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海洋科技诞生是夜。
绿荫茶楼的雅座包厢里，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士和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面对面坐着，没有寒暄没有交谈，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欧建国先笑了，替林小海斟了茶。
林小海抿了抿唇，从书包里拿出一份他彻夜赶制的报告书，轻轻推到对方面前。
在欧建国阅读的过程中，林小海在脑中构思了不下五种说服对方的说辞，连配套表情都一并想好了。
然而出于林小海的意料之外，欧建国在仔细翻阅过后，点点头，“我同意了。”
欸？！
林小海瞪大了眼睛，“你不问我什么吗？”
“我认为你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呃，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很幼稚，这些是纸上谈兵什么的……”
“我从来都觉得，有才华的人，不以年纪大小来定界。”
“所以，我支持你。”欧建国放松了身子把背部靠向身后的椅背，双手惬意地交叉叠在腿上，眼睛里写满了赞许：“你比我想象
中计划得要深远，也非常有见地。”
“我是一个商人，利益的最大化是我考虑的首要条件。你构建的蓝图成功地让我觉得它值得让我冒险。”
“风险越大，利益就越大。”
“合作愉快。”
面对伸过来的宽厚手掌，林小海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这么简单？！即使茫然了一会儿，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合作愉快！”
大方向敲定了，接下来气氛就热络多了，他们开始讨论具体的细节。
按照林小海的计划，他们不参与聊天室网站的建设，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借鉴”国外ICQ的模式，研发出自己的一套即时聊
天工具，当然林小海会对它做出一定的改动，使得初级版本便具备优于ICQ的性能。
成立公司，招兵买马，进行研发，申请专利，积极推广——这些台面上的事情，由欧建国包办。
林小海作为幕后的操盘手，负责技术支持和前景研判，及时根据市场反应制定公司的发展方向。
“公司的名字？”
这个……林小海还真没想过。
“海洋科技怎么样？”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个名字很包容也很大气，而且还带有林小海名字里的海字，欧建国在为人处世上很有一套。
“好，就海洋科技！我可以和公司的技术人员接触，但是对于其他的文职人员要保密。”
“没问题。”
从茶楼分别出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热闹非凡的闪烁霓虹灯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林小海抚了抚加快了跳动频率的胸口，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很好，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欧建国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一个礼拜，海洋科技有限公司就注册好了，公司的选址位于梧桐市中心步行街的一座大型写字楼的27
楼，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可以将这个城市的景象一览无余。
公司创始初期，规模不到二十人。
其中以当年刚毕业的高校生为主，年轻、有活力、有朝气、有创造力。
当这群年轻人聚集在会议室期待传说中的“总工程师”到来的时候，随着会议室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没人把
他当一回事，以为是谁谁谁家把孩子带过来乱跑闯入的，还有人好心地提醒说这个小朋友你走错地方了。
“我就是海洋科技的总工程师，我叫林小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作为一个团队，将共同研发出国内互联网历史上具有划时
代意义的一款产品。”
林小海一开口就把全场人镇住了。
小小的身板站在那里，身后突然迸发出万丈光芒一样，配以他不可一世的自信表情，竟令全场一时寂静。
没有多啰嗦，林小海也不待他们出声议论，就径自走到台前摆弄起会议室的电脑，关掉室内的灯光，大大的投影打在他身后的墙
壁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操作。
“关于电脑，大家不陌生。对于互联网，你们又知道多少呢？”
“现在互联网的用户基本都是公司和企业，个人用户不多，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面向他们的服务不多。门户网站提供的是新闻
信息服务、聊天室是语音交流的平台、游戏大厅则是把现实的一些娱乐消遣方式照搬到了网络上，没错，他们都是促进天南海北
不同地域人之间沟通交流的方式，不过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缺点——一旦下线再上线，谁也联系不到谁了。
就这么萍水相逢，仅此而已。”
“现在互联网是个新兴产物，大多数人对它持强烈的新鲜感，对于电脑那端的人也充满着好奇，因为没有在现实里接触，他们可
以肆无忌惮地敞开来聊天，当然他们也希望可以保持着这样‘聊友’的关系，但是出于隐私的现实考虑，又不希望在真实的世界
里有所接触。这个矛盾该怎么解决，就是我们面临的问题。”
“伊妹儿也是网络通讯工具的一种，但是它不够及时，不能‘马上’反馈对方的信息。”
“其实在国外，已经出现了应对之策，你们看，这个是ICQ，寓意I Seek You，我在寻找你。”
“用户通过申请具有唯一性的ICQ号码作为他的网上ID，补充进他的个人信息，然后可以在这个平台上查找、添加他感兴趣的用
户，双方就可以开始聊天。很方便。比如两个在游戏里搭档很默契的人想要和对方一直保持联系，他们也可以在这个平台上互加
好友，那么他们下次登录时就可以直接联系对方，若对方不在线还可以留下简短的信息，对方下次登录时就可以收到。”
“打个比方的话，伊妹儿是装扮齐整仪态端庄的公主，ICQ就是随性自然不拘小节的邻家小妞。”
“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未来的互联网，一定是邻家小妞的天下。”
林小海侃侃而谈，分析了当前互联网形势的整体情况，以及如何利用它存在的空缺处发展属于他们的世界。
围坐在会议室圆桌的年轻人看着投影里展示出的种种实例，耳边听着林小海对未来的规划，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你们可以对我这个人存在质疑，不过既然老板把你们招进来，而我又是总工程师，那么你们的任务就是配合我的工作。”
“这个就是你说的划时代的产品？”
“不，这只是一个开始。”
林小海没有过多地向他们透露互联网未来的走向，他要稳扎稳打地走出每一个脚印。
海洋科技的年轻人似乎是被林小海说服了，也似乎是奉行“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用林小海过多强调，他们就依照ICQ的模式
齐心协力研发出了中文版的运行软件，然后林小海对操作界面的外观做了一定程度的美化，并在查找模式上新增了细化的选项。
林小海把它命名为IQ，意思是I Qute，我可爱。
深一层次的原因还源于他的恶趣味，可以想象以后常常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嘿！你有IQ么？”
“你才没IQ！你全家都没IQ！”
“呃，我的意思是，你有IQ号码么……”
“……”
想到这个场面他就乐不可支啊！
IQ的形象则是参考了欧阳的意见。
欧建国建立海洋科技这么大件事，自然也和家人提了提。
享受了互联网好处的欧阳听说爸爸的新公司在研发一款聊天工具，需要一个漫画形象，立刻兴致勃勃地建议设计成卡通小熊猫的
样子。
“国宝啊！又很可爱！”
可爱？这倒是很符合林小海提出的“我可爱”理念。欧建国欣然接受并把这个事情交代了下去。
于是IQ的桌面图标便这么定为了一只脑袋大大眼圈儿黑黑对着屏幕傻笑憨态可掬的小熊猫。
前期工作一完成，海洋科技第一时间安排人去申请了专利，并在互联网上大肆推广。
市场反响比他们预期的要好得多。
以梧桐市为例，他们到各个网吧踩点，发现网吧的网管都有积极在和来上网的网民推广IQ.这时候的网管远没有21世纪的当得那
么轻松，他们要负责为前来上网的人员答疑解惑，必要时教授他们基本的上网技巧。
而推广IQ，简单而容易上手，他们何乐不为。
越来越的年轻人开始接触网络，上网对他们而言，就是找人打字聊天。
于是，申请IQ号码，补充个人信息，查找Q友，和Q友聊天，成为他们的首选。
上网=聊Q的观念在很长一段时间占据这些年轻人的思想。
很多人电脑都还未操作熟练，常常打一个“你好”就得花费他们好几分钟的时间，二指禅更是比比皆是。
林小海手上拿到了技术员们的反馈报告，笑了，虽然有点早，也是时候研发输入法了。
他一直觉得背字根什么非常麻烦，偏偏90年代主流的输入法就是五笔。
从小学就学得滚瓜烂熟的拼音可不能丢啊，让他想想，他最习惯的那个会联想的拼音输入法怎么整来着？！
29.海洋科技站稳脚跟
就在海洋科技全公司上下欢呼他们的IQ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时候，不甘寂寞的多个科技公司看到了甜头，纷纷对这个领域进入了介
入。
你会借鉴，我就不会参考吗？！
类似的软件相继在互联网上出现。
不过终究是晚了一步，任宣传作得铺天盖地，网虫一族已经习惯了IQ的存在，而且IQ上积累了不少好友，不是说换就换的。
林小海担心的各大门户网站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情况没有出现。
这本不在它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就没有引起多大重视。
虽然后来它们想要弥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中学生里也出现了不少网虫。
家里有电脑的就不用说了，有些赶时髦的去网吧体验了下，回来一传十十传百的，有着猎奇心理的少年们纷纷也赶趟儿冲浪去了
。
好在因为价格的原因摆在那儿——学生家家的本来就没什么钱么——即使很有兴趣，也不是时时可以去玩的，倒在一定程度上遏
制了网瘾的形成。
欧阳仗着自己爸爸是IQ的大老板，走关系从技术员的手里要来了5个数字很好的IQ号。
特殊号码业务只是在海洋科技内部试运行的，除了公司的本职人员，也就这5个号码“外流”了。欧阳好不得意，郑重其事地把
号码分给了几个好朋友。
五位数的IQ号，让几个小朋友高兴坏了。要知道，现在申请的至少都是六位数的呀！倍儿有面子！
为这事，五个中学生也在小学毕业之后难得地聚会碰了次头，地点就在梧桐市的街心花园里。
他们围坐在大树下的石桌前，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彼此的近况。
苏小白进入变声期了，鸭公嗓的声音还不停地叽叽喳喳，被大家笑了好一阵。
大家对林小海在六中的情况都非常感兴趣，本来就是嘛，他们几个都在九中，班和班之间又近，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很清楚，就
是隔得老远的林小海最让人挂念了，少了小海时不时冒出的一些“冷笑话”他们还都不习惯呢！
林小海的班长当得还是挺轻松的，毕竟是管的尖子班，学生些都非常自觉，只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完成好她布置下来的工作就好了
，而且那些任务也不难。
没想到在小学里啥班干也没混上的林小海到初中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班之长，还在升学典礼上代表新生讲话！
“麻雀变凤凰！”苏小白感慨。
“欸？”
“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吧！”
“小白最爱乱用成语了。”
“柳一才逗呢，各个老师都超喜欢他的，可抢手了。”欧阳想到那天的情况就忍不住笑。
军训结束以后他们正式开始上课，大概是柳一长得太可爱了，科任老师基本又都是女老师，见着他就母爱泛滥，都指明了想点他
作自己的课代表，为此还在办公室里好一阵闹腾。
“哈哈最后谁赢了？”
“班主任呗！力压群雄，柳一现在是语文课代表。”
“不错嘛！实权小干部噢！”林小海还是老习惯又去揉揉柳一毛绒绒的脑袋，成为话题中心的柳一小朋友小脸红扑扑的。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司曼难得地沉默，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司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就要转学了，确切地说，他是要搬家了，离开梧桐市，离开他的小伙伴们，他好舍不得。
司曼的爸爸在他还小的时候就不在了，现在她妈妈遇到了一个想要改嫁的人。这个人是从台湾来梧桐市做生意的商人，意外和司
曼妈妈相爱了。现在两人商量着结婚，手续也在办理当中，如果顺利的话，司曼不久之后就要跟着新爸爸一起到台湾去了。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大家这么高兴，不要破坏气氛了。
司曼这么想着，就压下了这个欲说出口的秘密。
可是司曼都没有想到，他这次没说，就真的没有机会对大家说出口了。
手续办得异常的快速，他也跟着不知所以地忙得团团转，在和家里的亲戚吃了个饭道别之后，他就随着妈妈和继父踏上了飞往台
湾的飞机。
他扯扯妈妈的衣角说他还没来得及和小伙伴们道别。
妈妈蹲下摸摸他的脑袋，安慰说到了那边可以写信回来，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吗？
至少苏小白在知道之后就狂摔了一通家里的玩具。
欧阳和柳一先是错愕，然后遗憾没有能作最后的道别。
欧阳想了想，还是放学后跑到六中去找林小海，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了。
林小海最近事业和学业两头顾，忙的不可开交，输入法的研发进入了攻坚阶段，公司上下都在水深火热的加班中。
林小海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
他当然知道这个事情！他还知道未来的司曼是怎样的人物！
台湾什么行业最发达？夜市？槟榔？别的不敢说，林小海能够肯定的就是娱乐行业非常发达，台湾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全民娱乐的
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的司曼……
呵呵，真是期待啊！
于是林小海只是无言了一会，就给了欧阳一个安心的眼神，“司曼也许只是走得太急了，他肯定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们的。再说，
我们还有IQ啊，只要他在那边上网，我们一样可以保持联系，只是没那么容易相见罢了。”
本来欧阳还想多说什么，林小海的话如拨云见日般很快舒缓了他微微沮丧的情绪。
“恩，小海你说得对！”
欧阳从书包里拿出一袋糖果，“呐，给你，酒心巧克力。”
“啊！欧阳你太好了！”林小海眼前一亮，化作摇尾巴的狗狗就扑了过去。
欧阳稳稳接住林小狗狗，满意地捏捏他依旧肉肉的小手臂，手感好好噢。
不出林小海所料，半个月后，四个人都收到了司曼从台湾寄过来的信。
随信一同过来的还有司曼站在新屋子面前的照片，他穿着海魄衫和沙滩短裤怀抱着一只毛发蓬松的棕红色微型贵宾犬对着镜头腼
腆地笑。
司曼说他很抱歉没有提前和大家说要离开的事情，也抱歉没能好好和他们道别，希望大家可以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