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悦？”
肖悦看见卫桥，不自在地拽了一下衣服，问：“程若在么？”
“他……”卫桥顿了顿，说：“去超市了。”
“哦，那我走了。”
肖悦似乎松了口气，大概来找程若，他自己也挺不情愿的，听见人不在转身就要走，卫桥叫住了他。
“进来等等吧，他很快就回来了。”
“不了，我也是顺路来看看，还赶着回去呢。”
“你就不想跟程若道个歉？”
卫桥一句话成功让肖悦回头了：“我凭什么要道歉？”
“凭程若真心把你当朋友。”
“你都知道什么？”肖悦逼近卫桥，青筋隐隐浮动：“程若什么都跟你说了？他和你已经要好到这个地步了么？”
“肖悦，我觉得你应该和程若好好谈谈，你了解他，如果这事儿不解决，他心里一直都不会好受。”
“我心里就好受？你知道他那天怎么给我甩脸子的？他想过我感受吗？我要是没把他当朋友，早懒得忍他那个脾气了。”
“程若什么脾气需要你这么费劲地去忍？”卫桥沉下脸，说：“我怎么没觉得。”
“你什么意思？”
“这次程若为什么生气你比谁都清楚，还要我给你解释么？卓筱南一家人为了你都闹翻了天，你倒好，置身事外一问三不知，现
在牵连到程若头上了，你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
“我没做错什么，犯不着心虚！”
卫桥正处在有气没地方撒的关头上，看见肖悦漫不经心的态度，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啪地断了：“你敢说前阵子哄着卓筱南给乐
队拉赞助的人不是你？程若每天都努力说服自己，想着是他误会你了，你不是那种人，一定有别的隐情他不知道。你知道那天少
丞把这事儿告诉他的时候，他脸色有多难看吗？你是他介绍给卓筱南认识的，你这么做，等于当着卓北少丞的面在打他耳光，你
懂不懂！”
这事儿被抖出来，肖悦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横着就来了一句：“你谁啊你？管得着吗？”
我太管得着了！卫桥正准备回他一句，眼角瞥见程若从楼梯间里出来，硬是忍住了，冷冷地说：“我是外人，管不着，程若来了
，你自己跟他说吧。”
程若心情不大好，走路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看到肖悦，僵了僵，然后一声不吭从他身边过去，走进宿舍。
“程若！”
程若背对着他，淡漠地问：“干嘛？”
肖悦咬牙：“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成，我犯贱。”
肖悦狠狠地往墙上踹了一脚，转身就走。
卫桥看着眼眶泛红的程若，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脑袋：“又自虐了吧？”
程若一肚子委屈，干脆抱住卫桥，赌气地说：“就算我自虐你也得陪着。”
卫桥被他的孩子气逗乐了，笑着捏了捏他耳垂：“好好好，我陪着。”
安静地在卫桥怀里窝了一会儿，程若抬起头，眨眨眼：“我……”
卫桥没做声，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程若想了想，突然笑了：“哎，我说卫桥，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啊？”卫桥想不到程若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半天反应不过来。
“你知道我没去超市吧？我手上可什么东西都没拿。”程若看了眼饮水机上空空的水桶：“你也没去扛水。”
“……这不是肖悦来了么？”
“我看着肖悦上来的，我就跟在他后头。”程若松开手，直勾勾地盯着卫桥：“你为什么不问我？”
好家伙，绕了一大个圈子，原来是想说这个。
“我没什么好问的啊。”
“你吃醋么？”
“废话，不吃醋除非我不爱你。”卫桥挑挑眉：“不过不生气倒是真的。”
“为什么？”
“因为啊，”卫桥刮了刮程若的鼻子：“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
“相信这里，”卫桥的手掌贴上程若的心口：“只有我。”
“你还挺自恋。”
“那你说，我自恋得有没有道理。”
程若故作为难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卫桥笑着重新抱住他，在他额角吻了吻：“等你想说了，再和我说，我等着，好么？”
程若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夜空，一瞬间变得澄净透亮：“嗯。”
Act 36.微妙
陆斐手上转着一支墨水笔，时不时往段昀那边看一眼，那家伙正专心致志地查着资料写论文，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对陆斐的
满腹怨气仿佛浑然不觉。
瞪，瞪，再瞪。
无济于事。段昀就是这点可气，一旦认真起来做什么事儿，就是整个屋子都在群魔乱舞，他也能当做看不见。
“喂。”
终于，陆斐忍不住了，态度颇为恶劣地冲段昀喊了一声，手上的笔啪一下落到书桌上。
“嗯？”段昀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卫桥给了两张航展的门票给我，咱俩明天一起去看吧。”
“行，我早上先去宋老师那儿一趟，你在宿舍等我，回来咱就去。”
陆斐听见“宋老师”三个字，心里就别扭得不行：“明天五一，放假！”
“知道，就是过去让他看一下论文，很快的。”
陆斐怒了，走到阳台打开水龙头，气鼓鼓地接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拍，水声抗议似的哗啦啦直响。
段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双手从陆斐背后绕到他身前，牢牢地把他圈住：“怎么了？”
陆斐关了水，拎起毛巾胡乱擦了擦，水滴顺着额前的头发往下滴，落到段昀的手上。
“我们系这么多学生，宋君涵为什么就盯着你不放啊？平时隔三差五找你就算了，连放假的时间都占用，烦死了。”
段昀笑：“我不是正跟他写论文嘛，写完就好了。”
“这次写完了还有下次，他是你导师，想找你多容易。”
“这不还得我愿意让他找么？”
陆斐顿了顿，低声嘟囔：“你还有不愿意的时候？”
“有。”
陆斐半天没说话，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安静地感受着段昀贴着他背脊的感觉。
他还以为，即使确定了关系，一时半会儿段昀还不能习惯，也许还得那么朋友不朋友，情侣不情侣地继续暧昧下去，可是出乎意
料的，段昀轻易就跨过了那道坎儿，这段日子主动了不少。
这种亲密的拥抱总会给陆斐一种错觉，段昀喜欢他，也许比他知道的，要早很多很多，也多很多很多。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何必成天提心吊胆，生怕段昀反悔呢？
“……那，你明天早点儿回来。”
“知道了。”段昀笑着点点头，问：“卫桥怎么了？好好的送门票贿赂你？”
“贿赂什么啊，他本来是打算给程若一个惊喜的，结果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程若就收拾包袱回娘家了，他又不愿意自己去，就送
给我了呗。”
“哦……”段昀说：“我说，你怎么不跟卫桥学一学，我就没见过他跟程若生气。”
陆斐转过身来：“哈，因为程若没有你这么不安分。”
“……不安分？”段昀被这个词逗笑了，心想，要是我跟程若一样，你估计得暴走。
“反正就是让人放心不下。”
“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心眼小啊？”
“我心眼才不小呢。”
“行，心眼不小能别一提到宋老师就咬牙切齿么？”
“……只要他不骚扰你。”
“陆斐，少蹬鼻子上脸。”
“当然你更不能骚扰他。”陆斐完全不把段昀的警告当回事儿。
“你心思怎么这么龌龊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服了你了。”论胡搅蛮缠，陆斐绝对是行家，段昀注定只有认输的份儿。
程若是三十号中午的火车，晚饭时候正好到家，程静做了一大桌子菜，隆重得跟过年似的。
“妈，咱家别是一夜暴富了吧？”程若看着垂涎已久的蒜蓉粉丝清蒸大扇贝，伸手就要抓。
“去，坐下慢慢吃，急什么。”程静轻轻拍了拍程若的手，把筷子递给他，转身进了厨房。
“你就让他这么吃呗。”周群乐呵呵地护着程若，拿了个最大的放到他碗里：“程若，多吃点儿。”
“知道了，爸，你也吃。妈，你还忙什么呢？快来啊。”
“鸡汤来了。”程静得意地捧着一盅黄澄澄的汤水走出来，扑鼻的香味让人闻了直流口水：“尝尝你老妈手艺进步了没有。”
“有我爸这个骨灰级的师父在，你要是再不进步就该天怒人怨了。”
“臭小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嘛！敢情你们俩没事儿就嘀咕我厨艺不精是吧？”
“哪儿啊妈，您好歹还有个拿手的番茄牛肉不是，多少年了，段昀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你要敢讽刺我，我真揍你啊。”
“好了好了，快吃吧。”周群又出来当停战指挥员，给程静和周群各夹了一个鸡腿：“再不吃可凉了。”
“嗯，说真的呢。”程若啃着鸡腿，问：“有什么要庆祝的好事儿么？”
“程若，”程静眉间难掩喜色：“咱们快搬家了。”
“这么快？”程若吃惊地说：“什么时候啊？”
周群说：“两个星期以后吧，下次你回家啊，就直接住新房了，所以得好好纪念。”
“是得好好纪念……”程若又是期待又是怅然地环视这个屋子：“跟我和我妈患难与共了好几年呢。”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程若，你就要住大房间了。”程静揉乱了程若的头发：“咱们三个人的新家，高兴么？”
程若看看程静又看看周群，笑着说：“当然高兴了。”
晚上，程若在客厅看电视，周群刚洗过澡，光着膀子出来擦头发，程若坐过去，说：“爸，我给你吹干吧。”
“不用了，擦擦就行，我受不了电吹风那声儿。”
“那你别感冒了。”程若抓过一旁的衣服：“先把衣服套上。”
“哎。”周群笑着摸摸程若的头：“不早了，你也洗澡去吧。”
“好。”程若正要起身，突然凑过去，盯着周群的脖子后面瞧。
“怎么了？”
“爸，你这儿有颗痣，就这儿。”
“嗯，对。”
“我妈说我脖子后面也有一颗。”程若背过身去，拉低了领口，示意周群看，周群近距离地观察片刻，没有说话，沉敛的呼吸落
到程若耳后，让他有点痒。
“看见了么？”
“看见了。”周群伸出手指，在程若脖子后面按了按：“这儿，跟我一样。”
程若回过身来，说：“其实，咱俩还挺有缘分的对吧？”
周群点点头，凝视程若片刻，说：“洗澡去吧。”
Act 37.卫桥和程若的……
六月末的一个下午，一场大雨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空气中氤氲着湿漉漉的闷热，树叶被冲刷得油亮，下坠的水滴映着夕阳，
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程若和肖悦约在K大的植物园里见面，一大片草坪上，精致的玻璃花房错落有致，点缀其间，剔透里多出了一丝可爱的意味。
可惜此刻程若的心情一点也不可爱。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程若盯着肖悦，肖悦看着程若身后的某个地方。
“你们还真是形影不离。”半晌，肖悦笑笑，视线终于落在了程若脸上。
程若愣了愣，回头，卫桥正蹲在地上，好奇地隔着玻璃观察里面的花花草草，似乎感觉到了程若的目光，他抬起头来，冲程若笑
着招了招手。
雨后的阳光下，那熟悉的眉眼愈发的帅气，程若看得有点移不开视线。
当时给肖悦打电话是凭着一时冲动的劲头，约好以后程若几乎是马上后悔了，磨磨蹭蹭想要爽约，卫桥劝了他半天都没办法，只
好亲自把人押了过来，远远等着他们把问题解决。
这么多年，也只有卫桥，能在程若预备着要把鸵鸟脑袋埋进沙子里以前，把他脖子揪住强迫他面对现实。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回过头，程若定了定神，思绪清晰了些许：“我听说卓筱南高考落榜了……”
话音未落，肖悦就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然后遗憾地说：“程若，你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你每一次找我都是为了她。”
程若无言以对，肖悦眯起眼睛：“我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她在你心里的位置重要吗？”
“不是的……”
“我过去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陪着你，一有时间就变着花样带你玩儿，到头来，你就这么质问我！”
程若没有争辩，的确，在这件事情里，他是唯一一个应该向着肖悦的人，可是他却责备他最多。
“肖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这次是你做得太过……”
“闭嘴吧你，我我我，我做什么了就这么十恶不赦让你看不下去？我上次为什么去找你，你想过么？因为我还把你当朋友，还有
话想和你说。可是你呢？我就站在那儿，你看都不看我。大半年时间，你是见世面了，先是一个卫桥，再来一个凌少丞，还有那
个卓北，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为你做过什么吗？”
“肖悦，我们得就事论事。”在卫桥平日里的熏陶下，面对肖悦的怒火程若难得保持了冷静：“你知道高考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
着什么，在卓筱南高考以前你的确是让她分心了，就算你认为你没恶意，也要勇于承担责任。”
“放屁，她不爱学习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我，照样会有别人。她是我女朋友，她想听演出，我带她去听，她想玩儿音乐，
我带着她玩儿，她想在她家的高压气氛里喘口气儿，我帮她实现这个愿望，怎么了？怎么错了？”
“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一个高考生！她的家人对她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以为你是为了谁在骂我？卓筱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就是上赶着想巴结凌少丞么？人家谁啊犯得着你这么关
心！人家看得起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