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公司呢？”
“会有助理的，我只要负责签字就好，而且还有顾临行，这段时间让他太舒服了。”青年把头埋进他的怀抱，露出一个少年一般
的笑容。
“那么，我想要回我的脸，我不要一直顶着这么一张怕人的脸，你也会不舒服的，对吧？”
“不可以，这样很好，这样就不会有别的人喜欢你了，只有我可以忍受这样的你，这就够了，季叔，不要做整容手术。”
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是季夏凉根本没有想到青年会这样断然的拒绝，前一刻还温馨得恨不得甜出蜜来的气氛，在这一句话
后，立即就烟消云散。季夏凉不能理解青年这样的偏执源自哪里，又是他哪里让他的恋人不放心得要毁去他的脸呢？顾晨曦口口
声声说着只有他可以忍受，可见，对他而言，这张脸其实也是只能用来忍受的可鄙事物啊。
“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去做回来的，至少，我不会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吓人。”
“你可以不出去见人啊，我们的原来的房子已经全部弄好了，树都长得老高了，之前太忙了，所以一直忘了提出来，我们可以住
进去，这样就很好了。”
见他沉下一张脸，青年立即换了一种态度，但是基本的立场，一点儿也没有退让。但是听到恋人提起房子，季夏凉的心就软了下
来，那个房子，从他们在一起的最初的岁月上拔地而起的房子，无疑是戳中了他内心的最柔软的角落。
“我们住进去，只有我看得见你，你不需要担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最喜欢你了，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脸啊，季叔
，你要相信我，你这样还是很好看的。”
青年一步一步地紧逼着，淡色的嘴唇慢慢吐出最具有诱惑力的话语，谁会不希望自己的恋人爱着的是自己的灵魂，而非会随岁月
苍老的皮囊，男人女人，无人可以幸免，季夏凉，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话虽如此，内心的某一处角落仍然有着深深的惶惑感，他知道在自己的思想里，他不甘心就此被自己的恋人所摆布，也不愿意如
顾晨曦所愿将自己彻彻底底绑缚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可是咩咩看到了会害怕的，我好久都没有看到咩咩了，她好吗？”
“她很好，我对她说你去国外出差了，到时候说回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就好了吗？咩咩是大孩子了，不会在乎你的脸的。”
顾晨曦的声音温柔地如同催眠，可是他的神智仍然不愿意睡去，“可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呢，你在乎冬暖，在乎咩咩，可是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感受呢？语气让我时时刻刻去担心你，不如你让我安心
啊。”顾晨曦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湖水，魔魅而让人无法抗拒。
“好，这是最后一次了，晨曦。”
113.如愿
季夏凉终于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尽管心里有千万根丝线在拉扯着，却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下了头，青年有一点说得没有错
，至少他可以让他的恋人安心，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孤注一掷，如果还是满盘皆输，还能怨得了谁呢？晨曦，这真的是最
后一次了。
从顾家搬出去不过就是一日功夫，住回原先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不适应，就像回到大学时代，只是少了那份操不完的心而已。房子
要比原先精致很多，至少从一个套间扩展到了一幢排屋，房子周围的环境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原先在光盘里看到的稀稀落落的树
木都长大了很多，隐隐约约都有了要长成小树林的趋势。
房间里窗明几净，看的出来是定时有人打扫的，以后，大约也不需要了，他不需要出门，闲来无事，做做打扫似乎也很能消磨时
间，如果咩咩一起来就好了，除了短暂的问候性电话，好久都没有看到那个丫头了，真的是很想念咩咩生动活泼的气息呢。
房子里又渐渐飘起了汤汤水水滋润的味道，每一天，顾晨曦都会回来，早饭中饭晚饭，一餐不漏，季夏凉越来越觉得，他像是坐
在绣房里等丈夫归来的深闺怨妇，尽管那张脸实在是见不了人。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那道盘桓着的深色伤口，那些红色的
印记倒是消退得七七八八，只是依然会给人狰狞的感觉。
“在想什么呢？”顾晨曦从背后拥着他，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引起微微的酥麻，然后右边的耳垂就被含进了对方温热的口
腔，细细地吮吻着。
“在想咩咩，她很想我了吧，我想周末把她接到这里，这里离岚山小学也近的吧。”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着，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顾晨曦，就有了这么一份若有似无的小心翼翼。
青年的亲吻果然立即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对上他黑曜石一样的眼眸，他知道，他的恋人，不高兴了，“我们两个不好吗？打电
话不是很好吗？咩咩来了会很吵的，你会累的。”
“可是，我很想她，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见过她了，我是她爸爸，她也会想我的。”季夏凉微微地请求着，眼睛却不敢去与之对
望，“你知道的，一个人住在这里，会很寂寞的，我很想见见咩咩，晨曦，你要讲道理。”
“季叔是觉得我不讲道理吗？”青年抱着他的力度骤然加大，“那明天我就叫司机带她过来好了，反正明天是休息天，我可以让
她推掉钢琴课的。”
“好，小孩子就是不应该学那么多东西，太累了，只要咩咩开心就好，我不希望她过得太难过，大不了，我们可以从岚山退学的
。”
顾晨曦沉着脸说，后一句显然是想让他放弃自己要见咩咩的念头，但是，这一次，季夏凉并不想如他的愿，他不喜欢青年愈来愈
重的煞气，是的，青年身上的气息，正在像当年的顾临行靠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知道，这种压迫力的来源在哪里，但
是他真的不想被当成一只宠物一样被圈养起来，即使他愿意为了他变得柔顺，也不代表他要完全失去自我，沉溺在对方的压迫之
中。
顾晨曦显然是没有料到他这样的回答，但是之前既然已经答应了，也无法再说什么来收回刚才的话了，“那好，明天我会亲自带
她过来的。”
尽管有万般的不愿意，但是最后顾晨曦最后的答案是令季夏凉十二万分的满意的。明天能见到咩咩，真的是太好了。不再英俊的
脸上划过一个灿烂的微笑，炫目，却也让抱着他的年轻情人觉得刺目，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笑得这样绚烂了呢？
114.借口
第二天，季夏凉老早就立在庭院外那棵老高的凤凰木下，翘首等着女儿到了。顾晨曦回公司了，本想一家人聚一下吃个饭，青年
却推说公司有一个大客户等着处理，连晚饭都不打算回来吃了。想到这里，男人原本高兴的脸上露出一丝的苦涩，之前不是说过
，公司的事不是有助理会处理的吗？不过，他又不是女人，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呢？
遥遥地看到咩咩从车子上走下来，季夏凉已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迎了上去，女孩儿已经慢慢脱去了婴儿肥，露出了叶子谦一般尖
尖的下巴，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贵族小千金的味道，虽然称不上麻雀变凤凰，但是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样的变化无疑是令
人喜悦的。
咩咩也应该是看到了他，但是没有如以往一样飞奔过来，只是迈着寻常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过来，开始季夏凉只是隐隐觉得不对
，难道这么几个月的功夫咩咩的性格就直接变得这么淑女了？但是当咩咩平静地开口叫了一声，“爸爸，好久不见。”之后，他
就知道，他的孩子的变化，并不见得是好事。
“那个，咩咩，”女儿就就坐在他面前，彬彬有礼地端着茶杯喝水，季夏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这样的公主模样，显得太高不可
攀，甚至，他的女儿，没有询问他脸上骇人的伤口的来历，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呢？
“爸爸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咩咩放下杯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又加了一句，“以后记得叫我季叶蕊，或者是小蕊，在学校，
老师和同学都是这样叫我的。”
以后记得叫我季叶蕊，或者是小蕊，咩咩的话，对于季夏凉而言，无疑是一个晴空霹雳，在他看不见女儿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
了什么呢？面对这样的咩咩，他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女孩儿却不耐地皱了皱眉，说，“爸爸，如果你实在没有别的事，那我就
要回去上钢琴课了，落下课程的话以后会很难赶上的。”
“等一下，咩咩，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呢？你这样，爸爸会担心的。”还是忍不住，脱口就问了出来。
咩咩的嘴角轻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冷笑的味道，“不是应该先由爸爸来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季夏凉更加惊愕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怎么可以在这样年少的脸上露出这样冷漠淡然的表情？顾晨曦不是应该都为他找
好借口了吗？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脸的伤口，季夏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个爸爸去国外出差，中途出了交通事故，所以才
弄成这个样子，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国外修养。”
他斟酌着说完早已编撰好的借口，其实在电话里，他已经解释过无数遍了，可是咩咩似乎并不相信，嘴角的冷笑有不断扩大的趋
势，“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在国外？在国外手机的位置会一直显示是在国内吗？把我一个人丢在学校，自己跑去做了
什么呢？这样的疤痕，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吧，可是你居然一直骗我！”
面对咩咩步步紧追的逼问，季夏凉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该死，居然忘了手机是会显示来电地址的，可是顾晨曦怎么没有提醒
他呢？还是他也忘记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咩咩，你听爸爸解释。”谎言被拆穿了，那么只好坦白从宽，可是他的女儿，似乎不打算给他这个坦白从宽
的机会。
“爸爸，你不需要解释，我只要你一个回答，”咩咩注视着他，眼神已经接近一个大人，“你说过的，如果顾晨曦对你不好，你
就带我一起走的，对吗？”
“没错，我一直记得，如果他对我不好，我会带你走的，可是，他对我挺好的啊。”季夏凉不着痕迹地为顾晨曦做着辩护，可是
，连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辩护。
115.酒红色的头发
咩咩的眼睛却一下子红了，“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虽然他一天到晚给我安排那么多要人命的课，但是我就不会找冬暖
叔叔问情况吗？他对你好吗？如果他对你好，你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如果他对你好，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么空荡的房间里！如
果他对你好，你会这么不开心吗！”
女孩儿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季夏凉慌张地帮她擦拭，却再也说不出一句为顾晨曦辩护的话，咩咩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虽
然顾晨曦每天都会回来，虽然他从来都不吝啬他缠绵的亲吻，可是他们之间，很久都没有做爱，也很久没有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知道他现在的脸很丑，身体上各种深浅不一的伤口也很倒胃口，所以，他告诉自己，那个原本精力旺盛的青年一下子冷却下来
的热情，也没有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不用为每天的腰酸背疼而发愁。只是，不开心是骗不了自己的，他确实许久没有觉得开
心了，身体里，充斥着最多的感觉，就是寂寞，他很寂寞，一个人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
“这是最后一次了，咩咩，你相信爸爸，这是最后一次了。”他用力地抱住女儿，喃喃的话语，不知道是在安慰咩咩，还是在安
慰自己。
“爸爸，你为了顾晨曦，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值得吗？你知不知道，你在慢慢的变成他的附属品啊，爸爸，你如果还是我季
叶蕊的爸爸，就应该从这个房子里面走出去，我不稀罕在什么岚山上学，也不在乎是不是会很多乐器和舞蹈，我只想和爸爸在一
起！”
咩咩还在哭喊着，每一句都像一把盐洒在他的心头上，或许，选择从A城搬来，就是最错误地决定，为什么他要回到B城呢？他已
经开始后悔，他也明白，如果一个人开始后悔，那么之前所有的肯定都会轻而易举地变成否定，可是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后
悔了。
当天晚上，顾晨曦并没有回来，季夏凉搂着咩咩，这是咩咩出生后他们第一次长久的分离之后的重逢，女孩儿紧紧依偎在他的怀
抱里，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他这个做父亲的，从顾晨曦出现之后，就一直显得失职。而且，他连许诺以后不再失职的勇气也没
有。
早上的时候，咩咩就被称职的司机接去了补习班，女孩儿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他却还是微笑着哄着她坐进了副驾驶座，然后目
送着车子远去。
“现在满意了吧，季叔，人你也见了，回去吧，小心风凉。”
早饭的时候，顾晨曦就回来了，现在站在他的身边，足够挺拓的身姿，配上一丝不苟的西装，把他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阴影里，季
夏凉侧过头，可以看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咩咩那么难受地去上学了，他为什么要那么开心？
“我想在这里吹吹风，房子里太憋闷了。”咩咩已经走了，那么他也不需要掩饰了。
“怎么了？怎么又耍起脾气了，季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青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和当年的顾临行别无二致。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季夏凉想要这样回答他，但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想找一份工作，呆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也是一
个男人，不想被你当成小蜜一样养起来。”
“你怎么又闹起别扭来了，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很累了，下午再说。”顾晨曦皱着眉头，像看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盯了他一会儿
，就直接自己回了房。
季夏凉目送青年的背影离开，忽然嘴角上也划起一道冰冷的微笑，你累了，你怎么可能不累呢？那件一丝不苟的西装上，却偏偏
是粘着一根酒红色的发丝，那样的长度和曲度，分明是属于一个成熟妩媚的女人的，他没有戳穿，不代表他就可以忽略。
116.故地重游
他现在布满伤痕的身体，以及这张骇人的脸，确实很会让人倒胃口，所以，顾晨曦出去找人，他也无可厚非，他能说什么呢？他
什么也不能说，但是他也会觉得不舒服，就像妻子面对出去偷，情的丈夫，怎么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呢？何况他不是一个能够成为
妻子的女人。
转过头，没有选择回到房子里面，季夏凉朝着原本熟悉的公交车站走去，108路，最后一站，是他的大学，B大，虽然他连班里同
学的姓名都没有记住一个。但是，偶尔怀旧一下，有什么不好呢？人老了，总是喜欢怀旧的。
学校的变化很大，很多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那些原本就郁郁苍苍的树木也变得更加挺拔茂密，森森郁郁，给人老气横秋的感觉
，或者也是属于这所百年名校的独特气息。漫无目的地走在曾经都没有时间去驻足观赏的湖畔，不时能感受到那些亲密的情侣投
过来的好奇又有些惧怕的眼神，脸上那道疤痕，即使没有他们的提醒，他也知道，有多么狰狞，和这爱情湖边的缠，绵悱恻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