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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之摩梭艳湖下——by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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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暗处往亮处望过去,他甚至可以瞧见那一条熟悉的身影,提着枪一晃而过,皮靴的厚底踏过陷坑的边缘,脚步声由远而近,随后又由近而远。

大总管没有失足踩到陷阱。

可是他离开了……

他走远了!

丹吉措猛得一挣,头颅拼命地摇摆,想要甩脱绷在他口中的那块布。喉咙里发出的微弱不堪的声音,勉强穿透几层屏障,却被林间密密实实的枝叶收走,与稀疏的蝉鸣鸟叫汇作一团。

他急得抽泣起来,泪水流淌了满脸,心底最后一丝希冀快要被绝望吞没!

旺吉,你,你回来……

回来救我……

我就在这里,在你身后,你快回来……

第六十二章:仇人生死阵(下)

丹吉措奋力挣扎之间,听到男人的脚步在不远处停顿下来。

阿巴旺吉环顾四方,心里盘算了半晌,迅速解下后肩背得那两把备用的汉阳造。手指轻动,用很隐蔽的动作卸掉枪膛里的弹夹,将两杆长枪摆在一棵粗壮的云杉树下,搭成一枚斜十字。

负伤而走的胡三炮不知晓跑到哪个石头缝里去了,丹吉措也寻不见踪影,这样追下去简直永无止境,被马匪头子牵着鼻子走,太愚蠢了。

日头缓缓地爬坡,阳光斜斜地移进这片茂盛的小树林,在黄绿地表留下斑斑点点的光圈,像是大猫的华丽皮毛。

猫捉老鼠的游戏仍在继续。

秘处藏身的人伺机而动,潜行设伏的人蓄势待发。

胡三炮拨开覆盖在洞口的藤蔓,从山洞中探出身来。他手里没枪了,他需要枪!

胡三炮用耳朵确定四周寂静无声,飞身出洞。

他迅速蹿向那一棵大树,抄起两支枪就走。

树下的积叶却突然虫动蛇缠般搅动起来,整个一摊枯树叶像是浮在水面上的萍,一只麻绳套索弹起来,迅速收拢!

胡三炮连忙转身疾走,一只套索扣住他的脚踝,“嗖”一声收紧,将他大头朝下“唰”得吊向天空!他抽出腰间一柄长刀,弓身跃起,毫不迟疑地削断了脚腕上的绳索,空中一个后翻,身子敏捷地落地。

才一抬眼,一条鞭腿带着劲风的力道劈了下来!

胡三炮就地打滚躲开,长枪脱手。他一掌撑地,腰杆拧起,用双腿横剪攻击他的人。

打斗之中二人对膝,出拳,肉搏。

林子里就只听到两个男人胸膛间发出的沉重喘息,以及手肘横打、指关节锁喉、膝盖和小腿胫骨猛烈相撞时“嘭”、“嘭”、“嘭”的闷响。

打架的人也许没觉得疼。

埋在陷坑里的丹吉措遥遥听见那骇人的动静,已经快要晕过去。自己这条命已不再重要,他只盼着大总管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别再玩儿命了,别伤到了……

阿巴旺吉瞅了个空档,毫不客气地一个手刀狠狠砸向胡三炮受伤的那条肩膀。

“啊——”

胡三炮两眼冒火,愤怒地嚎叫,就知道对方要出这个阴招,那一条手臂骤然脱力。

只是片刻之间落了下风,一把短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上他的面门,两只眼正中的鼻梁处!

“胡三炮,输了。”

阿巴旺吉端着枪,面色阴冷地看着马匪头子。

“嘿嘿,嘿嘿嘿,俺还没输呐!”胡三炮笑道。

他肩膀上的伤处“哗哗”地流着血,另一只手却还紧握着刀。

手中修利的刃口这时候正顶在阿巴旺吉的小腹上,刃间已然戳破了小腹的肌肉,一丝血水慢慢洇出,染红了腰间那一条绣满小仙鹤的黄腰带。

阿巴旺吉一动不动,垂眼瞟了一把自己腹上的伤口,不屑地冷笑:“哼,你估摸着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胡三炮对着老仇人挤了挤眼,答道:“当然是你的枪快嘞!不过……俺这一刀下去,可就把你给骟喽!阿巴旺吉,你觉得值不值当的,啊?”

大总管怒问:“老子要的人呢?”

胡三炮搓牙:“俺要的人呢?!”

大总管将枪口往下移了两寸,对着马匪头子的鼻子尖,说道:“我没有你要的人。”

“哼,少废话!把丹东交出来!”

“人根本就不在我这里!”

“那他能在哪里?定是在你那永宁坝子里头呢!”

阿巴旺吉一脸的火色硝烟,一字一顿地说:“人当真不、在、我、这、里!老子拿这颗脑袋跟格姆女神山起誓!我不说假话!”

胡三炮挑眉:“你没把他抓起来?你没藏他?”

阿巴旺吉气得重重哼出一声,答道:“没有,我从来就没藏过他。”

没有?

与永宁大总管翻来覆去斗了这么久,合着这事从头至尾都是个大误会,大乌龙?!

胡三炮蓦然反应过来,翻脸怒道:“那乱葬崖上那一阵,你他娘的就是故意在耍俺了!”

“……我那一回啥也没说,明明是你临阵认错了人。”

胡三炮破口大骂:“你!……阿巴旺吉你就是一混蛋!”

大总管自知那一回事情做得有些过分,不仅耍了胡三炮一场,还伤了小仙鹤的心,撇嘴哼道:“过去很久的事了……不然你想咋样?你还有完没完!”

胡三炮说:“你把人给俺找回来!拿俺的相好来换你的相好,一个换一个!”

“……老子上哪里给你找人去?!”

“哼,人找不到,那软软乎乎细皮嫩肉的白毛小丹顶鹤就是俺的喽!人俺留下了,你甭想再拿回去!”

“胡三炮,你把丹吉措还给我……”阿巴旺吉咬牙说道:“老子若是找得到丹东,定然拿来与你换!可这人的确找不到,你这就是有意为难我!”

胡三炮两眼瞧着铁灰色的枪管子,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小仙鹤苍白的脸,脆得轻而易举都可以被碾碎的嘴唇……这会儿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为啥就是要为难对方,为啥就是舍不得放人。

他唇角抽了抽,露出某种涎皮赖脸的笑容,说道:“阿巴旺吉,其实……这人既然落到俺手里了,就已经是俺的人了,你还死气白咧地跟俺要啥人呐!”

大总管的脸膛蓦然变色,嘴唇紧闭成锋利的一线。

胡三炮伸手挠了挠光溜脑瓢,嘿嘿笑道:“唉呦,这事也不能赖俺,是你没守住人,把人弄丢嘞!……俺说,你不会以为俺捞到了这有滋有味的小俊人儿,尝都不尝一口吧?这人俺里里外外都啃过了,俺挺稀罕他,俺想要他!你给不给?”

大总管仍旧是那句话:“你把人还给我。”

“被俺玩儿剩下的,你还想要回去唉?”

“怎样的都要!还给我!”

“俺要是不想还给你呐?”

阿巴旺吉狠狠一拉枪栓,冰冷的枪口堵上胡三炮的面门,怒吼:“丹吉措他人呢?你不交人,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埋在陷坑中的丹吉措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快要哭昏过去。

方才大总管说乐意拿旧情人来换自己的命。

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些罪,有这一句话,顿时觉得死了都值了。却又舍不得死掉,还是想与那男人快快活活地一处过日子。

过分的激动,加之坑底的空气愈来愈稀薄,他呼吸愈发困难,眼前逐渐昏黑。

胡三炮却丝毫不畏惧顶在面门上的那一杆枪,不怀好意地说道:“阿巴旺吉俺可告诉你,你要是一枪把俺给崩了,你那小相好的可就真的死定喽!俺手下的伙计会咋样一点一点地弄死他,你想一想唉!”

“那你究竟想要怎样?”

“嘿嘿嘿嘿,俺嘛……”

胡三炮慢慢地站起了身,瞧着那根枪管子从自己的眉心划到了胸膛,眼前不断浮动的是小仙鹤纯纯美美的一张脸,干干净净的身子……胸口处突然涌出一股子嫉妒,心想着你不仁就别怪俺不义,咱俩人还用得着太客气喽!

于是慢慢地从衣襟里掏出一大坨带血的衣物,哼道:“你慢点儿,悠着点儿,别把俺胸口给炸喽!……这衣服你认得不?嘿嘿,上面有你小相好胸口上剜下来的一块香肉!他身子上的肉是个啥滋味你辨得出不?闻一闻是不是他的肉味儿唉?”

乳白色的棉布小褂子。

是丹吉措贴身穿的那件中衣。

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一大滩血迹浸渍在胸口处,像是一丛凋零枯萎的杜鹃,迅速染红了男人的眼!

阿巴旺吉两眼爆出鲜红的血色,他死死盯着那件血衣,想象中的那一刀剜在丹吉措的胸口,就如同一刀下去活活地将自己一颗心挖了出来!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胡三炮你,你……你混蛋!你就是一怂货乌龟王八蛋!!!你有本事打赢老子!你打不赢我你就欺负一个手脚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算个啥能耐!!!!!”

胡三炮撇撇嘴,心想,哎呦喂,俺也挺冤的,俺其实都还没来得及欺负他呐!那一刀又不是俺剜下去的,是那小俊人儿自己搞得三贞九烈似的,谁知道那娃这么能折腾自残唉!

阿巴旺吉将声音降到了最低,字字磨出喉间的血:“胡、三、炮,人让你伤了也折磨够了,你要咋样才能把他还给我?”

胡三炮忽然收敛起一脸浪荡笑容,板脸正色道:“你我之间的怨气的确不该牵连那无辜的娃,俺没想害他性命……阿巴旺吉,你给俺跪地磕仨响头,从俺裤裆下边儿爬过去,嘿嘿,俺就把个囫囵有形的活人还给你!俺也说话算话!”

阿巴旺吉面色铁灰,额角青筋暴跳,眼眶都要迸出血:“胡三炮你这狗娘养的你休想!!!”

“呵呵,不乐意?堂堂的永宁大总管丢不起这张脸吧?”

胡三炮一直觉得自己留不住丹东的人,就是因为他没有永宁大总管有钱有势有田庄有土地还有前呼后拥的仆役和马队。可是地位越高的人,这架子就越大,面皮就越薄,越不肯轻易对别人弯腰低头,永远都端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排场。

难得瞧见很牛掰很不可一世的大总管困兽咆哮,无计可施,胡三炮忍不住乐了:“阿巴旺吉,你那小相好的总归还是没有你的脸面重要,嘿嘿,那不如就把人留给俺吧。俺挺稀罕那只小仙鹤的,一定会好好地疼他!总管大人你可以走人了!”

几步开外的陷坑底。

丹吉措在纷飞的泪水中听到大总管决绝地掉转身离去。

浑身的血液都僵冷下来,再感觉不到一丝热乎气儿。

正午的天空骤然暗淡,自己也许这辈子都再也看不到黎明。

皮靴脚步声越走越远,一步又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口,将他踩进更深更远的绝望的深渊。

丹吉措知晓,胡三炮若是说在大总管心口上剜三刀来换自己的命,这男人想必会毫不犹豫地应允。

可是这马匪头子当真如此了解阿巴旺吉的脾气,竟提了一个这男人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的条件!

第六十三章:绝处觅生路

那一天大总管离开山谷之后,胡三炮从陷坑里将俘虏刨了出来。

丹吉措面色惨淡,嘴唇发青,埋的时辰太久,被腐叶的霉烂气味憋得几乎窒息。胡三炮对着他一阵猛掐人中,用冰冷的泉水搓脸,又口对口地度气,丹吉措这才缓缓地活过来。

胡三炮乐道:“嘿嘿,小仙鹤,你在那下边儿可都听见了?”

丹吉措费力地睁开红肿干涩的眼,眼神发木,直勾勾地瞪着这人。

“阿巴旺吉不会再要你了!”

丹吉措喃喃地说:“他要我的……他真心对我的……”

“真心对你?俺让他磕仨响头换你回去,他都不乐意,你在他心里远没有他自己金贵!”胡三炮为自己设的妙阵得意起来,咧嘴乐道:“宝贝儿,你这回死心了不?你就跟我好吧……”

“他真心的,他对我好的,他不会不要我的他不会的不会的……”

胡三炮与丹吉措鼻尖顶着鼻尖,眼对着眼:“哼,俺都已经把你摆在他眼皮子底下了,是他自己瞧不见你!阿巴旺吉那个人,眼睛从来都是长在脑顶上,咋会乐意低头朝脚下瞧一眼你这只掉在坑里的小蚂蚁呐!是他不要你,这可不能怪罪俺!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

丹吉措一听这话,浑身都在绝望中抖动起来,眸子里突然迸发怒火,僵冷的手指用尽气力挥起一掌,“啪”一巴掌抽在了马匪头子的脸上!

“胡三炮你混蛋你王八蛋!……我恨你我诅咒你我恨死你!!!”

曾经与那男人近在咫尺,却擦肩而过。

他看不到大总管,阿巴旺吉也没有看到他。

心底仅存的美好就这样被残忍地践踏,获救的希冀眼睁睁地从指缝中溜走,那一刻痛不欲生,只想与马匪头子同归于尽!

丹吉措撕心裂肺地痛哭,吼叫,又踢又打,用手脚和膝盖挣扎反抗。柔软的手脚每一下都撞上对方坚硬的身体,撞得生疼,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断掉。胸膛再一次撕开,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迸裂了,血水透洇出来。

他剧烈地咳,呼吸逐渐困难,一股腥气涌上喉咙,胸脯猛得一震。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来,喷了胡三炮一脸一身。

这一口血呕出了残存的最后一丁点生的希望,只想快些死去,再也不必艰难地过活。

那晚头痛胸痛的非人折磨之下,丹吉措在半睡半醒之时又作了一场噩梦。

自从与大总管定情相好之后,已经好久再没有作过那些个怪梦。

脑子像是被一片阴云压抑,看不见光明。梦里,他就像是个魂魄无依的幽灵,提着枪在密林间穿梭,藏匿,迂回,逃窜,被几路兵和匪共同追逐。

那个他喜欢的男人,带着白色毡帽的宽阔身影,在山间小路上跋涉,喉咙嘶哑,一声一声地痛切呼唤:“丹东——?丹东——!你出来,你人在哪里?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他就蹲在大树的枝杈间,默默地注视那一扇背影,注视了很久,很久,很久,直看到两颗眸子里都洇出血,血痕渍到眼底,再洗刷不掉,这时终于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嘭”一声爆响!

“啊——”

“啊!不,不要!啊——!啊——!!!!!!!!!!”

丹吉措在梦中失控尖叫,仿佛中枪的人是他自己。

血水从阿巴旺吉后腰的枪眼儿上溅射出来,斑斑点点的血珠染透杉树林,染红了一条林间小径。

男人直挺挺地面朝下倒了下去,天地变色。

丹吉措在胡三炮怀里大声地哭嚎,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那一枪穿透了他的心房,将一切的疑惑与迷茫统统射得粉粉碎!

“是我开的枪,是我,是我,是我!我伤了他,我伤了他!啊——!!!!!”

丹吉措一声高过一声,凄厉地哀嚎,十指的指甲抠进胡三炮脖颈和胸膛的肉里,肝肠寸断,惊痛欲死。

胡三炮觉得这小仙鹤可能是要疯掉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这人的绵软小手哪会开枪啊,十根白嫩嫩的手指就连一枚枪茧都没有。

马匪伙计们死活也不肯离开他们的大刀把子逃命,而胡三炮又死活不肯丢掉那只奄奄一息的俘虏。

一群亡命匪在包围圈中苟延残喘。中枪的和逃命时摔断手脚的,围着火堆唉呦哎呦地哼唧痛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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