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那时而迷茫时而担忧的眸子，穆天寒清楚，想要让他真正的接受这一切，怕还需要时日，毕竟当初那地狱般的生活伴着他童年所有的记忆。
但是自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穆天寒相信，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孩子一定会放下自己的心结。
说起来这几天如是身上有伤，倒是穆天寒和莫莫一直在照顾着他。
只是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很严重，他被放在那种地方待了一个月，身后的伤都开始流脓了，要不是莫莫的药好，估计他此时就算没人追杀也要丢掉半条小命了。
可饶是这样，他依然一声不吭的跟着大家赶路，从没多说一句什么。
这让穆天寒和莫莫担忧之余更加心痛。到底是怎样残酷的环境，才能造就他那对待自己都如此狠心、如此冷血的态度。
穆天寒实在想不出，这个孩子到底麻木到了何种程度。
只是不知，在那冷酷的外表下是否也有一颗同样冰冷的心。
还好，这几日的相处，总算是让穆天寒在他身上捕捉到了除了冰冷以外的表情。
每每穆天寒亲自给他上药的时候，如是那百年不变的寒冰脸，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丝局促的表情。
微微蹙起的眉头、紧紧握住的拳头无不在无声的叫嚣着主人此时的不安。
对于穆天寒的做法，如是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除了最初略微有些挣扎外倒是没说什么。
虽说每次上药的时候都会犹豫，但是每每穆天寒不悦的蹙眉后，这个冷冰冰的小家伙，每次也就极为识时务的就范了。
就这样，一行三人驾着马车向东沐的都城临安赶去。
平时都是莫莫这个扮作小厮的下人赶车，但到了没人的时候穆天寒就执着马鞭陪着莫莫坐在车边。
因为如是身上有伤，所以一直被穆天寒安置在了车里。
也许是因为在杀手组织那种阴暗的地方长大，如是一向不喜欢多说话，总是一副没有表情的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什么东西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一样。
穆天寒现在都怀疑，当初如是那个妓院的老鸨是不是疯了，这种没有什么表情近乎麻木的人，居然会被放到妓院那种地方，这样的人就是再漂亮怎么会有客人喜欢？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穆天寒想想也就释然了，反正自己又没准备要他，他现在没办法只好带着这个孩子一起走。
他倒是替如是想好了未来，等自己到了临安，找个可靠的没有孩子的人家，把如是过继去，才十五岁的孩子，应该过些正常的生活。
说起来赶往东沐的这一路，着实是让穆天寒饱了眼福。
不知道东沐是不是真的这么人杰地灵，不论男女，这里的人生的格外漂亮，就连莫莫和如是这么漂亮的孩子，放在了人群里都不那么扎眼了。
和穆天寒印象中那些古代不同，东沐民风相当的开放，在这里经常可以看到妙龄女子到处走动。
有一点儿让穆天寒很是奇怪，这里的男男女女不论年纪，几乎都有佩戴兵器的习惯，似乎是一种风尚。
问过了莫莫才知道，东沐民风彪悍，这里的人大多从小习武，就是街边的小贩，都会几手。
对此，穆天寒倒是挺好奇的，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功夫和他们比较起来如何。
有心找人过过招，可看看车里两个乖巧的小家伙，顿时打消了想法。
说起来穆天寒在除了在山上和师傅过过招外，就是和莫莫练过，其他的人他都没见识过，所以对于自己新学的功夫也无从评价。
通过多日的观察，穆天寒多少也有些明白这里的女子为何可以上街了，看着他们经常佩戴着兵器，估计这里的女子大多数也是习武的，还别说，一路上看着这些英姿飒爽的女子，穆天寒有一种到了现代军营的感觉。
下山二十天后，穆天寒带着两个孩子终于成功的抵达了东沐都城临安。
几人那一直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些许。
特别是如是，虽说那万年不变的冰冷没有什么变化，但眉头总不至于像赶路的时候那样总是皱起来了。
到了临安，穆天寒直接让莫莫出去驾车，毕竟只有莫莫是认识这里黑火的人，而且根据莫莫的口风他知道，黑火的两大护法就在临安。
穆天寒一行人进城刚刚走了一小段路，前面就出现了一个人。
对着赶车的莫莫恭敬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少爷可是莫爷？”
莫莫坐在车上郑重的点了点头，沉着的问道：“可是尹爷的人？”
来人抱拳一揖，但没有说话，在前面引路，莫莫给了穆天寒一个自己人的表情，得到穆天寒的默许，赶着车和来人走了。
到了一处府门前，穆天寒看着府门前立着两头石狮子着实诧异了一番。不是因为府门阔气或怎样，而是府门的牌匾上居然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穆天寒带着疑问带着如是跟着前面的莫莫进了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的大厅，只见一个黑色衣衫的少年人，一身的威武，骨子里淡淡的透出一股深冷的感觉，估计胆小的人都不敢接近他。
穆天寒看了一眼旁边的如是，突然觉得如是那冷冰冰的模样，都没有眼前人这副严肃的表情吓人。
不过说起来他的模样真不是一般的漂亮，棱角分明的五官上，一双黑亮的眸子如点漆般紧紧的盯着几个人，最后目光锁定在了穆天寒的身上。
莫莫看见大厅里的人，还不待那男子开口，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尹飞哥哥，莫莫想死你了……”
穆天寒眉头一挑，心头微酸，瞬间的反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是看向那男子的目光戒备多于欣赏。
男子那万年冰块脸瞬间融化，那一瞬间让人有一种雪山融化的错觉，低头轻轻抚摸着莫莫的头，笑着道：“我也想莫莫了，可是莫莫和主人待在一起，怎么会有时间想我这个闲人呢。”
“啊，对了，把少爷忘记了。”偷偷吐了吐舌头，莫莫一脸赧然。
快步跑到穆天寒的面前，亲昵的抱住他的胳膊，“少爷，这是尹飞哥哥，他可是东沐的大将军呢……”
听出莫莫语气里的得意，穆天寒眉头一挑，抬头，对上尹飞微微纠结的脸。
此时那叫尹飞的人，微微低头，避开穆天寒的目光，快步来到他的面前单膝跪下。
“尹飞见过主人，请主人恕罪，尹飞没有亲自去接主人。”
虽然恭敬异常，但直到此刻才假装刚刚见到穆天寒一般，这多少让穆天寒心里有些不痛快。
一见面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换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哦，无碍、无碍，尹飞是吧，赶紧起来吧。”
尽管心里不舒服，但穆天寒还是客气的说着，毕竟是自己的属下，以后大家要在一起做事，穆天寒知道，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主人，多少可能会带给眼前这位护法一些麻烦。
想来他的疏离也正是因为这些吧。
想到这里，对于对方之前的那些略显有些无礼的举动，穆天寒也就释然了，同时伸手准备扶起他。
谁知道那尹飞竟然不着痕迹的躲开穆天寒的手，别扭的自己站了起来，弄得穆天寒一时间有点摸不到头脑。
12、怪异的下属
无形间一种尴尬的氛围在尹飞的躲闪后显现出来，一时间几人原本热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弄得大家彼此都很尴尬。
而事情的罪魁祸首尹飞，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莫莫站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虽说不明白少爷和尹飞哥哥之间为何看起来会这般别扭，但是聪明的他也觉察到他们之间有些问题。
解围的拉过一边傻站着的如是，献宝似的跑到尹飞面前。
“尹飞哥哥，给你介绍个人认识，喏，这个是如是，是我和少爷路上救下的人。对了，你别看他穿着女装，其实他和我们一样也是男人。而且如是也很漂亮呢……”
没有注意到自己提到“漂亮”这个字眼时，身后那原本一直乖巧的孩子身体轻微的颤抖，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只是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那眸子间的迷茫和挣扎更胜了。
“哦，这样啊，那莫莫带如是去换些衣服……你的房间尹飞哥哥还给你留着，快去吧。”
见莫莫熟门熟路的拉着如是走了，刚刚的尴尬的气氛，也因莫莫的搅和变得融洽了许多。
尹飞也已经恢复了自然，对穆天寒客气的说道：“主人，太子去军中历练，大概还需要十日的准备时间……主人先在我这里住着，顺便也熟悉一下黑火的情况。放心，我的府中都是黑火的人，只是……不知道主人有没有带来信物？”
略微犹豫了一下，尹飞还是问出了最重要的话。
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看起来还年轻的主人，不知为何，尹飞竟从对方那严肃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戏谑。
心像是被看穿了一般，尹飞身体轻颤了一下，紧紧的握住袖子中的拳头，倔强的抬头，依旧一瞬不瞬的迎上了对方探视的目光。
考验吗？
穆天寒嘴角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还不待尹飞组织好语言，及时的拉出脖子上用绳子穿起来的那块令牌，对着尹飞示威性的摇了摇。
挑衅般的摆弄着手里那个令牌，那是黑火主人的标识。
说实话，穆天寒心里很是不爽，他明显的从这个叫尹飞的属下这里感到了一丝厌恶。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这般，但是尹飞作为黑火护法，穆天寒就是不明白，这个属下对自己为何会有抵触情绪。虽然他做的不是很明显，但穆天寒两世为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眼里的厌倦。
难道真的是自己这个主人不合格吗？
可自己刚刚接手黑火还没来得及处理任何事，按理说不至于惹怒这位护法吧？
穆天寒此时真的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自己初来咋到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大护法。
既然事情不是出自自身，穆天寒也没心思研究这件事，他来这里可不是游山玩水的，为了自己以后日子过得舒服些，他必须尽快的接收黑火。
至于尹飞，他相信时间久了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尹飞见穆天寒拿出了黑火主人的标识物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把穆天寒请到了书房。
把穆天寒让道了主位，然后亲自端过来一杯茶。
穆天寒看着方尹飞这般略显得殷勤的对待，不禁奇怪的问道：“尹飞可是有事和我说？”
“不错，主人，我知道您这次来是和太子殿下一起去军中历练，毕竟主人您是第一次来到东沐，所以有些事情尹飞要和主人交代清楚。”
见穆天寒没有反感的表情，尹飞那颗紧绷着的心弦也略微放松了一些，“主人以往很少下山，怕是对这位太子殿下知之甚少……我们这位殿下生性多疑，而主人您又是他的堂弟，加上我们黑火庞大的势力……尹飞逾越，我想应该提醒主人小心些。
如果主人是那种不出众的皇族之人还好，那样的纨绔子弟倒是容易让太子放心。可是如今老主人既然把黑火交到了您的手里，想必主人一定有着过人之处，所以主人得小心些，毕竟暗箭难防，但黑火一定会尽量保得主人安全。”虽说心里充满了无奈，但尹飞还是尽职的解释着。
端着茶杯轻轻的品着，对于尹飞的警告，穆天寒仿佛事不关己一样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反而更像是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穆天寒的心理却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在自己刚刚听穆云说黑火的时候，穆天寒就知道，东沐的皇室必将对自己和黑火极为忌惮，毕竟自己手里这股暗势力原本可是属于皇室。
虽说自己父子也是皇族，可一个拥有着可以和皇族对抗的实力的皇族中人，想来更让人忌惮。
所以从下山的那刻开始，穆天寒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此时听着尹飞的分析，他反而倒是放心了。
至少这个太子的城府还不是很深，既然可以把自己的多疑表现了出来，那想来也不是那种难对付的人这样穆天寒多少放心了一些。他最怕的就是那种老奸巨猾的人，表面上一切兄弟情深的样子可是暗地里下刀子，那样可真就是防不胜防了。
另外，穆天寒也从方尹飞这番话中得到了另外一条信息，那就是，眼前这个护法虽说不知什么原因，对自己有着抵触的心理。
不过听他刚刚几句话，似也是恩怨分明之辈，倒也不用担心他因为对自己的不满而导致做事的欠缺。
这倒是让穆天寒真正放心了。
尹飞毕竟是师傅穆云选的人，如果真做出什么，穆天寒还真不好做，现下倒是没有那个顾虑了。
尹飞并不知道，这么片刻的功夫，自己眼中这个实在是不怎么样，而且貌似对于自己的话还不放在心上的主人，已经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间接决定了他的命运。
“哦，我倒是什么事呢，原来尹飞要说的竟是这事。其实我这次主要是来见识见识的，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你既然提醒我了，我会多加小心的。对了，这里的黑火情况怎么样？你给我说说，我也好及时的了解这里的情况。”轻轻的放下茶杯，穆天寒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穆天寒的话音刚落，尹飞就在穆天寒诧异的目光中递过来一大落账本。
疑惑的看了一眼仿佛有些迫不及待的尹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穆天寒总觉得，对方的动作过于麻利了，倒像是迫不及待的等着自己一样。
见到穆天寒那探究的目光，尹飞那严肃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尴尬的情绪。
在穆天寒那灼灼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解释道：
“主人，我们临安的黑火主要是靠镖局和客栈来打探消息，同时这些生意也是我们黑火的主要经济来源……这里都是各处生意的账本，同时也是临安内部大部分黑火的资料，还有一部分黑火的人员被我安排在了军队……”
将信将疑的打开了尹飞那所谓的账本，结果穆天寒越看到后边表情越是严肃。
账本很简单，记录也不复杂，上面明确罗列着各处生意的收入和支出等，让穆天寒这个即使不熟悉生意运作的人也一目了然。
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皱着眉头，从这些账本可以看出来很多消息。
首先东沐黑火的生意范围涉及很广，正像尹飞所说，客栈和镖局占了其中大部分。
也许是因为镖局四处行走，而客栈又是各地商旅云集的地方，所以打探起来消息顺手的缘故，黑火在这两项上做的生意相对较多。
穆天寒细细的查看尹飞的这些账本，他发现黑火的生意虽然经营了不少，但是这些生意盈利很小，还有许多居然是亏空的账目，穆天寒真不明白这么大的黑火如何能运转起来的？
于是，穆天寒带着自己的疑问开口问道：“我有些疑问，按说黑火势力这么大，可以经营的生意范围应该很广才对。”
顿了顿，穆天寒表情玩味，“可是我刚刚看了这些账本，不知为何，黑火在临安的生意经营的范围，为何经营面如此狭窄，怎么不多做些酒楼方面的生意，作为客流的集散地，那里不但方便打探消息，在盈利方面也是比你眼下经营的这些生意要快。”
穆天寒放下手里的那些账本说道。
并没有刻意的提及那些亏空的生意，但他知道，尹飞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有些时候做事并不一定要说的那么清楚，聪明人做事一点就透。
13、尴尬的如是
尹飞没有料到穆天寒这么犀利，一开口就直击问题本身。
虽然穆天寒没有明说，但他作为黑火在东沐都城的负责人，又怎么会不明白穆天寒话语中那隐含的意思。
看来自己还是真是有些看轻了这位主子！
其实他现在也很头疼银子的问题，奈何实力有限，自己实在是不擅长生意方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