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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 下——by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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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叔抓着后背,无辜地呻吟着。薛适盯着那无比清晰的紫色掌印,只觉十分痛快。他的情绪头一次爆发,冲武叔大声嚷道:

“我还不会叫床吗!你老让我叫那个什么恶心玩意儿!回家让……”

吴欣的名字刚在脑中形成,薛适才反应了过来。他咬牙将话憋住,转而骂道:“……让你老婆叫去!”

武叔看着薛适,眼中泛着浅浅的泪。他又干咳一声,摇着头哀叹道:“你变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认识新的男人,

不要我了?”

薛适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身,恶狠狠地坦白道:“我他妈没变!我就是不想叫那些东西!你看不出来,我告诉你了,结果你他妈还

让我叫!”

武叔皱眉,眨眨眼睛,极其无辜地问了句:“是不是我给的钱少了?”

“滚蛋!”薛适跳下床,裹上外衣,走进了卫生间。二人不再多话,各自穿好了衣服。

武叔不敢看薛适,只盯着一处角落,关切地说:“我觉得你后面长了个东西……”

薛适只道他说的是屁股上冒出的那颗痤疮,便羞愤地回:“行了,别说了!”

武叔投来目光,倒也真切,继续说:“真的,真的有……”

“滚!你走吧!”薛适咆哮着,转身走回小屋,气冲冲地倚在了枕边。

武叔慢慢摇头,暗自叹气。他从里怀摸出皮夹,掏出一叠红票,摆在了大厅的茶几上。薛适望去,见钱厚于以往,仍没有回绝的

志气,只是哼笑一声,将脸扭向了一旁。

小屋门外,武叔面向薛适,头低低的,念叨着:“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爱你?”

薛适仰头,盯着天花板,不屑地回:“你不爱我。你只是玩儿玩儿而已。”

“嗯……你说得对……”武叔缓缓转身,落寞地向外走去。他悄悄打开房门,用了很长时间,才将那门轻轻地掩上了。

薛适觉得极冷,身体缩成了一团。他稍稍张口,吞吐着气息,唇齿间却没有丝毫暖意……

第76章:迟来的坦白

薛适的交友圈极窄,四个密友中,仅有叶文这一个男生。

虽号称是最好的朋友,但其实,二人联系得并不多。薛适的性取向,自然也从未向对方挑明过。

熬过了春节伊始大大小小的家庭聚会,薛适独自窝在1013,披着毛毯,贪享着清静。蓦地,就收到了叶文发来的短信:

最近心情不好,觉得自己快死了。

薛适回复短信,对方没有反应。拨通电话,叶文接起,只是一阵支吾,什么都没说清楚。

当晚,薛适开车,将叶文接到了1013。

这两个号称兄弟的男生,很少如此,一对一地当面相处。起初,二人几乎无言以对。薛适倒也不嫌尴尬,只是时刻观察着对方的

神色。

叶文在房中踱步,脑袋几乎碰到了吊灯。他笑说冷,两手抱在胸前,细长的身体颇像是一根棍子。

薛适窝进了沙发。叶文挪过椅子,面冲薛适,慢慢坐了下来。他那一双极长的腿,总像是累赘,常常不知如何搁置。

叶文低头一扫,瞅准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便直接将脚搭在了下层的实木板上。实木虽厚重,接缝处却脆弱。薛适瞄向那双大脚,

听着茶几隐隐的吱呀声,也不敢劝阻,直等着叶文先开口说话。

叶文两手紧扣,大拇指互相绕着圈。他微微低着头,深吐了一口气,继而抬眼望着薛适,忐忑地说了句:

“我得病了。”

薛适询问病情,对方先是迟疑,后才慢慢道出。

薛适听着,表面眉头紧锁,心里实则笑出了声。那病症,只是叶文的猜想。他虽不堪其扰,但在旁人听来,很可能就只是一个笑

话而已。

叶文也甚有自知,虽羞愧,但恐惧已完全淹没了他的思绪。这便是薛适完全理解的。每人心内所承受的恐惧,旁人根本无法体会

。然而它确实强大,足以摧毁当事人的意志。若要突破心防,也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咬牙撑过。

薛适关切地望着对方,安慰道:“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你没病的。”

“我最近连看毛片都没有感觉了!”叶文两眼泛红,无助地说道。

薛适坦然劝道:“这也是很正常的。看多了,都会没感觉的。我们宿舍的人,经常围在一起,就拿毛片当喜剧看。”

一声劈裂般的轻响,突然从茶几底部传出。叶文浑身一抖,赶紧撤回了双脚。薛适扫了一眼茶几,不见什么裂痕,便又转而望向

了叶文。

叶文愁眉不展,仍固执地说道:“我上网查了,那个绝症,所有症状我都符合。”

那是一个薛适完全没有听闻过的绝症。他看着对方,又疑虑地问:“你爸妈呢?对你说的这病,有什么看法?”

叶文苦笑一声:“我爸就这样……”他挥着手,以极其轻蔑的口吻,学舌道:“你让

他看去!去医院吧!看医生能说什么!”

薛适一听,便更加确信,那些病症都是叶文自臆的了。思绪一转,薛适想起了半年前梅毒误诊的事,便将那段忐忑的时日,向对

方缓缓叙述过了。叶文听着,很是认真。

薛适苦口婆心地说:“所以,好些病,都是自己想出来的。怀疑自己得病时,千万别去网上查,越对比越像。没去医院检查化验

之前,别自己就给自己诊断了,那都是自己吓自己的。”

叶文点头,反倒幽幽地念叨着:“那我是该去医院检查了……”

薛适白眼一翻,肯定道:“你没病。那些病症都是你想出来的。”

叶文干干地笑了一声,还未开窍。

薛适叹气,掏心窝地说:

“叶文,你现在只是生活状态不对而已。首先,人要锻炼身体,运动是会让心情变好的。再有,多付出,多为别人做些什么,自

己才会快乐。”

“刚放寒假那阵,我开车接送我妈上下班,有时候,堵车什么的,也烦。后来有一次,我去她们办公室,一个阿姨就偷偷告诉我

,说每天临下班时,我妈都提前十分钟做好准备,穿好了大衣,抱着包,坐在那儿,乖乖等儿子来接,还不停傻笑,跟小学生等

家长来接似的那样期待。我听完其实特激动,觉得自己的付出都特别值得。”

叶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是听进了一些。

薛适咽咽口水,盯着对方,不知自己的劝慰有没有作用。

他望着叶文,忽而觉得心酸。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然而最好的朋友,连他最原始的本性都不知道。

是时候告诉他了。

薛适干咳一声,缓缓开口:“叶文,我一直很想告诉你。也许你是有所察觉的,我不清楚。我一直想告诉你的就是……”

叶文张着两只略显疲沓的眼睛,等着。

“我是同性恋。”薛适字字清晰地说道。

那一刹,叶文的表情竟没有变化,这让薛适有些发毛。

叶文看着薛适,呆愣地回问:“然后呢?”

薛适鼻腔出气,轻声笑道:“没然后了。”

叶文摇晃着自己嘎啦作响的僵硬脖颈,仰头张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强迫自己干笑起来,并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啊,同性恋,我,我之前也遇见过,是我们高中同学,是女生。那时候我们住宿,女生宿舍就在对面,我们就偷看,就看她们

俩搂一起亲。嗯,是……我见过,同性恋我见过……”

薛适看着叶文不知所措的样子,心内只是忐忑。他担心叶文会歧视自己,害怕对方会因为嫌恶,而断了朋友关系。

咔嚓!

蓦地,茶几再次发出一记巨响,比方才还要严重。

喋喋不休的叶文浑身一颤,向前仰去,几乎失去了平衡。他的那双长腿,

不知什么时候,又踩在了茶几的底层。

薛适低头,见实木板的接缝处,扯开了一条明显的裂痕。他摸着茶几的玻璃桌面,心疼地央求道:“哥哎,别踩了,行吗?”

叶文一怔,坐正了身体,细长的胳膊摆在大腿两侧,不安地磨蹭着。他失神地盯着某处,终就是安静了下来。

薛适也不敢开口,只是用恍惚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瞟着对方。

许久,叶文抬头,关切地看着他,问道:“今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薛适坦然答道:“活着呗。就是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而已。”

叶文向脚下望去,略带自责地喃道:“我之前都没发现过……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薛适回:“穆小白,高二时候知道的。”

“怪不得……”叶文抬头,眼中尽是担忧,但脸上的肌肉已经僵化了。他皱着眉头,坦白说:“我不理解。我理解不了同性恋。

但因为是你,薛适,是我自小到大的朋友,我还能勉强接受。如果我听说身边哪个男生是同性恋,我会很排斥的。”

薛适稍稍松了口气,抬眼问道:“刚听你说偷看拉拉的事儿……”

“拉拉?”叶文颇为不解地重复着。

“就是女同志。也没听出来你有多么反感啊。”

叶文思索道:“嗯。倒也是。要是两个女生搞的话,我觉得还有点儿看头。”

薛适笑着解释:“因为那都是你喜欢的类别。你回顾一下自己看过的毛片,一般都会夹杂一小段两个女人互相抚慰的场面。因为

男人喜欢女人,他看两个女人搞在一起也不会那么厌恶。在看男女做爱的场面时,镜头的焦点,以及你目光的焦点,肯定是女人

。但要是让你想象一下男同志的毛片,你肯定就受不了了。”

叶文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薛适接着说:“我之前看我爸留给我的那些毛片,也能凑合,因为有男人。要是让我看拉拉的片子,我就完全没有欲望了,而且

会觉得恶心。我是男人,我喜欢男人,世界上也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你说你不理解同性恋,但你还能勉强接受我,这就已经让

我很满足了。”

叶文呆愣地坐在那里,被薛适投出的重磅炸弹这么一轰,先前自臆的那些困扰,仿佛已经消散了许多。

叶文抬头,猛然问道:“那你喜欢女生吗?”

“完全不喜欢。”薛适摇头。

“哦,那还行。”叶文捂着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要是男女都喜欢,那可就太恶心了……”

薛适笑笑,催叶文睡觉,二人躺在了小屋的双人床上。薛适承诺叶文,说如果夜间再被身患绝症的噩梦惊醒,大可将他摇起,陪

着聊天。

叶文盯着天花板,余有后患地点了点头。

灯熄灭了。

翌日一早,

迷糊的薛适望向枕边,见叶文也正揉搓着双眼。

“睡得怎么样?”薛适关切道,回想着夜间,并未感到对方有什么动静。

“还成。”叶文憨笑,如往日那般调侃:“醒了两次,看了看你睡觉那熊样,我就又踏实地睡了。”

后来,薛适再问起叶文自诊绝症的事,对方只当是个笑话,还总摆出一副愤愤的样子,恐吓薛适休得外传。

成功的开导,却源于一场迟来的坦白。薛适觉得,真正被治愈的,反倒是他自己。

第77章:以错救错

薛适能开导叶文,却无法开导他自己。

1013阴冷的气息就像是一团看得见的白雾,它流窜着,又将孤独的薛适裹了个严实。

薛适发现,故意消失的贾思贤,重新装裱了自己在同志网站上的交友资料,更过分的,是又附上了数张照片,画中表情,甚显娇

媚。

在交友方面,薛适也并非毫无经验。他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这些,但内心还是控制不住地纠结。最令人落寞的,是自认

为只要付出情感,就终能得到些许回报,哪怕所得不成比例,最起码也不会是徒劳无功的。

然而薛适确实错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争都没有用。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一股强烈的羞愧感冲入脑中,胸口像被压迫一般

,憋闷得要吐。

啪!

停电了。周身光亮瞬时消散,眼前只剩一片漆黑。情绪本就低落的薛适,莫名就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病发的每个夜晚。他背靠墙

角,不安地望向大厅,唯有黑暗,仿佛危机就遍布在每一个触手可及的角落。

时值半夜。翻看电话簿,不知该联系谁,也不想诉说自己的窘境,令无法体会的旁人徒增困扰。

谁都帮不上谁的忙。

刚刚开导过叶文的薛适这样想着。

将电话簿翻了好几遍,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上。那是魔兽世界同志公会的会长,和薛适只有一面之缘。二人没有

联系过,对方也没有薛适的手机号。只因莫闲将自己号码大喇喇地公之于众,薛适为防万一,才在无意间记下的。

犹豫一番,终是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莫闲接起,声音听上去困倦,无力而又烦躁。

薛适报过姓名,对方态度反倒温和了许多。薛适嗅到了一丝暧昧,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薛适诉说了自己纠结在贾思贤身上的无谓情绪。莫闲是旁观者,也是过来人,他看得清,分析得也透彻。他有条不紊地开导着薛

适,逐个解开了薛适的心结。聊过许久后,薛适竟真的完全放下了。

莫闲半夜不睡,陪薛适聊这么久,如若心中没有念想,那反倒也是傻子。他径直逗弄道:“我就纳闷了,你跟这种人生什么气。

你条件也不错啊,我就挺喜欢你的。”

薛适轻佻地笑出了声,装傻问道:“哪种喜欢?”

对方憨笑,倒是坦白:“就是想跟你发生点什么不良的关系啊。”

薛适试探性地问道:“不怕你男朋友生气吗?”

莫闲干咳一声,低沉地说:“出差前……我跟他又吵架了,吵得很厉害……”

蓦地,薛适就想起了那次聚会临终时,莫闲和那高他半头的男友紧紧拥吻的场面。吻着吻着,仿佛旁人就像烟雾一般全消散了,

那两人又回到了凌乱的家中,各自往对方身上摔着

东西,打闹咆哮,互相伤害着。

又聊过几句,二人挂上电话,再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了。薛适用被子裹紧身体,回味着倾吐罢了的舒畅,沉浸在莫闲劝慰过后

的豁然之中。当然,凭白降临的暧昧,也令他觉得飘然欢欣。

思绪陷进困境时,只凭一己之力,是很难挣脱苦海的。

叶文如此,薛适如此,莫闲亦是如此……

之后,莫闲与薛适陷在了热络的短信联系之中。

春节期间,莫闲一直待在老家。他回京那晚,驱车来到了寂静的文竹园小区。

薛适接到对方电话,便下楼,见一辆稍显破旧的红色夏利停在拐角。车已熄火,莫闲坐在里面,正低头收拾着什么。于是薛适踱

步过去,俯身敲了敲那略带裂痕的前车盖。

莫闲赶忙下车,手里拎个大塑料袋,憨憨地说:“这是公司的车,平时都是我在开的。今天下火车,回家,再开车来你这儿,都

没怎么耽搁。”

薛适笑着问:“嫂子没拦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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