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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飞戾天+番外篇——by年年拾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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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冰凉,傅鼐怕胤禛身子承受不住,在身后撑起纸伞挡开了降落的水珠,即使如此衣褂的下摆也不免被水浸透,从膝盖之下全部被泡了一遍,连靴子也湿漉漉的滴水。

傅鼐探过胤禛肩头往下望,就觉得心慌头晕,“四爷这里太危险,咱们还是下去吧。”

“祥弟还没到?”

不理会傅鼐的劝阻,胤禛自顾问起胤祥下落。两人在山脚下分开,胤禛执意要登山观景,胤祥则穿了百姓衣物去探查民情。

“回四爷,十三爷还没上来呢,怕是有事耽搁了。”

“能让四哥流连忘返,十三弟就是爬也得爬上来看看,难得能饱眼福。”

胤祥不知何时突然冒了出来,他走的是另一条路,也难怪傅鼐没有看到。与胤禛一起钻到伞底下,胤祥向外伸手,冷冽入骨的河水溅到掌心,透明的水珠三两滴的滚来滚去,像七彩宝石。“结果怎么样?”胤禛扭头问胤祥半天多的查看结果,只见胤祥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见胤禛不解的皱眉,胤祥深叹无奈道,“就是既好也不好。好是因为百姓都习惯黄河年年泛滥,家家户户都有准备,不会出现慌乱。不好是因为百姓越习惯,越显得朝廷治水无果,官员力所不逮。”

“哼。”

胤禛推开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后的傅鼐,转身下山,“咱们去见见这位知府老爷。”

同州府衙内如今正是风声鹤唳人仰马翻的时候,衙役们进进出出,一个接一个的进门,再一个接一个的被轰出来。

“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本府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老爷先静下心来,没准这人还没到也说不准。”

“这都过去几天了,还没到,等人家把事情摸的清清楚楚,找上门来要我老爷的命你们就死心了!你们一个个给我记住了,要是四爷罢了我的官,老爷就扒了你们的皮。他四爷是活阎王,老爷最不济也是个判官,专门收拾小鬼。”

“活阎王今天治的就是你这个判官。”

李富正满肚子的火气没出发,忽的门外传来清冷的声音,把怒火挑拨的老高,“滚出来,那个奴才敢跟老爷这么说话。”

一抹瘦长的身影自门外闪出,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双手背后,龙姿虎步。

“阁下是?”

李富见这派头心里开始翻嘀咕,连对方是如何进门都忘了问。胤禛板起脸孔,目不斜视自李福身边走过吧,穿过前堂走到中央的椅子前,甩袍落坐,“雍亲王,胤禛。”

“四……四爷,爷。下官,下官……”

腿一软李富扑通跪倒在地,吓得张口结舌,只觉得头顶一凉,官帽被人摘了去。抬头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正在上方,嘴角微微翘起,似觉得可笑又似嘲讽。对方两根手指夹着帽顶的珠子旋转,官帽在头顶落下、拿起又落下,又拿起。红穗子飞舞,好像一把红伞。

“怎么都开始叫爷爷了?”

这次不用来人自报家门,李富连忙磕头行礼,“十三爷。”

“怎么不是活阎王了?四爷我就爱听人这么叫,证明本王铁面无私。”

“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好了四哥,你再吓他等把胆吓破了,咱兄弟去哪儿给同州府百姓找这么好的父母官去。李富,你说是吧?”

胤祥把帽子安安稳稳扣回李富头上,还顺便帮忙整理好帽穗,确定仪表整洁后,拍拍他肩膀,笑的和蔼可亲。

李富还没明白胤祥在暗讽,稀里糊涂点头称是。

胤禛怒火更是不打一处来,“你意思我还得替同州百姓感谢你?”

“下官不敢、不敢。”

被他们一冷一热夹攻下来,李富浑身冷汗,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颤抖着身子一个劲的认罪。胤祥信步踱到胤禛身边,掀开桌上茶盖,凑到鼻尖闻了闻。

“李大人连杯热茶也舍不得给?真想用这杯冷茶给王爷灭火?”

李富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叫人招呼这二位天皇贵胄。

第55章

“河堤修筑的怎么样了?”

偷偷瞄见胤禛的神色不对,李富白了一张脸战战兢兢的回话。

“四爷,下官已经竭尽全力,您也知道这堤坝是修了倒、倒了再修,年复一年就重复这些工序。不过下官保证,扛过今年的瞎汛绝对没问题,四爷可以到河边看,沿线的河堤都加固过了。”

“你当钦差来同州府是听你讲故事来了?”

胤祥一扫刚才装出来的好脾气,蹲到李富面前揪住他的领口把对方脸抬起来,“四爷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你还敢编瞎话,顶戴太重了不想带了是不?十三爷我向来贴体,要不帮你到皇阿玛那里谈谈减点分量。”

“傅鼐把咱们查到的账目给他念念,帮李大人回忆一下。”

“嗻。”

站在胤禛身后,傅鼐声音平平的,从怀里掏出账本一字一句念道,“购买木料八百两、石料九百六十两、沙土七百八十两……”

挥手制止了傅鼐,胤禛翘腿往后一靠,手肘支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茶碗,眼神如钩子似的一块块剜人的肉。

“你现在把加固过的河堤一点点都给我扒下来,咱们按照这些银子一点点对,若能一点儿不少对上,我卖了雍亲王府再给你重新把堤坝筑上,可要是少了一分,别说你这个知府没得干,王爷我让你全家老小到河堤上做劳役!”

胤祥腕子一用劲把李富从地上拽了起来,往一旁的椅子中一扔,拍干净手又坐回胤禛身边。

“这会儿老实了吧?”

事已至此李富也没什么好再隐瞒,只得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王爷这事下官也冤枉啊。同州府连续三年遭灾库银亏空,朝廷的拨款也就是勉强过冬,更别说来年的春耕购买种子样样都得用钱,下官只好东挪西凑能交差一笔是一笔。”

“你私挪修堤款还有理了?”

胤禛听不得这话,一个个办了错事还要找出一条、两条天大的理由出来脱罪,夏汛、秋汛一到堤坝决口,纵有天大的原因也抵不过葬身大水之中的百姓。

“朝廷、朝廷,就知道找朝廷的不对,朝廷养了你们这群官干嘛的。有麻烦不想办法解决,哪本书教的你们拆了东墙补西墙!”

“四哥何必动怒,”胤祥见胤禛气白了脸,连忙递水过去,末了还不忘往死再踩李富两脚,“像这种官罢了完事,朝廷还不如用他的俸禄养几匹马帮百姓搬家。”

就着胤祥的手喝了几口茶水,胤禛总算暂时压下了怒火,瞧见李富一副天塌了的样儿,也是无可奈何。

“算了咱们一路过来这也不是独一份,若单办了他想来他心里也不服。李富,我只问你堤坝准备怎么修?”

“王爷,银子府衙里是真的一点也拿不出来了。下官守着眼前这点东西,修一点是一点。”

“钱是死的,你脑袋也是死的?山西商贾富庶天下谁不知道,修筑堤坝也不光是朝廷的事,你掌管一方连这点银子也凑不齐?”

“这不行吧……”

李富皱眉,心里直骂胤禛站着说话不腰疼。山西商贾多是皇商,享有朝廷赏赐的经商特权,甚至还担负着朝廷军饷供应,随便一个站出来吹口气就能把自己这个小小知府衙门吹的渣也不剩,他可没从老虎嘴里拔牙的本事。

胤禛开了口就自有主意,他最看不上庸碌无为的官,只不过李富还有点用处,拿来当靶子使最好。

“有什么不行的?你放手去办,银子要来又不是装自己兜里,取之以民用之以民,谁能说你个不字。”

“莫非李大人还有更好的法子?”

胤祥的话不阴不阳,李富明知这事难办也只好应了下来,管他结果怎么样把人先应付走再说。

回到官驿把周围人的清理干净,胤祥才卸下一直挂脸上的面具,躺在床边舒展筋骨。胤禛翻看完同州府皇商册子,坐在他身边发呆。

“好了四哥,你再忧心也是白搭,水已经泼出去,咱兄弟只能尽量别洒的收不住。”

胤祥双手捧着胤禛板着的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一通揉,难怪李富背地里叫他“活阎王”,就看他现在的脸色比锅底白不了多少。

抓牢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胤禛有再大的火气也被胤祥跟揉面团似的揉到最后只见筋道不见硬。反正差事也揽了下来,若办好不止是给皇上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只要能拿住李富做盆,我倒不担心收不住。只是担心京城那里,老八他们听到风声指不定在皇阿玛面前怎么抹黑。”

“既然管不了那就索性不管,你的脾气满朝谁不知道,皇阿玛敢放你出来,就自然有他的打算。四哥要是畏首畏尾了,那还是四哥么?外人不又该怀疑冷面王是被水泡了,还是被火烤了,怎么就突然转性了。”

“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居然还敢拿冷不冷的打趣你四哥。”

胤禛紧握胤祥的双手,手指若有若无地在对方的掌心里画圈。胤祥又酥又痒,明明全身都不舒服却也不想挣开,在炕上蹭来蹭去,一来二去的连累胤禛也觉得身上也有小虫虫在爬,只得撒开手,兄弟两个相互依偎着,安安静静的在炕上谈天加算计人。

俗话说倒春寒冻人不冻地,还是彼此的体温来的更温暖一些,出门在外虽说条件简陋,可也少了整天跟前跟后伺候的奴才。把门一关也不怕有外人在,胤祥安心的把胤禛的胸膛当枕头,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一舒适地方躺着。

“四哥我觉得李富那人不可靠,等他办事情办妥怕是咱两连京城也回不去。”

“他是把咱们当没见过世面的皇子糊弄呢,以为应付走钦差就算交差,我偏不遂他的愿,就等他得罪完人,跪着求咱给他撑腰。”

“皇商嘴里的银子不好掏,要想交差就只能玩阴的。”

“不急先等等,看李富能做到哪步再说。”

胤禛一反刚才的愤慨,心情突然变得格外的好,“把他逼急了跳墙也不妥。既然人都到了,过两天是十五,咱们不如到孟门去看看著名的‘孟门夜月’。赏完美景正好收拾人。”

一路劳累胤祥身子倦怠只觉的眼皮越来越沉,靠在胤禛身边迷迷糊糊听他说要去赏景,嘴里嘟囔的答应了,转眼便睡得不醒人事。

第56章

所谓人间美景也不过是给外来的人图个新鲜,知道四爷、十三爷要暂时离开府衙,李富就差敲锣打鼓欢送恨不得他们住个十天半月就起程回京。

不过即使送走了瘟神,差事也未必好办。如李富所言,既然挂了一个“皇”字,那就再也不是一般的商贾,从商人手里掏钱无异于手撕膏药哪怕只是几个汗毛也是见疼的。历任地方官对他们也是卑躬屈膝惯了,李富如今想一朝翻身难处可想而知。一家、两家挨家挨户拜访过去,开始还能见到人,越到后面主人家早躲得不见人影,有人身体不适有人外出未归。四日后胤禛、胤祥打他措手不及赶回同州府时,没有任何进展。

不等李富诉苦,早有人将他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报给了胤禛。早知道他无能,胤禛也从没指望李富能有点作为,只是不让他碰点钉子心怀忐忑,就不会认命按照自己的想法听从摆布。

“王爷,下官是竭尽全力也无法啊。”

“真的?”

胤禛狐疑地盯着他,似乎在怀疑他对朝廷的忠心,李富千般磕头就只差挖出一颗心来给他看。过了良久胤禛貌似真的放心了,无奈摇头一副冥思苦想状。

“四哥这该如何是好。”

胤祥也是满脸愁容,“皇阿玛心忧山西百姓,若是夏讯到来百姓流离失所,不止李富受责罚,就是你我也难脱其罪。”

胤祥虽然是对着胤禛在说,眼角却一直在观察李富,眼见时机已到,闭住嘴将后面的戏交给胤禛。

“罢了,不管怎样咱们先把眼前事情办妥了再说。事到如今咱也不论规矩,李富我自有法子将各家商户管事的人去见你,至于见了面该如何做就不用王爷我手把手教了吧?”

从知道胤禛要来,李富无一日不在心惊胆战,直到人站在自己眼前,心早就忘了该怎么跳,无头的苍蝇应声虫一只。

同州是交通要道,勾连着京师、内蒙一带,是运送货物必经之地,一路都设有关卡。

突然一日所有关卡都有官兵把守,衙门张贴的告示中说原因是由于策妄阿拉布坦部落有异动,所有途径同州的大宗货物都要经严格审查后,经知府批准才可通过。一时间各个关卡挤满了各家商户的货物。

“这个雍亲王害死人!”

李富憋在府里气得跳脚,一连两天已经有好几家商户递过话来,询问知府老爷到底是有何“贵干”,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眼见外地商户的货物已经顺利离开同州,本地商家更是怒火中烧,只是李富心里再是抱屈也不敢乱拿知府大印盖章批条子。

“老爷,”师爷气喘吁吁将更坏的消息报进来,“有几户本地商家的人在大厅侯您过去。”

“一共到了几家?”

胤禛怕李富在商贾面前推卸责任牵扯自己,怎么也不肯住进府衙,坚持和胤祥一起住在驿站里躲清静。不过还是安排了眼线随时汇报李富的动静,等了四天终于有人沉不住气闯到府衙兴师问罪。

“将军!四哥你输了几盘?这赌可是我赢了。”

“诶?我只顾着听傅鼐说话没注意,你这局胜之不武。”

棋盘上胤祥的黑炮张牙舞爪地隔着象对老帅虎视眈眈,胤禛连输两把正觉得丢脸,忙拿傅鼐做借口,就是不认账。

见他要动棋子,胤祥赶紧站起来探身越过棋盘定住胤禛的手不让乱动,“落子无悔大丈夫,四哥可不能耍赖。”

“这盘都怪傅鼐,绝对不能算。”

挣脱开胤祥的手,胤禛手快在棋盘上一阵乱搅,没一个棋子是在刚刚的位置上,胤祥紧的护也没护住。

“那咱们复盘,反正这局一定是我赢。”

“复盘不过是一家之言,你口说无凭也做不得准。”

“四哥!你哪儿还有做哥哥的样。”

胤祥气的没法只能灌水解恨,瞪大了眼睛看着胤禛有气难生。

胤禛被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的也有些心虚,只得更加无辜的责问傅鼐,“什么时候来不行,专拣最不该说话的时候,好像我跟你商量好似的。”

傅鼐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弟两个的互动早憋了一肚子的笑意,如今无缘无故被胤禛一通抱怨,终于忍不住乐出声,可还记得给主子圆场。

“四爷责怪的是,都是奴才搅局。”

听出傅鼐话中笑意,胤禛端茶只做没听到,再观胤祥讪讪的反倒觉得不好意思。

“快得了,好像真的是做爷的不讲道理似的。”

胤祥依旧有些愤愤不平,只肯用半边脸对着胤禛,摆明了是意有所指。

“看四爷、十三爷兄弟情深,奴才们即使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

傅鼐说的正直,可听在胤祥耳朵里却怎么都不对劲,再联系到刚刚的赌注,当下闹了一个大红脸。

“先说正事,”瞟见胤祥站在哪儿不自在,胤禛转了话题,“李富那里怎么样?”

“刚刚有两家商户派人到了府衙,其中没有管事的,奴才只怕还有的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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