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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飞戾天+番外篇——by年年拾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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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忙不迭跪下,口中连声称错,“儿臣……儿臣最近身子不适,君前失宜皇阿玛赎罪。八弟自然是能干的,皇阿玛将户部交给八弟,慧眼如炬洞若观火。”

“好了,好了。”

康熙不耐烦听他歌功颂德,挥手叫胤礽起身,眼神对着下面一个个低头不语的儿子、大臣扫过去。一个个毕恭毕敬的脸孔,老爷子心中冷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打把势卖艺的好手段。

“你们之中要不国之储君,要不是朕的亲生儿子和大清栋梁,要想大清江山跟长城似的牢不可破,就得一个个精诚团结,脚踏实地去做那块石头。咱大清朝人多、地广、事杂,随便一件都要你们尽心尽力的去办,事无大小具关民生,情无薄厚具显民意。这把椅子看起来风光,不好做啊。”

胤禩心中一动,皇阿玛这番话什么意思,说给谁听的?他稍稍抬头,不着痕迹地去观察众人颜色,大阿哥恨的咬牙,太子还是诚惶诚恐的样子,佟国维面上得意,索额图一脸沉重,三阿哥事不关己,四阿哥面无表情。

胤禛心中一片茫然,太子御前表现别说康熙爷看不顺眼,他自己也看不过去。虽说皇阿玛对他的宠爱大不如前,可毕竟是明立的储君,如此畏诺何以立威。再说皇阿玛话里话外点拨的是谁,大阿哥、索额图,抑或是……胤禛抬眼瞟向胤禩的方向,正对上他打量的目光,二人同时一凛,敛声屏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康熙爷话说了三分点到为止,心中有鬼的看得到钟馗,没鬼的看得到朗朗乾坤。

“你们跪安吧,高士奇留下。”

高士奇与索额图有私怨,皇上又说了那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再加上此前就有人在康熙爷面前告发他,虽然皇上没有处置,但种种迹象加在一起,索额图有预感,自己的位置要悬,出了畅春园紧跟着胤礽的脚步进到毓庆宫。

“太子,事都到这个关头已经由不得你了!”

索额图不厌其烦向太子陈述利害,康熙爷早年分封皇子爵位,损失最大的莫过于太子。皇上对太子的喜爱、信任已大不如前,如不及早采取措施悔之晚矣。

“舅姥爷,这……真的有必要吗?”

若不是眼前这人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索额图都有心甩手而去。当年那个群臣称赞的太子哪儿去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当下来晒的整个人都没了冲劲,只敢在家里作威作福。

“这个节骨眼您怎么还拿不定主意!优柔寡断日后怎么掌管大清江山。”

胤礽对康熙是打心底畏惧,纵然有再多的不满,他也只敢在台面下做动作。逼宫!这种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不行,”思来想去胤礽还是下不定这个决心。不做,自己眼下还是太子,努力扭转皇阿玛的看法,那自己还有可能是大清朝的皇帝;做了,又有几分希望成功。“逼宫是迫不得已一条路,如今还不是时候。”

“太子啊,太子……”

索额图摇头无可奈何,与自己再感情亲厚也终究不是一家人,康熙爷念在父子亲情不会将他怎样,那自己又如何自处。事到如今任何人想抽身已是痴人说梦,弓在弦上不得不发。

胤礽心里忽然一阵不安,如果索额图能轻易放弃,他如何能做到一朝首辅。

“你想做什么?”

“太子什么也不要知道,不管臣做了什么,最不济你还能是太子。请记得老臣一句话,臣对太子的一片忠心日月可表。若真有个万一……请太子日后多多保重吧。臣告退。”

“舅姥爷,”胤礽情急之下窜到索额图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事情还不至如此啊!”

打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索额图一脸淡漠对上胤礽,继续向前走。自己已无话可说,太子也该收起他那副嘴脸,索额图就不信他心中没有一丝的期待。看看康熙爷和自己教出来一个什么样的储君,敢想不敢做,敢做不敢担。

泰山祭天之行日益临近,太子的心也吊着放不下去。康熙钦点了太子、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扈从出巡,这样来来回回就得几个月。胤礽也说不准自己心里是否真的希望看到索额图谋划成功,已做了近三十年太子,若不成就功亏一篑。既然死活都与自己无关,那就让自己捡个现成的便宜,也算老天爷开眼一回。

“祥弟,你觉不觉得太子一路上心神不宁?”

离开京城已三天,康熙爷坐在銮驾里,太子也闷在车上不见人。胤祥好动在马车上坐不住,时而就要闹着骑马,连带胤禛一起也车马、马车换个不停。

胤禛和在京中一样坚持每天去向康熙爷请安,也时常到胤礽那里露面。有了三年前裁减官员一档子事,胤禛心中本与太子就若即若离的关系愈发疏远。可胤禛此人绝不授人以柄,他心里越是疏远面上就越周到,收敛起曾经的年轻气盛、率性而为,虽然显得有些冷淡,可也挑不出半分错处。经胤禛冷眼旁观,太子很焦虑,惶恐不安到了无从掩饰的地步,以至于他连皇上也不想见到。

胤祥一直住在阿哥所里,皇宫的奇妙就在于它是个没有秘密又处处是秘密的地方。胤礽的所作所为除了一心疼爱儿子的康熙爷不愿承认,兄弟几个风言风语不知听了多少。胤祥和太子交情一般,论亲厚不如胤禛,论相厌不如胤祯,太子又端着架子不肯与弟弟们亲近,远不如胤禩随和。听胤禛忽然提起太子的举动,胤祥努力回想这几日见到太子时的场景。

第18章

“我倒没觉得什么,只是懒洋洋的似乎不大理人。”

胤禛与胤祥与前行的队伍隔出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顺便欣赏沿途风光。层层的绿色中是或白、或红、或黄的野花,微风拂过带来阵阵野外的味道。茂密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投到地面的阴影婀娜地摇摆,为赶路的人带来一片阴凉。

胤祥骑术了得,为防止偷听两匹马靠的很近,二人一侧的手臂时而靠近时而分开。

自出了京城胤禛一路上就有些心神不宁,谈不上原因只觉得有点不对。他也不指望胤祥看出什么,只希望能有人唠叨唠叨。

“四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胤祥敏锐地察觉到胤禛的心不在焉,那日在畅春园康熙爷说的一番话,胤禛对他转述过,老爷子对太子态度的变化他也感的到。在人前皇上一向维护太子的尊严,绝不会当面给他难堪,那一次可真是让太子丢了大脸。可不知胤禛操这份闲心做什么。胤祥虽没有直接参过朝政,但天天跟在胤禛身边耳闻目染也懂得不少,胤禛一向主张不闻、不问、不结党、不出头,对大阿哥尽兄弟之情,对太子尽君臣之义,遵圣意顾好眼前的差事,不惊荣辱不计得失。虽然看似平淡无奇,但对付太子与大阿哥却不失一良方。

“不是我在担心,是太子在担心。”

胤禛紧皱眉头,想起昨日太子的失态。自己只是无意中提起皇阿玛接到京城三百里加急,太子正准备上车,惊慌之中居然差点摔下来,好在太监反应快出手扶住才免得碰伤。大清朝的皇子谁不是文武兼备,从马车上摔倒的糗事真要发生在太子身上,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四哥,你又何必去管。”一株枝杈长的低了正挡在胤祥面前,他就势一躺伸手抓住树杈,一使劲就掰了下来,拿在手里随意地左右摇晃,“不是我说,能让太子担心的事准不是好事,这不好的事你要知道了管还不管?你的心我还不知道,不管肯定过不去自己那关,想管也得先掂量自己的斤两。与其自己两难受还不如作壁上观,看太子去瞎折腾。”

“没想咱十三爷长本事啊,倒是我小瞧了。”

为逗胤禛开心,胤祥拿树枝顶端的叶子去扫他的眉心,若有若无的碰触,酥酥麻麻的。胤禛失笑抬手抓住在自己眼前作乱的树枝,用劲欲夺下来,在另一头的胤祥不让,两人相互争夺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胤禛总是比胤祥力气要大些,终于还是把已被折磨地没剩几片叶子的树枝夺了下来,抬手用树枝去敲胤祥的脑袋,胤祥在马上没躲开,最终被不轻不重的打了几下。

“知道我本事大了还打人啊?”胤祥故意去揉自己的头顶,挤出一脸的委屈做给胤禛看,“四哥这不仗着自己是兄长欺负人么,我做弟弟的还不能报复回去。”

胤禛被他撒娇惯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也不担心,交叉双臂斜眼看着他,“说你胖这还喘上了,那麻烦十三爷露两手也让四哥开开眼?”

“想知道?”

胤祥忽然倾出上身凑到胤禛面前,俏皮地挤眼一笑,趁胤禛吃惊的当口,飞手又把他一直握在手里树枝抢了下来。双腿用力夹马,瞬间窜出去几步,领先出胤禛一段距离。

胤祥扭头对着胤禛,随手扔掉树枝,轻轻扬眉嘴角上挑,手臂直指胤禛,扭腕一勾食指,“那四哥追上来啊?”

柔和的阳光打下来映在其中,明明是一脸挑衅的笑容却莫名带着几分勾人的味道,胤禛当下一愣,却只见胤祥越跑越远。

等回过神来他只能摇头无奈地苦笑,自己是傻疯了才会想跟着胤祥胡闹,官道上赛马冲撞圣驾有谁担负的起。

康熙在銮驾中只觉得一股风刮过,吹起的帘子擦过脸颊,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他不看也猜得到谁敢这么肆意妄为,随行皇子中数胤祥最小,康熙也不想苛责他,只派人唤胤禛过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胤禛在马上给康熙行礼,表情、脸色又恢复地和平常无异,“皇阿玛有何吩咐?”

康熙爷撩起帘子问道,“十三又魔障了?你也不管管他。”

“回皇阿玛,十三弟还小,他只觉得好玩新鲜。”

“都该大婚的年纪了还小。”

胤禛一脸的无奈,康熙看在眼里也没法子。老爷子活了四十多年,不是没见过兄弟情深,可胤禛、胤祥这两兄弟还是好的让他意外。康熙可以想象胤禛与胤祯不合,德妃的心思对这一母同胞兄弟影响太深。可他无法明白,干练稳健的胤禛会有胤祥这一根软肋,世间的事莫非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

胤禛端详着康熙的脸色,小心地建议道,“那儿臣去把十三弟追回来?”

“随他去吧,你看着别让他捅篓子就行,”康熙也无所谓,把心思又放回手中的奏章上,“去叫太子来。”

“太子?”

胤禛又想起胤礽的不对劲,不知该叫还是不叫,刚低头就收到康熙高深莫测的眼神,他赶忙退了下去。

人只有心静神宁时才坐得住,胤礽满心满脑惦记的都是远在京城的索额图,怕他有所动作被人察觉告发,怕他动作不慎牵连自己,怕他谋划成功威胁皇上安危,一连串的怕下来,这马车就跟扎满了钉子片刻也坐不住。又是靠、又是躺、又是趴,眼胀、头痛、腿酸浑身上下每一处是舒服的。

“太子。”

胤禛在外的呼唤把他吓了一跳,胤礽心中有鬼谁也不想见,如今这个总是一脸公事公办的四弟竟让他没由来的感到惧怕,“你有事?”

“皇阿玛让二哥过去。”

“什么!”

“啪”的一声,胤禛猜想太子或是打碎了杯子,不过他只负责传话也没有深究的意思,玩闹归玩闹,胤祥的劝慰胤禛是十分的赞同,事不关己少管为妙。

见胤禛没有追来,胤祥遂在车队前放慢了行程等着他,只要没有正事牵绊,胤祥铁定四哥才不会扔下他一个人,果真没一会就见到胤禛的远远地赶过来。

“有事?”

“皇阿玛要召见太子。”

“哦~”

胤祥的话音意义不明,兄弟俩相视而笑,一样的意味深长。

第19章

从京城转来的加急文书是给事中宋骏业疏劾湖广总督郭琇玩忽职守,任由苗民肆行杀掳不究不报。郭琇是朝廷重臣,一道《纠大臣疏》揭露明珠、余国柱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贪赃枉法的罪行,深受康熙爷看重,连红极一时的高士奇也曾被他拉下马,在康熙三十八年七月十五日走马上任任湖广总督。

对于弹劾郭琇的奏折,康熙从接到至今就一直拿不定主意。郭琇刚直不阿,对贪官腐败、结党营私深恶痛绝,就因为他一心为国为民,康熙才放心将湖广交给他,若说他视民为儿戏,置封疆于度外,康熙是怎么也不信的。可郭琇如此任由事态发展,苗民民风彪悍若置之不理将危及湖广安定。思绪良久康熙最终还是无法裁决,想听听太子的意见以作参考。

胤礽做贼心虚听胤禛传话说康熙召见,就想着是否索额图所为被发现,自己要遭皇阿玛训斥。见了康熙爷连话也说不利索,颤巍巍地跪下请安。

康熙爷皱眉盯着一脸萎缩的太子,本就烦恼不已的内心重上加重,这一路太子跟没出阁的大姑娘似的轻易不下来。最终康熙还是忍气将太子唤上銮驾,让他看过奏折后拟出个方法。

见奏折于索额图无关,胤礽一颗心才算安心放到肚子里,欣喜之余表情、心思也活络许多,“回皇阿玛,依儿臣看此事断不可姑息。”

“说说看。”

“湖广是朝廷粮食成产重地,浙江等地地窄人稠,全仰食于湖广,每年从湖广运往全国各地的粮食就有一两百万担之多,一旦湖广暴乱将牵扯到整个江南,那大清的钱粮就都岌岌可危了。”

康熙也不作何表示,将太子的话细细梳理一通,“你说此事如何处置?”

“立刻将郭琇等一担官员革职查办,派人立即彻查缘由,视具体情势再商讨镇压事宜。”

“将郭琇革职?”康熙一向念旧,对这个骨鲠直臣颇为看重,若不论缘由就革职查办感情上他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略等等吧,待查清一切再商议如何惩处。”

“皇阿玛仁慈睿智,郭琇此人做官为善,百姓感颂,是我大清肱骨之臣,是儿臣太过急躁。”

太子原也是附和的意思,谁知康熙爷看不惯胤礽处处讨好自己毫无主见,刚愉悦一些的情绪又低沉下去,“朕没说你错,无论皇孙贵胄抑或平民百姓,都要依律而定,不可因天子喜好而罔顾朝廷制度。这点你要记得,若危及大清江山,即便手足兄弟、骨肉至亲也不得姑息。”

“儿臣……儿臣记下了。”

等退出銮驾胤礽才发觉自己已被吓出一身冷汗,康熙爷一句“手足兄弟、骨肉至亲也不得姑息。”着实让他心底打颤,骨肉至亲不得姑息……迷茫地一路走回车驾,胤礽去掀帘子,双脚一蹬还没等跳上车手忽然打滑,人双臂使不上劲连滚带爬的折进车里。

胤礽维持摔倒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无力地抬起手臂,在空中茫然的一抓,“舅姥爷……索额图……胤礽的身家性命就压在你身上了。”

德州府为迎接圣驾早已收拾好一处府邸暂作行宫,除康熙爷独占一处院落外,为方便太子养病也隔出一块清净的院子,胤禛、胤祥则两人合住一处。康熙每日接见地方官员了解民生人情,剩下胤禛、胤祥只得按照宫中的规矩整天读书习字。好在读书时间只到午膳时候,到了下午胤祥如同脱缰的野马想法设法溜出去玩,却每次都被胤禛逮个正着,乖乖的被抓回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胤礽病来的突然治起来却长时间不见成效,四五天过去了依旧卧病在床时好时坏。太子病重大的阿哥就只剩胤禛一个,他整日忙着监督太医熬药治病,督促胤祥读书习字,白天、夜里没一刻空闲,康熙看在眼里大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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