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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吃药 下——by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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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韩锦的手,道:“痴儿,待我们去过万艾谷,把病都治好,便回到此地来,在此住下,你看可好。”

“好啊好啊。”韩锦拍手欢呼道:“好美,好美。”

丹阙笑着抓起他的手:“你的手怎么这样冰?”他用两只手掌合住韩锦的手搓了搓,突然韩锦猛地把手抽了回去,全身抖了一抖。

丹阙凝眉:“你怎么了?”

韩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些紧张地摇了摇头:朝寒暮暖发作了。

最近朝寒暮暖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最初的一天一次变作一天四五次,难受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韩锦虽然傻了,可他还记得,毒发的时候要背着丹阙,这是他的小“秘密”,如果让丹阙发现了就会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好。

韩锦咬着牙忍了一会儿,渐忍不住,猛地从车上跳了下去,跑了一段路以后扎进了一个温泉池中。

丹阙吓了一跳,连忙跟过去,却发现韩锦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池水中,连脑袋都不露出来。他焦急地喊道:“痴儿,韩锦,你做什么?快上来!”

此时正是韩锦觉得寒的时候,温暖的温泉池水正好缓解了他的寒意,每一根头发丝都浸在水里,舒适极了。

丹阙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上来,只看他吐出一串串气泡,不由慌了神,匆匆把夹棉袍子和鞋子脱在岸上,跳进温泉池中。他刚刚接近韩锦,还没来得将伸手将他拽出来,韩锦突然自己从池底跳了起来,一阵水花炸开,把丹阙吓了一跳。

丹阙抹掉脸上的水,怒道:“你又在玩什么?”

然而韩锦没有理他,慌慌张张爬上岸去,穿着湿透的衣服在岸上跑了起来。

丹阙讶异,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到底在玩什么?快回来?”

湿衣服迅速冷却,奔跑时带起的风让落汤鸡一般的韩锦感到凉爽,缓解了他体内的炽热。

丹阙不知他究竟发了什么疯,又抓不住他,索性泡在温泉里等他疯够。这温泉水泡的人十分惬意,驱走了长期在马上颠簸带来的腰酸背痛感,令人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连真气都走的更为顺畅。

丹阙试着运功,发现自己的丹田较前些时日又丰盈了不少。照这样下去,再过一个月,说不定就能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锦终于回来了,整个人灰溜溜的,湿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是他在地上打滚所致。

丹阙蹙眉:“你怎么弄成这样?”

韩锦低着头:“锦锦……锦锦……玩……”

丹阙啧啧摇头,道:“把脏衣服脱了,下来泡泡。在这水里,真气走的异常顺畅,说不定泡在里头练功也能事半功倍。”

韩锦讷讷地把沾满泥土的衣服都脱了,跳下水,从后面紧紧抱住丹阙。丹阙试着掰了掰他的手,掰不开,奇道:“你怎么了?”

韩锦把脸埋在他的背上,摇了摇头。他不喜欢痛苦的滋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掩藏起自己的痛苦。如果能告诉哥哥,让哥哥在他疼痛的时候抱抱他、亲亲他、说些好听的话安慰他,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可是他不敢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头脑不太好用,先前记下的事,就要按先前记下的做,若不然,他就会办坏事,很坏很坏的事,或者会害了他自己,或者还会害了哥哥。

第四十九章

两人在山谷里住了一夜,丹阙对这山谷越看越喜欢。在他走火入魔之前也曾经找过一个山谷想要和韩锦在那里住下,然而那里就只是一处很普通的山谷,山就是寻常的山,水就是寻常的水,全不能与这处世外桃源相比。丹阙打定了主意,去过万艾谷之后,再带着韩锦回到这里来。

大清早,他们在山谷中采集了一些果实和水,再次出发了。

丹阙驾车行到谷口,瞧见谷口处有一棵高树,样貌十分奇特,树高约有十米,无明显主干,枝杈繁密,令人眼花缭乱,长得更像是棵灌木,灌木却没有这样高的。树上还长了许多白色的小果子,丹阙捻起一枚石子打下颗果子,验了一验,发现这果子竟有剧毒。

他驶着马车出了山谷,刚刚离开那棵高树没几步路,突然间寒风劈头盖脸地刮了过来,叫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抓起毛毡外套穿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棵高树竟然成了一个分水岭,谷内是微风徐徐、春意盎然的,谷外却是疾风刺骨,冰天雪地。也不知这山谷究竟有什么奥秘,疾风过了谷口,就自动变得温和了。

丹阙回身拉开车帘,对马车里的韩锦道:“痴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树,不知他有没有名字,不然我为它起个名字吧。疾风过了它,竟会自动消散,使得谷中气候宜人,不如就叫这高树作‘卫疾风’。‘卫疾风’上结的果子是有毒的,以后我们住进这山谷里,不准外人来滋扰,有谁敢闯,就喂他吃这毒果。这白果子就叫做‘挂客’如何?你瞧,‘卫疾风’上长满了‘挂客’啊。”

丹阙自顾自说了这一串,韩锦却一直缩在车厢的一角里没有给他回应。丹阙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寻常,不由得一惊,勒停了马钻进车厢里:“痴儿,你怎么了?”

他的手刚碰到韩锦,韩锦就把他的手推开了,身子更往角落里缩了缩,闷声道:“锦锦没事。”

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丹阙硬把他拉出了车厢,外头的光一照,才发觉韩锦的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纸一样,脖子上、手上都是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丹阙连忙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病了?”

韩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闪躲:“没、没有,锦锦、锦锦很好……”

由于有了马车,他们总是交替驾驶,一人驾驶的时候另一人可以躲在车厢里休息,提高了赶路的效率,因此这几天韩锦毒发的时候都没让丹阙撞见,丹阙也没有起疑过。

丹阙去摸韩锦的脉,从他的脉象上依然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脉势比前段时间似乎弱了一些。

韩锦颤声道:“只是、有些冷。”

丹阙连忙抓起毛毡大衣把韩锦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可韩锦依旧不停哆嗦,他把韩锦推进去,用被子把他裹住,又张开双臂抱着他:“还冷么?”

韩锦一边哆嗦一边道:“不、不冷了。”

丹阙蹙眉,目光在韩锦的脸上游走,韩锦心虚的表情完完全全地落在他的视线里。

不一会儿,韩锦突然把丹阙推开,又把身上裹的被子和毛毡都脱掉了,大口大口喘着气,连眼睛都变红了,努力把身子缩成一团,喉咙里泄出一串猫叫般的呻吟。丹阙一摸他的脸,发觉他身上的皮肤很烫。

丹阙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韩锦的症状,怎么像是中了朝寒暮暖?他自己也曾中过一次,症状和韩锦现在这样像极了!他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中毒了?”

韩锦没有回答他,呻吟的更大声了——既然已经叫丹阙发现了,躲也躲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终于能将这些天的隐忍发泄出来。

丹阙虽然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可是对于他的症状却是手足无措,见他如此痛苦,也就不再逼问,惟有在他热的时候用衣服给他扇扇风,在他冷的时候就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韩锦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了,虚弱地躺在丹阙怀里直喘气。

丹阙替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好,用袖子把他额头上的汗水擦掉,道:“你是不是中了朝寒暮暖?”

韩锦喃喃道:“朝寒暮暖吗……一阵热……一阵冷……肚子很痛……”

丹阙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锦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丹阙的肚子里,揪着他的衣服不敢看他:“好、好久了的……”

丹阙硬生生把他的脸正过来,迫他对自己对视:“具体,什么时候?”

韩锦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却没有真的哭出来,他似乎比旁人缺失了泪腺,便是疼极了、委屈极了、害怕极了,也从来流不出眼泪,唯有在装可怜的时候沾点唾沫抹在眼睑上假哭几声。他道:“和那些坏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痛痛了……”

丹阙凝眉:“是无眉给你的那颗解药?难道那是朝寒暮暖的毒药?”

韩锦道:“锦锦也不知道。”

丹阙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一直都在骗我?!”

韩锦吓得缩了缩脖子,怯怯地说:“锦锦不敢说,锦锦怕哥哥生气……”

丹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骂道:“蠢货!”

韩锦被打的顺势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衣服里。丹阙瞧着他这副害怕的样子,突然想起那天韩锦拿回所谓解药的时候,自己也打了他一巴掌,把他臭骂了一顿。或许是因为那件事,之后韩锦毒发,也不敢告诉他,生怕又换来一顿打骂。

丹阙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无眉会这么好心的帮他和韩锦解毒,这一路来虽然轻松,可他心里埋着一颗雷,今日终于爆发了,看到韩锦痛苦的样子,他固然心疼,却不吃惊。可他想不明白,韩锦已经毒发了,为什么自己至今还安然无恙,距离他们逃走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什么毒能潜伏这么久?还能让他精神充沛?

过了一会儿,装鸵鸟的韩锦终于把脑袋伸了出来,仰着头,黝黑水润的眼珠子盯着丹阙,小心翼翼道:“哥哥,对不起……”

丹阙目光严厉地瞪着他,过了一会儿,就被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得消了气,却还是板着脸:“我不是和你说过,不准骗我吗?!”

韩锦苦着脸道:“真的很痛痛,锦锦不想哥哥担心,怕哥哥生气,不敢说。”扯了扯丹阙的衣袖,小声讨饶:“哥哥不要生锦锦的气。”

丹阙把衣袖抽了回来,不甘心就这样原谅他,又不知该如何惩罚他,只有兀自生气。

韩锦不断地晃着丹阙的衣袖,讨好赔笑,丹阙把他推到车厢里,冷冷道:“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又出去驾车了。

因着这件事,丹阙一整天没有理睬韩锦,韩锦叫他,他只作听不见;韩锦拉他,他冷冰冰地把韩锦推开。只有在韩锦再次毒发的时候,他才会钻进车厢里抱一抱韩锦,等韩锦缓过来,他又恢复了冷漠的面貌。

到了晚上,他们在一片树林里停下休息。那山谷之所以人烟渺渺,是因为地理所处十分隐秘,距离最近的城镇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因此这段路上他们都只能在荒郊野外休息过夜了。

丹阙刚把火生上,就听见韩锦在身后呻吟。他转过身,只见韩锦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体不住的颤抖。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把韩锦抱在怀里。

这已经是韩锦一天中第五次毒发了,丹阙总觉得不对劲,因为如果韩锦是吃了无眉给的假解药以后才中毒的话,那么他中毒也不过才半个多月,比自己当初中毒的时间久不了多少,为何就已发作的如此频繁、如此久?看他这样,倒像是已经中了一个月的毒似的。

韩锦拼命往丹阙怀里钻,奶声奶气地喃喃:“哥哥抱,哥哥抱。”

丹阙握住他的手,“咦”了一声。韩锦的手不热也不冷,与他手上的温度相差无几,不像是毒发作了的样子。他低下头看韩锦的脸,恰好韩锦也在看他,脸上带着小心试探之意,却无痛苦的神色。两人目光交汇,韩锦立刻把头低了下去,继续小声哼哼。

丹阙松开他,冷冷道:“你是冷,还是热?”

韩锦心虚地说:“冷、冷……”

丹阙提高了音调:“真的冷?!”

韩锦道:“真、真……”

丹阙冷哼:“我再问一遍!是不是真的难受?”

韩锦嘴角往下一撇,不再呻吟了,凑过去拽住丹阙的衣角不松手:“哥哥、哥哥不要不理锦锦。”

丹阙猛地把衣角从他手里扯了出来,寒声道:“你又骗我!”

韩锦急得手足无措:“哥哥,哥哥……”他每靠近一点,丹阙就往后退一步,打定了主意不理他。

最后,丹阙厉声道:“坐在那边不准动!不准靠近我!”说完以后回到火堆边上,身后一边寂静,韩锦果然没敢再跟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锦的呻吟声再次响起,丹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眼神迷离,脸色红得不正常,虚汗顺着鬓角往下滚——这次是真的毒发了。

然而丹阙硬下心肠不理他,手里拿着捡来生火的树枝一截截折断。

又过了许久,韩锦的呻吟停了下来。丹阙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身边全是被折的只有指甲盖那么长的一段段树枝。

韩锦慢慢挪到火堆边上,丹阙无动于衷;韩锦小心翼翼地挪近丹阙,丹阙依然无动于衷;韩锦试探地伸出手用小手指勾住了丹阙的小手指,丹阙没有动。

韩锦呢喃道:“哥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丹阙终于反握住韩锦的手,韩锦的眼睛一亮,欢呼一声,扑进丹阙怀里。丹阙轻轻地替他擦着额角的汗,摸了摸他顺滑的头发,道:“从今往后,再不准欺瞒我。”

韩锦连连点头:“锦锦再也不敢了。”

丹阙在他额角烙上一吻,又戳了戳他的太阳穴:“你若再敢,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韩锦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狂蹭:“锦锦是好锦锦,哥哥不要不理锦锦。”

第五十章

十几天以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山区,再一次到了能沾到人气的地方——峦山城。

峦山城坐落于山区和平原接壤之处,因地势易守难攻,因此附近的山头上有不少武林门派在此设立教址,但又由于地处中原偏僻一隅,所以这些门派大多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在此鹤立鸡群的是峦山派,可排入中原十大门派之中,属西南一霸。

其实他们未必要进入峦山城,从外绕行继续走山路的话十几天之后也可以到达万艾谷,而丹阙亦不喜欢和江湖人接触——以他现在的身份,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仇人,没有朋友。可是他们的饮食已经消耗殆尽了,马也已经精疲力竭,如果不进城置办些补给,往后的路实在不好走。

进城之前,丹阙叮嘱韩锦:“进了城,我们只停留一天,买完新的马匹和补给就走,从这里出发,再过七八天就能到达万艾谷了。因此,你千万不要生事,不要和任何人打交道,别人问你话你也都不要回答,跟紧了我,不准贪玩,不准乱跑。”

如今已经十几天过去,月亮渐渐变圆了,而韩锦的头脑也一点点聪明起来。若是月初的时候,只怕丹阙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丹阙让他在一处地方等着,十天半个月他也能耐下心去等。可如今他头脑一灵光,性子就野了,丹阙说的话,便不怎么往心上去。每到一处新城镇他都是最兴奋的,恨不得赶紧进去尝尝这里的特产、听听这里的戏曲,哪里还听得进丹阙的话,敷衍道:“好的,哥哥。”

丹阙拿出两副斗笠来,和韩锦一人带上一副,将脸遮住。好在此时峦山城里正在下雪,戴斗笠是寻常的装扮,并不惹人起疑。

他们将马车停放在城门口处的一所驿站里,一起进城购买补给。

峦山城地处西南,城池建的很大,但人丁寥寥,城里的年轻人不是投到附近的武林门派下学武,就是前往中原腹心地带学艺谋生去了,因此按理说峦山城里应当十分冷清,然而出乎丹阙意料的是,这里很是热闹,全不输他们在北方呆过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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