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地把苏小白扶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好，四个小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抢白。
“啊停停停！一个人就好了！你，欧阳你说吧。”
小学生们的麻雀之音还真是折磨耳朵，陈老师眼瞅这不四年级一班的班长欧阳么，就指定由他来汇报了。
其他的孩子听话地闭上了嘴，欧阳定定神，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复述了一遍。
“是意外啦！意外！”苏小白唯恐老师要责备大家，急吼吼地表态。
陈老师好笑地看了这个“小伤员”一眼，“这不很精神嘛！”
“好吧，坐好别动，我给你检查一下。”
陈老师说着起身走到苏小白面前，蹲下身子，上上下下开始检查。
“好，把手臂举起来。”
“上衣卷起来。”
“把腿抬一下。”
苏小白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围观的小朋友屏住呼吸。
“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摇摇头。
“心里怕不怕？”
还是摇摇头。
好一会儿。
“恩，外表没有擦伤，自己觉得好就行了。”陈老师给出结论，“滑滑梯本身就是比较光滑的，按你们说的只是姿势惊险了一点
，放心吧。”
太好了！
大伙儿吊在半空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毕竟还小么，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手足无措也是正常的。而林小海更多的是自责，神经也绷得紧紧的。
“啊，你们在这里。”纪彤彤细细的声音冒出来。
脑袋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纪彤彤半边身子巴在门上，探出半边身子朝屋子里张望，“陈老师好！杨老师叫我来叫林小海他们去她办公室一下！”
“我们？”林小海伸手点点点点点了一圈，五个人。
然后对上纪彤彤肯定的眼神。
“恩，没什么事了，你们去吧。”陈老师点点头允许了。
“谢谢陈老师！”懂礼貌的小学生们道了谢，如来时排排走出门了，留下某人继续研究课后的校园曲目。
才出门，苏小白就好奇地追问：“杨老师叫我们过去干嘛？”
“估计没有好事！”纪彤彤也不卖关子，“我去办公室领待会儿要发的数学作业，看到马玲玲在和杨老师说些什么，然后杨老师
见到我，就让我来找你们过去她那里。”
马玲玲……
六个人面面相觑。
这朵女子是班上出了名的打小报告专家，凡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都爱去告状，上瘾了都。
能有什么事会让班主任这么召集他们几个？
肯定是刚才在游乐场发生的事情了！
八成是她当时也在，然后就多嘴地去宣传了。
纪彤彤在楼下给他们作了个祝福的动作就先回教室了。
一行人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瓜子爬上二楼的办公室。
“报告……”
进老师的办公室，要先打个报告的。
“恩，进来吧你们。”
办公室里不见马玲玲，杨老师原来在低头批改作业，见他们来了，停下手头的动作，转过身，招呼他们过去。
五个人很自觉地围着杨老师站好，却一个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班主任的积威还是很重的。
杨老师首先把苏小白拉近身边，打量了一番，“苏葛亮，听说你从滑滑梯上摔下去了？”
果然是这个事情！
“不是摔下去不是摔下去！”赶紧澄清，“是趴着滑下去啦！”
“哦？趴着滑下去？你自己滑下去的？”
言下之意，是不是别人推的——小学生都太能闹腾，又把握不好分寸，虽然不一定是有意为之，但是往往也容易造成不好的后果
，杨老师很担心这一点。
“啊、是啊，是我自己滑下去的。”苏小白很肯定，自己没撒谎，确实是自己用力过猛导致的。
“是吗？欧阳？”
杨老师的目光转向班长欧阳同学，苏小白趁其不备赶紧挤眉弄眼地给欧阳发信号。
“恩。”反正苏小白还是活蹦乱跳的，再说这个也是事实的一部分。
“司曼？”
“是那样的。”
“苏葛亮，你难道不知道用那样的姿势滑滑梯是很危险的事情吗？”
“还有你们，欧阳、司曼，你们身为班干，看到同学不遵守纪律，也不会制止吗？”
本来和蔼的语气瞬间话锋一转，严肃地教育起这几个不懂事的小学生。
五个人齐齐低头，不敢做声，作出虔诚的聆听教诲模样。
“都是四年级的学生了，也算是高年级的学生了，你们就是这样给低年级的同学作榜样吗？”
“玩游乐场设施的纪律我天天强调你们全部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滑滑梯怎么玩还用老师教你们吗？”
“苏葛亮你这样趴着滑下去要是一个不好跌到哪撞到哪了怎么办？”
“把你们这点创造力和想象力用点在学习上好不好？”
“对不起，杨老师，我错了……”苏小白喏喏地开口。
“对不起……”其余的四人也很识相地认错。
叹一口气，杨老师对着这群孩子也生不了什么气，只是有些恼他们总是能出各种状况让她提心吊胆的。“好了，既然你们知道错
了，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给老师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们保证，下次不会了。”整齐的童音下着保证。
“恩，不会什么了？”
“不会趴着滑下滑滑梯了。”苏小白表现自己，快速抢答。
“你啊……”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蛋，杨老师也是明白自己这个学生的性子的，这样直率又有点傻乎乎的孩子其实很讨人喜欢。
“是以后要遵守游乐场的规则，该怎么玩就怎么玩，知道不？”
“我们知道了！”
“好了，还没下活动课，你们去吧。”
“杨老师再见！”
飞快地逃离办公楼，五个人长长地呼出气。
“我好怕杨老师会叫我们请家长哦！好在没有！”
“看来下次还是不要在滑滑梯上面唱歌了。”
感情苏小白同学到现在还没掌握住重点。
放学前，杨老师在教室里向全班同学再次强调了去游乐场玩耍的注意事项，不点名地提出了下午某个同学“异于常人”的表现，
五个脑袋不约而同地低了下去，只露出毛茸茸的黑色头发。
纪彤彤侧目看了一眼隔壁组的马玲玲，见她露出得意的微笑，不由得在心里给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果然是她！等下放学的时候
要和小海说，让他们以后都不要和她玩了！
待到林小海听纪彤彤义愤填膺地诉说完，不如她那般激动，还反过来开导她：“算啦！要是我们不出事，她也没东西去告的对不
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好了，反正平时我们也不和她怎么玩的，何必刻意又去强调这个事情咧！”
“恩，听你的！”
林小海笑笑没继续接过话茬。小朋友嘛，天真无邪一点好，不要整天弄得杀气腾腾的，多不利于健康成长呀！
恩，他果然是爱护国家幼苗的好蜀黍！
18.别出心裁的礼物
滑滑梯事件之后，五只福娃很是安分了一阵子，主要是苏小白同学安分了好一阵子。
被老师批评的滋味不好受呢。
开学之后很快到了一年一度的教师节。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每个人都要给老师送礼物，也不会攀比谁送的贵谁送的好——但是表现心意的方式也有，就是在教室后面的黑
板上出一版感恩的墙报，写上“老师，您辛苦了！”然后画上一些鲜花礼物盒什么的，这样每个老师在走进教室、面对同学们讲
课的时候，都能看到同学们的祝福。
这个事情早早就在班长欧阳和宣传委员李欣的布置下做好了。
苏小白这几天的郁卒林小海都看在眼里。
粗神经的小朋友敏感起来还真是不好哄呢。
眼珠滴溜溜地一转，瞅到了背后的黑板报，嘿，有了！
“小白！”
趁着课间林小海蹭蹭蹭蹭到苏小白身边，一屁股坐到他同桌的位置上。
“你最近不开心呐？”
“没有啦……”
“恩，那好，我有一个主意，你要不要参与啊？”
“噢？什么主意？”
“和老师有关的主意！”
“啊，你又想恶作剧！”
“去去去，我林小海是那种人吗，我这是打算做好事！好事！”
好事？！苏小白同学被引出了兴趣，晃晃耳朵凑过来。
咬耳朵咬耳朵。
然后苏小白同学的眼睛陡然亮了！
“嘿，小海，真有你的！”
“那是！”
两只小手掌极其默契地凌空击掌，give me five！
咳，别怀疑，这动作是林小海同学推广的。
到了下一节课的课间，苏小白呼朋引伴地把其他三人集中到了一起，如此这般地嘀咕了一番。
四个脑袋频率一致地点点头。
林小海呢？
正趴在课桌上埋头苦干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制造出一片我很忙不要来打扰我的气场。
放学的时候，林小海把几张草稿纸分发给了各位。“就照着这个样子来做吧，加油！”
“恩！”
斗志满满，好像要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暂时还没有养成午休习惯的小学生们中午的时光也趴在书桌前有板有眼地忙活着，家长们路过的时候会伸长脖子瞧一瞧——涂涂
画画还剪剪贴贴的，大概是在赶着完成什么手工作业吧——了然地笑过之后走开了。
那么，五个小朋友究竟在忙活些什么呢？
答案在下午上课的时候见分晓了。
上课预备铃打响过后，同学们自觉地回到座位上做好。
然后杨老师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如往常般登上讲台，把课本和教案放到台前，“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请坐。”
“请同学们打开课本，翻到第六页，今天我们要学习古诗两首。第一首是……”说着杨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漂亮的粉笔字，“
唐代诗人孟浩然的《过故人庄》。”
讲台下的同学们哗啦呼啦地翻开书本，也如往常般地很快进入学习状态。
……
“好了，通过分析这首五言律诗，我们知道它写的是诗人应邀到一位农村老朋友家做客的经过。在淳朴自然的田园风光之中，举
杯饮酒，闲谈家常，充满了乐趣，抒发了诗人和朋友之间真挚的友情。”
“那么，同学们对这篇古诗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
本来杨老师只是例行地问一下的，也没有预期有谁会提出什么问题，她就是这么一说，作为开始学习下一首古诗的过渡。本以为
会得到一片整齐的“没有”的回答——一抬眼却看到一只小手举得老高。
“好的。林小海，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林小海以标准的姿势起立站好，大声地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举手？”
“因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小节目，要作为教师节的礼物送给您！现在时间刚刚好合适！”
欸？！
不光是杨老师，全班同学们的眼睛都刷的一下全部聚焦到林小海身上了。
有意思。杨老师笑了，“这样啊，是给老师的惊喜对吗？”
点头。
“你说你们，是指？”
“噔噔噔噔！”随着小海的“暗号”一起，林小海、欧阳、苏小白、司曼、柳一迅速行动起来——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自制
的彩壳面具，麻利地套到脑袋上，并站好。
大家伙儿定睛一看，有点烦迷糊了。
林小海的面具是一个扎着古老头髻、留着一缕花白胡须、额上皱纹深深、眼角鱼尾翘翘的小老头儿。
欧阳的面具是一个浓眉大眼、五官粗犷、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
苏小白、司曼和柳一的就简单多了，面具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大朵盛开的……向日葵？
“呵呵，是你们五个啊，这是要干嘛呢？”
“我们要表演一个小剧场。”
“小剧场？”
“对，没错，一个小剧场。”
“真新鲜！原来是五位小演员呐！好吧，同学们掌声欢迎一下，有请小演员们上讲台表演小剧场！”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大家都好奇死了，这戏啊究竟演的是哪一出啊？！
杨老师也饶有兴致地让出空间，走到一旁观赏。
苏小白、司曼和柳一首先蹦蹦跳跳地登上舞台，在讲台桌子右边手拉手站好，不动了。
接着，欧阳步履匆匆地走上来，做出很忙碌的样子，一会儿打打扫扫收拾屋子，一会儿在厨房里洗菜做饭，然后布置起讲台桌子
来，末了弯腰好像打开一个什么坛子，舀出一大勺，放在鼻前一过，“啧啧”两声，盛到大碗里，一并端上桌。
这时，林小海慢悠悠地出场了。他学着以前看电视里那些文人走路的姿态——脚尖到脚跟划地而过、提起脚跟、迈出一步、缓缓
放下脚跟，另一边脚尖到脚跟划地而过、提起脚跟、迈出一步、缓缓放下脚跟——手里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当作扇子随着
他晃悠的脚步一摇一摇。
光是这出场的架势，就把台下的观众逗乐了。
林小海一开口，台下观众更是东倒西歪了——“麦。欧德。弗兰德！我来也！”
这算什么？！中西合璧？！
观众们表示不明白为毛会有外国人出现在小剧场里啊！
“浩然君，你来了！”欧阳惊喜地把林小海迎到屋内坐下。
噢——明白过来了，感情他们是在排演《过故人庄》的小剧场啊！
原来诗人的老朋友是外国人！
外国人的中文说得还不错！
林小海拱手作揖，和欧阳在讲台两边面对面站好。
然后是无声电影片段，两人提筷夹菜、觥筹交错、你来我往，不时仰头大笑、摇头晃脑唏嘘状，好一番惬意的进餐之景！
那叫一个宾主尽欢！
大概是酒饱饭足言尽意止，欧阳移动了下位置作推窗状，感叹：“啊……”
林小海会意地走到他旁边，只见“窗外”——三朵向日葵迎风摇曳。
三个小朋友努力地扭着小身板。
等等！孟浩然的《过故人庄》全文如下：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
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还来就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