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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属的非常关系——by汀上白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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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咖啡的谢礼

从此开始自己正式的工作生涯,梵洛伊真有点踏上社会的感觉了。医院定给他的工作是手术执刀医师,然而依照惯例,头一个月他只能在手术室里进行最基本的实习和观察,比方说,事前的器械整理,偶尔缺人手时也会顶替一些为主刀医师擦汗推眼镜的护士工作。很凌乱的活,甚至有些是他在国内就实习过的内容,到了荷兰后却得重新再来。不过忙也有忙的好处,起码人在繁忙的时候会忘记很多琐碎的诸如Teuton之类的心烦事。

虽然国外没有那么严重的长幼尊卑之说,差使新人的现象倒还是有的。外国人喜欢用咖啡做清晨的提神剂,因而梵洛伊便成了专职的送咖啡小弟。而本着国人一贯照顾上司的做法,每每去楼下的咖啡铺里,他总会带上一杯悄悄送到夏弘文的办公室去。并非出于讨好或者试图牟利等特别功利心理,只是单纯对这位与自己出生于同一个国家,对他还算照顾的上司的一种感谢。

所以,夏弘文每天一早到办公室,总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迎接着自己。刚开始只以为是秘书的另一项工作,却在临时早到办公室的某天,亲眼见到了梵洛伊送咖啡的勤劳身影。

「是你?!」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夏弘文正处于对自己莫名的心意努力克制之中,梵洛伊这般的示好更是叫他不得不多了心。推推眼镜,垂下眼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夏弘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平静,「每天早上的咖啡,都是你送的么?」

「嗯。」元气满满,梵洛伊露出灿烂白牙,「科长大人喜欢就好。」

不,不要用这样的声音叫我大人啊……

第一次觉得脚跟有点软,幸好自己是坐着,要不然丑态恐怕就要毕露。夏弘文尴尬地调整了下姿势,清清喉咙,「我的确喜欢喝咖啡,可……可这和国内不同的,你不必……」

「没有问题的呀,医院免费提供的咖啡,我拿上来只是顺手的事啊。」不用破费又能拉近与上司的距离,当然多多益善,「科长……」

话还未说完,虚掩着的门忽然被推开。话未说完的梵洛伊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的竟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人。

「『夏先生……这里……』」Teuton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口中操着的正是他最推崇的本土语言。但在撞见梵洛伊的样子后,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不怀好意,低声故意用梵洛伊能听懂的英文嘀咕了一句,「asskisser(马屁精)。」

梵洛伊的脸霎时变得通红,捏紧拳,小声回道,「那你也还不是拿得很顺手。」

讨厌的男人。每天提上来的咖啡,拿得最快的就属这家伙。话说拿人手短,可似乎这鬼佬根本没有这点自觉嘛!

「Teuton,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尽管声音极小,可两个人之间的不和气氛还是让夏弘文察觉。本能地为梵洛伊打抱不平,他插到两人中间,「昨天修改的文件吗?放在这里就可以。」

「好。」

将东西放下——对待自己的异族上司,Teuton总还算表现出了一丝尊重——就转身出去,临关门前,他抬起那双闪着恶意的绿色眼眸,朝梵洛伊做了个口型。

「Na─s─ty─」

并非极度恶毒的脏话,其污辱含义却不明而喻。梵洛伊历来是骄傲的天之骄子,哪受过这样的委屈?脸一板,手一甩,大有冲出房门的态势。

一双手却从后面伸出来,抓住了他。

「夏……科长!不要拦我!」夏弘文的手劲极大,梵洛伊拗不过他,只有咬着牙拼命挣扎,「混蛋,以为我好欺负吗?死长毛!给你爷爷回来!!」

「你疯了?在这里动粗对你没好处的!」抓住梵洛伊的两个肩膀,夏弘文用力扳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等人报警后你们两个都得进局子,到那时你就麻烦了!他本地人,家里又有本钱,大不了交点钱就出来了,你不一样……」

「那我怎么办!看着他继续这样嚣张吗?」气恼地在夏弘文的两臂间扭动,却无法挣脱。梵洛伊气急败坏,脑子一热,手掌就拍上了对方的胸膛,不太重,却很有些发牢骚的样子。夏弘文则下意识捉住这只乱挥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你不会冷静点吗?打个不好听的比方,卧薪尝胆知不知道?你——」

忽然一瞬间,两个人都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静了下来。一秒钟的空白之后,一双紧牵着的手倏地松开,二人同时往相反方向一退,「科科科,科长,我……我先走了……」像是一只被惊弓吓着的小鸟,梵洛伊表情由暴怒变成尴尬,抽回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傻傻地悬在半空,然后很胡乱地举了个躬,逃似的试图走出办公室。

但不知为何,夏弘文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像中了邪一样,「梵洛伊——」声音不受控制,竟超出了大脑的控制,直直地蹦了出来。

「嗯?」不得不回头,梵洛伊贴着墙壁,「科长……」

又是这样无助害怕的嗓音,软软的,一如那时梵洛伊在蘑菇事件后的求饶,绵绵地缠着夏弘文。

「荷兰文,学得怎么样了?」他这样问,是为了……

「我有认真学……可补习班太贵,我只好全靠自己。所以,进展有点慢……科长,很抱歉……」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个回答正中下怀。「那你晚上,到我家来吧——我替你补习。」

「欸?」

「依我所言,Teuton这种人无法改变,那就改变自己——」夏弘文低头,状似查看文件,实则掩饰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叫他无法再用这点来攻击你。」

你……答不答应?

貌似漫不经心地等着对方的回答,文件上的字母却一个没能看进去。余光瞟着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梵洛伊,心中不断祈祷,希望对方别因为先前冒失的抓手而对自己产生反感。

「……如果这样的话,那,那真的麻烦科长大人了……」

那个依旧熟悉,充满依赖的「科长大人」,让夏弘文听了简直像是喝了蜜一样的陶醉。

「好吧,那就今晚开始——就算是你每天为我送咖啡的一个答谢吧。」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噗通乱跳的心脏,夏弘文的嘴唇第一次在梵洛伊的面前微微弯起。那个笑看得梵洛伊莫名有些惊艳,脸上没来由地烧似的热,头一低,胡乱道别后匆匆出了办公室。

『这种几近追求的手段……梵洛伊,可都是被你一声声的科长大人给害惨的啊。』

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啜了一口,夏弘文知道自己已经渐渐脱离了正轨,整颗心,正朝着「俘虏梵洛伊」的方向慢慢移去。

第四章:无处不在的诱惑

「科长大人,打扰了——」

开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口,是意料之中,可也足以让夏弘文的心脏一紧。梵洛伊提着一串青翠欲滴的葡萄,右手则夹着本书,「初次上门,带串葡萄给你——」

「呵,客气了。」

状似不经意地接过,走进厨房时却将那串绿色的珍珠葡萄放在水果篮中,生怕碰碎一颗似的小心翼翼。出来时,梵洛伊已经在吧台边坐好,将书本摊开,仰着头等待着夏弘文。与吧台相配的高脚凳子对于他来言实在不低,于是那两条因天热而裸露在外面的腿,就毫无防备地在空中荡啊荡啊荡……

荡得夏弘文差点脚软。

「那,那个,还是……坐餐桌边上吧。」他提议。因为梵洛伊这种坐姿,叫他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低头习惯性地推推眼镜,夏弘文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真实心理。然后坚决地转身,迫使自己不去看梵洛伊从凳上跳下的轻盈。

否则今晚别说教人荷兰文,指不定连自己的母语都要忘得一干二净了。

「……句型就是如此。看上去似乎多变,但只要抓住主干,其实规律很好找的。」在几句例句上画圈,夏弘文尽力回答着梵洛伊的不解,「喏,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词实际上都是一个词性,所出现的位置也相同——所以,理解为什么这三句话是同一句型了吗?」

咬着笔杆,梵洛伊点头,却又不确定,「现在是懂了——可是其他,即使是简单的句子总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读通,口音重得吓人,震舌音也根本发不出……」苦恼地抬头,「我觉得我根本学不会,比英文难好多……」

「学习一种新语言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很自然地伸手拿掉梵洛伊的铅笔,夏弘文看着他,一本正经,「多多练习,语感自然会上来——r的震舌音也是,没事在家里对着镜子多做做发声,比抱怨发牢骚要有用得多。」

「知道是这样啦——可科长大人就不能说点安慰人,鼓励人的话吗?比方讲,洛伊,你已经很努力了,再加把劲,争取早日把那Teuton从Eendracht踹出去之类的……」

大概觉得与夏弘文已经相熟,梵洛伊说话也有些不避嫌起来。从夏弘文的手里拿回笔,在手指间来来回回地转着,「啊……对,踹走那个该死的Teuton。」

应该本着一科之长的职责制止梵洛伊的气话,夏弘文却一个字也接不下去。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梵洛伊白皙纤长,无比灵巧的手指头给吸引过去。铅笔在梵洛伊的手指间就跟开了花一般地舞着,漆黑笔身和玉白手指,不得不说是一种绝妙美丽的组合……啊,这样的手指,自己在早上就已经触摸过,甚至紧紧攥在手心……

「呃……科长,科长大人?您在听我说话吗?」

直至那些还存留在自己记忆的手指挥舞到自己的面前,夏弘文才晃过神来。对自己竟然望着对方手指就心猿意马起来的行径感到无比罪恶和尴尬,他低头,照例用简短的词句和标志性推眼镜的动作做掩盖,「没什么,你继续。」

「嗯……对了,科长大人,你的眼镜似乎很容易下滑啊,不考虑新配一副吗?」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夏弘文一惊。难道镜片后面的真正表情,被这小子偷看了去么?

但梵洛伊给他的回答却叫他的眼镜再一次地滑下。

「因为明天开始,为科长在手术中推眼镜擦汗的人,就该是我了。原来的那位小姐度蜜月去了,其他护士的工作也都排满。他们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候补,只有让我上阵……」

「这!这是谁安排的?!」

夏弘文的眼镜都跌碎在桌上了快。这种安排,还让不让他认真做手术了!?妈啊,虽然隔着手套,可只要想到这双抚上他脸的手的主人是梵某人,他夏弘文的手就会「抖霍霍」的好不好!

梵洛伊却以为科长的吃惊只是惊讶于医院的大材小用。他只有表示无奈而又理解,「没事啦,科长,反正我只是新人,而且半个月而已,没差的没差的。活很轻松,又能在边上直击手术现场——那要比在观察室中清楚得多啦!」

「你……你服从安排,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当事人都这样说了,他夏弘文再表示古怪岂不有点过于奇怪了?习惯性地将眼镜调整至最佳位置——看来,他的确是得换副更紧的眼镜——为了自己,也为了前来做手术的病人的安全……

但是配副新眼镜毕竟得等上一段时间,而在那副更紧的眼镜到手之前,他和梵洛伊的手术却已到来。夏弘文今天要做的手术是替一位刚成年的小男生做人工子宫移植——刚成熟的肉体更需小心对待,这也是为何医院安排经验最丰富的科长做主刀。本来对他而言只需谨慎就能做好的手术,在梵洛伊的陪伴下,却多了一分不确定。

偏偏进手术室前,梵洛伊还很兴致勃勃地跑到夏弘文前面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打气,「第一次和科长大人上手术台,好荣幸!」用的就是那种崇拜爱戴的语气。虽然知道梵洛伊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尊敬,夏弘文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希望那份尊敬能够升级成他想要的那种感情,比如说……

「『夏医生,大家都在等您呢!』」

比如说……说……

「『夏医生?夏医生!』」

「啊……啊?!不,不好意思,我马上来!」

啊,该死,还没怎么样就开始胡想,待会儿,待会儿该怎么集中注意力才是呐!

无影灯打开,麻醉师在主刀医师的命令下,开始实行麻醉。

待时间差不多后,夏弘文带头踏上手术台,伸手接过一把柳叶刀,娴熟地划开少年平坦的腹部——嗯,眼镜的表现不错,低头那一刻,总算没有滑落。走进手术室后,在一片白大褂白口罩的掩盖下也没找到梵洛伊……就当他不存在好了,夏弘文,这样的手术你闭着眼睛都能做了,放松……对,现在进行清理,为人工子宫腾出空间……

夏弘文是完完全全靠自己的技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因此专业性和权威性不容置疑。而且他也属于那种入戏极快的人,一开始的杂念并不会停留很久,在找到少年的几个关键器官之后,他的脑子里便只有手术这件事了。等待护士将包含了培育完成的胚胎的人工子宫送上来的短短几秒,他握着手术刀,终于可以稍稍缓一口气。习惯性地转头,「『帮我推推眼镜』……」话未说完,却猛地对上了梵洛伊亮晶晶的眼眸。

「叮——」

手术刀忽然砸在了瓷砖地面上,发出极响亮的一记声音。夏弘文的手还在颤抖,保持着握刀的手型,莫名有些可笑。

「『夏先生?』」

「科长?」

「『……不,不,只是刚才撞到了而已,我没有事。』」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可笑,夏弘文赶紧找借口做解释,然后对着梵洛伊用中文道,「而你,还是替我推眼镜吧。」

「哦,好。」

上前,梵洛伊趁护士们还在取东西的空闲时间主动替夏弘文摘下了眼镜,然后像是附加服务似的,用一块干净的纱布从夏弘文的额头到鼻梁来回擦干净上面的汗水,最后才把眼镜重新推上,端正姿势。

「谢谢。」

鼻梁隔着手套和纱布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指,夏弘文几乎有点享受地任由梵洛伊在他的脸上拂过,然后由衷地用一声谢谢,隐晦地表达自己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没事——科长大人做得很棒,我都有在旁边仔细看了呢。」

结果,就是这句话,彻底让夏弘文有了带隐形眼镜的冲动。还有半个月……如果每次梵洛伊都用这种「推眼镜+送软话」的服务……他的手术,还要不要做了!

第五章:察觉

当晚下了班夏弘文就往眼镜店里赶,迫不及待地准备要配一副隐形眼镜。尽管眼镜店店员替他做了检查之后发现他的眼球容易干涩,不适合换下镜框眼镜,夏弘文仍旧执意备置了好几副带回家去。『在手术前换上也是好的。』他这么想着,『起码,不必为推眼镜的事胆战心惊。』

从店里出来走在路上,天色已差不多暗了下来。检查眼睛花去了不少时间,回去再开灶煮饭未免有些太晚,夏弘文于是在街角的披萨店胡乱解决掉了晚餐,这才慢慢踱回家。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翻开一看,梵洛伊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科长,今天不补习吗?」

「哦,该死!」

悠闲的脚步立刻变得慌乱。夏弘文将手机塞进口袋,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回了公寓。今天的事情太多,忙得他都忘了晚上家里还有个「学生」在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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