不再像以前那般无忧撒娇,只手拉着仿佛已经变成木偶的兄长,两个人手心都是冰冷的,握得再

紧都没有一丝热气。华言木然地盯着自己的亲妹妹,一直到了宫中见到了老泪纵横的月鸣雨才像是被人打了一棒一样骤然清醒。

一直支持着自己的东西好像断了,华言就这样被姬儿拉着跌坐了下去,浑然忘了礼数。

朱皇后欲言又止,睿溯的性子,她从心底里害怕这个孩子不肯接受。只能一双美目直望着华姬,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睿溯

,就只对这么一个人执着,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如何开得了口。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孩子?

“皇后娘娘,月华姬求你件事。”华姬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你说。”不论她是以哪个身份,现在的朱皇后都无法拒绝眼前的这个人。

“往后,哥哥和爹爹,还望娘娘您能——”华姬说了一半,话语哽咽。朱皇后没让她再说下去,明白她未说出的话,向前将她揽

在了怀里。

如今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朱皇后一双眸子也是泪水连连:“只是我儿——”

只是我儿若心灰意冷,做母亲的定然心痛难当。

“殿下还年少,以后总会遇到真心待他好的人。”华姬一句话拆了两半说,抬手抹了眼泪,“只是华姬没这个福分,辜负了娘娘

的一番心意。”

华姬目光从月鸣雨身上转到跌坐在地的华言身上。

华言已是满眼泪水,直直地盯着华姬,仿佛漏看了一眼她便会消失了。

华姬心里痛着,却对着哥哥微笑起来。

“姬儿能去神殿服侍神明大人,是天大的福气。”

莫慧神殿是帝国供奉神明大人的宫殿,作为神明保佑国家的交换,祭主代代交换,进宫服侍神明。火焰一般的红色是每代被选中

的祭主独有的瞳色。

所谓的一生侍奉神明,便是长达百年的沉睡不醒,直至死去。

姬儿,已是第十一代的祭主。

二日后,薛明作为莫慧神殿的大弟子正式进宫觐见,顺帝向普天之下宣告:月华姬成为第十一代祭主。

次日,华姬便启程。

月鸣雨纵然一把年纪,却也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华言却仿佛哭干了眼泪,再也没有落泪,像华姬要求的那样,笑着将她送出了东

都。

月鸣雨年事已高,受不了几乎是老来丧子的痛苦,几日后一病不起,便再也没有醒来。所有人都说月家的喜事成了丧事。

睿溯比任何人都来的沉默。他的起居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朝礼,阅卷,习得,无一不是按照往日那般。

只是朱皇后每日以泪洗面,她做母亲的怎么看不出儿子的心思。

心思的人,便是活着也无所谓了。

第八章:再回

曾经生机无限的后园再无人修剪,已是繁茂的近乎野草一般。月家不再有人留下,所有的仆婢,不论死契活契都放了银钱遣回了

原籍。

“月公子,时候不早了,该是进宫了。”一位年纪不大宫中内侍站在华言身后,随着他盯着这个残败的院落望了整整一个时辰,

不免心中发毛又有些不耐。

“嗯。”淡淡的应着,华言却并不动。短短的半个月,让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华姬成为祭主,月大公病逝,月华言靠

着徐太医拼了老命的医术和薛明留下的药捡回了命。却不再有了平时的温文尔雅,不再会笑,也不再会哭。

朱皇后向顺帝求了旨,华言还是以伴读的身份留在宫里。

宫里已经来了第三次人,华言听说,太子睿溯冷心冷面,华姬成了祭主却是半点伤心的脸色都无。华言听别人说的时候脸色毫无

表情,仿佛睿溯对他已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他是不愿进宫的,今日若再不去也许便得个欺君之罪,华言却觉得毫无意义。

身后窸窸窣窣传来衣裙摩擦之声,华言知有人来却已不想回头。

“小公子,看在老奴的面子上,请进宫吧。”幼时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华言喃喃:“红罗姨。”

“是。”红罗摇手斥退了内侍,四周没了人才上前:“小公子,娘娘已在宫里待着了。”

华言木木的,良久才开口:“红罗姨,若是华言不去,你说,娘娘会降我个什么罪。”华言问人都是平平的语调,毫无起伏。

“小公子,太子殿下过得不好。”红罗在心底叹了口气,并没回答华言的问题。

“过得不好吗?”华言又是喃喃,却还是毫无起伏的语调。仿佛他并没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是在重复着。红罗暗

惊,华言小时候做什么都会被睿溯的一言一语牵着,怎么如今竟成了这般毫无生气。

“小公子,去一趟宫里吧,您若是见了殿下还不愿留下来,娘娘也断不会为难。”

“是吗。”华言没有起伏地回了句。然后又是许久的沉默。

就在红罗以为无望之时,华言站了起来。红罗大惊,之前坐着还没那么明显,一站起来便清清楚楚得看得见眼前的人消瘦的几乎

不成人形。

“言儿。”红罗忍了泪,称谓都变了。她从小照顾的两个孩子,一个如今像是死了一般,一个却也成了这样,怎不叫人心酸。

“红罗姨不要难过,华言会好好活着。”

我若不好好活着,姬儿断不会原谅我,不是吗?

况且,他造的孽,总要偿还。

华言进了宫,见了朱皇后,只是短短的半个月,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这个女子却好像老了好几岁。

“月华言,你过来。”躺在贵妃榻上,皇后斥开了众人,独留下了华言和红罗。

“我做母亲的,最放不下心的便是孩子,你从小跟在溯儿身边,也知道溯儿他——”朱皇后泪眼涟涟,“他自小便不爱与人来往

,最心疼的便是你的亲妹妹,若非天意弄人,如今已是——已是——”

“皇后娘娘放心,月华言明白的。”华言应着,朱皇后含泪点了点头,未说的话也不再开口。只是心中不免惊觉,才半个月这个

孩子竟也长大了,讲话让人猜不透心思。

“怎不好好待自己,如今消瘦如斯,都让人不忍触目。”娘娘玉手拭了泪,轻言道。眼前华言一双晶玉一般的眸子失了光彩,瘦

了便越发显得空洞。

“谢娘娘关心,月华言以后会好好注意的。”

“嗯。明白就好。天色也不早了,红罗,早些带华言去溯儿那里吧。”朱皇后吩咐了句,才见华言木木地退了出去。

暗暗叹了口气,她也是赌一把,睿溯虽不将华言放在心里,可他那一模一样的容貌,也许,会是转机。

“公子。”青绣在殿外行了礼,华言嗯了声。青绣在皇后娘娘那得了通知。

“公子要先向殿下请安吗?”青绣有些犹豫地问了句,得了华言的肯定,却有些欲言又止。

若是以前,华言断会好好问清楚,只是如今,却再没那方心思。

“没事的,都会好的。”华言对着青绣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来。

“臣月华言给太子请安。”华言在门外行了礼,过了一会儿门内却毫无反应,华言竟也就那样站着,不做任何反应。青绣见状立

刻拉过一个小婢女,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便见那小婢女匆匆离去了。

不久,那小婢女便提着一方食盒赶来。青绣小心翼翼地将食盒递给了华言:“这是御膳房做的糯米粥,殿下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

东西了。”

“嗯。”华言说了声谢,竟也不再询问就径直推开了门。

睿溯在案前抬起头来,在见到华言的第一眼那双毫无神采的目光顿时有了生机。

“姬儿!”睿溯禁不住站起来唤了一句,却又是自发的如梦初醒,颓废地摔坐了下去。

“滚出去。”毫无转寰的冰冷冷地语调。门外的青绣都是禁不住发颤。太子殿下自从大宴之后便常常吃不下东西,晚上也睡不好

。虽然白天看上去没什

么异常,可是一直服侍的青绣是知道的。

殿下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华言原以为即使再坏,睿溯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他错了。

那几乎已经不再是睿溯的模样了。

周身冰冷冷地看不出一丝还有人的气息,乌黑的眼珠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凌厉,呆呆的,像是失了魂一般。

华言一时揪痛了心,呼吸滞住了。他三年前不该假装华姬轻易许下诺言,若说他那时还小,可是数月前,他更不应该再答应他。

华言是知道的,姬儿并不爱他,是自己自私地将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强加给了她。如果一开始就说清楚,如果一开始就不让睿溯

有这个念头,也许今日,他就不会伤的这么深。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也许如今,便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华言满目的伤痛与悔恨,睿溯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不想看见。

“你要是不想见我,便喝了这碗粥吧。”华言竟忤逆他,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碗粥来,放到了他面前。

“我让你滚出去!”睿溯拂袖连着案上的卷宗都扫到了地上,白瓷哐当一声摔得裂开来,还冒着热气的糯米粥尽数泼了去。

青绣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收拾,满心惴惴不安。

太子殿下今个儿竟是头一次撒气,之前的半月殿下只把气憋在心里从不发出来。今日竟对着公子怒了。

“为什么去神殿的人不是我?对不对。”华言站着,却是前所未有的姿态。

睿溯身形动了动,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姬儿已经不在了。”

“闭嘴!”睿溯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月华言,仿佛要将他生生烧出一个洞来。华言的眼神却半点都无闪烁,深深地望进睿溯

乌黑的眸子里,“你若不想活了,随你。但我会为了姬儿活下去,我只知道我的妹妹在神殿还好好的活着。”

华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卑不亢。睿溯眸深如海,二人竟就这样站着谁都没动。

青绣在外急得额上冒汗,若是殿下听不进,公子讲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怕是命都要不保。

“出去。”睿溯冷冷道。

华言这次竟也不再忤逆他,只是稍稍欠身行礼:“臣月华言告退。”

“你下去吧。”华言低垂的目光看着红袖的梅色的绣花鞋和青粉色的裙角走近了,直到她停下来,放下了手中端着的盘子,才出

声。只是华言目光有些散,精神不在周围,过了好一会儿回神竟发现红袖还在。

“怎么了?”

“奴婢要等公子吃完。”红袖攥着衣角,鼓了好大的勇气才敢说出来。

“这点事情而已,我会吃的,你下去吧。”华言又重复了一句,却仍不见红袖移动半步。华言意识到了这么,这才终于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红袖扁着嘴角,想哭又拼命忍着,只好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衣服。

她昨天无意间看到公子在花园里吐,把刚喝下去的粥全部吐了出来。原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公子怎么吃都不见好,还以为是效果

慢,原来是全都吐出来的关系。

“没关系的,会慢慢好的。”华言勉强笑了一声,红袖却不买他的帐,终于哭了出来。

华言吓了一跳,手足无措起来。红袖也不出声,就在一边抹眼泪。眼泪像是连成了线一般怎么擦都不断。

华言站起来又坐下,又犹犹豫豫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了好些话,可是他嘴笨,从来没有哄过女孩子,红袖完全没有反应。华

言最后没了法子只好又走回了圆桌旁,拿起白瓷碗一勺勺地吃进去。

才喝了三四口胃就恶心地动起来,连续了好几天的呕吐眼看着就又要爆发。华言侧头看了一眼红袖,才发现她已经不哭了,只是

抬着眼直瞅着自己。

还湿漉漉的双眼仿佛只要华言吐一口出来又会泪流成河。

华言静默了一刹那,终于闭紧了嘴巴,灌了一口茶进去,才勉强压住了胃里的呕吐感。

红袖顿时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眼泪,弄得华言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去帮公子拿杏花糖!”红袖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朝华言笑了一声这才像只兔子般快步跑了出去。

华言没开口说什么,红袖还是个孩子,天真心性。华言望着她跑出去的背影这才缓了分精神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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