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一直希望能有这么一天，能看到你的身上沾满血腥的样子。”
每回忆起这些，柏怡的心里都极不舒服。
白色的道袍，外层还罩着一层银色护甲，人长得极白，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的颜色都是极淡的。
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冰冷，甚至怀疑他体内是否还有血液流淌。
如果有，那也是雪一样的颜色，冰一样的温度。
他不戴冠，头发就那么随意披散着。
风一起来，如墨发丝飞舞，更是触目惊心。
看起来就像是预示不详的鸟儿展开的翅膀。
柏怡还是第一次这么细细地打量钟盼枫，知道钟盼枫回头看过来，才把自己的眼神收束了回来。
60.烛天殿前（二）
“我下次一定要配制一种新药，吃了之后就能保证一天不吵架，柏怡你说好不好？”崆崎峰首座沙天安，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可靠又踏实，可是一遇到发明创造这些事情，他就淡定不能了，拉着人就说着没完。
洪梦龙和狄千奕两个天天忙着吵架，沙天安不想和他们说。
钟盼枫冷冰冰的，一靠近就觉得好冷，沙天安不喜欢。
柏怡是最好的对象了，又温柔又贴心，看着又赏心悦目，而且从来都很认真，不打断自己。
只可惜这个玩美的倾诉对象也是刚刚还神回来，根本没注意沙天安都说了些什么，只能“唔唔”应对。
不知怎么的，一股恶心的感觉袭来，胸口发闷，头也痛得厉害。
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频繁，柏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觉得自己是得了什么怪病，柏怡没有声张过，自己阅遍了医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日常也就算了，大不了修行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无碍的。
可是眼下大战在即，祸正燃眉，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发作，柏怡心里也是恼怒。
不管如何，现在必须打起精神，准备应对。
“各位首座！弟子来迟了！”一个清亮的男声，是聂云升来了。
他早上出门去山下办事情，见天有异色急忙赶了回来。
“云升啊，回来就好，累不累？”名义上，洪梦龙是聂云升的师父，实际上，洪梦龙是聂云升的师兄，但是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洪梦龙对聂云升都是十分照顾的，照顾的方式就是润池峰中大事小情都是聂云升打点，自己则悠哉游哉跑去找狄千奕扯淡。
“禀师父，弟子不累，刚才途径阳明山，发现阳明山又出事了。”
“什么事？”阳明山乃念海剑派修行重地，很重要。
“阳明山上灵兽暴走，甚至袭击守山弟子，情况很严重。弟子已经将几头灵兽降服安抚，但是依然危急。徒儿自作主张，将受伤的几名守山弟子带了回来，又派了几位师弟前去阳明山镇守。”
“嗯嗯嗯，不错不错，云升你做的很好啊。”洪梦龙捋着须子笑道：“多亏有这个好徒弟，省了我多少事儿啊，狄老儿你说是不是啊！”
狄千奕弟子中有一个叫孟煌的，新晋弟子中进步最快，可谓神速，也是狄千奕的骄傲，得到他的悉心栽培。
洪梦龙今日这般夸奖聂云升，就是为了贬损狄千奕和他那个孟煌，一心要将他比下去。
聂云升：“一切都是徒儿的本分，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师父你还是不要再这样说了，弟子承受不起啊。”
“呵呵呵，好吧。你看看，这孩子多谦虚啊！”洪梦龙见聂云升这样说，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刺激狄千奕。
聂云升向各位首座行礼之后，站到了洪梦龙的身后。
洪梦龙老是和狄千奕斗嘴，所以两人自是站在一处。聂云升刚刚站定，就察觉到身边有一道不怀好意的气场。
抬眼看过去，果真是那孟煌。
上次狄千奕曾经带着孟煌去炼丹堂找尹龙白要一样“东西”，尹龙白说不在他处，狄千奕信了，不再多问就离开了，可是孟煌一向娇纵惯了，哪能受得了别人说一个不字，当场就对尹龙白发难，被狄千奕拦下，强行带走。
回去之后，孟煌心里越想越是窝火，于是趁狄千奕不在的时候，一个人去炼丹堂找尹龙白的麻烦。不料在那里却看到了出门办事回来的聂云升。
就算是炼丹堂二十年来的常客和食客，聂云升见到尹龙白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尹师叔，哪里见得这个狂妄小子跳出来生事，不劳尹龙白吩咐，自己就站出来了。
孟煌纵是个天才，哪里是修为精深的聂云升的对手，一剑就被他挑飞了。
事情都过去好久了，孟煌看见自己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聂云升心里想：“这孩子这么愿意记仇呢？”
身为大师兄，照顾师弟们都已经习惯了，虽然孟煌曾经让自己生气，但是聂云升还会把它当作需要照顾的对象，笑着和他打招呼。
“哼！”哪知这孟煌依然不领情，把头偏在一旁。
聂云升挠头，这么难对付的师弟还是第一次遇到。
“咦？”一块小石头打在聂云升身上。
一块，两块。
聂云升找过去，发现在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沈画堂，尹龙白，卢顶顶，甚至两个小宝贝儿也在。
“敢拿小石头丢我的，也就只有你这个胆儿大的了。”聂云升趁洪梦龙他们不注意，偷溜过来，首先就点卢顶顶的脑门儿。
“准头倒是不错，看来上次我教你那个弹指神通你有好好练习呀！”
卢顶顶赶忙两手藏在身后，沈画堂心领神会，把手伸过去，拿走了顶顶手里的弹弓。
要是让聂云升发现，必须没收，大家没得玩了，该有多伤心。
聂云升：“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画堂：“妖人们就要打过来了，我们还能去哪里？落跑不成？当然是集结在这里，待命啊。”
聂云升“这里很危险的，说实话，我真的不想让你们出现在这里。你们最好是下山，离念海剑派越远越好，那样安全些，我也能安心。”
沈画堂：“……他不会同意的……”
“我不同意！”卢顶顶态度坚决：“大敌当前，你在哪，我在哪！”
“难道你还想像上次一样一个人和那帮妖人单打独斗？告诉你，我不同意！”
上次那场激战，顶顶只能躲在岩石后面，苦苦忍耐着，这一次一定不能再犯上次那样的错误了。
沈画堂也在想事情。
尹龙白难得爆发一次，召唤出火龙，搞了好大的阵势，但是没多长时间就因为体力不支坚持不住，退了回来，其后元气大伤。沈画堂费了好大力气才调养回来。
一想到当时他的模样，沈画堂心里就痛。
这次尹龙白竟然如此心急赶来，想必也是有在意之处。
在意他，所以毫无顾忌就随了他来，尽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护他周全。
聂云升说的对，能离开这里固然最好。
但是——
你在哪，我在哪。
沈画堂把手伸出来，去握尹龙白的。
尹龙白的手有些冷，沈画堂不由自主又握得紧了些。
并没有抗拒，就这么让沈画堂握住，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贴得更近了。
聂云升重重叹了口气：“随你们的便，不要轻易出手，出手时必有完全把握，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答，两个小鬼竟然也是。
“要是谁出了事，受了伤，我可不饶！”拍拍沈画堂的肩膀，看了顶顶一眼，就回到原位，洪梦龙的身后。
61.战斗
妖人来袭，污浊的灵波使得阳明山上的灵兽躁动不已，阳明山守山弟子是第一批受到攻击的。
负责医疗的崆崎峰弟子和其他各峰弟子在聂云升的调派下已经出动，其余师父和弟子都守在各自的位置上，整个念海剑派都严正以待。
乌到发紫的云已聚到很厚了，遮天蔽日，不见太阳。
从中间突然破开一个大洞，一个人型出现。
因为逆光，仅凭轮廓看不真切那人是谁。
“几个月没见，你们几个老东西竟然还是这个样子，别来无恙啊！”
就算忘记了他什么模样，但是这声音只要一听，就绝对忘不掉。
狂妄自大，这种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令人讨厌极了。
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是妖人和念海剑派打了个劈里啪啦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妖孽小子突然狂妄登场，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下次再来。
欢迎你下次再来～～～个屁！
“他上次说他是来干什么的来着？”洪梦龙一直是心不在肝儿上，回头问身后的聂云升。
“他说他是来抢九黎壶的。”聂云升贴心，贴着耳朵小小声地说。
“九黎壶，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咱们没有找到，而现在他们又来要，就说明九黎壶现在还不知道在谁手里呢，而且还很安全。”
“弟子愚钝，师父能不能说得再详细点儿？”
别看洪梦龙老是玩玩闹闹没有心肝，其实心里什么都装得下，什么都明白。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聂云升才对他死心塌地。
“你想啊，既然咱们都找不到，妖人也找不到，一定说明九黎壶被一个很厉害的组织或是人物藏起来了，而且藏得很严密，要不然怎么会找不到？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可是师父……难道您忘了……”内奸这两个字，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好说出口，恐人生疑，聂云升只好把那几个字隐去，只做唇形。
“哦，你说那个呀，啊哈哈，那是当然，就算是有内……那个，那个“那个”既然出在我们几人之中，你能说那个“那个”不厉害？”
怎么听都像是自卖自夸。
“嘿嘿嘿，别以为你们两个在那叽咕叽，我就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我看啊，你们还是忘了另一种可能啊！”狄千奕斜眼看着这对师徒。
“狄老儿，你怎么说？”
“我看啊，这九黎壶八成是彻底毁了，玩完了，不存在了！所以才找不到！”
“九黎壶好歹也是上古神器！岂是说毁就毁的！”
“我说没了就是没了！你管我！啊洪老头你个臭混蛋你不要揪我头发！”
又打成一团……
这两个首座就像是老小孩儿一样，一见就打，不见面就想，之后又凑在一起吃糖，分糖不均再打，打来打去，周而复始。
整个念海弟子都习惯了，连站在洪梦龙身后的聂云升都不出来劝架了。
天天看习惯了，一天看不着还不习惯，所以念海剑派众弟子也就乐得习惯，哪怕是妖人都打到自己头顶上来了。
“……喂！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云彩上站着的那个小子受不了了，大吼大叫道。
真是的，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没想到这几个老头，三番五次挑战我的极限！
地上那些人集体斜眼看天上那个：才这样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定力也太差了。
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怎么样？我知道！你这次来不就是想要宝贝的吗！贼人一个，还有脸叫嚣！”狄千奕指着他骂道。
“哟，臭老头儿，记性不错嘛！看来还有点可取之处，那就摊开明说了吧，我此次来，就是来看看这宝贝在你们这儿保养的怎么样了，要是勉强合了小爷的心意，就把他接走，怎么你们是给还是不给？”
“哼？宝贝？”狄千奕斜眼看着这个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别说宝贝了，渣渣也不给你！”
“哼，看来是得给你们点苦头尝尝，才知道惹恼小爷的下场！”那为首的妖人，手臂高举，指尖一道细细紫芒乍起，直达天际。
被乌云一衬，那紫芒更是诡异，如细细的闪电。
那年轻妖人邪魅一笑，高举的手手指骤然弯曲，那紫芒就从长长指尖射出，点在狄千奕的眉间。
“既然你这么出言不逊，就从你开始。”
“小心！”浑然不知自己已被锁定的狄千奕只听身旁有人一声大吼，眼前已经竖起一幅巨大的冰嶂。
是洪梦龙。
他最先发现了那道不同寻常的邪气紫芒，没有一点思考的时间，就在狄千奕身前施出千层冰嶂，将狄千奕挡在后面，这样既能护住狄千奕周全，而且全透明的冰嶂一点不阻碍己方对妖人的观察。
心是好心，只不过他忘记了这冰嶂后面站的是狄千奕。
“洪老儿，你还真是多此一举！”狄千奕通过反射也发现了自己眉间的紫点，知道自己已成了敌人下手的第一个目标，不惧反而哈哈大笑。
“不过，谢啦！”狄千奕没有往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洪梦龙那边看去，而是一直盯着那小子，身形骤起，如一枚急于发射的炮弹，击碎那千层冰嶂，跃向空中。
“小子，这次你挑我做对手还真是找对人了！上次你破坏我的燃焕峰，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就自己找来了，看来今日咱们俩还真得来一战！”
“臭老头，我看你不爽已经很久了！今日就和你一较高下，来啊来啊！”
天上有两个球，一个红球，一个紫球。
你向我飞过来，我向你扑过去，因为速度过快，球屁股后面还托着长长的尾线，一红一紫，两球相撞时还爆出来点激情的火星，就像是放烟火似的，煞是好看。
“看他们俩玩得这么开心，我心情有点复杂。”洪梦龙对身后的聂云升说。
“师父您作何想法？”
“哎，就觉得他找到一个新玩伴，以后是不是就不来找我玩儿了……”
师父，您语气可以幽怨，眼神可以黯淡，那两根手指举起来是要做什么，对手指吗？
聂云升努力按住心中的吐槽：“师父，没有人规定玩伴这个东西是只能一对一的，您要是想去加入他们一起玩，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洪梦龙瞪眼珠子：“以前我竟然不知道！狄老儿你等等我啊！”
轰一道蓝光也冲上天去，加入战局。
念海剑派所有人都在看聂云升，又一次觉得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
柏怡摇摇脑袋：“咱们在这里也歇够了，上吧。”
一时间喊声震天，念海弟子众各持宝器而上。
卢顶顶：“咱们……要不要也上……”
沈小金：“我觉得，应该出发了……”
沈小银：“那咱们现在堆在这里做什么？”
沈画堂：“因为你娘亲睡着了呀。”
四个人偏头看去，尹龙白拉着沈画堂的手，抱着柱子睡得香甜。
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禁以尹龙白为中心，四人围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人肉避风屏障。
尹龙白在四人中间，睡得舒舒服服。
那四人就只好蹲在那里望天，看着其他弟子战斗。
看着念海弟子首先出手，傻呆呆的妖人们也才反应过来，呀呀呀叫着也扑上来了。
两方乱成一片，出大招的就出大招，用兵器的就使劲抡。
形式一片热闹。
“你们看，最帅的那个就是我的云升！”卢顶顶指着空中一个身影。
两个小鬼看过去，果然，一道蓝光左冲右突的，随后就有大大的被冰冻的妖人尸块从天而降。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脚踏七星。”沈画堂自言自语道。
“咦？何以见得？”卢顶顶和两个小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