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薄薄的甜味盘旋而上，缓缓地流入胸腔。
“……喂。”我扯了扯他的头发，“来做吧。”
……
渐渐的渐渐的。
离开埃利法快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把阿加莎?克里斯蒂和柯南?道尔都解决了。
现在搬了一套江户川乱步在床底下，有空就摸出来看。
我和冷曜的情事从最初不正常的超高频率已逐渐开始趋于正常。
在一起呆的时间越长，我也越熟悉他的气息，现在已经熟悉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他就算睡觉的时候把我抱起来丢到别的床上
，我照样啥感觉没有。
……或许是因为，我内心深处，对于这家伙的眷恋，远胜于其他众人。
就算头脑还没有意识到，身体却早已自发地接纳了他。
48.
某日早晨被冷曜从被窝里毫不留情地拖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飙就被蒸饺堵了嘴。
“……味道不错。”我一边套衣服一边夸赞。
他笑得挺淫荡，“本少爷亲自下厨，味道自然没话说。”
“哇哦，真厉害，”我不那么真心地呱唧了两爪子，“哪来的饺子？”
“外卖的。”他继续那淫荡的笑脸，一直背到背后的手猛的举起来，竟是两大包的包饺子用具。
这下真把我整愣了。
“什么好日子——诶！”略带起床气地咕哝着、突然眼前一亮，“——今天过年吗？！”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Bingo。”
“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我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把东西放下来，“……面粉、香葱、猪肉、蘑菇、韭菜……嗯？这是——紫菜
？”我拿起那圆圆的一盘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地问道。
“听人说紫菜饺子味道还挺不错的。”他挂上那副二百五的经典笑容，“弄点肉啊葱啊的一起。”
“……你买这么多面粉是想做给所有人吃吗？”那一堆面粉的分量多到不可忽视的地步。
“所有人一起做。”他黏到我身上舔我的耳垂，“这活儿对他们来说也挺新奇有趣。”
“哦？”我笑眯眯地拎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上面还画满了爱心，“你要不要这玩意也多买点大家一起用？”
“……”他的脸抽搐了两下，“抱歉，忘记拿出来了。”
“……你他妈居然想对我用这玩意！”我猛地一拍床铺，另一袋里的锅碗瓢盆被我很是震了一震。“——还是说你是打算给自己
用？嗯？”
冷曜一下子放安分了很多，摸摸鼻子挪开了几厘米。“……”
“嗯……”我将视线转回到粉红色上，口齿清晰地翻译道，“……本产品适用人群，性需求较高的成年人——你不觉得它在召唤
你么？”
冷曜继续默默地不肯开口，眼神一直往装面粉的袋里瞟。
……看他那样就知道铁定不止这一件。
我冲他诡异一笑，干脆扯住塑料袋的底部一拉，除了食物外的所有产品大都是美丽的粉红色——除了一套情趣内衣，尽是皮质的
带子，还是艳丽的鲜红。
“……”冷曜又挪开了十几厘米，一侧贴着墙壁，眼观鼻鼻观心。
“……今天晚上玩什么？”我刻意用上了一种饥渴的口吻，“你喜欢什么？”
他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如老僧入定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
“要不还是这个吧？”我又拿起之前被我抛弃的粉红色盒子，“我想……你会喜欢它的。”
这场闹剧终结于冷曜忍无可忍地将我扑倒在床上验证了一番何谓男人的晨起欲。
当然最后那大盒小盒的情趣用品也让我仔细地分类后用垃圾袋包着交给仆人分别丢去了相应的可回收垃圾箱。
我的三支手机都换了卡，倒是一直带在身上。
一支显示的是埃利法时间，两支是中国时间。
被冷曜提起来的时候，中国是晚上七点。
和面杆面的工作都完成后，我兴冲冲地打开他的非办公电脑上春晚的网络直播。
“你猴急什么。”
我笑眯眯地没理他，继续一边哼着财神到一边用沾满面粉的手蹂躏他的鼠标。
冷不丁的，后脑勺挨了一记。
我愤怒地转头，看见地上一团诡异形状的炸了皮的……呃、应该是饺子的东西。
“有毕加索遗风。”我捡起那团东西细细看了看，“你吹风机开大些，皮子的水分还没干呢就包饺子。”
“你仔细着点，”他十分紧张地嚷嚷，“那可是少爷我的处女作，至少让它实现它饺生的价值吧！”
我嘴角抽了两抽，“您自个记着它长啥样，自个吃吧。”这饺子滚园滚圆得简直就像个汤团，“要是做生意都像你这样，不光没
人来还亏本到死……”这么大一团肉，等里层熟了外层都不知老到哪去了。
他不甚介意地一甩头，“好在我不做生意。”
“军火不算生意？”
“买进卖出的活，我又不干加工。——过来包，差不多干了。”
49.
动员了整个宅子里上上下下二十多号人一起包饺子的场景，实在是很壮观——没办法，谁让我这小市民最没见过的就是大场面。
新年过去之后一个星期。
冷曜已经抵挡不住来自本家的召回，非回中国不可。
“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他抱着我这样问，嘴唇轻吻着我的发顶。
我知道他所希望的选择，却只能沉默一会后答道，“跟你回去。”
温热的唇停顿了许久，“好。”他最终这样答道。
对不起，冷曜。
我知道你的打算，但我也有我的愿望。
既然欠你的不能一次还清。
一次次慢慢还，每次还一点。
直到生命的最终。
收拾整理，打包丢弃，都没花上多少时间。
床底下那套没看完的阿加莎全集，冷曜问了我一声怎么处理，我看了一眼。
“丢了吧。”
冷曜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登上直升机的那天，冷曜穿了一身特别拉风的黑色风衣，配一条纯白的长围巾。
跟他修长的身形，和俊美到有些女气的容颜十分搭调，一眼望上去简直就像是海报中走出来的人物。
我背着一个小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个来回，不由得叹了口气。
——能有这么漂亮的炮友，我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准备好了？”他将礼帽戴上，并用右手摁住，另一只手自然伸出，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整个人都显得耀眼无比。
“额、恩。”我像是今天才看到他一样，行了个绅士礼，“美人，能遇到你是我的荣幸。”
他一瞬间有些啼笑皆非，“又发什么神经？”
“我在想……”我拉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今天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好了，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什么郎才女貌。”冷曜的嘴角抽搐着，将我一把拉到他怀里。
“当然我是郎才你是女貌嘛~唔——”
之后的飞行实在是又冷又无趣，冷曜干脆把他的围巾解下来给咱俩重新围了一回。
然后我就无所事事地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期间迷迷糊糊的，好像被冷曜搬着转了飞机。
再往后。
就是被一只冰凉的手给陡然惊到。
猛的一睁眼，就看见冷曜在面前笑眯眯将两只冰的不成样子的手都贴我脸上，我故作嫌恶地拍开他的手，刚要说话，却被他一吻
打断。
“……回家之后，要小心一点。”他这样说着，放弃了对我视野的占有权。
扑克脸的干爹大人正一手插兜站在对面，身后跟着的是……
同样扑克脸的欧阳青空。
我不由得咧开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出戏，已经到高潮了。
我偷偷握了一下冷曜的手，便和他错身而过。
我们有各自的舞台，和各自的战场。
我是常久，以Mr.merlan、Bonnenuit和冷曜为支点，重新塑造的崭新的常久。
而不是围着江总一个人团团转的江右理。
我这样想着，乖乖站在了欧阳的身边，江总的身后。
就好像很小很小的时候，拉着只有十多岁的江如夜的手，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头。
尽管跟上很费劲。
却一直咬牙努力跟着。
跟着跟着。
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干爹。
再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九。
就变成了江右理。
我低下头，拉出一丝隐晦莫名的笑。
欧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
“别担心。”——我看见他用口型这样说道。
担心？
当然不会担心。
只要干爹还把我当成江右理一天，我就不会受到哪怕半点过分的肉体伤害。
我抿着嘴笑了，偏过头看向他。
江右理迟钝得很，小九却洞察人心。
江右理一根肠子通到底，常久的心思却是九曲十八弯。
不带善意的关怀，与恶意，并无两样。
50.
回到国内，干爹并没有对我做什么特别的思想工作就把我丢回了D-miracle。之前那位较真的总裁大哥因为能力突出而步步高升
原离了这个利润为负数的子公司。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为自己默哀了好几分钟。
原本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打算破灭，以至于我必须得从一心一意看戏的日程裱中拨出很多时间来关注四位巨头的斗智斗勇。
至于沈鹏，身边早就有了新的床伴——一个特别温柔特别邻家男孩的大哥，不过听沈鹏的意思，只不过是对方主动，他尝鲜玩玩
而已。
不由得让我想起几年前，我还是江右理的时候，勾搭肖枫时的心情。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异常古怪啊。
我和沈鹏依旧三天两头地呆在一起，商讨他的下一个目标，虽然他或多或少地也感觉出了一点“我”的不同，但那不重要。
对他来说，我就是我，而不是江右理或者其他。
我的三只手机依然随身携带，只是联络公务用的那一只也开始渐渐有了磨损。
冷曜给我的那只，在他家私宅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笑着给我重新上了一次号。
于是我每天都跟他联络。
吃了什么菜，穿了什么衣服，家长里短的，就是不说正事。
我知道干爹蛰伏了这么多年，这次逮着由头，铁定会和冷家开战——估计也只有这么件事，能大得过他的亲亲弟弟的身心健康了
。
D-miracle的工作闲下来的时候，我也会翻一下商界报纸，看干爹意气风发得好似年轻人一般抛头露面。
只是我每次深夜回家，看到的，必然是躺倒在沙发上静静沉睡，眼角已出现细微皱纹的一个中年人。
他老了。
我知道。
在我回国一个星期后，筱旭和十三——好吧，我还是不太习惯叫他沈达央——带着传说中的十五终于来见了我一次。
不知道是时间的错还是我的错，总之我深深感觉到，数字党的时代已经终结了，现在的我，做不回曾经的小九。
聚会不过短短的半个小时，喝着酒回忆了一下孤儿院里的糗事，然后共勉了一番，我们就目送他搭上了演艺公司派来的凯迪拉克
。
剩下咱仨又接着去喝了第二摊，期间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说什么胡话，总之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发现我已经回到了家中的大床上
。
付叔亲手熬制醒酒汤在床头柜上散发出一阵阵淡淡的苦香。
我捞起小瓷碗一饮而尽。
今天是二月十三。
我兴致盎然地让付叔弄来一堆巧克力，开始祸害厨房。
干爹的、冷曜的、肖枫的、欧阳的、筱旭、十三、沈鹏、Mr.merlan、Bora、Emma、Pirate、Vitoria……
我一个一个地做着，一个一个地往上写著名字。
所有在我生命中曾经留下过重要痕迹的，我想要感谢的人的名字。
这项工作不算浩大，却耗费了我近四个小时，期间还被付叔强行打断去吃了餐中饭。
最后完工的时候，我塞了一张纸条和一张支票在寄给Mr.merlan的巧克力盒子里，再加上一张“加料”的贺卡给冷曜。
做完了这些繁杂的琐事，我真正地闲了下来。
正巧D-miracle也接到了一笔大生意，是一部新颖武侠题材的服装设计。
它新颖就新颖在……这部剧的主题，是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如何在坠入爱河之后大杀四方然后得以双宿双栖成为一代魔头。
制片方对公司的要求很简单，要出彩。
前期，朴素而不失灵动，后期，张扬而不失风度。
商业部主管拿着草拟的合同过来找我签字的时候，我差点一口茶喷他脸上。
不过在我细细揣摩了一番之后，我又把他叫过来，好好表扬了一番，并暗示他好好乾，光明的前途就在不远方。
现在的大众口味都比较猎奇，剑走偏锋也有可能大获成功。
因为这个项目的忙碌，我对冷曜和干爹之间的明争暗斗的关注度也降了下来，整门心思都扑在了这部猎奇电视剧上。
无巧不成书，他们最终敲定的男主角，正是前些日子刚见过面的十五——现名刘思路的偶像明星。
十五来试装的时候，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咱俩都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到了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走过来轻轻抱了一下我。
“谢谢你，哥。”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
51.
随着干爹和冷曜的掐架不断升级，火药味也愈发浓厚。
徘徊在江家大院之外的狗仔队日益增多，甚至还出现了几个妄图翻墙而入抢占第一手新闻的劳动积极分子——当然他们的最后下
场都是被付叔请去警察局喝茶。
欧阳在收到巧克力后忙里偷闲地来看过我一次——他现在跟在干爹身后收拾那些细琐的小事，平均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拿咖啡
当白开水往肚里灌，眼袋黑眼圈都重得厉害，却依旧迷死人不偿命。
我跟他聊了很久大学里的事，大多是没见他之前发生的那些，学校里那些能被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
比如九十周年校庆，比如学生文艺周，比如歌咏大赛，比如校广播站那一次公开播放他被人偷偷录下的唱情歌的录音……
“大众情人啊！”我最后下了这样的一个评语。
是的，不管当年的欧阳外表看上去有多么禁欲，多么性冷感。
依然是女生心目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大众情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很温和，原本锋利的目光被光晕柔和开，在眼镜的包裹下，渗出一种奇异的包容味道。
“彼此彼此。”
他这样说，听上去似乎有些吃醋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