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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番外篇——by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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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叔,你要去哪里?”

青年跟着坐起身,声音加着着急。

徐礼没有回头,背对着青年,停住脚步。

“我去隔壁拜托人家,今晚让小芷儿睡一晚。”

不等青年有反应,只留背影的人接着说,“只许这一晚。”

青年傻呆呆的坐着,好半天才“哦”了一声,那一声带着惊喜,带着笑,带着幸福。

如果徐礼回头,就会看见眼眉都笑弯了的青年,脸上红扑扑地显着高兴,手里的被子被绞成了麻花,以此来抑制过大的喜悦,忍住不高呼出声。

傻到不得了。

第47章

时间,好快,很多东西来不及整理,时间已经把他带入到下一个开始。

有忙碌,也会有麻木。

有开心,也会有难过。

分配床褥子这事儿,让徐礼犯了难。

他只有一床褥子,平时和小芷儿一起搭着盖着,也没多大不好,现在多了青年,让他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小镇的冬天是很冷的,零下数十度的冷空气,是来自南方他和青年都抵御不住的严寒。

打地铺不大可能,太冷,空间也不够,更没有多余的床被。

这时候徐礼忽然生出了些后悔,不应该一时心软应了青年,现在反而不好下台。

挤在一起别扭,不挤又显得侨情。

在经历过季秉恒的一切之后,徐礼是不愿意再和成年男性有过多的肢体接触的,更何况在青年示爱过后。

有些尴尬,小屋里没有人声,土灶上烧着水,咕噜咕噜地翻腾。

徐礼走过去,把盖子揭开,问,“喝不喝水?”

“嗯。”耷拉着腿坐在床边上的青年点头,接着说,“礼叔,我好像有点饿。”说完自己就笑了。

徐礼蹲下身,用钳子朝炭灰堆里探了探,扒拉出之前放进去的地瓜,烤的焦黄,裂开的口子里流出蜜汁,掐到好处的香甜。

用手快速地在烤地瓜上拍了拍,又吹去上面的炭灰和烤焦了的外皮,才放进碗里,加了根调羹,递给青年。

青年真的饿了,被香气吸引,伸手就要接,结果被碗底的热气烫的哇哇叫,被烫的食指捏住耳垂,连喊了好几个“烫”字。

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发现徐礼抿着嘴皱了眉,在看他,青年嘿嘿一笑,神采奕奕,口里嘟嘟囔囔,自然而然地把把手伸过去,“礼叔,你看看,是不是起水泡了?都红了。”

青年从以前就是这样,明明再简单的活儿,只要徐礼一不注意,立马就能把自己搞到受伤,大伤小伤无数,像今天这种烫伤,说不胜数。

徐礼无奈,他背着光,看不清,只好转身换个方向,让青年红肿的手指暴露在湖南地灯光下,他的侧脸不英俊,棱角分明,或许还透着沧桑,但是认真,认真的脸。

在他观察不到的地方,青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不放,浓情百千。

“没什么大碍,擦点酱油就好了。”

青年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笑得眼眉弯弯。

一个地瓜,青年当成宝贝,吃一口,笑一下。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地瓜。”

青年说着,夸张到不行。

徐礼没多说,青年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解决了自己的那份儿。

徐礼走过去用手试了试温度,土灶上的水还热着,而后拿起盖子上摆着的瓢子舀了满满一木盆的水,端到青年脚下,放好。

碰了碰青年被包裹在绒裤下修长的小腿,徐礼说:“烫烫脚,快睡了,明天我拜托老乡搭你去城里。”

青年捧着小碗儿,有些呆愣,半迷醉,勺子还含在嘴里,讪讪地半响不动。

那场景可笑极了。

可是徐礼笑不出来,他看着青年,青年红着眼,湿润了眼角,也在直直看着他。

青年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怀念,眷恋。

这一看,便看进了他的眼里,还有心底。

一阵心悸。

眼波流转。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你……”单音节发音。

然后青年箭一样捂住脸,接着拽过被子,把整张脸脸蒙进被子里。

青年的胸膛起伏着,示意主人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情绪不稳定。

徐礼莫名,心却软下去,对着空气吁了口气,叹息,试探性地抽了抽棉被,“快起来,水要凉了。”

青年抓的更紧,闷闷地鼻音从被子里传出,“我没事,我好的很,礼叔不要管我,让我闷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徐礼近身,摇了摇他露在外面的肩膀,失笑,难得的轻快。

这一声笑,带着几许过去的味道。

这人,这景,就象弥漫在他心底曾经幸福的时光,虽遗憾,遥不可及,却只能留在记忆里。可这弥漫着雾气的梦境里,青年也曾静静伫立在下着梨花雨的南方雨巷中,轻踏过,泛起了曾曾涟漪,引出一段段记忆。

当记忆再次慢慢地走过梨花雨的南方雨巷的时候,尽管人渐渐地多了,大多来去匆匆,那透过时间的幕障如约而至的印迹。

透过浮沉,在不住唏嘘的背后,总有一些值得铭记,去回味,去呐喊。

一切恍若隔世。

结痂的疤痕,被反复触摸。

徐礼有些伤感,伤感的美丽。

青年听不见响动,怯怯地探出脑袋。

那是任他痴缠的光景。

执拗着再也不放开。

寂静地的屋子里只余下半清醒的两个人,一个垂着眼,面无表情;一个从侧面痴迷地望着,移不开。

青年知道,就算有一天自己不再是青年了,多年以后,也许他会忘记曾经经历的所有细节,忘记曾经他对他的奋不顾身,岁月流逝。但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日后的他,都不会忘记当初爱他时的心情,和眼前这个真真是徘徊在挣扎边缘的人。

这份爱会长长久久地持续下去。

哪怕爱情本来就是虚妄的。

它有多热烈,就有多寂寞。

这晚,他们睡在了一起。

最后一丝光亮褪去之后,在黑暗的屋子里,青年把下巴搁在徐礼肩上,抱着他的腰,在他耳边呢喃般道:“礼叔,我好想你。”

情不自禁的陷入漩涡,情不自禁念他的好,情不自禁回忆和他一起走过的时光,情不自禁为他做一些事情,情不自禁在乎着他的一切。

紧紧抱着他,心从没有这么近,跟这个人近过。

青年微笑着吐出自己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感情。

徐礼有些浑浊,眨了眨眼,闭上,又睁开。

有一句话:我做错了什么?

是当年他留下青年独自离开的时候,还是少年的青年,流着泪问:“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徐礼带着抱歉,却什么也没说。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男人,他即将踏上为男人出生入死的路上,这是他的宿命。

在他反手关门,把少年交给来接他回去的黑衣人之后,徐礼没有回头。

他一个人,在自己世界里游曳,搁浅与徘徊。

他污秽不堪,破败一身,实在无法接受也经历不起青年美好真挚的感情。

他的人生早就被另一个男人,一个不该爱的男人,耗费干净。

不愿赐予青年一场空欢喜,徐礼在黑暗中冷了眉角。

时光的痕迹。

徐礼没有收留青年,但青年却因他留在这里。

徐礼曾经把他赶出去,在冰天雪地的夜里。

青年硬生生受着,不叫也不哼,身着单衣,倚在门口,缩成一团,把头坚定的埋在膝盖里。

远远就能听见他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偏偏还要忍着,撑着,倔着脾气。

徐礼狠下心,不闻不问。

青年是在后半夜被紧急送去镇公所里,那里有小镇最好的医生。

青年浑身就像被火烧着一样的痛苦,身体里有把冰刀在搅动,被驴车颠簸的拖着,翻墙蹈海的晕眩,迷瞪瞪地张开眼,周围围的都是质朴的乡民,没有他熟悉的男人。

青年觉得自己快要难受的死过去。

最痛的时候青年强撑着精神告诫自己不要失去意识,他要等着男人来,来把自己领回去。

青年一直忍着,一秒一秒的数着。

在全部的人都散尽的时候,青年只剩下自己,男人没有来。

难受的窒了呼吸,伤心碎了一地。

能下地的时候,青年趁着没人偷偷拔了输液管,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男人家的方向赶过去。

青年白着脸,抖着唇,身上沾着风雪,手背上的真空依稀还在流血。

一脸委屈。

男人来开门,也是憔悴。

青年哭了,生死关头也忍着没流下泪,这时倾泻而出,不能被接受的辛酸和等同于被抛弃的伤心,让他泣不成声。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要这么对我……”青年哭着哭着,渐渐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靠在了门上。

“为什么不来看我……我一直都在等你……可是你没有来,就像那次在机场……”

“礼叔,不要再丢下我一次……我会受不了的……我会崩溃的……”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虚弱的身体就连借助外力也只能软软的倒下去,青年挽回不了的难堪,泪如雨下。

所有的逞强都化为灰烬,青年哭着说,“礼叔,我爱你……比爱自己更爱你……我需要你……”

男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青年,抚上他的脸,难以名状的辛酸。

他说:“嗯……”

他又说,“我知道……”

青年接近弥留,无意识的重复,“我爱你。”

他多说一遍,男人便回他一遍,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

千言万语。

当遗忘变成另一种开始,淡了回忆,痛最真实。

痛苦之初的开端,挣扎过后的过程,死亡可能是它的结局。

太阳落下去重新升起来以前,有些事,扭转了历经;有些人,就从此不与你永别。

他或许沉默,他却得以回应。

靠近天堂,不管结局是否完美。

很多人,很多事,原本是熟悉的,以为明天可以再继续的。

于是在不得不被扭曲的现实世界,无奈地转过身,暂时放手,想的是明年今日又将重聚的希望。

结果个中艰辛,让人死过,又活。

走远的时光,枯萎的感情,曾经追逐过的梦想,还有早起逝去心中的空喜欢。

许许多多曾经难以割舍的未知因素,改变了他前进的方向。

站在岁月的边端,那些美丽的定格,心伤的绝恋,都被四季的掩埋,一去不返。

徒剩下这荒芜的花好月圆,一路相随。

苦短情长。

青年气息平稳地躺在救护车里,徐礼抱着小芷儿,坐在旁边的家属座上。

车子通往省城,或者更开阔的地方。

青年肺部感染,伤的不轻。

殷红的烧痕犹在,苍白的手指和沉寂的心灵。

这一走,又是一整个时节。

青年出现了胸闷,难受的骚动,四肢隐隐挣扎。

徐礼分开一只手,紧紧握住青年的手,不松开。

一切又趋于平静。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安详,他在他身边。

一切出于自然,不求深刻,只为简单。

他和他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路走不通的时候,鼓足勇气转个弯,或许能转出生机,转出柳暗花明。

第48章

穿越一道道白色的回廊,在长长久久地等待之后,终于,手术室打开了门,青年还有意识,靠着枕头对徐礼露出一个笑容,极其放松的笑容……。

漫天盖地的白色让他紧张,徐礼从长凳上站起来,走过去,一刹那居然一句也想不起来。

青年光洁的额头上沾了些汗珠,徐礼犹豫着抬手,在半空中停住。

“还好吗?”他听见自己说。

青年脸色甚差,眼巴巴的渴望地望向那只停滞不前的手,而后给他一个不用担心的表情。

他们都静静的对视着,没有多余的话,直到青年体力不支,再也不睁不开眼。

季秉源一抬眼皮,看见的是这样的一个画面。

填满他整颗心的人,就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手里正拿着一个苹果,慢条斯理地削着,一言不发。

额头的头发垂下头遮住了眼睛,迷糊了面前人的面容。

那长长的蜜色的手指,骨节随着刀的移动上下起伏,美好的不真实。

大难不死的感觉。

不是因为在鬼门走过一回,而是回来发现那个人还在原地。

没有消失,没有拒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坐在他身边。

也许这个人曾经在某一刹那想过离开,可不管怎样,留下是他最后的抉择。

就像有些人使人忘记时间,而时间也使人忘记另一些人。

当一些人选择了沉浸其中,那些微小的痛苦,便能滋养生命。

此生,足以。

犹豫了一会,季秉源才笑着伸出了手,颤颤巍巍覆上专心致志削苹果的人。

徐礼把头转向他,“喝不喝水?”

季秉源摇摇头,痴痴地望着他,想说话,可是张一开口,扯到伤口,疼的直抽气。

徐礼递过杯子,“喝一点,医生交代多喝点水。”

按住边上可以升高病人上半身方便病人起身的按钮,徐礼一个高度一个高度的调节,每高一点,就打量下青年的表情,觉得对方有些吃力的时候,往回调低了些,然后问了一句,“这样还好吗?”

季秉源默默点头,捧着杯子小口的饮,眼睛一瞬不瞬,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徐礼这次没有选择视而不见,在青年惹人喜欢,期盼地眼神下,四目相对,他一脸平静,对方却心跳加快,手指不自然地与绞床单绞动。

“我好怕你会走。”季秉源的声音细弱的像是含在嘴里,双颊微微有些红。

“不过我想好了,”一本正经,季秉源深沉的说,“我第一次见到礼叔的时候,就放不下了。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隔了许久后才明白,那种放不下的感觉叫作喜欢。我知道这么说有点晚,也知道现在让礼叔接受我,会很困难。但是我有耐心,我相信只要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总有一天礼叔会忘记过去,接受我。”

温润的嗓音说着缠绵的字眼,同时爱恋的盯着爱人的五官,季秉源稳不住自己的情绪,十指紧张的抓紧杯壁,等待着对方的宣判。

徐礼站在季秉源的身侧,给他的也只是个侧脸。

线条凌厉,不英俊,却深刻。

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烧的灼烫,他知道对方正打量着他,带着期盼和眷恋。

“对不起。”

徐礼开口,淡淡地吐出他想要说的话。

他收回手,并没有费多大力气。

他说,“对不起,我无法接受。”

青年因为这句话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长长的睫毛下是深深的荫翳。

笑容消失得很快,然后又回来,凄楚地挂在季秉源的嘴角。

心灰的沉默,却又不舍得错过这大好的时机。

“我还以为,礼叔这次没有走,是因为……是因为对我有一点点的感情。”平缓地说着让人心疼的话,青年缓慢的合上眼,深呼吸,哑着嗓子说的每一个字都用尽全部的力气,整个身体融合进悲伤的氛围里,“哪怕……一点点……一点点都好……”

“我只把你当弟弟。”

指甲刺进掌心,胸口挤压着几乎要把他劈开,一分为二的心痛。

季秉源白着脸,努力让自己好看一点,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他说,“是不是说我还中了安慰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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