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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番外篇——by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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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秉恒沉着脸,冷冷地听着徐礼说他那片花田,这不是他的徐礼,或者说属于他的徐礼在他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里,因为别人改变了,这不是件可以让他舒心的事。

季秉恒维持着进攻的姿态,终究不明白他和徐礼之间到底怎么了,于是拿出惯有的强硬态度,又说了一遍,“徐礼,跟我回去。”

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男人,徐礼的态度倒显得不以为意起来,所有的悲欢好似都已成灰烬,任世间哪一条路他都不能再于他并肩,同行。

人就是这样,往往执着一些事,就会被这些事所骗;执着一个人,常常也就会被这个人所伤害。只是这些强烈的情感,来的突然,消逝得却也极快。

所以在事情的最后,徐礼学会放下,不牵挂,不计较,那么是是非非已然无所谓。那些看见的,看不见的,记住的,遗忘的,都在时光的尽头不及而遇,而后徘徊在这不断地得与失中。

季秉恒久久等不来徐礼的回答,黑色的眼珠紧盯着他,“你想留下来?”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你以为老三还能保你多久?老头子今天早上被证实中风了,他早就外强中干,这些老三都没告诉你吧?过了今天,他就会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我看你到时怎么办,拿什么来求我!”

季秉恒盛怒,大手敲击在桌面上,震出杯中的茶水。

“不想,我想自己走,自己走出去,过自己的生活。”徐礼的话,就像一枚炸弹,再次点燃了男人的怒火,男人黑着脸,瞪着他,用取笑他的自不量力,来掩饰对于他整个人巨大改变所带来的心慌。

嗤笑着,季秉恒稍做停顿继续一字一句说,“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话?嗯?”

徐礼尽量找温和的字眼来表述他的想法,有时候,同样的一件事情,他可以去变得洒脱,却说服不了男人试着放下。

他与季秉恒曾经撑过了某一段忧心的日子,他浓烈的深情毫无保留地全部倾泄给了男人,让他几乎忘记了他和男之间存在了许多问题,这些问题,不单单是两个人有感情就能解决的,特别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的现在。

可欲望又是无止境的,但实现欲念的能力却有限。季秉恒的欲望是对徐礼的占有,在这份欲望部分满足之后,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病态地不断追求,掠夺,要求绝对的拥有,结果只是制造更多的痛苦罢了。

而就算这些欲望得到一时的满足,但当满足感消失时,男人又会感到痛苦,继而进行一番更凶猛地征伐。

恶性循环。

徐礼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再能相同,可这个人不是我。”像他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没学历,没本事,坐过牢,能力也不行,对于未来一片茫然,也许这一生只有靠做小工过活,“所以你不需要去再去执着什么,恒少爷,人生是属于我自己的,为什么不找个适合自己的人。”

如果不幸福不快乐那就放手吧,舍不得放不下只会更痛苦,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人永远都不会和另一些人有结果,固执地坚持不该坚持的,何必?

季秉恒瞬间变了脸色,一双大掌强硬的抓住了徐礼,整个人倏然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继续再听你说这些歪理,徐礼,你是我的人,你的人生,你的命,你所有的一切都只属于我,如果有下次,我不保证不会做什么让你感到遗憾的事。”

季秉恒霸道地拉起徐礼,从椅子上站起来,拖着他大步往门外走去,一直退到一旁等候的园丁,见机也抱着徐芷先行钻进一直等候在门外的车。

他们只走了一半的路,季秉源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看见眼前场面,快步走到徐礼身边,却被季秉恒的保镖挡在三步之外。

“二哥,”季秉源俊秀的脸苍白,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趁我不再就乱来。”

与他的隐晦相比,季秉恒显得老神在在,对于失去靠山的季秉源并不放在眼里,“我只是来接走我自己的人。”最后几个字着重了读音,且缓慢。

季秉源打了个手势,收下迅速包围了门口,不让任何一个人进出,季秉恒居高临下,讥笑着季秉源如临大敌的反应。

放开徐礼,把他交给身后的保镖,季秉恒屏退身前的保镖,走到季秉源身边,平视他说,“老三,老头子就快断气了,你拿什么跟我争?”

季秉源绷着脸,神色颓唐,依然站的笔直,面向季秉恒,拿出一拍两散玉石俱焚的气势,“这不用二哥操心,现在是在我家,我不会让二哥带走礼叔。”

季秉恒傲据地瞧着季秉源的强撑和落魄,他心里完全能掂量如今他这个弟弟只是在垂死挣扎,“就凭你这几个小鱼小虾?”

季秉源的脸色随着季秉恒的话,益发差了,“对,也许二哥瞧不起我这些人,但是就算只剩我一个,我也不会让你再伤害礼叔。”

斜睨了一眼看不出情绪的徐礼,对方静默地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季秉恒轻哼一声,“老三,你是我弟弟,本来我们应该是对方最亲的人,我还救过你一命,可是你却为了他仇视我,他爱你吗?恐怕他连一天也没在心里装过你吧,他只是在利用你逃开我而已,别再自作多情了。”

季秉恒的话每一句都戳在季秉源的流着血的心里,仿佛一切都回到那天晚上,徐礼对他说,不要在意自己救过他的事,也不用感谢,因为那全都是为了自己的爱人,并不关乎于季秉源本身。

“够了!”季秉源高声喝止,身子不着痕迹地抖动,“我爱他,我比二哥还要爱他,你只会带给他伤害,但是我不一样,只要二哥发誓不再强迫他,我就愿意放礼叔走,去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希望他比任何人都快乐,比任何人都过的高兴,幸福,我和你是不同的。”

季秉恒半眯起眼睛,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和我不同?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他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别在这自欺欺人,装好人给谁看!”拳头带着劲风打过去,收回来的时候,出拳和被击中的人都血迹斑斑。

季秉源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硬生生稳住脚,站定,拳头正中他的鼻子,鲜红的血液顷刻间涌了出来。旁边的保镖看见来者出手,纷纷拔枪,剑拔弩张。

季秉源卷了把袖子,擦干血,示意他们放下枪,直视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季秉恒,“我只是想通了,我爱他,不愿意他恨我,所以我宁愿自己再难过,也要给他他想要的生活,是二哥你,你太自私,心里只有你自己,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礼叔,他是选择你,还是选择他自己。”

季秉恒像被点燃的鞭炮一样炸了起来,“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他的幸福就是和我在一起,他自己撅起屁股求我草他,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只求我给他一个吻,他知道他多爱我吗?你知道个屁!”

男人的暴怒毫不遮掩的显露出自己的无措和心虚,季秉源捕捉与此,惨烈地失笑,挑衅道,“是啊,你只剩以前的事可以拿来说,礼叔早就变了,他不再需要你,你敢问吗?还不是一样的害怕,二哥,你早就被礼叔抛弃了,苦苦纠缠放不下的只有你自己。”

表情狠戾的季秉恒顿时如被冰凝,声音冷的让人发颤,“你再说一遍。”

季秉源苦笑,牵动到伤口,不比心痛,“说多少遍都是一样,我爱他,所以愿意放开他,你只爱你自己,所以就算是死也要把他绑在身边。”

大门发出剧烈的响动,轮胎与地面摩擦的轨迹也发出巨大地噪音,这一切都显示出门外的人数之多,火力之猛。季秉源站着没动,痴痴地望着徐礼,眼睛里流出痛苦和不舍。

屋子里瞬间充满了季秉恒的人,季秉恒不再废话,面无表情,“杀了他。”不再有一丝犹豫,好似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季秉恒走在前面,预先出了大门,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清脆响声,然后是一阵轰鸣,在厉声的尖叫中,季秉恒回头,抓着徐礼的保镖被推开到一旁,而徐礼,已然倒在一片血红色的世界里。

季秉源跪在血泊中,哭了,手足无措地大喊,呼救,季秉恒走过去,直愣愣地站着,久久找不回心跳,盯着徐礼渐渐冰冷的身体,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仿佛走到尽头般,眼前的一切叫人心寒,退路是没有了,暗哑的岁月变的愈加黑暗,它们颠倒了方向,再一次证明了他的荒谬,世界开始荒芜、人间沦为虚妄……

第68章

子弹没有要了徐礼的命,从他的脑神经擦过,打了个危险的擦边球。

结局是这样的,徐礼躺在床上,没有知觉,一片混沌,听不见也看不见,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季先生,病人因为颅内淤血挤压到脑神经,导致他会在一段时间内深度昏迷,同时会出现体重减轻,肌肉萎缩的现象,在此期间基本无法自主呼吸,暂时不能脱离呼吸机,血压也会降低于常人水平,需要应用大量生压药,才能维持生命特征。”

“一段时间是多久?”

“这个……因人而异,具体的还有待观察,但是一般来说,会在3-5个月内苏醒……如果超过半年还没有醒,可能就会无限期的昏睡,不过沉睡中大脑淤血恢复过来,在一定外界刺激下有可能会苏醒,就是昏迷时间越长,机会越渺茫。”

“就是说你也不能确定他什么时候能醒?”

“季先生,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

季秉恒不再问话,医生识趣地退出病房,留下一脸落寞的憔悴男人。

多少次又多少次,他把对徐礼的爱禁锢到一个圈里,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总是希望能回到最初相识的那一天,那么他就能够再一次选择,可以爱得更洒脱,没有伤害一些。

也许他曾经设想过这个的局面,以徐礼的性格,最后还是不会想要留在自己身边,他们互相留给对方伤害,只是沉默比一切都要痛的多,可当时或者选择了看不见,或者又装作不知道。

徐礼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头一阵子,季秉恒仿佛停留在尖利叫声发出的那一刻,眼前仿佛永远是整个世界崩溃的画面……废墟中那一片片的带着记忆的瓦砖顷刻间化为废墟,燃尽在大地上,让他无法保持呼吸。

“已经三个月了,你还要睡多久?”

男人暗哑地声音,带着乞求和痛苦,却传不到那个人的耳朵里,“徐礼,别在折磨我了,你醒一醒,起来,睁开眼,别睡了。”

季秉恒把脸埋进徐礼枯槁的掌心,他怒过也骂过,悔过也恨过,他会在的徐礼耳边威胁要如何对徐芷,也会如此这般的哀求他醒来看自己一眼,一天天的日子,希望到失望,一次次地从天堂被打落,深深地孤独,过的如地狱般只剩折磨。

季秉源被他压上飞机,送回老头子身边,他给了他一条活路,因为那是徐礼希望的,也是他爱人拿命换来的。

徐礼昏迷到半年的时候,终于可以自主呼吸了,医生给他拔了呼吸机,多加了一台肌肉按摩椅和感官刺激仪,这些都没有问过季秉恒,医生和护士都不太敢问,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仪器是在为长期做打算。

徐礼的进食主要依靠营养针和插进食管,后者很痛苦,粗糙的管子穿过食道,直达胃里,每一次进食都是一次酷刑,半年下来,骨瘦嶙峋。

从上个月开始,季秉恒就不在医院长住了,白天也不怎么来,晚上也只是偶尔才会有时间,他有太多事情要去忙。对此最得益的,还是医院的小护士们,不用再看见二十四小时都冷着脸的活阎王,也不会害怕半夜里突然传来的悲恸怪声。

季秉恒在离开医院之前,和医生做过一个短时间的关于徐礼病情的会谈。主治医师说的很委婉,病人的各项机能,和受损的脑神经、皮下组织已经修复完成,目前这种意识障碍的状态,会慢慢恢复,在短期内得到明显改善,而且就最近的数据来看,病人对于体温调节、消化吸收、分泌排泄、新陈代谢以及心跳循环等自主功能渐渐达到了常人的水平。

医生说道这里停了一下,观察了下季秉恒的反应,对方连眼皮都没抖一下。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

问的冷酷,让医生几乎快要想不起来,最初病人被送来医院时这位先生所表现出的坍塌和崩裂。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词,医生道:“之前我们特地找来一些在这方面比较权威的专家,为徐先生会诊,根据我们分析,应该是病人……潜意识不想苏醒。”

季秉恒垂着眸,半天没说话,等再口,那个冷酷残忍的季秉恒好像又回来了,他把温柔收了起来,沉着声,问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刺激到他,让他早点苏醒。”

医生回答的很快,“有是有,脊髓电刺激术,但是这种办法价格昂贵,整个过程会让病人感到巨大的痛苦,而且成功几率比较小,所以我们一般不推荐家属使用。”

季秉恒看着医生,面无表情,“试试。”

脊髓电刺激术是将电极植入椎管内,以脉冲电流刺激脊髓神经治疗疾病的方法,那天,是季秉恒离开医院后,鲜有白天出现的一天。

他参与了医疗的整个过程,包括前期的准备和处理,还有电流在导入徐礼椎管内一段时间后,徐礼全身因为这巨大地痛楚不可抑制的痉挛,季秉恒一直在他身边冷冷看着,一共一小时二十分钟。

疗效并不如预想中的要好,甚至可以说除了折磨病人,并没有其他明显的改观。医生试图和季秉恒交流,期望改用其他有效的治疗方式,男人看着躺在床上毫无起色的男人,冷冷吐出一句话,“明天继续。”

医生愕然,解释这种方法对病人并不能起到任何医学疗效,季秉恒阴沉地扫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继续”,甩手走出病房。

可能是因为白天来过了,那天半夜季秉恒才又回到医院,他只呆了五分钟,说了一句话。

“不想疼,那就醒。”

惨无人道的治疗在一周后被遏制,持续的电极会刺激某些器官过早的衰竭。

在这之后又过了一个季节,徐礼还是躺着,没有一点的苏醒的迹象。

他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肋骨清晰可见,脚裸处只有徐芷的胳膊粗细。

季秉恒一直没让徐芷去过医院,他有点不能面对小姑娘可能会发出的逼问,徐芷经常会问爸爸在哪里,季秉恒每次都会对她说,爸爸明天就会回来。

爸爸明天就会回来,成了这一大一小共同的希望和寄托,谎话说了一百遍就会成真,季秉恒

想,他再也不要回到对着死气沉沉地徐礼,一望就是一天的日子,他被徐礼丢在一边,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几年,又可能是一辈子……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他妈人过的日子。

骗骗自己也是好的。

大约又是一个冬天,澳洲那边传来的噩耗,季秉源给季秉恒打了一通电话,季秉恒没接,也没回去,那点东西他不想要,也不关心,他现在除了工作就陪徐芷,很少去医院。

不是累,不是忙,而是怕,怕自己再也受不了没有期限的等待,会和徐礼同归于尽,季秉恒好几次都想,不如死了算了,这样就可以和徐礼一起,他们不去奈何桥,也不喝孟婆汤,就是抢也要把徐礼抢过来,他们一起做一对游荡的孤魂野鬼,再也没有谁会离开谁。

季老太太在季老爷子做七那天,自己给季秉恒打了通电话,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过去的琐事,老人也许是受不了打击,说的逻辑混杂,对着季秉恒长吁短叹,一遍遍地说,“我们家阿呈啊,已经很久没回来看我了,是嫌弃我这个老家伙咯,你要是认识他,就告诉他妈妈想他了,让他回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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