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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谷 第三部——by夕夕成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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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子很神气地说那不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杀人是在河边,他抢了一个酒鬼的钱包,顺手把那人推进河里。

第二次是把一个婊子推下城楼,那婊子趁他睡着偷走他的钱,后来被他找上却不肯还钱,元子一气之下就把她推下去。

第三次才是入室杀人,那男人死得冤枉,推搡中撞上铁叉子,一命呜呼。

元子对自己杀了三个人后,才被送来这里表示满意,并且觉得自己赚到了,每次跟香逸雪吹嘘之时都带着得意,仿佛真赚了百万金币,让香逸雪很是无语。

门外传来锁链声,守卫推搡一名壮汉进来,给他锁好手链子,喝道:“老实点。”

那汉子壮实得不象话,宽阔胸口簇簇黑毛,胳膊鼓鼓肌肉,眼角刀疤,眼神凶狠,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徒。

那人进来后,眼光扫视众人,象是王者俯瞰臣民,嬉皮笑脸地道:“美人,我又回来了!”

营房立刻热闹起来,在几个声音的带头下,营房囚犯哄笑一片,出现难得的喧腾热闹。

守卫大怒,冲他没头没脸抽了几鞭,汉子毫不在意地耸肩,口哨和尖叫声更加刺耳,直到门外又冲进几个守卫,将带头喧闹的几人,拳打脚踢一顿教训后,营房终于又恢复平静。

元子拱了拱香逸雪,用崇拜地语气,低声道:“看到没有,那人叫刀肆,真正的大人物。”

香逸雪瞟了一眼,悄声道:“什么来头?”

元子嘘了一声,神情极度不屑,仿佛香逸雪不认识刀肆,好似小孩不认识天上月亮,道:“听过海子谷里的无头尸吗?”

还不等香逸雪露出空白表情,元子无比自豪地道:“我告诉你,就是刀肆跟他的那几个兄弟做的。”

元子做个砍头的手势,道:“杀人不留头,死在他们哥几个手上的人,那才叫多呢!”

香逸雪瞟着那人,道:“都是些什么人?”

元子瞪眼道:“什么人都有,杀人劫财,刀肆手下从不留活口。女人嘛,嘿嘿,当然是先奸后杀!”

提到女人,元子眼露淫光,营房多数成年男子,长时间看不到女人,憋得连母猪都怀念的地步。

幸亏白天苦力卸掉男人精力,要不然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

元子叹息道:“可惜我道行浅,杀个把人根本不入他的眼睛,你知道他这次为啥被禁闭半月吗?前阵子有人跟长官告密,他们几个把那叛徒用石头砸死了,这罪名他一个人担了下来,挨了几十鞭子关了半个月,吭都不吭一声,硬气得连牢头都佩服他。”

元子崇拜地道:“人家这叫仗义,兄弟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这里的人都尊敬他,称他为刀王。”

仗义,是这样解释的吗?

香逸雪不解地道:“杀人是用来比多的吗,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杀的人越多,那人地位就越高?”

一个强盗也值得被人尊崇?不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只是奸淫掳掠的匪首。

那人叫刀王,那他该叫什么?剑神?剑圣?还是剑仙?

他的紫鸢断在风月山庄,埋在龙凤花厅,给风月刀做了陪葬。

也好,神兵对神兵,埋在地下作伴,这才不显孤独。

元子冷哼哼道:“你懂什么,这里有他罩着你,你就不用愁了。新来囚犯都要给他磕头,明天我带你去拜见他,他可是我们这里的王,你这穷鬼没孝敬的东西,那就多讲两句好话,刀王喜欢听人夸他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原来这位受敬仰的强盗大哥……也怕死呀!

香逸雪满头黑线,要他匍匐在一个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的强盗脚下磕头作揖吗?

何至沦落至此,香逸雪索性闭眼,道:“睡觉吧!”

元子嗯了一声,坏笑道:“是该早点睡,王回来了,后今夜要倒霉了!”

不知他想到什么,又嘀咕道:“要是能打败他,我就能成为王!”

香逸雪暗自好笑,牢房中也有王和后吗?

他不是不懂世故的处子,经历越多,对这种事情也看得淡然了。

在云蝶国当奴隶,也是几十人窝在一间,男人找不到女人,就用彼此满足欲望。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们如野兽般交合,香逸雪早已见怪不怪。

元子躺下道:“你是新来的,别说我没提醒你,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睁开眼睛。王最讨厌做那事时,被人盯着看,小心被他挖掉眼珠子。”

香逸雪一动不动,好似睡着。元子嘀咕道:“乡巴佬,说睡就睡。”

香逸雪也想睡着,一阵拖动铁链的声音,大得连聋子都能听见。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欲火焚心的王,急不可耐地挪动铁链,去找他的老相好。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听到那个所谓的王在怒吼:“看什么看,要老子挖你狗眼吗?”

不知是在恐吓谁,一群精力旺盛的家伙,还有心思偷窥别人情事,白天干活不觉得累吗?

香逸雪干脆转身,背对声音来源,就在他准备定心入睡之时,忽听一声微弱呼喊:“放开我。”

这声音不大,三分愤怒,三分哀求,三分羞耻,紧接着一阵粗暴锁链声,不用看就知链子主人动作幅度很大。

几记猛烈的巴掌声,伴随着汉子淫猥的粗喘道:“叫,叫啊,我就喜欢听你叫。”

香逸雪睁开眼睛,发现元子眯眼偷看,这家伙精虫上脑,裆里东西蠢蠢欲动。

“放开我……”

低低的哭泣,有人摔倒的声音,又有人扑上去的声音。

香逸雪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法漠视,从他辨出那人的声音,注定开启一场争端。

“放开他!”牢房里有人喝止,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好似对方若不遵从命令,就会面临可怕的后果。

下一秒,元子惊讶地发现,原本躺在他面前的香逸雪,已经直立起来,毫无惧色地挑战营地王者。

那位营地王者,正趴在一个嘴角流血、不停挣扎的瘦弱男子身上,从撕扯衣服的粗蛮行径中停顿下来,还未从被人打扰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下一秒,等他反应过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狂怒。

怒吼一声,刀王似黑熊竖立,两只牛眼,恶狠狠地盯着角落里的丑鬼。

不仅丑还带着残缺,比常人少一只手,这样的人毫无威胁,却敢管他的闲事,不把他刀王放在眼里。

营房还有几人一同站起,都是跟刀王一块进来的兄弟,刀王斜着眼睛道:“这家伙是谁?老子关禁闭之前没见过?”

有一个叫毛子的兄弟道:“新人,你关进去的那晚来的,元子的人。”

冤枉呀!元子立刻叫起来,很没骨气地拜倒在地,磕头道:“刀王,我只跟他连着铺位,一点关系都没有。”

香逸雪道:“起来吧,你不是想打败他,成为这里的王吗?”

元子眼珠子快掉出来了,指着香逸雪,骇然道:“你,你,你……”

刚刚是说过这话,只是随口说说,起色心时的胡乱之言。

这句话撂到刀王的面前,香逸雪是存心想害死他。

刀王果真大怒,吼得营房震塌半边,道:“放屁!”

元子本只跪着,被他这一吼,吓得瘫倒在地。

香逸雪平静地道:“亏你杀过三人,怎就软成这样?!”

元子仰头看着香逸雪,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好歹也罩过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香逸雪看着刀王,淡定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这是给你一次,当英雄的机会!”

元子哭丧着脸道:“我不要……刀王大人,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怎么敢在您面前放肆呢!”

香逸雪哈哈一笑,真够出息的家伙。

刀王脸上横肉抖动,一把拎起他正欲强暴的男子,凶狠揪着那人头发,咬牙切齿地道:“多管闲事的家伙,看来我不给你点颜色,你不知道我的厉害。毛子,我不在的时候,泉锡都跟什么人说过话?”

毛子摇头道:“没有,我睁着眼睛的时候,没看到他跟谁说话,闭着眼睛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了。”

那名叫泉锡的男子,头发被紧攥在刀王手中,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身子不知道是因害怕还是气愤颤抖着,怒道:“放开我,刀肆,你放手!”

力气和劲道不在同一级别,所以他的挣扎徒劳无功,只为玩弄他的人和看热闹的人增添乐趣。

香逸雪看着眼前的彪形大汉,平静地道:“刀王大人,男人有欲望也没什么,强人所难就不好了,你可以自己解决,何必把欲望强加在不愿意的人身上?!”

刀王狂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丑鬼来教训我?”

他拧紧泉锡头发,将他的脸凑近自己的脸,恶狠狠道:“你说,是不是趁我不在,你又勾引别人?你以为弄个丑东西就能吓倒我?你以为你能摆脱我?”

香逸雪叹了口气,道:“真真够了!”

说完,他冲着刀王走过去。

这架势,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准备打架。

刀王冷笑,一只手揪着那人头发,另一只手移到前面,身子稍稍侧一点,迎敌的姿势。

稍微的调整,在别人眼里看不出来,只知道刀王大人,岿然不动好似泰山。

营房里的人,没少看刀王打架,通常待在原地不动,等对手冲过来一拳撂倒对方,或者是扭断对方手臂。

上次跟隔壁营房的人打架,刀王一个人就把七八个家伙,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刀王斜着眼睛看那人,二十步、十步、再来几步就到拳头够着的地方,他已经捏好拳头,一下子打爆对方的头。

泉锡眼中露出惊惧,他的身子紧贴那人手臂,感觉到布下滚烫的肌腱在跳动、鼠窜、变硬……

香逸雪走到半丈远停住,正好手臂和腿够不着的距离,刀王打不着他,他当然也打不着刀王。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香逸雪手中多出一根从天而降的木棍,木棍加上手臂距离,正好打到刀肆的额头。

一切发生的太快,停步、接棍、出手、击倒,一瞬间完成!

棍子不是老天爷赐的,而是押送刀肆的守卫,在先前混乱中丢下的,滚落到两排床铺中间。香逸雪走过之时,脚尖轻轻一甩,落下来的距离时间,恰好就是出手的那点。

这个过程很快,快得大家连棍子来源都没看清,只知香逸雪凭空变出一根棍子。

有点偷袭的味道,但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刀王倒下了,这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倒下去的时候,刀王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觉得脑袋一轰,便失去知觉。

刀王跌倒的时候,还攥着泉锡的头发,他沉重的身子摔到地上,将泉锡也一同带倒。

等看清楚倒下去的人是谁,囚犯们的眼珠凸出,牢房顿时鸦雀无声。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受人崇拜的、作威作福的刀王,竟然倒在一个丑八怪面前,而且丑八怪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副病得快要死的样子。

事情还没结束,泉锡也倒下去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一个汉子扑过来,香逸雪没有回头,棍子直接敲在那人太阳穴上。

紧跟着又有一人倒下,这次棍子打在那人后脑勺上!

哼都没哼一下,两人直挺挺倒在地上,跟他们追随的刀王一样,疑惑还挂在脸上。

谁来解释一下,丑八怪到底什么来头?

鸦雀无声的目光中,香逸雪手中转动木棍,好似从前旋转扇子,轻松地道:“谁还想来试一试?”

所有的人都惊惧,是江山易主,新的王要诞生了吗?

香逸雪的目光飘向刀王部下,那个叫毛子的人,赶紧避开他的目光,其余的人也都不敢妄动,生怕那根棍子打在自己身上。

下一秒,香逸雪却将这根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棍子扔掉,平静地道:“睡觉吧,明早还要上工呢!”

泉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慌乱地盯着倒地不醒的刀王,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香逸雪没有看他,声音传递到他耳里,道:“放心吧,不到明天早上,他不会醒来,今夜你绝对安全。”

泉锡猛然抬起头,眼神充满戒备,却见香逸雪走回自己铺位,果真躺下就睡,似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祸事。

元子哆嗦着,嘴里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他挤过人群,胆战心惊地将木棍捡回来,回到香逸雪身边,低吼道:“你要死啦,让他们捡到棍子,半夜弄死你,你都不知道!”

香逸雪闭着眼睛,嘴角上扬,淡淡地道:“你又回来了吗?”

元子脸色一红,道:“那个,那个……”

香逸雪翻了个身,道:“睡吧!”

天亮之时,香逸雪睁开眼睛,元子抱着棍子睡得正香,口水滴滴答答流到上面。

门外传来犬吠,铁门传来开锁声音,香逸雪把棍子从他怀里抽走,随手扔到门口,落在一个显眼位置。

刀王是被人用棍子打醒的,等他看清楚打他的人是长官,有一瞬间空白的感觉。他的时间好似跳跃一截,从昨晚那人向他走来,到今早无缘无故地挨揍。

等到了石料场上,狗头军师毛子跟他解说明白,刀王顿时气得跳起来,背上石块又让他跳不起来,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远处的香逸雪和元子。

香逸雪象往常一样干活,唯一不同的是,背后多了一条尾巴。

元子狼狗似的跟在后边,几乎是寸步不离,两只眼睛瞄着刀王,时不时向香逸雪报告——刀王又往这边扔飞刀了!

他把刀王的眼神看做飞刀,若是没有香逸雪站在身边,他早就被刀王看得瘫软在地。

香逸雪被他搞烦了,叫他安心做事,不要理睬那些人。

吃早饭的时候,元子就捧着饭碗,忧心忡忡地询问,如果没有那根棍子,香逸雪能不能打赢刀王?

棍子被长官收走了,这让他很担心,总觉得香逸雪战胜刀王,跟那根偷袭的棍子有很大关联。

香逸雪似笑非笑看着他,如果是在以前,几丈之内一道袖风,就送刀王去见阎王,那种人没有机会跟他打罩面。

现在也是一样,虽然武功被废,但对付这种靠蛮力吃饭的家伙,香逸雪还是不在话下。昨晚他有很多机会杀死他,却还是手下留情了。

紫鸢剑断了,他就告诫自己,不要再犯杀孽。

性命是很珍贵的东西,给别人留下机会,也是给自己留下机会。不到万不得已,香逸雪不想再杀人,希望刀王大人有所收敛,别再做出格的事情。

吃晚饭的时候,毛子堵住泉锡,似乎想跟他说什么。香逸雪适时出现,阴沉目光逼退毛子。

身处风暴中心的泉锡,脸色虽然苍白,却比元子要镇定一些。

白天的时候,他没靠近香逸雪寻求帮助,自己干着自己的活,别人也不敢跟他搭话。

元子捧着饭碗,一屁股坐在香逸雪身边,冲着毛子背影吐舌头,看看泉锡又看看香逸雪,眼中闪过坏笑。

泉锡低声道:“谢谢你,昨晚的事情……”

香逸雪坐他身边,饼子沾着稀糊,一点点揪着吃,淡淡地道:“晚上睡过来吧!”

果然说了这句话,元子露出坏笑,男人嘛……

泉锡身子一震,抬头望向香逸雪,漆黑眼珠审视他。

昨夜之前,他跟别人一样,不关心那人存在。

偶尔目光接触,只知新来的囚犯,又丑又残是那人福气,至少大家对他不感兴趣,甚至有点瘟神般避讳。

直到昨夜那人发飙,从老虎嘴里夺他下来,他的目光才落到这家伙身上。

起初,在想那人为何要多事,他不是第一次被刀王强暴,营里谁都知道他是刀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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