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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之摩梭艳湖上——by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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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旺吉一听这话就像是在揶揄嘲讽,从鼻子里哼道:“你少来这套!试试趁手不?若是觉得好用,老子回头再给这柜子面儿抛抛光,上个漆……再给你挂个啥招牌,幡子?”

丹吉措噗哧一乐,点头道:“唔,好。”

大总管重新坐到门坷垃上,说道:“过几天要走一趟马帮,秋收的金边白瓜子和青稞粉要趸出去一些,嗯……你可有啥玩意儿想要老子给你带回来的?”

“我不需要什么。”

“家里人都有的。你也算是我家里的人,你想要什么就开口,别总是扭扭捏捏的!”

丹吉措转转眼珠,问道:“你何时就要走呢?那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过几日就走,不用进藏,南边转一圈就回来,不会很久,要赶在祭祖节之前回来。”

丹吉措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安定了。

大总管眼睫下的光芒捕捉到他胸口不平缓的起伏,忽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伸出一只大手,摩挲了一把他的手背,像是在对他下保证:“不用很久,我很快就回来。”

两只晒成麦黄色的手背,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齐齐地挪进屋檐下的黑影处,悄无声响地磨蹭在一处。

空气中的涡流都好似在无声中悸动。

阿巴旺吉把话含到嘴边,齿缝间盘桓了半晌,垂下眼不看丹吉措,硬着头皮说道:“老子是个粗人,平日里在外头跑马帮做糙活儿,风里雨里得习惯了,不太会照顾人,尤其是像你这样,你这样的精致人儿……你跟别人就不一样。有时候也许老子干的事儿伤到你心坎里了,我也觉不出来。你心里究竟咋个想的,我也弄不清楚……以后你想让我如何,想要什么,你就直截了当开口跟我说说,行不?”

男人的手臂上有一层淡淡的汗毛,被院坝中几盏昏暗的灯火映成浅金色,缓缓地撩过丹吉措的手背,有点儿麻,有点儿痒。

热热的触感度进丹吉措的手,慢慢地爬升,在心头萦绕。

他的舌尖忽然涌出甜甜又酸酸的蜂蜜和泡梨味道,某种苦尽甘来的甜美味觉,胜过曾经的无数。

耳畔仍旧是大总管低沉和缓的声音。这男人今天突然变得唠叨起来,竟然变得比老阿依还要啰嗦和絮叨:

“嗯……老子平日里忙,也没太多功夫照管你,想来是亏欠你不少,弄得你还要每日出去卖茶……你要是闷得慌,就去龙华铺和盐溪村耍一耍。等明年开春,明年的春天天暖了,道路好走了,老子想带你出去走走,看看……你想呢?……”

母屋门口传出叮当的脚步声,鹅黄色的鲜艳裙角旋出了门槛。

丹吉措和大总管两个人的手臂同时一震,迅速弹开了,避开八丈远。

第二十六章:妹伢表真心

大总管家里这些天建起了第三座小花楼,就在大总管偏屋的楼上。

沿着一道窄窄的木板小楼梯,上到二层,就是外甥女达娃自己专属的屋子。木楞房朝向后院的那一面墙,开起一面翻板小窗,方便来会情人的男子爬进爬出。

达娃把丹吉措拽到母屋屋檐下的角落,小声地说:“嗯,丹吉措,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呢?”

“怎么?你说。”丹吉措发觉达娃今天难得的温柔乖巧,说话没有那么呛人了,一字一句地拖起了尾音,嗓门都低了好几度。

达娃略带羞涩地说:“我,唔,我不太会做女红,我绣的荷包和腰带都不好看,没有你绣的好。我想跟你学,行不行呢?”

丹吉措点头:“行的,我教给你。”

达娃不愧是阿匹大总管家养出来的摩梭妹伢,平日里比这院坝里的男人们都要彪悍。用双手双脚就可以攀上高高的旗杆,踩着木楞子就可以爬上二层的花楼。她很少待在母屋里与她的阿咪学习女红和打酥油茶,她只喜欢学打枪和骑围猎。

天高气爽的日子,她就与家里另两个外甥崽,跟着阿乌到林子里打鸟,打香獐子,打野猪。

大总管到牧场上去训野牦牛,小达娃就学起着训那些还没有长成的小牦牛,像模像样地举起红麻套索,骑在小牦牛的脊背上,勒住牛脖子,呼哧呼哧地跟牦牛较劲。

丹吉措拿过达娃的绣花绷子,从最基本的针法教起。达娃这姑娘做女红的确没什么天赋和技巧,锁针法绣水塘里的两只鸳鸯竟然能给绣成两只大肥鹅,针脚锁不利落,鸳鸯的肚皮像是灌了酥油茶一样肥硕臃肿。

这样难看的腰带拿去送给心上人,一定会把小男人给吓跑喽。

教了几天,从大肥鹅教到差不多能绣出两只杂毛绿头野鸭子,可惜还是不像五彩精致的鸳鸯,没有那一份风情。

达娃的小脸憋得红扑扑的,盘在脑顶一圈儿的大辫子垂下一缕黄色的穗子,随着她的动作轻悠地摆动。可是她的手指很僵硬,拉惯了枪栓,一使力就杠杠的,几乎要把绷子上绷起得好好一块锻布,戳成一只满透着竹眼儿的簸篓。

丹吉措用眼角瞥见达娃极为认真和焦虑的小模样,忍不住问:“达娃,你结交到阿柱了?”

达娃摇摇头。

“那怎的这么急着学刺绣呢?”

“唔,院里好几个姑娘都从你这里买绣品做样子,听说她们的阿柱都很喜欢,我也想学了,送给我喜欢的男人。”

丹吉措笑:“你有心上人了?有就使劲地追,莫要等到被别人抢先。”

达娃骄傲地点头:“当然,绝对不会让外人抢先了!”

丹吉措当真希望自己也能有摩梭小妹伢的勇气,见着心爱的男子,管对方愿意不愿意呢,拽过手来就抠手心。他递过去自己绣起的一条腰带给达娃:“喏,拿这条去送给你的阿柱就好,就说是你绣的!以后我再慢慢教给你,不必急于一时。”

丹吉措每日用一根扁担挑着大总管给他做的茶柜,仍旧在寨子门口卖茶水。

初冬里的乍寒天气,虽说来往的乡民少了些,但是人人都喜欢喝甜甜酸酸热乎乎的茶水,再把烫烫的茶碗揣在怀里暖一暖手,熏一熏脸。

他在身上加了一层厚一些的袍子,又用棉布棉絮缝了一双手套,不想把一双手冻伤。他也在自己烹制的香茶里加了碾碎的红枣和佛手,这样的茶水冬日里喝了暖心暖肺。

晌晚回到内院,静悄悄地寻不见一个人影。

老阿依如今腿脚愈加灵便了,简直就只差房檐她爬不上去;达娃不知道跑哪里会心上人去了;大总管也许在牧场拾掇马匹和货物,过几日要出去走马帮了。

丹吉措轻手轻脚地推开大总管的偏屋房门,心里惴惴不安,还是忍不住踏进屋去。

木楞小屋仍旧弥漫起郁郁的杉木香气,也许还和起了那男人身上的烟叶子味儿,让他很想伸出手去,把那浓郁诱人的味道抓进手心里,牢牢地攥着,秘秘地藏起。

墙壁上挂的野牦牛头瞪圆了琉璃似的眼珠,仿佛一纵身就要跃壁而出。

丹吉措的视线摞上那张木板床铺,他睡过好几次的一张床。他发现那张床上如今竟然铺起了两个铺盖,有两只枕头,两床被子。

他心慌气短地一步步凑近。他认得有一只枕头是他在养伤时曾经枕过,有一条丝棉薄被是他养伤时曾经盖过。

丝棉被子给窝成了一只被筒,被脚叠得很整齐,旁边摆了一套新的铺盖。两只被筒并排的样子,就好像这屋里住得不是一个人,而是睡着一双人。

丹吉措掩住心口,捂着嘭嘭跳动的心房。

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牛皮靴子底迈过骑门楼子的木门槛,大步向偏屋走来。

他的眼角慌慌地瞥见小窗外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手足无措,一蹲身,哧溜钻进了床铺下,蜷缩成一只大耗子。

小妹伢的清脆声音:“阿乌,猎到的黄羊和獐子,放起到灶房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嗯,成。挺能干呵!”

“阿乌,猎枪还给你……我给你擦擦枪吧。”

“不用了,回去歇着吧!”

达娃迈进偏屋的门槛,几步跑到床边,收拾起床铺来。她的裙角飘进床下,拂过丹吉措的脸,痒得他差点儿打出喷嚏。

“阿乌,你好懒啊,竟然不叠被子!”达娃嘟着鲜艳的红嘴唇,笑着说道。

“……达娃,别动老子的床。”

“我帮你叠起来喽,弄两床被子铺在那里做什么呢,碍事么!”

“不用叠,别去管它!”

大总管的脸色微微窘迫,像是被人窥破了这屋中炕上的秘密,连忙就张口赶人走:“达娃,回去歇着吧。”

达娃直起身,愣了一下,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床板往下一塌,正好磕在丹吉措的脑顶上,疼得他差一点叫出声来,用手指捂住嘴。

“阿乌,我觉得你对我没有以前那样好了!”

“嗯?这叫啥话?”

“是实心儿的话。达娃小的时候,你会在身边摇经筒给我玩儿,还会抱着我亲我的额头,还会唠唠叨叨地跟我说一些你想说但是找不到别人说的话……可是现在呢,你再也不抱我了,也不与我说你的心里话了!”

大总管皱皱眉头:“傻妹伢子,你现在都长大了,咋还能像你小时候那样?你可都有你自己的花楼了,以后也有自己的阿柱了!”

达娃抬起一双忧伤的眼:“阿乌,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起身拉过大总管的右手,指腹留恋地抚了抚男人手背上蜿蜒的青色经脉,最终用食指轻轻地抠起大总管的手掌心。

屋子里泛着浓香的空气凝滞在一起。

只剩下地上和床下几个人各自都极力压抑住的喘息声。

大总管猛然抽回了手掌,压低声音惊问:“达娃,你怎么回事?咱们摩梭人的规矩,手掌心是可以随便乱摸乱动的么?你阿咪没教过你?……这要是让外人瞧见了,要笑话咱家的人没有礼数和规矩!”

达娃顶着脸蛋上的两颗杜鹃红,轻声回答:“教过的,我懂得,抠手心就是想和对方结交阿肖(情爱男女双方互称)的意思。”

“你既然知道还来这个?!老子是你的阿乌!”

达娃毫不迟疑地回答:“那又怎样?我不是我阿咪的亲生女,我是捡来的。你从一早就知道我是捡来的。所以你我本来就不是血亲!”

丹吉措歪歪斜斜地躺在床铺下的地板上,细窄修长的身体给木板床遮挡得严严实实,大气都不敢喘。

他终于回过味儿来,那天达娃为什么要说,绝对不会让“外人”抢先了。原来这姑娘的心上人就住在这座内院中。

阿巴旺吉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这脾气倔强的小妹伢,突然明白了一些事,缓缓地沉下脸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你既然开口叫我阿乌,我一辈子都是你阿乌,绝对不会改变。老子一直把你当作亲外甥女看待,没有别的了!”

达娃急急地说:“你为什么这样呢?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有别的呢?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喜欢你呢?”

阿巴旺吉怒从心头起:“本来就不成,你这妹伢今儿个发癔症了?!简直就是胡闹!”

达娃被大总管如此断然不留情面地拒绝,眼中瞬间就涌出了泪,抽泣着说:“阿乌,达娃喜欢你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了,是真心实心地喜欢。我觉得你很有本事,很了不起,又英明又能干,马儿骑得帅,枪打得漂亮,酥油打得好,猪膘肉做得香,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做得比别人好。在我心里,你就是永宁坝子里最英俊最威武的男人,我不喜欢你那我应当喜欢谁呢?你帮我挑一挑,你说我应当喜欢哪一个呢?”

“……”

阿巴旺吉恼火又无奈地看着他的外甥女,心里乱七八糟晃过的却是另外一双细长柔静的眼。美妙中听的一番恭维话,怎的就不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呢!

达娃从裙兜兜里掏出那条刺绣着鸳鸯的明黄腰带,双手捧着递给大总管,一双含泪的眼,巴望着她最崇敬的男人:“我送给你的腰带,你收下吧!”

正在床底下用很别扭的姿势趴着的丹吉措,心里头更加别扭。把额头磕在伏地的手背上,悄无声响地连磕了三下。

阿巴旺吉一眼就瞧见了腰带上绣起的五彩鸳鸯、小荷花小荷叶和碧绿的水波纹,那样熟悉的绣工,院坝里每个家丁伙计俾子的身上都带着这玩意儿。他一直都想让小仙鹤做一条送给他,可是小仙鹤冷冷淡淡地也不主动巴结,他就一直都张不开口去求人。

这种定情物,从来都是要等对方主动地抛过来示好,哪有死皮赖脸管人家要的道理。

达娃小妹伢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彪悍和大嗓门,追着大总管退后躲闪的身形,用可怜兮兮的口气说:“我真心送给你的,你留下吧!”

阿巴旺吉搓牙问道:“这条腰带……谁做的?”

“我……我做的!”达娃红了脸,低头喏喏地说:“是我请别人帮我做的。”

阿巴旺吉郁闷气结地盯着那条黄腰带。这会子自己朝思暮想的玩意儿就摆在眼前,却偏偏不是心里头的那个人送的。而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那只小仙鹤,偏就是那么拧巴、傲气、难伺候的一个人!

收还是不收?

收还是不收?

他妈的收还是不收呢?!

老子真的很想要小仙鹤绣的漂亮腰带!

达娃见她的阿乌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死死盯着这条腰带,心眼子里隐隐透出最后一丝希望:“阿乌,你,你喜欢的对么?你收下达娃的礼物吧!今晚黑的时候,每晚黑下的时候,达娃的花楼上那一盏小窗,都会为你敞开着,都会等着你……”

阿巴旺吉一听这话猛然回过神来,望定小姑娘的眼,用永宁大总管一贯威严而不可抗拒的口气答道:“达娃,收回你的东西。咱永宁人的规矩,一家子里的阿乌和外甥绝对不可以私通乱来。这件事莫要再向任何人提起,以后也不要再进阿乌的屋子里来,我就当你啥也没跟我讲过!”

“你……你怎么这样绝情呢……你还是惦记你那个死去的阿夏么?”

“那事与你无关。”

达娃甩掉脸蛋上的泪水,咬了咬嘴唇,大声说道:“阿乌我觉得你这个人,在旁的事情上脑子清楚明白得很,唯独在这件事上,怎么就这样执拗和看不开呢!”

阿巴旺吉的手掌抓住一旁的木头椅子背,指甲快要抠进椅子背上的檀香木料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这姑娘闭嘴。

小妹伢却毫不惧怕,继续说道:“达娃小时常听阿乌私下里对着墙壁念叨,我都听明白了的。那时你多么多么地伤心难过呢,达娃真的很心疼你呢!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他不是好人,他对你不忠不义,他背叛了你,你还惦记他做什么呢?!你为什么就不能重新再交往一个阿夏,过快快活活的日子呢?!”

“不用说了!”

“你怕我说么?!阿乌我真的觉得你这件事做得好傻!”

“达娃,出去。”

“……”

“出去!”

达娃很委屈地哭着跑了出去,出门拐弯噔噔噔上了花楼。

大总管重重地拍上了门,拉紧门栓,一头将脑门子撞在了厚厚的云杉木门板上,狠命撞了好几下,极力地压制胸口暴躁的烈焰。额头靠在温润微凉的木料上,幽然静谧的木纹香气度入鼻息,慢慢地驱散掉身体里的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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