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治伸手帮他顺气儿：“我以前不也没发现呢吗。”
沉默了一会儿，李放叹口气问道：“我倒也没什么的，杜老师人不错，我也很欣赏。那爸妈那边你想怎么说？”
李治想了一下：“那边不急着说。我今天跟你说这事儿，也就是为了将来不得不翻牌的时候，好有个人喽着点我。”
李放皱皱眉头：“你怎么就知道我站你这边儿？”
“兄弟一条心嘛！”李治找抽的笑着，“而且杜老师是个好人对吧，你就当是帮他嘛。”
李放翻了个白眼，对杜明哲悲痛的说：“嫂子，眼光太差了。”
走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李放想开车送他们而被婉拒，于是把两人送到地铁口就回去了。
下楼梯的时候，杜明哲问到：“怎么今天突然就说出来了？”
话里多少有些埋怨的语气，毕竟自己事先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被说出来了，这措手不及的感觉果然不太好。李治漫不经心的回
答：“那是我弟啊，我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他的。”
杜明哲有些不满的追问：“不全是因为这吧？”
已经下到最底下，能看见隧道里有越来越亮的橘黄色的光，听见那越来越响的轰隆声，车来了。李治拉着杜明哲站到队尾，默默
地拉起他的手。尽管是晚上，一号线依然人挤人，在人群中往车厢里挤的时候，李治并没有一直看着杜明哲，而是一边用手挡开
挤过来的人，一边满是笑意的轻声说：“我想告诉所有人我那么爱你，可是现在我只能对他说。我憋不住啊。”
杜明哲瞬间就忘了向前挤，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一片混乱。在李治的帮助下找到立足之地后，在烦躁而拥挤的人群里，他悄
悄的搂紧李治，悄悄地吻过他的侧脸，悄悄地把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嗯，谢谢。”
我也想告诉所有人我爱你，却也同样不能说。杜明哲从未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喜欢男人是错的，可越是成长，就越是明白，明白
自己不得不无奈的妥协。现实是残酷的，无论你的爱情是多么的伟大，也难以抵抗所有来自外界的压力与阻挠。尽管当你深爱着
谁的时候，他就是你的一切，你仿佛因爱而生，可真正放弃了除此以外的所有时，才能明白，爱情它真的不可能是全部。
男人和男人，没有婚姻，没有后代，没有除爱情以外的任何羁绊。若是有一天，两人中的其中一个放弃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只
能崩毁。
这太难了，这太难了。杜明哲在拥挤的车厢里紧贴着李治。这条路太难走，你却因我而选择了它。当我们面对生活，面对那些不
能逃避的问题，若是你能陪伴着我，我将无怨无悔，我将无比快乐。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杜明哲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押在了他的李老师身上。和他在一起，便是至高的幸福，若是分离，亦会输光所
有的美好。这是他的决定，是他对这份感情的承诺。这样想着，杜明哲便安心的微笑起来。
列车继续单调的晃动，每个晚归的人都疲惫而百无聊赖。在死气沉沉的车厢里，李治偏过头，看着身旁杜明哲淡淡的笑脸，他心
中满是疼爱，却不知道对方此时的心里，已经下了怎样的决心。
这个笑容被李治收藏在心底。几年后，当他想起杜明哲，便会在回忆中找出这幅画面，重温那冬夜的列车里，轻轻笑着的杜明哲
，思考着他当时会有怎样的心事。
24.开学
A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开学典礼的教师代表发言，从来都是年轻的语文老师讲话。没想到这回却破天荒的定了李治。虽然也
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数学组的几位多少都觉得扬眉吐气，逼着李治穿的“正式点”。李治平时穿衣比较休闲，这下一想，不是让
我正式吗？那就给你们来个最正式的！索性穿了一身西装。
这一穿可不得了。排队去礼堂的路上，李老师一亮相，12班的学生们可都被震得张口瞪眼，好嘛，压根儿没见过从前的班主任穿
这身儿啊！两列纵队里男生吹口哨，女生竖拇指。路过11班的队伍时，李治特意瞅了一眼杜明哲，结果人家成心不往这边看，倒
是走在杜老师身边的林夕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这么捯饬，恋爱了，绝对的恋爱了。”
李治被一下子说中，不禁心头火气，心中暗暗发怒：小丫头片子，哪天我非把你数学课上玩手机的事儿告诉你班主任！
礼堂的典礼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杜明哲明明没什么要紧事儿，还是抽空爬了趟三楼，回他的办公室。安大小姐果然又没来
，冯老师不用说，肯定在班里看着，办公室又成了两个人的独处佳地。
杜明哲一看见李治坐在那儿，纵使多么心动，也马上挤出个嘲笑来：“今天这抽的什么风，你怎么不干脆穿个燕尾服呢？”
“好几年都没跟我爸出场面了，家里不备那个。”李治倒是挺认真的回答了，“怎么，这身不帅啊？”
杜明哲靠近他，手指抵上他的领带结，顺着衬衫的立领划上去，一路直到颈后，然后在发际处徘徊，摩擦那些又短又硬的发茬儿
：“帅，帅死了，真给我长脸！”
李治将信将疑的笑了：“得了吧你，哪有你长脸啊？看这小脸蛋儿，嗯？真俊啊。哎你说你眼睛怎么这么漂亮？”
“去你一边儿的吧。”杜明哲毫不领情，“你说一个大老爷们儿，要这双眼皮干吗使？还漂亮呢。”
“你可别这么说，那些小姑娘能嫉妒死。”李治拉着杜明哲，转着椅子转移阵地，到了监控拍不到的柜子后面，就按住他的后脑
勺，迅速的吻上去。
杜明哲一开始被吓着了，浑身僵硬，这再怎么说也是办公室啊，万一闯个人进来可就瞎了。可一旦这个吻变得深入，他也就管不
了那么多了，哪怕就是两秒钟，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的。
很快两个人就分开，杜明哲满足的长叹一声，李治舔舔嘴唇笑他：“看把你紧张的，傻样儿。”
杜明哲瞪他：“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喜欢玩儿悬的。”
“行行，我错了我道歉。”毫无诚意的双手合十，李治用下巴往门边儿指了指，“杜老师，您差不多该回班去了吧？”
杜明哲用幽怨的小眼神儿看着他：“还有几分钟呢，你就这么想轰我走啊？”
“是，您再不走，唐主任就该来了。我跟她说好了到点儿谈话。你想跟他谈谈卢升逸的事儿吗？”
杜明哲一听，得了吧，好不容易用难得的坚决态度说好的，卢升逸转走的时候不带处分，唐主任现在心里百分之百的不乐意，这
要是见着面了肯定要被唠叨一通。这么一合计，只能万般无奈的挥手道别：“那我先下去了啊。”
回到教室，刚把文件夹放在讲台上就打铃了。班干部已经提前一天返校，进行过教室的扫除。班干部基本都是心细的女生，干活
儿麻利负责，此时的班里可真是窗明几亮。
桌椅还是三十套，却空了三个座位。一个男生出国了，这下班里只剩四个汉子，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还有个一直病弱的女生，
平时上操跑步体育课，几乎都没参加，现在终于还是休学了。
还有一个是卢升逸。个子高，一直坐在倒数第二排，在几个高个子学生的中间，这套空桌椅显得有些突兀。目光定在这里，杜明
哲想起了很多。新班报到那天，因为分班的不舍而难过哭着的卢升逸，运动会时因为女生多男生太少，项目报不满，即使没耐力
没体力也报了长跑的卢升逸，还有上课时她提出的各种奇怪问题，放学后和自己谈论今后的理想，想考的大学。曾经彼此那么信
任，不仅是师生，更是朋友，但是爱情能让她抛弃这些，用恶意来猜忌，因恶意去伤害。
爱是种太强大的东西。拥有它的时候，人无所不能，失去它的时候，人又无所适从。
好在最后，她还是对自己敞开了心扉。作为一个老师，若是这个学生到了最后还是怀着恨意离开，那将是杜明哲最大的不安和难
过。
突然有人敲门，从小窗看去，是唐主任。杜明哲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僵硬的去开门。
结果又是被拉到了楼道里。不过这次不止唐主任一个人，旁边还站了个女生，穿的不是A中的校服。
“新转来的，蔡羽。以后就是你们班的了。”唐主任简明扼要，又对蔡羽说，“这是你的班主任，杜老师。”
女生倒是不怯场，问了声“杜老师好”。
杜明哲看着她，快乐的笑着：“你好。”
把新同学领进班里，杜明哲给全班介绍蔡羽，再让她自己说两句。就像每个转学生刚来到新班级一样，同学们有的关心，有的好
奇，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走了的人，我们可能会记得，因为他在你的心里留下了印记。我们也可能忘却，因为他对你并不重要
，不是必须。然而，终究还是会有别人来到，闯入你的日子里，你和他建立新的关系，他成为了你日子的一部分，然后将日子继
续下去。
很多年过去后，当收到成长后的卢升逸从国外寄来的明信片时，杜明哲哭得很厉害。他是那样喜欢着他的每一个学生，那样的舍
不得。时光在行走，他也会成长，也会老去，也会不停的得到和失去。若是自己爱着的人一直不变的陪在身旁，那将是最大的幸
福。
还是那个杜明哲，还是这个十一班。有的东西变了，有的东西不变。他是个教师，他是个班主任，他将怀着满满的爱意，将这一
班的学生带去各种各样的美好未来。
25.扫除
本来的校长因为业绩不错又升官了，这学期开始换了新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首先就要烧底层，处于食物链老末儿的学生和一
线教师们，最先接受了来自新校长的挑战。
典礼的第二天，就是正式开学，这开学第一周，先是没命的大扫除。返校之前已经清扫过一遍了，按道理说这个扫除已经没有必
要进行了，现在突然说放学前的四十分钟要扫除，连续一周都是卫生检查，学生们自然满是质疑和不情愿。等到任务清单一下来
，班里更是炸开了锅，除了通常的扫地擦窗户擦墙等等，还有很多让人喷出一口老血的活儿，例如——把所有桌椅搬出教室，每
个学生都要趴在地上，用洗衣粉、去污粉和84擦地板。
这可操作性太低了！学生们气得直跳脚，简直要掀房——我们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当清洁工做苦力的！杜明哲被震得脑袋直疼，
大声叫着：“行啦行啦，不刷就不刷！”
班里迅速安静下来，一双双闪亮得炫目的眼睛看着杜明哲。在这耀眼的如激光的目光中，杜明哲傻了：“你们……做做样子还是
可以的吧？”
一声叹息。
小杜老师无奈，深深感到自己是管不住这帮妖孽了，只能把最听话老实的班长叫出来，充满期待的嘱咐道：“沈雨欣，今天的扫
除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督促同学们分工合作，一会儿学校领导会来检查。”
沈雨欣眨眨眼：“我怕管不住，还是您来吧？”
杜明哲绝倒。好吧，最得意的副官对这件事也表示无能为力，看来只有本座亲自上阵了。此时班里已经群魔无主，杜明哲用手敲
了敲黑板，高声下令：“都把桌椅搬出去，速度点儿！”
学生们立刻叫苦连天：“不是吧？真刷啊？！”
“让你搬你就搬！”杜明哲一瞪眼，“快快快！”
侯律带了个好头，把自己的桌子搬到楼道里，其他学生一见，也都无奈的开始搬。杜明哲感激的看了侯律一眼，侯律看看班里，
又看看楼道，为难的说：“楼道不够地方啊，放不下那么多桌椅！”
杜明哲一琢磨，对全班说：“搬半个班的出去就行，没事儿干的同学去擦墙和黑板！”
平时杜明哲很少管值日和卫生，全凭学生自觉，这回一张罗起来，大家也都开始意识到这次的扫除大概很重要，连忙动起手来干
活儿。
好不容易让全班的劳动力都投入工作，杜明哲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去擦地板，招呼了几声，也没人响应，反倒全是反对意见：“别
擦啦，谁查啊？累不累得慌。别的班肯定都没人真刷。”他心中暗自叫苦，都怪平时自己对他们娇生惯养，现在翅膀硬了都能飞
了，还是自己吃苦头。
正在这边苦口婆心的作动员，侯律着急忙慌的跑进来：“来啦！校长，学生处主任，年级组长，一起来查啦！”
杜明哲脸一绿，赶快低声命令班里的学生：“蹲下，都蹲下！”
一开始大家还都不明白，不过马上就心领神会，相当配合的蹲下去，有的还赶快抻来一块抹布，要不就举着瓶八四，个个都装出
一副在刷地板的样子。
转眼巡查队伍就到了，杜明哲本来已经做好被质问的准备，没想到最先出现在门口的是李治。
李治戴着红袖标，探头往班里看了看，屋子里人人趴地上满地狼籍的样子让他的脸也绿了。他看了杜明哲一眼，后者正在强装镇
定，李治就明白这小子绝对是想糊弄事儿。
也就几秒钟的延迟，副校长紧跟着出现在门口。李治赶紧大声对杜明哲说：“挺好的啊，同学们都在认真刷地！我们转了一层楼
了，也就你们班的学生这么听话，不错，非常不错！”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治手劲不小，杜明哲被拍得一愣一愣的。刚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帮自己瞒天过海浑水摸鱼，就听副校长十分响亮的感慨道：“好
啊，好啊，十一班的孩子真是不错！唐主任你记着，一定要和张校长表扬表扬他们，回头升旗仪式上要好好表彰！”
话音刚落，一个学生没憋住，噗的一声笑场了。林夕赶快过去，使劲儿拍她的后背，一脸正经的对唐主任说：“对不起老师，她
闻不了消毒液的味儿，我带她出去换口气儿！”说着就架着那女生从后门奔出去了。
动作太快，副校长愣了一下，对杜明哲说：“下次要提醒学生，后门只能紧急逃生时使用，平时是不能走的。”
杜明哲忍着笑，一脸好青年的样子满口答应。
这时唐主任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楼道的尽头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却又不那么真切，只能当做幻听。
几位领导又用赞许的目光环视了全班，满意的点点头，就说笑着离开了。
等了一阵儿，待全体领导都不见踪影，学生们顿时哇哈哈的大笑起来，满地打滚。正放肆着，不料走在最后的李治又折了回来，
全班瞬间噤声，一脸警惕。李治冲着学生们友好的乐了乐，转头直视杜明哲。
那眼神极其执着且坚定，让人不忍无视。杜明哲腹诽了一下：刚还说你好心呢，帮我这么一大忙，果然还是来要好处了！
“有事吗，李老师？”
“有啊，”李治笑道，“一会儿扫除完了再跟你说。”
扫除总算被糊弄过去，把学生们的烦躁情绪都安抚的差不多了，杜明哲心力交瘁的回到办公室。果不其然，又是只有李治一个人
。
为了防止李治死不悔改的办公室骚扰再次发生，这次杜明哲在离他一米多的地方就站住了，拒绝靠近。