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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吃药 上——by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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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韩锦就吓醒了。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身边的丹阙。原来他忘了这许多事,在他心智回到孩童阶段的时日里,丹阙竟是这般对他又打又骂,将他视若敝屣的。

高聪明虽不是高晟风的亲生儿子,但他从小由高晟风一手带大,深得高晟风的真传(武功以及小心眼)。他想起那些事,不由气得牙痒痒,开始在心里默默盘算报复大计:丹阙骂他一句,打十下屁股;丹阙打他一拳,打二十下屁股;丹阙踹他一脚,打三十下屁股;丹阙从他嘴里骗心法,打两百下屁股。

就在韩锦默默计算的时候,丹阙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韩锦正坐在床边阴恻恻地看着他,不由得一愣:“你在做什么?”

韩锦幽怨地说:“哥哥的屁股烂了。”

丹阙又是一怔:“什、什么?”

韩锦别开脸爬下床,用清水洗了洗脸,又转回来道:“哥哥,我们的盘缠用完了。”

第十七章

丹阙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久都回不了入岭山,因此并没有带多少盘缠。他跟韩锦一样,其实对银钱没多少概念,不过他在进入山谷的时候曾经清点过他们的钱,也知道剩下的不多了,因此听到韩锦所说的,并不觉得十分惊讶。

韩锦揪着衣角道:“哥哥,怎么办,掌柜坏坏,说要赶锦锦和哥哥走。”

丹阙皱着眉不说话。如若他没有受伤,客栈老板胆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必定叫那人从今往后只有冥币可收。不过若他没病,也不一定非要住客栈,树上、洞里、哪怕是悬崖边,他一个习武之人又有哪里不能睡?偏偏如今他连下床都难,而韩锦又是个傻子,没有了钱又该怎么办?

丹阙迟迟不吭声,韩锦摸着肚子道:“哥哥,锦锦饿了,哥哥饿了没有?”

丹阙摇了摇头,道:“你若饿了,只管自己去吃就是。”

于是韩锦便出去了,不一会儿他便带着满嘴油光和一碗热粥回来了。他将粥放在桌上,兴奋地对丹阙说:“哥哥,锦锦刚才问了掌柜的,掌柜的说,锦锦可以去赚钱!”他兴奋地挥了挥手:“锦锦可以赚钱养哥哥!”

丹阙还是不说话。的确,如今他连床都下不了,想要钱,就只有韩锦这个傻子去挣。他方才便想到了这一层,却偏偏开不了口——他如今,不得不依靠一个傻子养活了。这样苟活下去,当真比死了好吗?

韩锦却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将他扶了起来,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将粥喂到他嘴边。

喝完一碗粥以后,丹阙轻声道:“你打算怎么挣钱?”

韩锦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锦锦的力气很大,脑袋瓜子又聪明,什么都能做!”

丹阙哑然失笑。

用完当天的药,他们就没钱付客栈的房钱了,韩锦用仅存的一点钱买了一辆木板车。客栈掌柜看他们一个傻子弟弟带着一个病秧哥哥,觉得可怜,送了他们一床旧被褥。

第二天一早,韩锦就用被褥将丹阙裹了起来,将他放到板车上拖着板车离开了客栈。丹阙虽是沦落到这种境地,却因心气高,不愿让人看见这样的自己,用先前在白云城买的黑纱帽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天,他们几乎把整个城镇所有招工的地方都跑遍了。韩锦虽然年轻有力,可是招工的人和他谈上几句话,便知道他的心智弱于常人。若光是一个傻子也就罢了,只要傻子有力气,能干活,倒也不是不能给他派个工作,兴许克扣了他的工钱他都不知道。但偏偏他还拖着一个重病的哥哥,麻烦成双,连压榨他都不忍心,自然不肯录用。

两人碰了一天的壁,丹阙几乎就想放弃了,就连韩锦也被打击的兴趣缺缺,恨不得脱去傻子的伪装大方展露自己聪慧伶俐机智活泼才智过人能徒手开根号的本质,只因自己体验生活及攻克丹阙的双重大计而硬生生忍了下来。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一家名为徐记的饭馆的门口。

丹阙这一天看着韩锦被人驱逐耻笑,亦是感同身受,此时恹恹道:“罢了,别去找了,替人做工能挣几个钱?不如杀人越货,来的快些。”

韩锦恍若未闻,拉着板车从徐记的偏门走了进去。一名老者迎了出来,打量着他二人道:“你们是……”

韩锦低着头羞涩地说:“锦锦想挣钱。”

老者愣了一愣,道:“你想来帮工?”说着眼睛往躺在板车上的丹阙瞟了一眼。

韩锦:“嗯嗯。”

老者道:“这位是……”

韩锦忙道:“是锦锦的哥哥,哥哥受了伤,要躺着休息,还要吃药,可是锦锦没钱给哥哥买药了,所以要挣钱钱。”

老者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道:“你们暂且等等,我请掌柜的过来。”

没多久,老者便带回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了看韩锦,又看了看丹阙,对韩锦道:“你的事福伯同我说了。你出来找工,是为了替你哥哥医病?”

韩锦连连点头,目光始终黏在丹阙身上,倒还真有兄弟情深的样子。

那男人沉吟片刻,道:“那你会做些什么?”

韩锦忙道:“锦锦的力气大,什么都可以做!”

男人问道:“你会挑水劈柴么?”

韩锦连连点头:“锦锦会。”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神态憨傻幼稚,似乎有些傻,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且韩锦看起来又十分年轻,不过十五六的样子,也不知究竟能不能干活。他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堆柴火,道:“你把那堆柴劈了试试。”

韩锦走上前,随手抄起一把斧子,唰唰几下,粗粗的木头杆子立刻就被劈成了一堆大小均一的细柴,而他轻松的就好像刚才切的是豆腐一样。

中年男人和福伯看的瞠目结舌,丹阙淡然道:“我弟弟天生神力惊人,只是心智不太成熟。”

中年男人吞了口唾沫,半晌才道:“你既是为了照顾兄长,想来也十分艰难,我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原本只打算招一个人,也只有一间空房,你和你哥哥的待遇恐怕要差一些,你看成吗?”

韩锦看着丹阙,要听他的主意。丹阙没料到真有人愿意留下韩锦做工,迟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如今走到这个形式,他已没有挑拣的资格了。

见丹阙首肯,韩锦雀跃道:“哥哥说好,锦锦就好。”

中年男人的目光投向丹阙,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小兄弟何故用黑纱蒙着脸?”

丹阙不悦地皱眉。此话在他听来有冒犯之意,因此他陡然生出了杀意,却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摸毒针的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中年男子见他不答话,道:“小兄弟可否告诉我你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丹阙还是不答。

站在一旁的福伯忙解围道:“我们毕竟是开饭馆的,这位小兄弟若是有什么会过人的病,留在这里,实在是不便。”

丹阙冷冷道:“我的病不过人,只管放心。”

他一开口,中年男人和福伯都愣了一愣。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仅听他的语气,便觉得他不像是个落魄之人,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令人不由得心怀敬畏。

中年男人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既然不过人,那就好。”又转向韩锦,“你替我砍柴挑水,我包你们兄弟二人食宿。你若是做得好,我每月给你发二两工钱,你看可好?”

韩锦依旧带着探询之意盯着丹阙看。实则他们二人对银钱都没有概念,丹阙往日喝的茶一杯也要二十两,韩锦犯傻的时候把二百两的银票都撕了当雪花撒,还拿金锭子当成软泥捏玩具,二两银子,简直少得可笑。然而不过片刻,丹阙便道:“可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好好养伤,至于工钱,以韩锦的本事,多少钱拿不到?

那中年男人道:“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韩锦道:“锦锦……”

丹阙打断道:“我们姓李,他叫李锦,我叫李荣。”

韩锦愣了一下,没反驳。

中年男人道:“我是这间饭馆的掌柜,草田苗,单名一个易字,你们可以称呼我苗掌柜。”又道,“福伯,你领这对小兄弟去他们的房里吧,一会儿你告诉李锦他要干的活。对了,既然李荣兄弟有病在身,晚上我叫个大夫过来为你看看,抓两服药先调理着。”

丹阙知他依旧怀疑自己得的是会过人的病,因此才要叫大夫来看,于是冷冰冰地道了句:“多谢掌柜。”

苗易走后,福伯领着韩锦和丹阙去看他们的房间。他走出一段路,都不见韩锦跟上来,扭头道:“李锦,干什么呢?跟我过来啊。”

韩锦还傻站在原地。

丹阙轻轻扯了扯韩锦的手指,小声道:“痴儿,李锦是在叫你呢。”

韩锦撅着嘴道:“锦锦怎么变成李锦了?爹爹知道了要生气的。”

丹阙握了握他的手:“痴儿,听哥哥的,好不好?”

韩锦鼓了鼓小脸,拉起板车跟了上去。丹阙躺在板车上看着韩锦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当真痴儿。”

韩锦听见了,心道:痴儿听起来倒是比傻子顺耳一些。一声傻子二十下,一声痴儿十五下,如今哥哥你已欠了锦锦八百七十五下。这笔账咱留着慢慢清算吧!

第十八章

福伯领他们去的房间很小,一张低矮的木床就占了房间的一半,在房间里除了睡觉什么也干不了。而且床原本是个单人床,要睡两个成年男子着实有些挤。不过在过来的路上丹阙和韩锦已经看过了,店里其他的伙计睡在隔壁,睡的是通铺,地上铺张草席,十来个人睡一间房间,苗易是看在丹阙有疾的情况下对他们额外照顾了。

他们俩人到徐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的饭点,韩锦刚把丹阙安置好,立刻就被福伯叫去干活了。劈柴、挑水、刷锅子忙活了一大通。由于韩锦是头一天来,心里记挂着丹阙的情况,苗易便没有让他干到最后,等客流少了一些,店里不那么缺人手的时候就让他回去了。

韩锦前脚刚回到房里,还没跟丹阙说上两句话,苗易叫来的大夫后脚就进门了,要给丹阙看病。

丹阙轻轻咳了几声,道:“锦锦,去把门关上。”

韩锦听话地关上门。这间房间极小,床上躺着一个,屋里站了两个,就已拥挤不堪。那大夫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却也不好说什么,弯下腰对丹阙道:“小兄弟,让我给你看看。我揭你的面纱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揭丹阙脸上脸上的黑纱。

丹阙低声喝道:“锦锦!”他想让韩锦出手阻止,可惜韩锦是个“傻子”,不能领会丹阙的深意,听了他的叫唤,小脑袋在大夫背后伸来伸去:“哥哥叫锦锦做什么?”

眼看那大夫的手已经碰到了丹阙脸上的黑纱,丹阙只好挣扎着用手挡住脸,因这个动作而咳了好几声,然后低声威胁道:“你若想活着从这里出去就把手给我收回去!”

那大夫吃了一惊,看看躺在床上连动一下都很困难的丹阙,不相信他能把自己怎么样;转头惊恐地看向韩锦,韩锦一脸无辜地啃着手指,表情纯良,置身事外。于是他就变得一头雾水:难道这位小兄弟的脸受了诅咒,看一眼会七窍流血而死吗?还是他的脸会喷毒气?

丹阙看着韩锦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真是气得够呛,偏他还不能跟一个傻子计较。他顺了顺气,道:“锦锦,你过来,站到他身边。”

韩锦依言往前跨了一小步,就从门口站到了床边。

丹阙道:“掐住他的脖子。”

那大夫倒抽了一口冷气:“啊?”

韩锦眨眨眼,听话地出手卡住大夫的脖子。

那大夫见韩锦一脸无害,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脸上还挂着笑,但是等韩锦出手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韩锦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轻松地好像提起一条小黄鱼。那大夫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无力挣扎。

丹阙忙道:“别掐死了。”

韩锦哦了一声,手松了一些,将大夫放回地上。

丹阙轻轻叹了口气:想让一个傻子替自己做事,还得一步一步详细地指导,因为这家伙不会自己揣摩别人的意思。可是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丹阙看着一脸惊恐的大夫,冷冷道:“我的病不会过人,却也不能随意让人看。你若想活命,可知道出去以后该怎么跟人说了吗?”他得的不是病,而是伤。但凡懂点医理的人就能看出门道来。他怕麻烦上身,因此不愿暴露自己是个江湖人士,只想和韩锦把这重病的哥哥和傻弟弟的戏继续演下去。

大夫看他的样子,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江湖人士很复杂,他一个小县城里的大夫还是不要参与为好。于是他把头点的头如捣蒜:“在下明白了,明白了!”

丹阙道:“锦锦,松手吧。”

韩锦这才把手收回来,丹阙对大夫道:“去吧,你好自为之。”

大夫连滚带爬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大夫一走,韩锦立刻笑嘻嘻地扑到床上:“哥哥,锦锦表现的好不好?”

丹阙忍着拆他台的冲动,柔声道:“锦锦乖。”他和韩锦相处了这么久,连脾气都好了不少。若是成天同一个傻子生气,只怕有几条命都得气死了。

韩锦笑嘻嘻地要往床上钻,由于他晚上在厨房里帮工,身上都是油烟味,一靠近丹阙就被刺激的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地说:“不准上床,你身上臭。”

韩锦一怔,立刻紧张地低下头闻自己衣服。他一直在厨房里帮工,被油烟的味道熏的习惯了,自己不觉得,如今回到房里,这才闻到衣服上油腻腻的味道。油腻是油腻了一点,可是看到丹阙那嫌弃的嘴脸,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要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屁股,本教主何至于去做那些?于是他嘴巴往下一撇,模样万分委屈:“哥哥嫌弃锦锦!”

“嫌弃你怎么了?”丹阙哼了一声,道:“你去洗洗,就不嫌弃了。”

韩锦撅着嘴爬下床走了出去,走到墙角的时候停了一停,蹲下来,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在墙角刻图案。

一个猪头代表一百,一只鸭子代表十,单数则用竖线表示,便于涂抹。方才丹阙嫌他臭,加五十下,再多画五只鸭子。

韩锦撅着屁股蹲在墙角下哼哧哼哧画了半天,确定数量没错了,这才满意地收起匕首,去打水洗澡。如今他已知道了自己在月末的时候记性会变差,生怕过几天自己不记得了,给丹阙算少了,因此才想了这个法子记下来。总而言之,能少不能多,欠他的就必须得还回来!

没多久,洗完澡的韩锦窜回房里,将自己剥的光溜溜的,把蜡烛吹熄,就掀开被子跳上了床,手脚并用地抱住丹阙。

丹阙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个鬼地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热水洗澡的,韩锦直接用从井里打出来的冰凉的井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一遍,如今身上还冒着冷气。他自己一件衣服都没穿,丹阙则穿了薄薄一件内衬,寒气立刻透过衬衣渗了进来。如今丹阙没有了真气护体,寒意只瞬间就渗进他的骨头缝里,他难过地呻吟了一声,训斥的话还没出口,先痛苦地咳嗽起来。

韩锦见他咳得要断气一般,顿时有些心疼,连忙催动内功驱走身上的寒气,不片刻身体就变得烫呼呼的像个暖炉。韩锦热了,寒意还留在丹阙体内,于是丹阙拼命往韩锦怀里凑去,骂道:“傻子,你不会先把身体捂暖了再上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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