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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骗子难防+番外篇+小剧场——by尉迟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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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芜羌抬了眼对上荣兴桀:“请说。”

“焚炽宫宫主樊墨轩,现在人在何处?”荣兴桀满怀期待地问出。

“我不知道。”百里芜羌拿着酒觞的手明显一顿,复又平静地答道。

荣兴桀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怎么……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百晓生吗?”

“公子说笑了。说是百晓生,又怎会真的什么都知晓。何况,公子所问这人现在何处。腿长在他身上,我便是说了,等公子赶到时,人也走了啊。”

荣兴桀一个失神,碰掉了酒觞。原本因为遇见了所谓的百晓生而升起的期望,伴着一声破碎的响声,碎了满地残渣。

“多谢先生。”讷讷地留下一句话,荣兴桀闯出客栈。

“荣公子,恭祝你和樊家小姐,百年好合。”百里芜羌的声音从身后远远地传来,隔着层雨雾,消散在秦淮的桨声灯影中。

番外:

我从来未曾觉得,要将一句话讲出口会这么困难。

我很平静地跟小荣讲着这一切,十年来的这一切,包括十年前所谓送镖的那个开始。分毫不差地从头说到尾,但我始终难以开口说那三个字。

三个字,我欠小荣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内心不再在正轨上行进。兴许是见了石门覆灭后,小荣软弱不堪的神情;兴许是听惯了小荣他喋喋不休的话语,那讲着奇闻轶事,仿佛一张不知疲倦的嘴;又兴许,是在骗他说自己会占星术时,触到了他的双眼。

此刻,我已然拿下了武林大会的第一,焚炽宫江湖威望也日日高升。叔叔他很满意,说,不日之后,就要开始并吞小帮派,要我焚炽宫助一臂之力。

我摇了摇头:“叔叔,我现在已经没了当年的雄心了。若是樊家庄得了势力,我自当恭贺。可要我再去打打杀杀……我已不愿意了。”

我做的事已经够让小荣伤心的了,哪怕是自欺欺人地希望能有一点挽回。

叔叔他其实是个有心没胆的人。他做过大胆的事,除去当年娶了顾彻盈为妻,兴许只能算得上安排邹桐到石门了。但那之后,他也从邹桐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也没敢有什么动作,直至我创立焚炽宫。

焚炽宫最初是为了报杀父之仇而存在的,可势力却渐渐超出了我所想要的。我说,也许我可以在石门里掺上一脚的时候,叔叔双眼放光。

如我所预计的一般,小荣见到我时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内心生出些笑意。我跟他做了许多预计之外的事。那许多让心要跳出胸口的事,我之前从未料到自己也会做。

然而最后,我还是籍由一趟镖的失误,让石门覆灭。

邹桐求叔叔留下荣仓朔的命,搭进了自己的性命。我在一旁看着,忽然内心生出一种想法:等夺下了第一,便带着小荣像他爹那样隐居起来。

也许我所做的还不够。也许一直瞒着他,我俩能更快地隐居。可是我不想再瞒着了。可我又害怕,知道真相的小荣是不会原谅我的。

存着点奢求,我对他说:“小荣,这十年来,谢谢你的帮助。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多半还靠你。石门的覆灭,原是我不想看到的。但我会补偿你。”

我想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一定难看得很。我并不常笑,也不习惯于用笑来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小荣却不同,他常常笑得很好看,很感人。看到他仰着脖子笑得眯起了眼的时候,我也会不由自主地也弯起眼角。但一意识到,又会收敛起来。我习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可我却知道,自己现在想哭得很,因而也摆不出好看的脸。我在心里一遍遍说着:“小荣,对不起。对不起。”

“那为何石门刚出事的时候,你不对我说实话?”小荣问我。这是他知道真相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歪过头来,想细细勾绘他那轻颤的睫毛。但立刻又回过了神。我走到他面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欲拂上他的脸,却被一下拍开。

真的,不疼。小荣他从未对我凶过,再怎么凶,也都是装着样子,心里其实矛盾得紧。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干脆地拍开我。

我吸了一口气,张开嘴,终于说出内心重复千万次的那句话:“小荣,我对不起你。”

雪忽然大了起来,一片片犹如鹅毛,落在小荣的肩上。他的双眼恍惚了一下。

十年前寻到小荣,让他送我去焚炽宫。那时候,是初秋。树上的叶子还繁茂,绿油油的让人不愿去想象将要来临的金黄的深秋。现在,放眼望去,却只有苍茫的白。

“樊怡汝……当初,也是我让她委托你们送镖的。”我说道。是的,不想再瞒着小荣了。我骗了他,为了铲除石门,为了帮助龙辉,为了叔父的雄心。可我也是存了私心的,我想更强大,更有力量保护想保护的人。我始终记得小时候跟爹去石门的时候,那个扎着冲天髻的小男孩儿。

可我似乎让自己走入了矛盾中。幸好,发现得不算太晚。

小荣双唇颤抖得太厉害,所以说出的话也瑟瑟发抖:“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一定是以为我在利用他的感情吧。

眼眶突然有些酸涩。这是多少年再没有过的事了啊!

不想让小荣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我已经够让他失望的了。

“但是,小荣,感情的事我做不来假!”说了这句话,我赶紧转身往屋里走。

他会跟上来的吧……在这儿我曾经跟小荣并排坐了一整夜,看夜空中密布的星星。可没想到冬天这儿这么冷。屋里有暖炉……小荣,他怕冷得很。

可是……我却没能等到小荣跟着我进屋的身影。

果然,还是不原谅我吗?可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说了,他会慢慢原谅的吧。

心里虽然有着最坏的打算,却还是不停地设想着冰释前嫌的情景。这样,我才能还有力气坐在这里。我要告诉小容,他命数中的那个人,真的出现了。

我一人对着曾经两人共同睡过的床,那上面仿佛还有小荣的气息。第一次将小荣放到这张床上时,他脸红得紧,却还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像是把我视为一切的重视。

那晚我和他都失了神智,抵死纠缠着。动情的时候,我在他的耳边说:“小荣,我爱你。”

想来这话倒是我都一次跟他说。说出口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愣了。习惯于用冷漠伪装自己的我,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荣惊讶得不得了,满眼惊喜地望着我,眼底的情欲还没褪去,看得我有几分恍惚。

他说:“墨轩,我终于让你爱上我了。”声音几近呜咽。

其实,我早已爱上他了吧。只是我和他,都没意识到。

可我现在,却在打碎他好不容易肯定下来的我对他的感情。只不过,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吧。

这夜的雪下了一整夜,我也坐了一整夜。等太阳再升起,从雪地上折出耀眼的光时,我才惊觉腿脚都已麻痹不堪。

小荣生气得,连睡觉都不愿回来了吗?

我从来不敢相信,小荣性格这么的倔强。在心里,小荣一直敢爱敢恨。他那矛盾着却不停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的样子,最是温暖。

可是,他却倔强得,不肯往屋里走一步。

回想起来,也许我做得最错的事,并不是瞒了小荣整整十年。而是,昨夜将他一人留在了雪地里。

盲目地寻找中,我是先找到了那枚金锁的。

当初将它送给小荣的时候,我对他说:“这世上,可就这两枚锁长这样。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呵,他定是又将这当成了诓骗之语了吧。若真是诓骗,我又何须亲自将真相告诉他。

金锁的背面刻了我的名字。是我亲手刻上去的,现下被细细的雪填满。手指描绘着纹路,也不是真将雪从铭刻的字符上抹去,还是指腹的温度让它融化成了水。

小荣的尸体被埋在积雪的深处。他眉头锁得很紧,脸庞上还沾着些许晶莹的冰花。我低下头,吻了吻。是咸的。

我不顾炎争的劝阻,抱了小荣回屋。他怕冷得很,我记得。在雪地里呆了那么久,一定不好受。他真是个小傻瓜!

炎争上前来,欲从我手里接过小荣。我瞪了他一眼。小荣得我亲自抱着,才安心。

“宫主,请节哀。”五大护法齐声说道。他们整齐地跪着,却没人敢抬头看我一眼。自从我武林大会上得了第一,他们已经没人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除了炎争。

我没搭理他们,顾自抱着小荣,走进咱俩的房间。

房间里,生了四只火炉。小荣一到冬天就离不开这东西。但我更喜欢夜里他不自主地抱着我取暖时的样子。

我抱着他坐到火炉中间。温暖的热度让他摸上去不再那么僵硬,我则细细数着他的睫毛。上面结了雪花,根根分明。许久,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了。

我将那枚金锁擦拭干净,重新戴上他的脖子。刻着小荣名字的那枚,也正挂在我的胸口。我想,小荣若是去了别处,能一直带着它的吧。

终于,小荣的四肢软了下来,手却也脱离了我的怀抱,滑落下来垂到地上。

我慌了,喊来了炎争。

我对他说:“搬去北寒之地吧。”

尽管五大护法各人有各人的理由,我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最后,我一人带着小荣往北方去。

听说北方有终年不化的冰窟。小荣在那里,能跟我在一起更久。

第四十一章

荣仓朔正在厅里踱来踱去:小兔崽子先前一声没说的就跑了,这都两三天了,还不见他人影。该不会,是逃婚了吧?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荣仓朔赶紧摇了摇头:捣蛋归捣蛋,小兔崽子还不至于这么不识大局。

正自我安慰着,门口跌跌撞撞进来一人。一看,可不正是小兔崽子。那变色铁青的失魂落魄样,荣仓朔赶紧把他搂进怀里:“怎么啦?这么没精打采的?”

“爹,没事儿。还有几家请柬没送吧?我去送。”说着,荣兴桀又要站直,去够桌上的一封请柬。

荣仓朔抓住了他的手:“小兔崽子,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你墨轩弟弟?”

荣兴桀避开爹的视线,笑了笑:“爹这说的什么话。再过几日,我得叫他哥了呢!”

说放心小兔崽子这副模样,那是假的。荣仓朔最后还是自己带着他,去烟柳庄送最后一封请柬。

只是希望,没了儿子的柳知秋,不要触景伤情。

这算是荣兴桀头一回来烟柳庄。相比之下,烟柳庄比樊家庄小上了许多,但景致布置的,则更为静雅。房子不多,一个个小院落和一方方台榭交错,荣兴桀走在其中,觉得深吸一口气,可以放松许多。

管家把他俩带到了一处池塘边。柳知秋正坐在回廊里,靠着廊柱给池里的鱼洒下些鱼食。

荣仓朔笑笑:“你倒是好兴致。我们好歹远到是客,你也不招待一下。”

柳知秋抬眼,微微一笑:“你们来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武功都荒废这么多年了,每日不做些闲事,日子也不好挨。”说罢,长长叹出口气。

荣仓朔讪笑了一声,一时也接不上话。

柳知秋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转向荣兴桀左右打量了一番:“兴桀都长这么大了。也是,我好几年没上你们那儿了。近来可好?”

荣仓朔给荣兴桀使了个眼色,荣兴桀拿出那封请柬。只听荣仓朔道:“两日之后,小给小兔崽子办亲事。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来吧。”

“嗯,我会去的。”柳知秋说着,目光又转向了水面,“兴桀,你柳叔叔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荣兴桀点点头,荣仓朔在他身后推了一把:“我去那边品品你柳叔叔晒的新茶。”

荣兴桀也坐在了回廊上。稍一低头,就看见水里的鱼争相冒出水面,将浮在水面上的鱼食吞进肚子。

“兴桀,接下来柳叔叔跟你说的话,你千万不得让第三人知晓。”

听着柳知秋这般郑重其事,荣兴桀也抿了抿唇,点点头。

“茗岳这孩子……”起了个头,荣兴桀忽然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不会,被发现了他和穆念声的事吧……可是,都过去多久的事了啊……

柳知秋没察觉他的异样,而是继续缓缓道:“当初,实则我骗了大家。茗岳遭了夜刹杀手的暗算,鸠尾穴被刺了一剑。然而,茗岳他本是胞胎,小时候身体极虚,我为他治病时,强行逆转了经脉。所以,那一剑,并没有要他的命。”

荣兴桀听得震惊,只顾得问:“那茗岳他现在还活着?”

柳知秋点点头:“我瞒下了所有人,并且大肆为他办了丧礼,只希望他能得幸多活几年。可这些年……兴桀,你帮柳叔叔劝劝他可好?”

荣兴桀答应了。在柳知秋的带领下,他到了烟柳庄几乎是最深处的一间小屋门口。屋前篁竹成屏,碧绿如玉,连投下的一片阴影,都带着一股青翠的气息。然而,荣兴桀却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哀伤。

敲敲门,屋里应了一声。是记忆中柳茗岳的声音。荣兴桀推门而入。

柳茗岳坐在桌边,闭着眼,半个身趴在桌子上。荣兴桀自个儿搬了张椅子到边上,也坐下来:“在想什么?”

“我在想,”柳茗岳紧闭的眼角弯了起来,像是十分开心,“我在想,念声他唱戏的样子,可真好看。”

“茗岳,念声他……”荣兴桀咬咬唇,把话咽了下去,换了番语气,“能活下来再好不过。别再想他了,别让你爹担心啊!”

柳茗岳睁开了眼,两手迫切地抓住荣兴桀的:“兴桀哥,我还没跟你说说过吧。我第一次看见念声唱戏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屋里宽阔的地方,继续道:“他那时身子矮矮的,在台上这样……这样……这样!”

配着喃喃自语,柳茗岳像模像样地学着穆念声做了几个动作。样子虽像,却出不了穆念声的那份神韵。穆念声唱戏的时候,没有这么浓烈的悲伤。看着柳茗岳做着这些,荣兴桀觉得,再大的心也盛不住泪水。

柳茗岳忽然又凑到了荣兴桀跟前:“兴桀哥,你不知道。那时候念声端着扁锣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可紧张了。后来念声跟我讲,他也紧张得不得了。兴桀哥,你说我俩,是不是有缘得很呢?”

柳茗岳自说自话,又摆开了架势。这次是唱《醉杨妃》里头的词儿。没有丝竹的乐调,只是单薄的嗓音,唱着那单薄的字词。唱到“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的时候,柳茗岳忽然没了动静,失神地坐在地上,笑了一下:“后面我忘了。”

荣兴桀上前扶起了他:“忘了就忘了吧。茗岳,两日后,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来吧。”

柳茗岳对上他的眼,弯着眼角愉快地答应:“好!”

从小屋里出来,找到柳知秋的时候,他正一人屋里看着画像。荣兴桀走近了,发觉这画像里的女子很是眼熟。“这位是……”

柳知秋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一下:“是茗岳他娘。”

荣兴桀仔细一想,确实是眉眼跟柳茗岳很像:“那她现在在哪儿?”知道不该问得这么唐突,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柳知秋和没怪他,而是说道:“她嫁了别人。其他的,便都不知道了。”

这辈子,荣兴桀见到了太多的不由衷的亲事。樊予邻和顾彻盈如此,樊墨轩的爹娘如此,不想,柳茗岳的爹娘也没能在一起。而两日之后,自己也踏入这类人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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