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住一个院子，放学顺路都会一起走，所以纪彤彤会特意等他。
出了校门口长长的巷子，队伍很快打散了，各回各家各走各路各找各妈，有的家长早早就在巷口等着接孩子了，一架单车还能挤
挤多捎上同路的熟人家小孩。
林小海和纪彤彤自然地并排走着。
因为是就近入学，家离学校不远，走路大概也就10分钟的路程。
“小海，你今天上课怎么打瞌睡呀？”
“昨天很晚才睡觉？”
“你是不是有偷看那个《新白娘子传奇》的最后一集大结局？”
“讨厌，我本来也好想看的，但是妈妈非要在9点就赶我去睡觉了。”
“早知道就不要闹着要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了！不然还可以在他们房间里面假装睡觉偷看的。”
“白娘子后来到底怎么样啦？”
“可恶的法海有没有死掉？”
纪彤彤一开口就是噼里啪啦地砸过来一堆话，林小海也算是了解她甜美外表下大咧咧的性子。想了想，还是把结局告诉她。
“她儿子中了状元，把她从雷峰塔解救出来了，还有许仙也还俗了，一家团聚。然后，观音菩萨出现了，白娘子、许仙、小青、
法海都修成正果得道成仙了。”
“什么？！法海那么坏，居然也可以当神仙啊！”
“神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要是我的话，就把法海打入十八层地狱里面去！”
“哼！”
保持着这个话题——基本上是纪彤彤在发泄着不满，小嘴撅得老高老高的——两人回到院子里。
“到家了，小海再见！”
“拜拜。”
“拜拜？什么拜拜？”
“呃，再见！”
这时候他们还没学英语呢！林小海告诫自己不要太超前噢！
林小海的家住在二楼，抬头望着高高的水泥台阶，他有种近乡情怯的踟蹰。
马上要见到同样年轻了16岁的爸爸妈妈。
这种心情，好紧张。
“林小海！你到家了还不上楼在那里数蚂蚁啊！”
林妈妈的大嗓门响起，从阳台的花花草草中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傻站在楼底。
“啊，我回来了！”
老妈果然还是老样子。
这一吼把林小海的紧张给吼飞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门进去，客厅里饭菜都摆好了。
林爸爸在本市的烟厂上班，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
于是中午的饭桌上就是林妈妈和林小海两个人。
多吃饭、少说话，乖乖扮演小时候的自己。
午饭过后，呈大大的八字躺在床上，林小海感慨地打量着自己的小房间。
男孩子的房间总是不免乱七八糟的，可是现在看来多有亲切感！
有一种错觉，像是一脚踏入了老旧的相机，进入到多年前的画面里。
我回来了，小时候！
04.十字路口or转折点？
课间，林小海趴在课桌上歪着脑袋看天边，恩，天还是蓝蓝的，云也是白白的。
他在思考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
要不要现在就爆发超能当个神童呢？
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小学的功课，实在是太简单了！
跳级的小孩是不是好威风的！
小时候，老是被家长拿来和“别人家孩子”作比较，最常听到的就是“你看别人家小孩……”，长大以后也不能摆脱噩梦，变成
了“你看别人家XXX……”，神马都是别人家，心里早就不爽了！
这回，要不要高调一组，给自家老爸老妈长长脸呢？
到时候风光无限美名远播神马的，都不是浮云了！
然后他林小海的头上就会顶着一个“小神童”的美丽光环……
“林小海！”
“你口水流出来了！”
都不带抬眼看一眼对方，林小海知道这个大嗓门肯定是苏葛亮这个大白目。
亏他家给他起这么个有历史人文气息的名字，苏葛亮苏葛亮，听起来很像那个三国时代名动天下的第一谋臣诸葛亮对吧！由此可
以看出在他身上被寄予的厚望。每个老师拿到花名册看到他名字的时候都多少感叹一番，使得小小年纪的他们都知道了中国历史
上有这么个神棍。
愿望是美好的，可惜事与愿违。
人家卧龙先生夜观星象，手指一掐心念一动天下大事尽在掌握，而苏同学是夜持小霸王学习机，手指翻飞超级玛丽连连通关奔波
于解救公主的征程。
不理会他的大惊小怪，林小海很蛋定地从书桌上撑起小身板，不在意地随手抹了抹嘴角。算了，YY伤身，还是低调做事吧。
“你开着眼睛也能睡觉啊？”
“我没有睡觉。”
“哦，我知道了，你看天上的云很像棉花糖对不对？”
糖你妹……
“那放学我们一起去校门外吃棉花糖好不好？然后你去我家玩呀，我昨天把超级玛丽水底那关打通了，给你看！”
“没有钱，不去。”
“去啦！我家还有好吃的冰棒！”
“不想去。”
“哼，不去就不去！”
苏葛亮转身气哼哼地走了，迎面碰上走过来的司曼，眼前一亮，“司曼，放学后去我家玩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玩超级玛丽，我
把水底那关打通了！”
“好啊。”清秀文静的司曼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林小海兴趣缺缺，目送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开，苏葛亮负责说，司曼负责笑。
苏葛亮那点小九九他清楚得很，无非就是想拉个垫背的，家长看见是和同学一起玩，就不好当面反对，睁只眼闭只眼了。
要说小霸王他其实也挺那啥、怀念的，但是他正在很认真地思考未来呢，只有“大义灭游戏”了！
呜呜，小亮亮，明天我一定一定找你玩啊！水底那关我至今还没过啊！
于是林小海又“啪嗒”地把身子搁桌子上挺尸，继续抬头望天。
就保持这样吧，再好好过一次学生时代，掰指头算一算，小学还有3年，然后中学3年、高中3年……这样学习完全不费劲的感觉
可以享受好久呢！工作以后才知道当学生有多好，无忧无虑的，虽然说应试教育下压力也大，可比起生活压力来，那都是浮云！
再说了再说了，子不是曾经曰过，低调才是最牛B的炫耀！
好，就这么定了！
林小海激动地小手握拳敲敲桌子——马上抬头皱起小脸。
哎哟，贴在桌面的耳朵被传递过来的声音震到了。
坐在隔壁小组，和林小海仅一同学——也就是林小海的同桌——外加一走道之隔的欧阳，有趣地观察林小海反常的举动。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林小海的第一眼，欧阳就觉得对方很可爱，像极了他在北京动物园里看到过的小熊猫。
为什么像欧阳也具体说不上来，大概是对方圆乎乎的身子和憨态可掬的模样吧。
妈妈说熊猫是国宝，自己不能养的，可是，真的好想好想要抱抱啊！
林小海就是小熊猫。欧阳固执地在年少的印象里给对方贴了这么个标签。
林小海不是国宝，可以抱抱！
可是可是，男孩子抱抱似乎有点怪，只有女孩子才会亲密地手拉手的，那，摸摸什么的应该不要紧吧。
而且，他们也是亲密的好朋友啊！当初还是林小海先和他打招呼的呢！
刚刚入小学，小朋友们按照学校的安排分到一个班，集体在课桌后站好，有着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的约束感和新生入学的兴奋感
，期待地看着讲台方向，班主任老师要稍后才会过来。
读过学前班的欧阳相对就自在很多，很快适应这样的场面，不失时机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观察着班上的同学。
欸！给他逮到一个——只看到黑乎乎的脑壳，脑壳的小主人正腆着小肚子，低头看地。
地上有什么好看的？！
欧阳踮起脚尖望过去——穿着白色小布鞋的脚正在左脚踩踩右脚右脚又踩踩左脚。
白色的小鞋子前面很快被踩黑了。
似乎是感觉到视线，小脑壳抬起来小心地往这边环视了一下。
看到欧阳在盯着他，明显一愣，然后很快低头。
不一会儿，又抬起头，这回直接朝欧阳的方向看过来，见还是被盯着，于是不好意思地扯了一个笑容，算是打招呼了。
婴儿肥的脸嘟嘟的，眼睛圆圆，黑黑亮亮，小嘴抿得弯弯，唇色红嫩嫩。
啊！好可爱，好像小熊猫！
欧阳立马就激动了。
不作二想排开其他的小朋友就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喝，自己比他高出小半个头呢！
“嗨！”
“……你好。”
“我们作好朋友吧！”
“恩？”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啊。”
“我叫欧阳，你呢？”
“我叫林小海。”
“啊……怎么不叫熊小猫呢。”
“什么？”
“没什么！”
“对了，你为什么要踩鞋子呀？”
“呀，被你发现了……我、有点紧张。”一年级新生的林小海不自觉地扯扯双肩上的书包背带。“从今天开始，就要上学了啊。
”
“没关系！上学很好玩的！不用怕。”欧阳哥俩好地拍拍林小海的小肩膀，开始给他说起自己读学前班的总总。
关于上学的新鲜事情让林小海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班主任杨老师来了，叽叽喳喳的同学们安静下来，由此开始了小学生涯。
关于这个，欧阳一直坚持，“是小海先和我打招呼的，我只不过看了他一眼，他就冲我笑了，这不是示好是啥！”
听众们满脸黑线——你那个叫看一眼吗？任谁被直勾勾地盯着瞧，都不会无动于衷吧，这个应该算你先主动的吧！
再纠缠这个话题，人家就不耐烦了，嚷嚷道，历史原因了，已经不可考了！
05.叮当果
“为革命，保护视力，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学校的广播沙沙哑哑地响起。
长大之后的林小海是一个超级大近视，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鼻梁上就架起了厚厚的眼镜架。眼镜俨然成了他的第二
生命，哪儿也离不了。
为了以防万一，家里备一副、公司备一副、身上戴一副，虽然有点夸张，可是看不清楚东西让林小海很没有安全感，只有出此下
策了。
眼保健操，这从小做到大的5分钟穴位按摩，到底有没有用啊？！
林小海在心里嘀咕着，还是乖乖闭上眼睛，认真地随着广播的口令有节奏地揉天应穴。
但愿但愿，千万别再近视了，这次一定会好好从小爱护眼睛。
这周轮到欧阳值周。
欧阳是班长，班干部们轮流值周，值周的时候要负责监督值日生课间擦黑板放学后打扫卫生、组织课间操集队、领取分发课间餐
、协助老师维护自习课秩序等等，职责范围还挺广。
其中包括在眼保健操的时间里在教师里巡逻，看看同学们有没有都闭眼睛做操了。
小孩子很皮的，越是要求做什么，越容易有逆反心理，就偏不。
还有，那时候谁能意识到保护眼睛的重要性呀？
小小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是五彩斑斓缤纷多彩的，谁会想到有一天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的样子呢！
于是……
“纪彤彤！”
被点到名字，纪彤彤无所谓地吐了吐舌头，闭上眼。
她就是有这个习惯，做到第三节揉四白穴的时候，喜欢就那么把手指顶在脸颊处、然后瞪着大眼睛轱辘轱辘转东张西望地瞄瞄周
围的同学，被值周班干逮到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小海后来回家的路上和纪彤彤谈到这个话题，很是恨铁不成钢地教导：你爱睁眼也要做得有点儿技术含量嘛！第四节按太阳穴
轮刮眼眶的时候，随便你怎么瞪，别人也很难看到的不是！干嘛非要挑在第三节眼睛上啥遮蔽物也没有的时候！
纪彤彤白了他一眼，这样才有挑战性！
林小海默了。人家这是在和值日班干玩躲猫猫呢……
夏天是水果的季节。
南方的大街小巷，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一种名叫叮当果的果子挂满果树枝头。
小孩子在路过的时候，早早就盯着了，看着黄色的针绒花凋落洒满小路，看着小小的青涩的果实一天天长大、变黄。
再然后，不见了。
校园里，就会有小朋友们分享着“自食其力”摘到的果子。
可是果子都是等不及完全成熟便被摘下，带着丝丝的苦涩口感，这也丝毫没有影响大家对它的强烈兴趣。
没办法，谁让大家都是“无产阶级”呢？口袋木有钱钱、物品也不富足，只有开动脑筋去自己发掘好吃的好玩的了。
这天放学出了校门口，欧阳神神秘秘地把林小海拉到一边。
“怎么了？”
“我带你去摘叮当果！”
“哪里？”
“我们家那个小区有一棵老大老大的叮当果树，结了满满的叮当果，都没有人摘的，这些天老是自己掉到地上，我们去摘吧！”
“咦？真的？”
“是啊，满地的叮当果，没人吃，真浪费。”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吧！”
林小海对这个始终不曾出现在水果摊上的果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小时候爬树摘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被毛毛虫辣到的感觉也记忆
犹新。
林小海抬手就要招呼在那边安静等他们讲话完毕的纪彤彤。
眼疾手快的欧阳一手速度拦下，另边手捂住他嘴巴。“不要招呼她。”
“为什么？”林小海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询问。
欧阳只是虎着小脸凶巴巴地叮嘱：“你就是说是去我家玩，让她自己先回去啦！”说完放开林小海。
那边等人的纪彤彤无聊地用小布鞋踢脚边的小石子，久不久抬头望望这边。
好吧。林小海点点头，几步小跑过去和纪彤彤交代了一番，就回来和欧阳走了。
胜利！欧阳像是赢了什么一样趾高气昂地领着林小海往他家去。
真讨厌，为什么他家和林小海家不是一个方向的啊，不然就可以放学一起走回家了！天天看到林小海和纪彤彤两人有说有笑地结
伴回家真不顺眼！
他也想要和小熊猫一起有说有笑地结伴回家啦！
不行，回家要和爸爸讲，他要搬家啦！
欧阳家住的小区是请有门卫专人管理的，初具21世纪的小区物业管理的模样，所以其他单位的小孩儿一般不敢过来“串门”，加
上自身小区的孩子不怎么玩在一起，所以那棵叮当果树得以保全至今。
这种爬树摘果儿的事情，得有伴才好玩的不是！
“看，这棵树好大对吧！”
“恩！”
两个小孩子并排站在茁壮茂盛的大树下，高高仰着小脑袋，惊叹。
其实树并不算大，只是他们太小了。
“我爬树去摘吧！”林小海兴致勃勃地把书包一甩，鞋子一拖，朝着树干就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