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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 下——by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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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适取过化妆镜,欲要看看自己的患处。刚一对准,他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肿胀的肛门,像是被烧尽了的炭火,全是灰白色

的,更可怕的,是各处都嵌着渗血的裂纹。薛适没有勇气细看,便赶忙提起裤子,迅速躲进了卧室。

翌日,周二下午两点,HIV检测结果放出。

薛适没回学校。午饭过后,莫闲与薛适憋在卧室内,等着审判时刻的到来。薛适握着通知单和手机,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神经

质般地关注着时间的流逝,内心被焦躁与恐慌割扯着,既嫌这等待难捱,又怨这最后一丝喘息过于短暂。

时间到了,薛适还是没有勇气询问,便将通知单与手机一并递给了莫闲。莫闲深吸一口,继而拨通了电话。

薛适站在一旁,十指紧扣,抱在胸前。莫闲眉头紧锁,忍受着每一秒等待的煎熬。薛适看着沉默的莫闲,只期待电话断线,让那

残酷的消息永不得知。

接通后,莫闲报上姓名,即刻,他表情融化,长吁一口,微笑地重复着:

“阴性是吧?肯定是阴性吧?谢谢您,谢谢您……”

薛适如灵魂出窍那般,直接坐到了地上……

第88章:疑心四起

因为担心会将尖锐湿疣传给莫阿姨,莫闲便以各种理由,劝母亲早些回家。莫阿姨起初不肯,最终拗不过儿子,只得极不情愿地

订下了十天后的机票。

碍于生理与心理的双重负担,薛适显得越发阴郁了,不论怎么伪装,看着都像是被一层乌云笼罩着似的。

一是回避莫阿姨,二是顾及课业,薛适回到学校,强颜欢笑着又和同学们混在了一起。上课时,那生硬的座椅,对薛适而言,都

是莫大的煎熬。原先,薛适总和某几位舍友纠缠在一起打打闹闹,如今也不敢了,只顾着冷漠回避,生怕他们打到自己的痛处,

竟还神经质般地恐慌着,害怕自己会将疾病传给人家。

周四晚,食堂二层,薛适沉闷地坐在角落,看着桌上的饭菜,毫无胃口。远处,胖老板娘时不常地张望过来,却总也等不到薛适

点酒的呼唤。

林国生坐在对面,俯着身子关切地盯着薛适,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薛适将得病的事告诉了对方。林国生听罢,激动地问道:“你男朋友什么反应?”

薛适抬起头,茫然地回:“没什么反应啊,还能有什么反应啊?”

“他不要你了,我要你!”林国生大喊,身后坐着的几名同学,都回过头来好奇地瞄着。

薛适猛地起身,逃离了食堂。时间尚早,校园内尽是过往的学生。薛适低着头,快步向宿舍走去。只听林国生在身后呼喊着,他

追上薛适,拽着胳膊,卑微地央求着:“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路过的学生,都纷纷侧目。薛适羞愧地回避着众人的视线,仿佛亦看到了同班的几个女生。他甩开林国生的手,继续往前走。林

国生已完全失了尊严,旁若无人地乞求着。

薛适回身,抬起头,用布满泪水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林国生。林国生愣住了,站在原地,嘴巴大张,却什么都说不出。见对方

慌了,薛适才又躲过众人,快步跑回了寝室。

翌日周五,薛适昏沉地坐在教室内听课。围坐在角落的女生们,纷纷交头接耳,不时偷偷瞄向薛适,各自的眼神,都不尽相同。

薛适只得佯装没事,刻意回避。

课后,薛适收拾妥当,准备回家时,忽见手机接到一则短信。打开看,一通陌生号码发来道:

想你老公了吗?

莫名,薛适眼前就浮现出了班上女生聚作一团的画面,她们恶作剧般地期待着薛适的回复,各个窃笑嘲讽的嘴脸异常生动。薛适

羞愤地收起手机,迅速逃离了学校。

薛适回到静贤

居,破天荒地见到了父亲。

薛勤胜亲自下厨,薛适也逃不开干系,做起了父亲的小工。晚饭时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姥姥挑剔着女婿油盐过重的手艺,

薛勤胜憋着随触即发的怒气默默吃饭,傅雪萍则好话连连照顾着双方两头。那用餐的气氛,并不怎么和谐。

蓦地,薛勤胜便问儿子道:“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薛适迅速回应,忽觉后身一阵刺痛。

“缺钱吗?”薛勤胜嚼着满口的饭菜,仰头问道。

薛适摇摇头,兀自吃着。

饭后,薛适刷过碗筷,走进卫生间,依稀听到了父母亲昵的声响。想起自己的病,再想想性事,莫名就觉得恶心想吐。

突然,短信铃声响起,只见莫闲发道:药膏买到了。什么时候回来?

薛适毫不犹豫,回道:马上。

他背上书包,也没打招呼,便匆匆离开了静贤居。

翌日周六,晚饭过后,薛适与莫闲憋在卧室内,一同盯着笔记本电脑,看着台湾的综艺节目。那些辛辣的言语,仿佛都失去了往

日的滋味。笑料穿不透心理负担的压抑,薛适偶尔发出的勉强笑声,亦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突然,薛适的手机乍响,那是他为父亲设定的铃声,就如同警报一般紧急。

薛适摸过手机,心中阵阵不安。他与莫闲对视,犹豫一阵,还是接了。

“喂!”

接通的瞬间,傅雪萍尖细的嗓音便爆发而出。薛适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猛然间听到,那震慑了他十多年的尖利喊叫,胸口又止不

住地刺痛起来。

电话那头,傅雪萍理智全失,狂躁地叫嚷着:“薛适!你在哪儿呢!”

薛适干咽一口,无辜地回:“我在外面啊……”

“外面哪儿呢!”傅雪萍不能自已地喊着。

薛适无法想象,向来温和的母亲,竟有如此暴躁的一面。他心虚,只得低声回道:“在……同学家呢……”

“哪个同学啊?啊!谁啊?大学的高中的?男的女的?你让那人接电话!接电话!”傅雪萍几近疯狂地喊着。薛适听母亲问到是

男是女,恐怕母亲已怀疑上了自己的性取向,心跳便愈发加快了。

莫闲守在一旁,电话中的喊叫,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紧张地盯着薛适,同样心虚得很。

“妈……”薛适突然觉得悲凉,便有气无力地念叨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哪样!”傅雪萍喊着,音量却忽的降低了不少。

原来是薛勤胜,从咬牙切齿的妻子手中夺

过了手机。他关切地问道:“喂?儿子?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呢……”

“外面……”薛勤胜疑惑地重复着,只听傅雪萍崩溃的喊声频频传来,她不断重复着:

“他在谁那儿呢!你问问他在谁那儿呢!你让那人接电话!薛勤胜!你跟他说!让那人接电话!我倒要看看那人是谁呀!是谁呀

!”

“啧!”

薛勤胜用力咋了一声牙花子,像往日那般,震慑力依旧,傅雪萍果然暂时安静了下来。

薛勤胜捂着手机,继续问道:“薛适?儿子?你昨天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也没个信儿?今天都晚上了,也没回来?也不知道给

家里打个电话?”

“啊……”愧疚感直冲脑顶,薛适哆哆嗦嗦地回道:“我……有点儿事儿……忘了给你们打电话了……”

“什么事儿啊?跟爸妈说说?”薛勤胜反问,语气显得有些强硬。

“没什么大事儿……”薛适眼眶泛泪,牙根一阵酸胀。后身的刺痛感瞬时爆发,他只觉得十分委屈。

“薛适……”薛勤胜低声唤道,听得薛适一阵冷颤。

电话那头,父亲极其严肃地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父母说啊?”

还能说什么?

爸,对不起,我不喜欢女的……

我得病了,同性恋的那种病……

薛适强忍着翻涌在体内的情绪,抬起头,深呼吸,全力保持着平静,只单单说了一句:

“……对不起。”

薛勤胜那强大的气场,都被这三个字瞬时泄尽了。他哽了一声,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回道:“儿子,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跟

父母说啊……”

积攒了十多年的秘密,忍了十多年的苦楚,薛适已被憋闷得扭曲了,如今又怎会轻易坦白。有时,薛适就想,自己曾多么憎恶父

亲的善于言表,曾多么憎恶母亲为自己所起的名字。知其所往,自由坦荡……笑话!这真挚的期盼,却是他永远都无法企及一分

一毫的春秋大梦。

薛适闭上眼,泪水滑落而出。他忍着抽泣,克制着自己,说道:“爸,我没什么事儿。没跟你们打招呼就出来了,是我不好。下

次注意……这周末我确实有事儿,回不去了……”

“嗯……”薛勤胜难得软了一回,便嘱咐道:“那你注意点儿吧。下周什么时候回来,跟我和你妈打个招呼……”

又依稀听到,母亲急迫地喊了两声,而后父亲劝阻,便将电话挂断了。薛适呆呆放下手机,抹掉了挂在下巴上的泪滴。

身边的莫闲,傻傻地问道:“你不是说,你妈是那种,特温文儒雅的人吗?不是脾气特好吗?今天是怎么了……”

薛适低头苦笑道:“我妈没什么牵挂,也没什么罩门,唯独在意的就是我……我也没见过她能疯成这样……其实,她的脾气是巨

大的,只是因为修佛,才暂时抑制住了而已……其实她很压抑的……”

“太可怕了……”莫闲嘟囔道。

薛适抬起头,苦涩地说:“我觉得,你真的挺难过我父母这一关的。我爸顶多是找人砍你两刀,其实他的喜好和脾气也比较好摸

,你只要顺了他的意,也就过了……真正难的是我妈,别看她慈眉善目的,她如果不喜欢你,表面上不说,但无论你怎么努力,

都不会打动她的。况且我跟我爸都得顺着她,她要是真不同意,那我们俩就只能认输投降了……”

莫闲盯着薛适,抿抿嘴,干咽了一口唾沫,光是听,就已经被吓到了。

翌日,薛适恐怕母亲过于着急,便又忍着长久的颠簸之痛,回到了静贤居。

薛勤胜不在家,这让薛适反倒自在了些。向屋内走去,竟见大姨和表姐迎了上来。许是听闻了昨日的事,那两人言语间也有些试

探,但都不敢挑明。薛适与她俩简单招呼一番,便忐忑地走向了母亲的卧室。

傅雪萍半躺着倚在床头,心不在焉地瞄着电视里的节目。见儿子回来了,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阵尴尬地沉默,仿佛昨天自己

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她都已经忘干净了。

薛适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在卧室中央呆呆地站了一会。蓦地就想起了母亲问自己身边的人是男是女,薛适脸上一阵燥热,不停

偷瞄着母亲。

傅雪萍表情僵硬,也不发问,不知是因为顾及外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气氛越来越糟,薛适便兀自退了出去。刚一回卧室,却见大姨单手握上了门把,神经兮兮地挤进来,将门反锁住了。

薛适坐在床上,看着大姨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预感十分不好。

之前提过,大姨是个喜好煽风点火的女子,其实她都是出于好意,但不知怎的,却有一种能将所有事物全都搞砸的特异功能。她

谄媚地笑着,紧挨着薛适坐下,单手摸上他的胳膊,反复摩挲着。

“阿适……”大姨开口,嗓音压低,直接问道:“你昨天去哪儿了?”

“同学家呀。”薛适佯装无辜地回。

“怎么不跟你爸妈说呀?”大姨挑挑眉眼,那模样,总让人恍惚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

“这有什么好说的呀?”薛适略

不耐烦地回道:“之前我说过去同学家,千百回了,也没这么紧张过啊!”

“你连招呼都不打,走得太急了呀!连个短信都没有!那肯定让人觉得你出什么事儿了呀!”一连串的高音过后,大姨压低脑袋

,像乌龟那般,抬眼瞄着薛适,神秘地说:“你爸妈可担心你了,你知道吗?”

“哦?”薛适仰起脖子,斜眼瞪着大姨,等着接下来的丑话。

“咱先这么说啊……”大姨的眼珠子转了两圈,低声问道:

“薛适,你不是同性恋吧?”

薛适心跳飙升,却装出痞气的样子,不屑地笑着。他皱紧眉头盯着大姨,刻意压粗了嗓音,反问道:“我像吗?”

大姨单手拍向薛适的肚子,闭着眼,敷衍着套磁道:“不像不像……只是说吧,你爸妈担心来着,你知道吧。因为同性恋这种情

况,比较爱隐瞒。你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搞这个啊……”

薛适嗤笑,翻了个白眼,想说,自己都搞了十多年了。

大姨又说了许多话,掏心掏肺,软性恐吓,威逼利诱,用尽了各路招式,也没从薛适口中套出什么实质性的消息。最终,大姨摇

摇头,极不畅快地走出了卧室。

薛适坐在床上,双眼涣散。他感觉自己苦心经营的伪装,已出现了诸多裂痕。内在那个丑陋不堪的自己,始终都不敢表露出来。

他长叹一口气,抑郁感却依然禁锢着身体,当下只深深地觉得,心力憔悴……

第89章:相濡以沫

因第三者薛适的介入,与莫闲交往三年的前男友迟秋,成为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迟秋同样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莫闲与薛适初次幽会那晚,是骗过迟秋,故意将回京时间多说了一天。不曾想,迟秋每日都会去停

车场查看莫闲的夏利车,那天发现,车挪了位置,他便猛然嗅出了端倪。

之后,迟秋与莫闲的争吵加剧,他越是害怕失去,就越是歇斯底里。

暧昧阶段,将薛适与莫闲定性的关键,即是那条短信:

你对我是认真的吗?

其实,当初若仔细想想,便也能察觉,这是莫闲与迟秋摊牌后,迟秋亲手发来的。稍嫌软弱的莫闲,将决定权推给了薛适。薛适

却因事态的发展,不得不回复了唯一的选择。身处绝境边缘的迟秋,这才盼到了预期之中的裁决。

薛适自知,对于莫闲的爱,他不及迟秋。那种几近痴狂的投入,是薛适无法匹敌的。

莫闲初患肾病时,他曾向薛适发短信报备,说迟秋要来医院看他。几乎是在莫闲病倒的第一时间,迟秋便奔赴了医院。薛适并不

在意,也不曾多想,只是不知道迟秋的反扑,会持续几波。

六月上旬,莫阿姨离开了北京。莫闲与薛适别过她,虽有不舍,但各自也隐隐透着一股轻松,起码不会再因还害怕将尖锐湿疣传

给她而提心吊胆了。

随后,薛适回到学校,迟秋便偷偷找了莫闲一次。

据莫闲交代,迟秋索吻,莫闲竟将薛适得病的事告知对方,以此为由回绝了。迟秋说不在乎,两人便吻上了,别的什么都没干。

薛适听罢,竟颇为宽心地将此事忘却了。

过了半月有余,薛适在学校时,收到了莫闲这样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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