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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下 ——by颜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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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可,谁是卤水?谁是豆腐?

“看什么看!别以为没你的事儿!”小疯子跑了,还有个同案犯呢,我没好气地蹬掉鞋,觉得脑瓜仁儿疼。

花花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与小疯子的嚣张气焰截然相反,但你要非说他认错态度好也不恰当,因为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的沉默。

“小疯子抽,你跟着起什么哄!你也想看看自己跟男的行不行?我看小疯子对试验结果挺满意的,你呢,也满意了呗?”

花花微微别开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倔强的孩子。

我更气了,不光是我烦别人跟我玩儿消极抵抗,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花花真走上这条路,所以我才分床睡,才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我想着如果花花对我的感情是因为一时混乱,那快刀斩乱麻就成了,他以后还是可以找个好姑娘,成家,立业。可现在呢,他居然跟着小疯子一起疯!小疯子是什么样的人,周铖又是什么样的人,说白了,人家可以对自己负责,管他结不结婚,管他异性恋还是同性恋,人家俩不怕!可你花花有什么?

一屁股坐到小疯子刚刚的位置上,深吸口气,我扳正花花的肩膀,认真道:“花花,你听我说,好好的找个姑娘结个婚,比什么都强,俩大老爷们儿在一起能过什么日子?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不,咱都不用想那么远,一个家没个正经家样儿,说散随时就能散,无非搭伙过日子,就像咱们几个现在这样,如果明天周铖说他要回家跟他姐一起住了,咱能拦住么,拦不住,咱连个正经理由都没有。”

花花拿下我搭在他肩膀的手,摇头。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只是一直摇头。

我急了,四下张望总算在茶几上找到他的手机,连忙拿过来塞到他手里:“说话!”

花花低下头,犹豫再三,才写:我对男的没感觉。

一块大石头落地,我在心里劫后重生似的长舒口气,刚想再接再厉鼓动他找个对象啥的,却不想他指尖未停:我对女人也没感觉。

我怔住,还没理清思路,那头拿过手机又继续输入。落了地的心重新提起,这一次,不好的预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我甚至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便伸手连同手机带他的手一起握住,阻止他再下去!

花花愣愣地抬头看我,有些不知所措。

闪烁着的输入光标前面只有两个字:哥,我

客厅忽然陷入墓地一般的安静,只有时钟的分针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滴答,滴答,恍若安魂曲。

良久,我听见自己说:“你要还当我是你哥,就别跟容恺一起疯。”

花花定定地看着我,不知所措从漆黑的眼底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我一动不动任由他看着,目光毫不动摇,前所未有的坚定。

花花看了我很久,那见不到底的黑色眼眸里像是压抑了无数想说的,轻轻一碰,便会决堤。

可最终,他只是点了一下头,动作很轻,轻到你不注意便会忽略。

我慢慢松开手,花花听话地把手机放回茶几,不说了。

我冲花花笑笑,原本想摸摸他的头,夸句乖什么的,可我抬不起胳膊,也说不出话。

反倒是花花轻轻把我抱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安慰。

周铖和小疯子是第二天上午回来的,因为临睡前接了周铖的报平安电话,所以我和花花并没担心,按部就班地睡觉,起床,洗菜,和面,为年夜饭和饺子做着所有的前期准备。

俩人踏入玄关的时候,电视里正播着春晚倒计时,无数俊男靓女风风火火地进行着最后一次彩排,主持人跟着兴奋,像喝了脉动似的。

“回来啦!”我三步并作两步从厨房钻出来,故作轻松,兴奋劲儿和主持人有一拼。

小疯子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但也没爆,只是有气无力地瞥了我一眼,阴沉沉地应了声:“哦。”

周铖站在后面,冲我无奈地笑笑。

我知道这表示暂时和平了,但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他俩之间到底怎么解决的。看样子,小疯子肯定没有遂心愿,但通常情况下没有遂愿的小疯子都会更上一层楼的折腾,结局必须是他得不到好,对手也要崩溃。可现在,周铖很好,他却不闹了。不闹的小疯子,让人很没真实感。

但表面的平和也是好的,小疯子,花花,周铖,冯一路,起码四个乱糟糟的老爷们儿能过个消停年了。

十二点钟响的时候,窗外烟花绚烂。

花花打字给我拜年,我还没来得及给红包,自己的手机倒先响了。

千里之外,邹姐的声音依然洪亮,底气十足:“老板,过年好噻!”

这是这个除夕里最让人心情开朗的声音了,不自觉,我便乐呵起来:“过年好,红包等着年初八哈。”

“老板你属周扒皮的哦,这初一还没到就想着开工……”

“得得得,算我错了……”

零点的信号并不算好,我俩又断断续续说了没几句,都是些家里怎么样的闲话,便收了线。哪成想放下电话,就收获六道目光。两道属性八卦,两道属性玩味,两道无属性。

没来由的我就有点儿狼狈:“看啥……”

周铖耸耸肩:“看你俩聊得挺热乎。”

我没好气道:“怎么,嫉妒我人缘儿好?”

小疯子凑过来,打量我几秒,忽然问:“冯一路,这么多年咋没见你想过女人?”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谁说我没想过!”

小疯子忽然笑了,灿烂里滴着坏水儿:“那怎么光想没行动呢……”

“靠!”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行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

“……”

“……”

来个宝葫芦把我给收了吧!

第74章

这个年过得有些干巴巴,除了周铖还能去他姐那儿串个门,真可谓百无聊赖。我们四个大老爷们儿愣是打了一个礼拜麻将,周铖不在的两天,三缺一也照打,最后算下来我和花花各输七百,小疯子赢一千一,周铖赢三百。我说小疯子你这不是打麻将,根本是创收来了,小疯子不以为然,说这年月一千一能干啥啊,买双皮鞋都不够,弄得我特想把他那俩金贵的玉足给剁了。

不知是不是除夕夜的一通电话给了邹姐什么暗示,打那之后一天一个电话,聊的都是些四川那边的过年习俗还有她走亲戚的琐碎事,因日子实在无聊,于是这电话也算一味调剂,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偶尔也能扯上个把小时。当然麻友们是不会傻坐在桌边等我的,淡定如周铖,会拿起手边的书继续读,没耐心如小疯子,直接跑去玩电脑,花花毫无定律,或许闷头玩手机,或许对着窗外发呆,或许很自然地看着我讲电话。当然我被看得浑身发毛那是后话了。

哦,还有件事,小疯子开始抽烟了。没人注意是啥时候开始的,一切都特自然,等我们意识到,牌桌上已经烟雾缭绕了。

年初八,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洗漱外带包红包。周铖和小疯子的房门紧闭,花花被我吵醒,迷迷糊糊地一脸疑惑,我解释说邹姐她们的火车一大早就到,我得赶在那之前到饭店,才好第一时间发开门利是的红包。花花想起床,我连忙摆摆手,小声说,发个红包我一人就成了,你继续睡。花花迟疑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没坚持,真就重新躺下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没再多想,一切准备妥当后,踏着夜色匆匆出门。

邹姐比我预想的还要早到了半个小时,按她的说法火车早到了五分钟,打个出租车又一路畅通。

“火车早到这种百年不遇的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我笑着调侃,然后装模作样看看四下,确认就我们俩,才问,“阿秀和王勇呢?”理论上讲他们该坐同一趟火车回来的。

邹姐一脸神秘笑了半天,才透了底,原来王勇和阿秀已经好上了,过年期间俩人也互相去对方家里见过了家长,两家都很满意,索性坐下来开始谈未来,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些时间,所以王勇和阿秀要再过两天才能回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不是自己的,我也替他俩高兴:“看来我这开门利是的红包得包得大一些了。”

邹姐没一如既往地附和着大笑,反而深深看了我一眼,语带深意:“老板,你人真的很好。”

我不自然别开眼,犹豫着该不该接这个话茬儿。我知道,接了,就意味着一些事,有门儿。

邹姐没有让尴尬的沉默蔓延,见我不说话,立刻换上爽朗的语气:“老板,一年又一年喽,你做啥子还不找婆娘?”

其实话题始终没离开这个,但不知是不是邹姐大大方方的语气让我也自在起来,便话家常似的聊:“我这样有前科的谁乐意要啊,况且前两年穷的有了上顿没下顿,每天光想着怎么吃饭就头大了,哪还有那心思。”

邹姐叹口气:“哪个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可是现在看看,老板你比好些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乐:“邹姐,再夸我就飘天上去了。”

女人佯装生气:“我的老板哟,算我求求你,我好像比你小噻。”

我故意歪头想了想,装模作样地问:“真的?”

邹姐没好气地给我个白眼。

我哈哈大笑。

后来又聊了两句,我说也不是不想找,只是没遇见合适的。邹姐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思前想后考虑再三,还是没把话说死,给了她很微妙的三个字,随缘吧。

那个瞬间我承认,我是有些想法的。

正月初十,阿秀和王勇风尘仆仆回归,小饭店正式开启新一年的营业。

邹姐并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从我这里得到可能性的讯息,便毫不遮掩地殷勤起来,但又不是很过度,正好处在明眼人都看得出却又不会夸张到尴尬。阿秀看在眼里,私底下问了我好些回,究竟怎么想的,都被我打哈哈蒙混过去了。我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一个七八年没沾过女人的男人,说不想那是瞎话,但你要说特想吧,又好像不是,似乎是吃素吃习惯了,忽然给你摆块肉,怎么也没有扑上去就啃的冲动,于是只好顺其自然。

“冯一路,你该不是憋这么多年憋不行了吧?”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总是有的,比如小疯子。

我也不跟他客气,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现在老调重弹无压力,完全没脸没皮:“要不你试试看?”

纸老虎一脸黑线,毛儿都懒得炸了。

我乐,刚想摸摸他脑袋,他却忽然冒出一句:“你还是早点儿定下来吧。”

我纳闷儿:“干嘛,急着给我送红包?”

小疯子扯扯嘴角,咕哝:“这样,有人就能死心了。”

我愣了下,半天才回过味儿,可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干笑。

小疯子耸耸肩,仿佛在说无所谓,反正和我也没半毛钱关系。

按理容恺不把话敞开说甚至穷追猛打,我该庆幸的,可因为点到为止一直是周铖的专利,所以换成小疯子忽然来这么一下,我还真不好适应。

他在担心花花,我知道。

很神奇,他对周铖的心思明显到路人皆知,但散发出来的感觉就是“我看上你了,你看上我最好,看不上拉倒”,至于喜欢中常常伴随的什么关心啊,紧张啊,重视啊,有没有我不确定,反正我是没接收到。可对于一口一个哑巴的花花,他倒是实打实的挂心。于是我发现我越来越弄不懂小疯子了,你说他成熟吧,他能立马到街上跟人家学龄前儿童抢糖葫芦,可你要说他是小孩儿呢,其实该懂的他都懂,只是乐意搭理和不乐意搭理的问题。

对于我和邹姐的事儿,花花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更加沉默了,除非我主动问话,否则他永远都在角落里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原本形影不离的手机越来越多地被忘在家里,偶尔遇到表述复杂的,后厨又没有纸笔,他便会直接用手比划。通常情况下我都看不懂,次数一多,也就不大找他了。

我以为花花这种失落是暂时的,就像周铖拒绝小疯子一样,小疯子闹闹,也就过去了。

事实上花花也确实没闹,只是毫无预兆地开始发烧。从正月的最后一天开始,先是低烧,谁也没当回事,吃了几天药,低烧成了高烧。半夜烧糊涂了整个人在弹簧床上胡乱蹬,要不是我鬼使神差地起夜撒尿去听见动静,说不定第二天早上这人就烧坏了。连夜送到医院,挂了吊瓶,烧才退,可第二天回家没多久,温度又重新上来,我只好再拉着他去医院,接下来的几天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

这日清晨,我照例把温度计塞到花花咯吱窝底下,然后坐在旁边等结果。

周铖起床洗漱,见状,调侃:“冯妈妈,今儿个又不去饭店了?”

我让这妓院老鸨似的称呼差点儿弄得胃出血,可折腾这么多天也实在没力气吼了,只能没好气地白过去一眼:“有你和小疯子就行了。”

周铖微笑,意味深长:“照顾病人我们也挺在行。”

“拉倒吧,”我完全不信,“让小疯子先把自己照顾照顾好。”

周铖莞尔:“不是还有我么。”

我皱眉:“怎么着,想抢班夺权?”

周铖一脸无辜:“反正你照顾这么多天也没见成效。”

这话戳到我的郁闷处了:“说的就是啊,一个破发烧,怎么没完没了的!”

周铖敛了笑意,视线落到花花身上,彼时花花正木乃伊似的乖乖躺着,闭目休息,身上是厚厚的棉被。

“心火。”这是周铖最后给我的两个字,声音不轻不重。

花花该是听见的,可没做任何反应,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周铖和小疯子陆续走后,花花的温度又升了起来,我见怪不怪,带他去了医院,熟门熟路地挂上吊瓶,然后抱着杂志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已经开始打瞌睡,花花忽然推推我。

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或者是吊瓶滴完了,因为这段时间除非必要,我俩都是相顾无言的。可事实上吊瓶还剩下三分之一,周遭也很安静,没什么异常,我只好疑惑地看向花花。

许久没有抛头露面的手机被递了过来,上面写的是:我一个人就行,你回饭店吧。

我莫名其妙,一字一句没好气地反问:“你觉着我能同意吗?”

花花淡淡笑了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笑,只是觉得那笑容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精神。

等一下烧就退了。

“嗯,然后明天继续烧。”

对不起。

“操,你跟我道什么歉啊!”我看着手机上的仨字儿有想抓狂的冲动,“有这觉悟就赶紧给我好利索!”

花花拿回手机,又开始认真写,没等他写完,我的手机倒响了,号码显示是邹姐,让我有些意外。

“你在家吗?”邹姐现在很少叫我老板了,但也不叫名字,就这么微妙的不上不下忽略着称呼,声音也比从前温柔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没,在医院呢,”我说着看了眼见底的吊瓶,又补充,“不过马上就回去了。”

“我熬了点粥,等一下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我的嘴巴比脑袋反应的还要快,拒绝出口半天,理由才跟上,“呃,家里冰箱都是满的,小疯子周铖他们准备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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