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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之问情——by琥珀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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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黑衣人漫不经心地扫视了整个小摊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副月白色的兰陵王面具上,看着看着,他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

啪!一个不小的金锭重重的砸在她的面前,“这个,本将军要了——”

说完,拿起面具,转身向着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的洛阳走过去,

“给你,拿着——”闷闷的声音传进耳朵,啸天不动声色的抬手挡住了他的脸,洛阳倒也不避,淡淡的冲他一笑,默默地接过来

给自己戴上。

精致的面具遮起更加精致无双的脸庞,只露出那一双三月初雨一般诗意迷蒙的眸子,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

“这样好了吧?——”

清澈冷冽的声线蜜也似的甜,洛阳说完便径直向前走去,没有注意到当即愣在了原地的某人,啸天痴痴的回味了半天,才一下子

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哎,等等我嘛——”

冷月当空,大大小小的街市被他们逛了个遍,手上依然空空如也。

眼见到了最后一个巷口,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

吸引大将军的是一个字画坊门口的一副丹青,画面上一个白衣绯裙的少女,捧着一个花篮,巧笑嫣然。

油然,一种那般强烈的熟悉的感觉,他像是不受控制了似的走向那幅画,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含混不清的吐出那两个字,似乎

是,娘亲。

欧夫人死在两年前,欧氏被灭门的那件事中,欧相被处斩,欧夫人在刑场上殉情。当时,欧啸天在北极带兵,而皇太子在东瀛视

政。对于那个十六岁的少年,走的时候还是父严母慈,一家人其乐融融,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他孑然一身了。

曾经烜赫一时的丞相府只剩了一片死寂,朱门染血,高墙瓦砾之间似乎还有不时传来的隐隐的哭声,凄厉,阴寒,冷鸷,像是孤

魂游鬼在饮泣,又像是来自地狱的冤魂在申辩,控诉。

那个银甲红袍的少年将军在早已被封得死死的大门前重重的跪下。

“父亲,娘亲,天儿不孝,天儿回来晚了——”

“爹,你听说了吗,我在雪域又屠了一城,我抢了很多钱哦……你一定气得胡子都歪了吧,你出来骂我啊,你打我啊,我再也不

跑了——”

“娘亲,我回来了,您看看,我的战袍又被搞脏了,您有给我做新的吗?娘亲,您出来看看我啊,我又长高了,这次洛阳那小子

肯定比我矮了……呵呵……您又要怪我不懂礼数了,好好好,我叫他太子还不行吗,您笑笑啊——”

“姐姐,若雪,我回来了,你们在哪里啊,小若雪,出来了,哥哥带你去看洛阳好不好,你个小花痴,不是说太子哥哥长得好看

么,咱们吃豆腐去……”

像是梦呓一般的,他自言自语着,脸上的表情一会像是在哭,一会儿又像是在笑,一会儿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小声的低语,一会儿

又疯狂的匍匐在地上含混不清地大喊。即使在那样混乱的状态下,他剑眉间的飞扬丝毫不减,血红的双眼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来

自地狱的修罗,嗜血的魔煞。

跟在他身后的,是和他一起刚刚从战场上赶回来的十二位神武军左翼将领,包括葛云飞在内,都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元帅,谁都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虽说眼前的人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可是习惯了他决断杀伐,发号施令的冷厉狠辣,在所有这些人眼里,

早就把他当成了一种可供仰视的存在。

更何况,此情此境,失去至亲的痛苦即使不曾经历也可以想象,怎样的语言可以安慰一个心殇若死的人。对于他欧啸天,十二岁

开始带兵驰骋,十四岁就随军远征,战场上的历练更让他显得早熟。那个至今未尝一败的少年将军,喜欢每攻下一尺城池,洗劫

,屠城,死在他手下的人又何止千万,这样的人,你要怎样去安慰他。

(如果可能,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个时候,所有的将士们都在心底呼喊,太子殿下,您快回来啊。)

十二个人就那样静静的陪他跪着,在年轻的神武军将士中这几乎是共识,他们对于稽将军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和敬意。而这位少

年左帅,在军营里长大的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军阀色彩,可怕又可爱,将士们对他的追随,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谊,更是源自于

男人骨子里对强大和力量的向往与崇拜。

死一般的寂静,不知稽将军是何时出现的,他没有丝毫的反抗,任由手脚被戴上沉重的枷锁镣铐,木木地跟着昔日的恩师走入天

牢。

昏暗的大牢,到处散发着湿冷发霉的味道。

淡淡的血腥味飘浮在空气中,冷风从窄小的通风窗挤了进来,发出尖锐的唿哨,宛如屈死冤魂不甘的哭号。

清冷的月光下,还没来得及脱下战袍的欧啸天倚在一处相对干燥整洁的地方,闭目调息。

他不想和稽将军正面起冲突,但他也绝没想过要死。

突然,一枚银色的羽箭带着白绢射了进来。

他懒懒的在墙角靠着,似不经意的伸出手,空气中一阵窸窣,那箭陡然间转了方向,被强大的气流牵引着向他的手中飞来。

他的嘴角泛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极冷,透着几分薄凉地狠意。

那细腻的丝绢上,一行粗犷凌乱的字,那是神武军左翼十二营的将领们用性命给他的承诺和支持,“不管将军要走哪一步,兄弟

们愿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第二十六章

那两年里,欧啸天常常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洛阳没有千里迢迢不顾一切的赶回来救他,现在的他又将以怎样的一种姿态而立于

世。

那条路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便不能回头,要么功成名就,登临九鼎,要么一败涂地,粉身碎骨。

每次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倒不是我们大将军对自己造反打仗的能力没信心,而是因为那条路,无论最后走向哪个

归宿,对他来说都是一条死路,

因为路的终点,没有洛阳。

此刻,目光一遍遍的游离在画中的人身上,那个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欧啸天认得出来,那正是他的母亲。

作为大燕右相,位极人臣的欧孜冶一生只娶过一房夫人,洛熙洺登基的第二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曾为前太子心腹的他被封为

丞相,同时,为显示皇恩浩荡,由新帝赐婚,娶了前镇南王遗留的郡主为妻。

欧啸天和洛阳是同年出生的,只不过啸天生在骄阳炽盛的六月,而洛阳生于寥落宁静的重阳节。

在生他之前,欧夫人还为欧相生下两个女儿,长女如月比洛阳大两岁,曾经深得紫菀皇后的喜欢,在欧氏一门得宠的日子里,她

曾一度被视为未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幺女若雪,生得如水清灵,那个小丫头最喜欢的事就是跟着哥哥进宫去玩,一看见太子殿

下就开心的两颗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口水流个不停。

可是,两年前那一道圣旨,抹去了那个名门望族几乎所有的痕迹,除了他欧啸天。

“最该死的一个让他跑了——”当时,承光帝有些不安地跟大祭司说起,“没想到洛阳这孩子会这么疯狂,为他不顾一切——”

“太子有他自己的想法……”那个目光深邃的智者只是轻轻的一叹,“一切都是命数啊——”

“公子喜欢这幅画吗?——”看着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神情恍惚的在那幅画前停了好久,画舫老板忍不住上前询问。

“这画是哪里来的?——”欧啸天猛地抬起头来,一股凛然的杀气从他微锁的眉头间漫散开来,让人心下一寒。

“是……是……是两年前一个姑娘……卖给我的……她说是她的情郎画给她的……”画舫老板战战兢兢的回答,像一个犯人面对

一个备好刑具的主审官,昏暗的灯光映照下,露出的明明是一张少年模样的脸,可那双狭长的眼睛目光狠厉,让人不敢直视,原

本极其俊美的五官却是无一不透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张狂——让人看着不爽。

“姑娘?——”他眯着眼睛,似乎是想了一下,又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姑娘?——”

老板凭着依稀的记忆描述了一下卖画人的相貌,,但这似乎没有让对面神秘的客人满意,欧啸天站起身来,手一抖,那画已经卷

起,稳稳地被他握在了手中。

“你最好没跟我耍什么花样~~~”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凌人盛气,他又瞪了画舫老板一眼,吓得这个年逾花甲,自诩阅人无数的奸

商浑身一阵战栗,脚下也开始抖了起来。

“这画,本将军要了——”看他这副德性也不敢骗自己,欧啸天很鄙夷地跑下一把碎银子,转身走人。

回身才发现了不对,嗯?洛阳呢?

画舫老板在原地怔了半天,直到面前金属冷冷的泛起月色的清辉晃到了他看惯了铜臭的眼睛,缓缓的回过身来,又想起刚才那人

的话,“少年将军?……”一个银甲红袍的霸煞身影渐渐的浮上脑海,让那位老板在瞬间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傻了,“是……是他

……”

话说另一边,把我们太子殿下拐走的是一只血色的蝴蝶。

洛阳从小喜欢各种花鸟鱼虫,尤其是初夏之际,御花园的各种奇葩开的尽态极妍之时,常常,很多人可以看见太子殿下在花丛里

捉蝴蝶,那个白衣清灵的身影,竟然比下了满园子的姹紫嫣红,那样的时候,很多人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样活色生香的一幅画

面,偏生画中的人儿周身带着一种属于男儿的潇洒铮然。

压根没有注意到啸天干嘛去了,洛阳同学被美丽的花蝴蝶吸引着离开了闹市区。

似乎是一个抱膝而坐的人,又似乎不像,那身影是那样瘦小,破烂的衣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灰蒙蒙的几乎被融在了夜色中

那只美艳的蝴蝶此刻就停留在那一团黑忽忽的颤抖的东西上面。

洛阳小心翼翼的移了过去,随着他的步伐,连空气的流动都缓滞了下来,微微的风谨慎而柔和地吹过。

“呵呵,这下可抓到你了——”他笑着,双手向前方合拢,捧起的却是长长的,像是人的头发,触手冰凉,明显的能感觉出有些

脏了,却依然是锦缎一般的质感。

“(⊙o⊙)啊!——”同时发出的两声惊呼,一男一女,那个人转过头来,匆匆一瞥,甚至来不及看清彼此的面容,那个颤抖

着的瘦弱的身影就逃也似的跑走了。

可是,有些事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当时的洛阳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记住了那双眼睛。

直到多少年后他们再次相遇,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能遇见就是缘,哪怕就匆匆一眼,我们注定要相恋。

当命运在一次把那个人送到他的身边,他开始相信,原来自己也是被神垂青的。

夜色中依稀可见有一只血色的蝴蝶的影子振翅翩翩,在虚空的黑暗中飞着飞着就消失了。

洛阳先是一愣,正要掠身追去,却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转过头来,那个比自己略高的英挺少年,一身玄衣即使在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依然黑的犀利夺目,如同他星目之上两道飞扬跋

扈的剑眉。

“洛阳——”他抱紧了他,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幽幽的,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你跑去哪里了——”

“嗯?——”刚要生气的太子殿下,抬起头来看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我不是在这里吗?——”

“一转身忽然找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好了同生共死的,要是没有你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啊——”

两年的朝夕相处,共寝同眠,没有个君臣的距离,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像个懵懂的孩子一般被自己照顾,保护,欧啸天几乎快

要忘记了,他怀里的人,是十二岁开始代政监国,号令四方诸侯的大燕储君,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术纵横的皇太子昭明。

费力的挣开他的怀抱,洛阳刚想跟他开个玩笑,但是看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柔声安慰道,“这有什么,我答应一直陪着

你就是了——”

第二十七章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太子殿下似乎有什么心事,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前面,而一袭黑衣的欧啸天则闷着头跟在他的身后,正

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提画像的事——他怀疑当年欧家有人逃了,除他之外还有人活了下来。

“啸天——”

“洛阳——”

小院门口,两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他转身,他抬头,同时叫出了彼此的名字。

月凉风高,在这般深沉的夜色里,小院显得格外宁寂,漆黑的门虚掩着,从青石墙的缝隙,隐隐可以窥见院内影影幢幢的花木竹

丛。

青石为壁,黑瓦盖顶,最靠近南面角落里的一间小屋是太子殿下的卧房,屋外一株梨树此时开得正旺,满树白花在夜色里分外的

触目,绯艳惊绝。

洛阳喜静,除了葛云飞偶尔来汇报点消息,问候一下自己主子,平时小院里极少有人来,此刻时至夜半,别说人声,就连虫鸣也

难得寻觅。

一黑一白两个挺拔的影子,静默,对视。

“你先说——”这次是太子殿下先开的口,他略微的抬头看着比他略高的啸天,夜色中眉迹浅浅,端静宛然。

“还是你先说吧——”啸天把手伸进袍子里,摸到了那幅画。

“你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倒也不客气,抬手轻轻的推开门,一边往前走一边似不经意的提起,“前些日子,稽将军带了五

十万神武军去了北极——”

“嗯?——”故作惊异地皱了皱眉头,又赶上去观察了一下洛阳的神色,欧啸天这才骂骂咧咧的吐出一句,“那帮子冰夷真他妈

的不让人省心,老子两年前就该把他们给灭了,也省的他们成天闹腾——”

“你……”洛阳再一次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啊,我这两年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不是吗——再者,”我们大将军万分的委屈,心里五味杂陈,万分窝火,可是对上

洛阳那一张无比圣洁的俊脸,愣是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还忍不住跟他揶揄了两句,“你是指望我一个被通缉的要犯去关心国家

大事呢,还是指望你那英明神武的父皇能皇恩浩荡,临危授命,让我去保卫边疆啊——”

“你……”洛阳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愤懑,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了解他心里压抑的深仇大恨,也不忍再追问他,况且,自己想知

道的问题,此刻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怎么,洛阳是想让我暗中去助稽将军一臂之力?——”见洛阳不再说话,某人又自己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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