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下的眼帘，睫毛一颤一颤的，戴小楼选择了沉默，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主子，自己不想治伤，任由伤口溃烂不成？
“莫莫！”
“少爷。”不过瞬间，早听到动静的莫莫和如是闯了进来，看到软榻上两人的怪异，莫莫眨眨眼，如是下意识的垂头。
“药箱拿来，过来给他看看。”
“小楼哥哥！”惊呼一声，莫莫先是小心翼翼的查看腰间的伤势，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索性直接解开肩膀的伤口，“是剑伤，应该刚受伤不久。”说完看了戴小楼一眼。
“谁弄的？”穆天寒阴沉着脸站在软榻前，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
“没事，不小心着了道。”有心把衣服拉拢，不过对上穆天寒要杀人的目光，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敢有大的动作，“主人和莫莫出来，军营不要人管吗？”
这个戴小楼，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管闲事？
冷哼一声，“莫莫把肩膀的伤口处理一下，腰上的我来。”
如是眉头微蹙，远远的看着戴小楼肩膀的伤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主子，可否让如是看看小楼哥哥肩膀的伤口？”心中有个猜测，但如是不敢肯定。
穆天寒一怔，继而想到什么，脸色阴沉的可怕，但还是点了点头。
如是走到软榻前，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盯着戴小楼的肩膀一阵出神，伸出食指轻轻按了按周遭的血肉，脸色一瞬间变得凝重。
“有什么发现？”穆天寒很了解如是，他不是那种多嘴的人，既如此，必是有所发现。
如是深吸口气，不去回答穆天寒，相反却是看向戴小楼，“是不是有黑衣人行刺，跟我的年纪相仿？”
穆天寒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跟莫莫对视一眼，两人表情凝重。
戴小楼一怔，奇怪的看了一眼如是，“你认识他们？”并没有否认如是的话。
轻轻点了点头，如是转身跪倒，“主人，属下该死，把人引来，如是愿意去杀了他们，请主子允许。”袖子里的双手下意识的握成拳头，那些屈辱的回忆在脑海里呈现，如是决不允许有人破坏他如今的生活。
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在莫莫紧张的注视下，穆天寒摇了摇头，“只怕，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37、康王余党
夜色，如洗。
建康小镇一处宅院内，此时灯火通明。
“知不知道这次对方来了多少人马？”
书房里，穆天宗一脸阴沉，也不知在愤怒什么。
“属下无能，对方狡猾，并未查到。”
堂下跪着一个中年男子，头垂的极低。
“哼，康王这些人，本宫还真是小瞧了，居然敢派人到这来，是准备来行刺本宫？”穆天宗冷笑，当初自己那不成器的皇弟养了一帮杀手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本以为那位皇弟被流放会学乖些，不曾想，刚消停几日，这些小丑就又跳出来了。
“殿下，这些人既然是康王的人，按理，我们该交给黑火那帮人处理。”男子显然极了解东沐的构造，不然也不可能知道有个黑火的存在。
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想到那个桀骜的男子，穆天宗心头有些悸动。
摇头甩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穆天宗眉头蹙起，“不要拿这些当借口，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难不成你还等着康王那伙子人把本宫杀了再有动作不成？”
穆天宗不是不想动用黑火，只是可惜，黑火的主子属于东沐的暗帝，他这个太子，在那位皇弟眼中，怕还没有足够的分量。
中年男子不知穆天宗心头所想，还以为主子因此动怒，显得诚惶诚恐。
“属下定当拼命护得殿下安全，只是这建康小镇，属下人手有限，还请主子回军营……”
不等他话说完，穆天宗气极，狠狠的拍了桌子，茶盏摔出溅了男子一脸。
“你这意思是让本宫回军营躲避了？”穆天宗胸口剧烈起伏，伸手指着脚下的男子，“本宫要你们一个个何用，事到临头就知道让本宫躲避吗……”
男子不住的磕头，却是一句话也不敢接。
＊＊＊＊＊＊
在离穆天宗藏身不远处的一个小院，穆天寒和戴小楼对坐，气氛压抑的诡异。
“主子，既已知道人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我们是不是要……”戴小楼欲言又止，穆天宗对主子的敌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黑火历来只保护东沐的安全，这东沐却不是太子殿下的。
穆天寒眉头紧锁，显然也在为此事烦心。
刚刚黑火送来情报，已经调查清楚，那伙人居然是被流放的康王一党人物，按理说这些人来对付穆天宗，穆天寒应该高兴才是，只是，想到戴小楼的伤，穆天寒眼神冰冷。
在戴小楼紧张的注视下，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可是太子他对主子……”
戴小楼急着想要发表意见，穆天寒摆摆手打断他。
“这件事跟他无关，只是我们黑火自己的事情，且不论他们对如是的伤害，就凭他们敢伤了你，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嘴角牵起一抹怪异的弧度，穆天寒冷笑，“敢动我的人，就要有能力承受我的怒火！”
面对这张俊逸的脸，耳边是他那句“敢动我的人……”
心，再次乱了。
戴小楼匆忙收回视线，心里像是揣了个小鹿，跳乱了节拍。
他是把我当成他的人了吗？
戴小楼的心为这一句话，注定无法平静。
“小楼，小楼，你怎么了？”
“啊……”
感觉身边有人在推自己，慌乱应声，抬眸，正好对上穆天寒担忧的眸子，微微一怔，手脚瞬间僵硬。
这样近距离的对着他，似是从未有过的。
发觉戴小楼脸色难看，穆天寒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小楼怎么了？”
“没……”解释的话刚要出口，戴小楼心头微动，低头，轻咬嘴唇，身体一晃，下意识的跌在穆天寒的怀里，眉头紧锁，“主人，我头晕……”
一把接住戴小楼软倒的身体，只觉得怀里软的似是无骨，这个戴小楼，看不出来吗，明明是男子，身体却软的跟女子一般，搂着戴小楼，鼻翼里是他身上好闻的草木清香，穆天宗心头微动。
时间仿佛静止，两人都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咳咳……”
发觉自己走神，穆天寒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楼身上有伤，我让莫莫今晚来照顾你吧。”
戴小楼心中翻了个白眼，眸子却是紧紧闭着，伸手紧紧抓住穆天寒前胸的衣襟，把头埋在对方胸口，再也不吭声。
“小楼，小楼？”
轻轻唤了几声，怀里的人儿没有反应，穆天寒垂眸，怀里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
穆天寒松了口气，呵呵笑了两声，“原来是累极了。”
伸手抱起怀里的人儿放到床上，刚想抽身离开，不料胸前的衣襟被戴小楼紧紧的抓着，看着他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宇，不知为何，穆天寒没有强硬掰开他的手。
侧身卧在床上，伸手轻轻描摹着戴小楼俊逸出尘的容颜，穆天寒有那么一瞬痴了。
戴小楼很美，美得不真实，很多时候让人有种错觉，似是这样的男子本不该出现在人间才对。
要说面对这样的戴小楼，穆天寒不动心是假的。
感受着指腹下肌肤的轻轻颤抖，穆天寒叹了口气，“小楼，你们要我拿怎么办？”
回答他的依然是均匀的呼吸，穆天寒苦笑，低头看着胸前那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穆天寒轻轻开口，“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人生，谁也不该拘着谁，这个世界，没有谁天生就该是谁的，我不愿拘着自己，更不想去约束他人……错误的就让它过去吧……”
胸前的双手无力的滑落，穆天寒叹了口气，帮戴小楼盖好被子，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床上，本该昏睡的东沐丞相，一双眸子里尽是迷茫，痴痴的望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
38、卖了小楼
十天后，穆天寒带着选出那一百特种兵回到建康小镇，为了遮人耳目，那四百人依然留在周边的山林集训。
三天前穆天宗派人送来消息，演武推迟。
穆天寒知道对方是因为康王的事，正好他也要处理这事，穆天寒欣然答应。
十天的时间，戴小楼有莫莫亲自照料，伤势已经养好，连续躺了十天，人居然都养胖了。
查清楚康王这些余党在建康落脚的位置，穆天寒神色怪异。
戴小楼静静的坐在书房里泡茶，看穆天寒一阵出神，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事情难办？要不小楼直接命人杀到他们老巢，只要把那康王控制住，不信他们这些杀手还敢乱来。”
轻柔的语气满是商量的口吻，这样俊逸的男子，偏偏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穆天寒失笑，伸手随意的刮了一下戴小楼的鼻子，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嘴里送，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石化的某人。
和莫莫之间的小动作做得熟了，十天的相处，竟也让穆天寒忘了，这人，是属下而不是……
“小楼可知道他们的人躲在哪里？”
已经石化的某人，显然又走神了。
穆天寒微怔，他发现，自从戴小楼受伤以来，似乎发呆的机会多了，如果不是知道他伤的不是脑子，穆天寒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傻了。
“小楼在想什么？”
“啊……主人刚才说什么？”戴小楼脸色微红，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我是说，该派个人去对方那打探一下虚实才是。”眯着眼睛靠近戴小楼，穆天寒眼里一抹算计。
听到是任务，戴小楼想也没想，“小楼愿意去打探虚实。”上一次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戴小楼深以为耻，这一次说什么要找回场子。
“这个不好吧，小楼的伤……”
没有注意主子眸子里的算计，戴小楼义正言辞道：“请主人允许，小楼愿意前往。”
“好吧。”奸笑一声，穆天寒脸上满是算计的光芒，透过那双得逞的眸子，似乎能听到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倚翠楼那种地方，没有一点儿姿色也进不去，小楼准备一下，去卖身吧。”
“呃……”戴小楼再次石化，倚翠楼？那不是建康那座小倌院吗？
激灵灵打个寒颤，主子不会是嫌弃自己，就想要卖掉小楼吧？
穆天寒忍着笑，起身准备离开，末了看了一眼戴小楼那张即使病中依然掩饰不住俊逸的容颜，“记得易容一下。”
戴小楼再次愣神，完全忘记反抗。
自顾自的离开，忍不住嘟囔道：“真是便宜康王那些余党了，这么漂亮的人儿，真是可惜了了……”
一阵恶寒，戴小楼翻了个白眼，无语问苍天。
＊＊＊＊＊＊
三日后，收到戴小楼送回的消息，说是在倚翠楼中有所发现。
本就没指着他能发现什么，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打消某人心中对自己的觊觎，一种手段罢了，虽然有点儿上不得台面，但穆天寒觉得很有必要。
一想起戴小楼离开那日幽怨的眼神，穆天寒笑得没心没肺。
“如是啊，走，主子带你去逛妓院。”
没经过大脑的意气之语脱口而出，在看到如是瞬间惨白的小脸，穆天寒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个……”面前的孩子瑟瑟发抖，到了嘴边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
伸手轻轻搂住不停颤抖的如是，穆天寒叹了口气，“放心，欺负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声音轻柔，偏偏语气说不出的阴翳。
怀里的瘦弱身体渐渐趋于安静，穆天寒不着痕迹的松开。
“主子，如是随您去。”袖子里的小手紧紧握成拳头，每次一想到当初妓院里炼狱般的日子，如是的身体总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穆天寒摇了摇头，“你陪着莫莫，我自己去。”
“主子我……”
不等如是说完，穆天寒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我是去接你小楼哥哥，不会有危险的。”
“少爷带我去吧。”莫莫正在配药，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活计担忧开口。
“毕竟那倚翠楼是康王的产业，少爷一个人去不安全，要有个人照应才好。”
穆天寒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带着莫莫一路去。
和古代的许多妓院一样，倚翠楼一样的莺莺燕燕。
二层的小楼，来回的穿插着各种漂亮的、不漂亮的男孩子，也许这就是倚翠楼与那些养着穿红戴绿的漂亮姑娘的普通妓院的不同之处，这里的人都是漂亮的男孩子。
但妓院就是妓院，这里一样的美人翩翩、嫖客云集，即使是那些漂亮的男孩子也需要倚楼卖笑，也许这就是倚翠楼的由来吧。
穆天寒表情冷淡的看着这些过往的生灵，奇怪的是心里再没有升起以往那丝悲哀的复杂心情，许是知道这地方的人曾经凌虐过如是的原因。
带着明显有些不习惯的莫莫穿插在各个嫖客与被嫖着之间，一副浪荡的富家子打扮，生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说实话，穆天寒很好奇。
手里拿着扇子不停的摇着，偶尔拿着扇子挑一下身边的漂亮孩子的脸，像所有纨绔子弟一样，这一世穆天寒把嫖客的身份演绎的淋漓尽致。
嘴边挂着痞痞的笑意，一副游戏人间的富家公子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风月老手呢。
莫莫悄无声息的跟在穆天寒的身后，有些不适应的适时躲闪着不知道是嫖客还是被嫖者的手，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
再看看自家少爷穿插花丛的熟络样子，莫莫的心里更加的有丝意味不明的难受，难不成少爷经常逛这种地方？
一个老鸨似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像所有的妓院的老鸨一样招呼着。
“呦，爷您来了，哎呦，爷面孔生的紧，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倚翠楼吧，不知道爷有没有中意的孩子，要不要我给爷找几个伺候伺候，就是不知道爷您好哪口。”
穆天寒好笑的看了一眼殷勤备至的老鸨，故作色急的说道：“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个新人，好像叫什么伊韵的，不知道老板舍不舍的让美人出来啊。”
“呃。”
提到伊韵，老鸨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爷您还真是有品味呢，伊韵那样的也喜欢，不过爷今天既然好这口……其实伊韵的确是有些才华的，就是……哎呦呦，是我多嘴了，爷是特意为了伊韵来的，那我就在楼上给爷找个房间，伊韵随后就到。”
穆天寒示意莫莫塞了银子过去，随后二人跟着老鸨上了二楼。
妓院的二楼，一处简陋的房间里。
穆天寒瞪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面目全非”的戴小楼，心里复杂难明。
真不知道这家妓院是怎么想的，如此“丑陋”的人也会留下。
这会儿冷静下来，终于明白之前老鸨提到这人，为何是那副反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找茬，戴小楼的易容简直丑到了极点，满脸的麻子也就算了，还有两个恶心的黑斑，像是两个苍蝇落在了臭水坑，整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不是那身段还看的过去，估计这家妓院都不会留人。这也就难怪自己点伊韵的时候老鸨怪异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